別墅門前種了幾棵月白色的櫻花樹,是安笙來到這里後,白書閒讓人移栽的,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居然不分時節地開得爛漫。
安笙從高高的窗口望出去,正瞧見一輛純黑色的車停在雕花的大門前,後面還跟著幾輛類似的車子。
飛揚的塵土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驚飛了樹枝上剛剛落腳的幾只鳥雀,撲棱棱地翅膀一瞬間略過安笙所在的窗口。
她伸出細白的手指,沿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畫了一個笑臉。
花期,便到此為止了。
門被推開的時候,安笙毫不意外地對上了那張有過一面之緣的狐狸臉。
眉眼妖邪的男人,笑眯眯地打量著赤裸的站在窗邊,與他沉靜對視的少女。
他一步步走上前來,饒有趣味地撫摸著拴在少女頸間的精美銀鏈,說出的話卻恍如當初那個在宴會上,發出溫和邀請的初見:“可愛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與你共進今天的下午茶?”
他眉目含情,上揚的眼尾便更添幾分勾人之色,卻掩不住他在見到安笙的一瞬間,眼底便燃起的某種黑欲。
白書栩溫柔地執起安笙的小手,“我新做的幾樣新鮮茶點,說不定……你會喜歡~”
他傾身欲吻,卻被懶得做戲的安笙,冷淡的抽回了手。
即使白書栩出現在這里,已經說明了一切,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句:“白書閒呢?”
“呵~”男人低笑一聲,剛要開口,卻聽到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響,一個衣著稍顯狼狽的男人闖了進來,黑發凌亂,臉上甚至帶著血痕,與平常一絲不苟的模樣大相徑庭,但卻確確實實,是白書閒。
“安安!”
他一進來視线便鎖定了與白書栩站在一起的少女,嘶啞的聲线也沒了冷清氣質,見安笙淡淡地望過來,愣了一下便脫下身上僅有的一件襯衣,試圖將安笙赤裸的身體蓋住,卻被幾個目不斜視的黑衣人擋了下來。
白書閒盯住嘴角噙著笑的白書栩,眉眼狠厲:“你有什麼衝著我來,別動她!”
他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感情用事,這些天他滿腦子都是安笙,只要有她在,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甚至連爭奪家產的事上都淡了心思,想著他在外也有自己的不小的產業,白書栩他們想要白家那點東西的話,給他們就是了。
卻不想,他不犯人,人來犯他。
他猜想過白書栩背後有勢力,卻沒料到那勢力強大到能一夜之間將他打得措手不及,也沒料到,他用盡辦法把他圍困住,居然打的是安笙的主意。
白書栩面露諷刺:“那可不行~我可是受人所托,來解救這位美麗的金絲雀小姐~不過麼……”
他話音一轉,用不知何時得到的鑰匙,輕巧地打開了少女脖子上的桎梏,挑眉笑道:
“我也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如果這位小姐是自願留在四弟這里,這個……呵呵,只是你們的情趣play的話,我也不會插手就是了~”
說完,便自信十足地抬了抬手,靠在了窗沿上,意思是,你們自便。
白書閒目光落回安笙身上,努力揚起一個安撫的微笑,朝少女伸出手去。
“安安,”他輕喚,“到我這邊來~”
安笙沒有動。
白書閒垂在身側的一只手悄然握緊,他墨黑的瞳孔里,什麼東西開始輕輕顫抖起來,語調卻更加柔和了,“我不會……再綁著你了,過來好不好?以後我都聽你的~安安不是最喜歡我了嗎?對不起……這些日子,是我荒唐了,我……”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與其說,像在哄勸一只耍脾氣出走的小貓回家,不如說,他才是那只哀哀嗚咽,用盡最後力氣扯住了主人褲腳,央求著不要丟掉他的流浪貓兒。
然而這央求還是被少女打斷了。
“白書閒。”
她叫他,不是“會長”,也不是“學長”,而是叁個字,白書閒。
他眼睜睜看她,像一個畏怯的小女孩一樣,躲進白書栩的懷里,悶悶的聲音從男人胸前傳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白書閒張了張唇,輕笑聲卻是從白書栩的口中發出來的,他一手攬住懷中少女細軟的腰肢,眉眼斜斜瞟向怔愣的白書閒:
“既然如此,人我就帶走了~四弟非法拘禁的罪責,看在兄弟一場,我也不去揭發了。呵呵~還望四弟……好自為之呀~”
安笙身上披著白書栩的外套,被攬著經過時,僵如石塑的男人,終於還是抬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安……”他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叫出來,便被少女的幾個字,抽干了所有力氣。
“白書閒,”她說,“我不喜歡你了。”
……
安笙正常去上學的第一天,剛進教室便一個黑發少年箍住了肩膀,上上下下地查看起來。
安笙失笑地推開鄭鐸亂摸的手:“你做什麼呀?教室里這麼多人呢……”
鄭鐸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輕咳一聲,別過臉露出通紅的耳尖來:“我……就是看看你到底有沒有事,聽說你好久都沒來上課,連你哥都跟校方說還在找你,你這些天都去哪了?有沒有遇到危險……”
“我沒事啦~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
放學之後的校園林蔭道邊,斜暉脈脈,水紅色的夕陽照在臉上,恰恰好能掩藏起少年人不欲人知的秘密。
安笙捧著少年買來的草莓奶昔,有些冰冷的小手,卻被一向傲嬌的少年,突然捧住了。
高她一頭還多的少年,仔細地暖著少女有些涼的手背,鄭重地垂眸看她,眼底深藏的某種熾熱情緒,讓安笙罕見的生出一種,堵住他嘴巴的衝動。
但鄭鐸幾次目光躲閃,抿了抿唇,還是開了口:“安笙,”然後是意料之中的句子,“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好嗎?”
安笙垂眸笑了笑,那弧度是一貫的和暖,但如果鄭鐸此刻沒有因為忐忑而神思不定的話,大概還能從里面讀出一絲悲憫。
“你喜歡我呀?”
“嗯。”
安笙知道,以鄭鐸97%的好感度而言,也許她此刻一句肯定的答復,就足夠刷滿。
可她看著眼前人小心而緊張的神色,想起初見時那個眉眼冷戾,意氣風發的少年,突然就有些累了。
“別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