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軒轅風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
謝天謝地,他當初去了那片絕崖;謝天謝地,他在那里救到了她;謝天謝天,有她相伴;謝天謝地,讓他愛上了她;謝天謝地,她肯把心給他。
一生一世一雙人,生不離,死不棄。這是多麼任性的要求,又是多麼美麗的承諾。
感謝上蒼讓他拾到這塊寶!——這個無價之寶。
兩人緊緊相擁,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分享著彼此的感動。
“咕咕嚕——”
“咕咕嚕——”
兩聲宛轉綿長的聲音相繼響起,讓相擁的兩人皆是身子一僵,詭異的幾秒寂靜之後,兩人都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軒轅風摸著飢腸轆轆的肚子,頗為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咱們進山已經一天一夜了,其間水米未進,肚子餓也是難勉的。也幸好現在是冬天,水份不亦流失,否則光一天就夠咱們受的了。”
他邊說著邊往遠處的山谷看,“希望六皇兄他們速度能夠快點兒,黎明前的黑暗期也只有那麼小半刻時間,若是錯過了,咱們可就得再餓一天了。”
花無語一聽不禁哀嚎,“為什麼呀?不是他們走了咱們就可以離開了嗎?”
軒轅風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你以為六皇兄是傻的嗎?在沒有見到山谷的主人之前,他怎麼肯就這樣離開?就算他急於趕回盱洲也定會在這里安排下人手,等這山谷的主人出現。”
花無語想了想,不由皺眉:“那咱們豈不是被困死在這里了?”
軒轅風抬起頭,墨黑的眼底一抹幽光閃過,嘴角微微的挑了起來,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身為這片大山的守護者,若就這樣被幾只外來的小蟲困住,我還能被稱為守護者嗎?”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知怎麼的,花無語的心莫名的就放下了。
軒轅毅的人撤走了,從孔洞里望出去,視线所及,再沒有一只火把的蹤跡,軒轅風卻說,奉命留下的人就隱藏在他們所住的木屋之中。
天上彎月西斜,漸漸淡去光華,大地便如撥墨般黑沉起來。
一切都在軒轅風的計劃之中。
花無語攀上了他的背,夜明珠被軒轅風包著黑布握在手里。
黑暗之中夜明珠的透出的光華極為醒目,開啟機關之後必須立即收好,以免泄露兩人的蹤跡,這樣高難度的任務自然得由軒轅風來完成。
一切都很順利,珠子一嵌入機括,出口便無聲的打了開來。
軒轅風閃電般的收回握著珠子的手,快速用黑布繞了數圈,確定再沒有半點光芒透出才做罷。
出口外的天地黑沉黑沉的,雖不見得伸手不見五指,但也相差不多了。
花無語伏在軒轅風的背上,回身望了一眼兩人的藏身處,卻只見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是個什麼所在,只能憑耳邊的風聲和軒轅風落地刹那的停頓,判斷似乎是一處挺高的所在。
軒轅風自小在這片山中長大,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在黑暗中穿木過林,根本無需用眼睛去看,是以速度極快。
花無語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的才吹了一會兒,軒轅風便停了下來,似伸手撩起了什麼,發出一陣沙沙聲。
耳邊的風聲一停,花無語便有所覺的抬起了頭,這時,軒轅風也將纏在手中的黑布解了下來,夜明珠潔白的光茫便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山洞?”花無語詫異眨了眨眼,怎麼進到這種地方來了?
“是不是餓極了?”軒轅風回過頭來,也不待花無語回答便急急道:“這是直通地下河的通道,一會兒就有吃的了。”
花無語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嘴角無聲的彎起,輕嗯了一聲,又慢慢的趴回他的肩上。
相處一年多,現在對軒轅風她總算有些了解了。
雖然這人有時看起來總一副愛搭不理,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有時總是眉心微蹙,冷冷冰冰,似乎總帶著一絲不屑的樣子,把他惹急了甚至還會對你惡言相向。
可其實那只是他不擅表達的面具,除下了面具,他也只是個性格堅毅些的大男孩而已,用著別扭的方式關心人,也渴望別人來愛。
這樣可愛的男子,以後便是她的了。
他會關心她,會疼愛她,對她好。
這樣真好,真好!
春日暖陽,熏風欲醉。
秋水河上,一只小小的烏篷船輕輕搖曳於水波之上,也不見有人撐杆,只慢慢悠悠的順水而行。
兩岸樹木蔥郁繁茂,猿啼鳥鳴此起彼落,藍天白雲映著青山綠水,繡麗瑰美的讓人如置身於畫中。
花無語勾著唇角,靠在艙口東張西望,似乎心情極好,看什麼都覺得有趣。
軒轅風手捧醫書斜靠在艙壁上,視线卻總是自醫書上飄起,望像那個自得其樂的女人。
他們自地下暗河進入秋水河道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按原計劃,他們要延秋水河一直南下,到海口大城再換大船出海,共需費時三個多月。
自前年的瘟疫大災之後,秋水河兩岸的農莊,城填明顯蕭條許多,他們一路順河而行,竟未碰上一撥巡河兵,河道上雖也有船只往來,卻都是漁船或商船,這也讓一直懸著心的花無語輕松了許多,近日笑容不斷,似乎有點兒心情飛揚的感覺。
軒轅風斜眼瞄了艙外一眼,劍眉微微蹙起,景色美則美矣,可再美的景色看了這麼久也乏味了,真搞不懂這女人在興奮個什麼勁。
心中想是這麼想,軒轅風卻不敢表露出來,在河上的這一個多月,兩人相處,他從來就沒有贏的時候,過去無往不利的冰臉,現在對花無語已經完全不頂用了。
這女人似乎一夜之間暴發了自己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囂張跋扈,任性妄為,羅索又愛說教,兼還愛管東管西。
這一個多月,軒轅風可說是窩囊到了極點,完全被這個女人騎在了頭上,可奇怪的是,就算總是被這女人壓著一頭,他卻並不覺得憎惡或厭煩,看著她生龍活虎的在他面前蹦達,看著在兩人斗嘴時,她占到上風的那種得意洋洋的樣子,就算被氣了個半死,事後,他的心里也總會升起一絲絲的欣悅。
或許對於愛情,他還一知半解,對於兩人關系的轉變,他還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該如何去對待她,但這並不是問題,他可以在兩人的相處中摸索、體會,並努力的磨和彼此的棱角,他知道她也在努力,他們都在包容彼此的缺點,努力學習著去經營和維護這一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突然,看著外面的花無語笑容一僵,軒轅風目光一凌,若有所覺的挺身坐了起來,“怎麼了?”
“那……那邊……”花無語的眼睛驚恐的瞪大,臉上血色盡失,指著河面的手指微微帶著顫抖。
軒轅風連忙竄了過去一把將她拉到身後,自己探頭看去,兩岸景色依舊,前面的河道岸邊上卻多了一些東西,是屍體——數量極多的屍體。
軒轅風眼底寒光一閃,身體一動便鑽出了船艙,警惕的舉目四望,兩岸猿啼鳥鳴依舊,不見一絲波瀾,空氣中的腥氣也微不可見,若不是花無語看到了河面上飄浮的屍體,僅憑這麼點血腥氣,可能要再過一會兒他才能發覺有異。
軒轅風凝目向那些屍體看去,鱗甲護腕,布衣軍裝,全是朱鳳軍隊的裝束。
這里怎麼會有這麼多士兵的屍體?剿匪犧牲?半路被人截殺?
“怎麼回事?”艙中傳來花無語微微顫抖的聲音。
軒轅風扭頭沉聲低喝了一句:“呆在里面,別出來”便不再說話,只是滿面陰沉的望著江面,似在思考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小船順著水流慢慢的向前飄去,微微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漸漸的濃郁了起來,由於距離的關系,那些屍體死狀也清楚映入軒轅風的眼底。
刀砍?箭射?槍刺?
這些都是兩軍對仗時最普遍的傷痕,完全迥異於江湖中人所留的痕跡,兩軍對壘,采用的都是最簡單直接的進攻方式,劈頭,砍肚,刺心,橫斬。
軒轅風的臉色徒然嚴峻起來,在這朱鳳的腹地之處怎麼會有兩軍在這里大戰?
且看這些人的裝束清一色都是朱鳳軍人,看腐爛的樣子死去的時間不會少於兩日。
怎麼沒人來打撈這些死去的將士呢?
任由這些屍體飄浮在河里,引發瘟疫該如何是好?
這附近若有兩軍大戰,兩岸的官府不會不知道,為何屍體在水里長達兩日之久也無人打撈?
還是說這場戰斗根本就無人發覺?
還是——
軒轅風的臉色突然一沉,眼中神色凌厲無比。
“惡——”船艙里的花無語忍不住開始干嘔起來。
軒轅風神色僵了下,眼底閃過一抹心疼,目光沉了沉,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自船篷上解下撐杆,熟練的控制著小船加速向前駛去。
自這日起,軒轅風便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起來,他常常一個人坐在船頭望著遠山發呆,有時一天也不見他說一句話。
花無語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了,見他這樣,也不敢打擾,只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
小船悠悠蕩蕩,又在河上走了三天。
花無語看著已經見底的糧食,終是不得不打擾軒轅風。
“再有一天就能到達盱洲邊界的一個名叫黃岩的小鎮,到時靠岸補給吧。”軒轅風觀察了下四周的環境,再看了眼見底的糧袋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