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醫院坐落在H市角落不起眼的郊區里。
林武跟邢大打了個簡短的電話,就順著卡片上面的地址坐著計程車一路磕磕碰碰地來到了愛心醫院的大門前。
本以為這間遠在郊區的醫院應該門可羅雀,沒想到進去之後卻見到一片嘈雜。
幾個農婦打扮的中年女人抱著自己懷中啼哭不止的嬰兒極力的哄著,幾個年輕貌美的小護士正追著調皮追逐打鬧的小孩急的團團轉。
林武感覺自己好像來錯地方,他剛想走到玻璃櫃台前詢問院長室在哪時,一個穿著黑色職業裝,踩著高跟鞋的女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呢?”女子的用詞雖然十分客氣,但不難聽出她的語氣帶著些不滿,似乎這里不是林武該來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邢副院長的,不知道院長室怎麼走?”林武初來乍到,又看到眼前這位著裝正式的女子態度似乎有些不友好,只能低聲客氣詢問。
“哦?找院長?你就是林先生?請跟我來吧。”女子的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溫和了很多還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林武,卻沒有讓林武產生被冒犯的感覺,林武甚至從她眼神里看到一絲對上位者的尊敬。
“看來這位邢院長還是挺厲害的。”林武一邊瞎想,一邊跟著眼前的女子穿過喧鬧的人群,往大廳深處走去。
“我叫爾藍,是外院的月勤保衛,外院是專門開放給附近村落的小孩做兒科義診的,在這附近的幾個村落,只要是14歲以下的小孩,帶上身份證明都可以來我們醫院的外院免費看病,連醫藥費也都是免的。”
爾藍一邊帶路一邊介紹:“平時我們醫院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非是形勢相當嚴峻的急診,否則是不允許男家長帶孩子入內的,有些單親家庭想帶孩子來我們醫院看病都得拜托鄰居幫忙,不然連門都進不來。”
“怪不得一開始看到我的時候眼神那麼有敵意,只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規定。”林武心里的嘀咕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對於月勤保衛跟眼前女子怎麼聯系起來的也沒有細想。
只是單純地對這家福利醫院豎起了敬意,所以就靜靜地聽,靜靜地走。
兜兜轉轉後,林武又從大樓建築中穿了出來,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里面的建築與外面簡約的裝修風格完全不同,四處布滿了奢華園林的氣息。
一個遠比外面低得多的低層建築映入眼簾,但其裝潢的氣勢比起電視里的皇宮都不逞多讓。
門前大大寫著【診治樓】三個字,樓前還有一個種滿荷花的人工湖,通往【診治樓】的路上還是一條建著涼亭的走廊。
“診治樓,好奇怪的名字,隨診隨治嗎?呵呵。”林武心理暗想。
“院長室在內院,請隨我來。”爾藍帶著林武繞過了內院【診治樓】門前的人工湖,穿過走廊的涼亭,停在了【診治樓】的大門前,說道:“林先生,我只能送您到這了,外院的醫護跟內院是不互通的,我沒有權限進去。但您是邢院長安排的客人,自然可以隨意進出。邢院長的辦公室在二樓,您直接上去就好了。我就先回崗了。”爾藍宛然一笑就離開了,林武看著她的背影有點失神,愣愣地道了聲好,就走進診治樓內。
相對外院的喧鬧,內院分外的清淨。
走進【診治樓】之後,林武不禁感嘆,對比里面的裝潢,外面所謂的奢華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這種奢華不是那種土豪金的隨意鋪設,而是處處透漏著富有格調的講究。
林武在心中腹誹,有錢人可真是會玩。
扶著盤旋的復古樓梯走上了二樓,林武看到,那個只見過一面、有些神秘的男人正在正襟危坐地在辦公室里的辦公椅上等著自己。
“來了,坐吧,不用客氣。”邢大似乎早就知道林武已經到了,在這里等候多時。
他指了指辦公桌前的位置後,順手點了根雪茄,便閉著眼吸了一口,煙霧慢慢呼出,發出了舒服的輕嘆聲。
林武在雲霧中有些拘謹地坐下,雙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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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女俠,今天又有什麼新鮮玩意?”看見葉靈兒像往日一樣風風火火地跑進屋來,林婉兒放下手中的刺繡,有意調笑道。
從小在皇宮中長大的林婉兒,本就沒有什麼太多的朋友。
她明白自己的身世有些離奇,所以皇帝舅舅給自己指定了婚事也沒敢生出多大的不滿。
反而是被指定婚事之後,母親對自己的活動范圍也少了很多的管控,倒也帶來了些輕松自在的日子,只可惜這種日子也未免過於寂寞。
葉靈兒又常常隨著自己的兄長們在定州那邊瘋鬧,所以身邊常常連個能說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表面大大咧咧的葉靈兒,內心也有自己的細膩,她當然能聽出好姐妹的揶揄,但反而高興自己能給好姐妹帶來愉悅的情緒,順著剛才的興奮勁說道:“昨日那大夫不是跟你說可以喝生羊奶嗎?我昨日回去之後,幫你去鄉下找母羊,發現有一廚子,能用谷蔬豆食,做出各種肉食的味道,而且不僅味美,做什麼像什麼!”
林婉兒聽到好姐妹提到昨日的那位大夫,一絲笑意涌上唇角,掩嘴笑了起來,那人居然想了這麼個法子混進別院來了,要知道這里可是皇家別院,禁衛森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到用冒充費大人的師弟的借口進來的。
昨日喝下他所帶的千年蚌精之後,確實身子有活力的許多,至少沒那麼怕風了。
味道雖然生羊奶還要腥臭許多,但卻總有點熟悉的感覺,不過確實勝在療效甚佳。
他還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但婉兒馬上想到,這個人是隨著范府小姐一起來的,難道他和范府有什麼關系?
那他一定知道自己與范府那位公子的婚事……天呐!
既然他明明知道這些,為什麼還要來見我?
為什麼還要對自己說那些話?
一想到這里,她的心中有點五味陳雜,難道是自己會錯了他的意思?
一想到自己昨天一晚上竟然因為房窗是否關上一事在窗邊猶豫了許久,最後毅然決然地關掉房窗卻還是忍不住盯著門窗等了大半夜。
兩抹紅暈不自覺在她的臉頰上浮起。
如果沒有會錯他的意思,以我的關上的力度要進來也並非難事。
原本心里還小鹿亂撞地擔心著突然真的被他闖進來,應該怎樣面對,看來人家不像自己所想那般,也是正人君子,是自己瞎想了。
婉兒有點羞愧,自己雖然已經許給了那個叫范閒的陌生人,卻還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翹首以盼。
雖然最後一無所獲,但她的心已經亂了。
不知道自己應該為什麼都沒發生而安心,還是對自己傻傻犯痴的自責,還是。。。
一無所獲的失落。
葉靈兒不知好姐妹心思早已幾輪翻轉,只見到好姐妹像丟了魂似的,沒有搭話,有些擔心:“怎麼了婉兒?”她試探地關心道,“還想著賜婚的事?”
這個好姐妹對自己哪都好,就總愛哪壺不提提哪壺,一想到自己的皇帝舅舅賜下的婚約,林婉兒唇角浮起一絲苦笑。
姓范名閒,戶部侍郎范大人在澹州的私生子?
看來對方也是個苦命人,從小就見不爹媽的面,只是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嫁給他呢?
難道說自己的身份就是如此的不光彩,只好胡亂許給范……閒?
婉兒腦海中又浮現起昨日那少年的身影,心中的愁雲又濃了幾分:“我這一生,遮遮掩掩長大,就連所謂的郡主身份,都不過是虛瞞。就算是郡主又如何?想找個心意相通的人,都不能由自己做決定。”
“若是旁人惹你不快,我定衝上去痛打他一番替你出氣!”葉靈兒深為好姐妹打抱不平,氣得猛拍了一下桌子,但隨後又面露難色:“可這事。。。”
婉兒看出好姐妹的為難,但她卻越想越堅定,忍不住心生激昂地說道:“我雖體弱,心卻倔強,要娶我,靠聖上下旨可不行。借我奪皇室財權不行。我要嫁的人,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要我心里喜歡!”婉兒大膽地說出心中的願望,原有的五味雜陳也放開了許多,臉上也宛然露出笑容。
“婉兒你說得太好了!對,喜歡。以後我也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葉靈兒被好姐妹的言語感染到了,情緒也跟著亢奮了起來。
“不就是個范閒嗎?走!我們這就去找他!讓他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請奏皇上退婚!。”
婉兒被好姐妹不由分說地拉了就走,踉蹌了幾步也跟上了步伐的速度。
想到那位年輕的大夫,想到加於身上的婚約,心里的決定隨著輕快的腳步也堅定了起來。
對!她就是要追求自己所喜歡的!
哪管旁人說三道四!哪怕皇帝舅舅金口玉言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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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您之前跟我提過北齊暗探一事我一直有在留意,最近他們的活動開始活躍起來。還與一對來自東夷城的女劍客有接頭,似乎有所布置。”
埋在醉仙居暗线的情報網一直都是交給柳如玉在負責,剛剛才完成了日打一炮的每日任務,柳如玉就收到了暗樁傳來的消息。
柳如玉擼動著剛才在她體內射過一炮卻仍然昂揚的肉棒,將收到的消息匯報給我,說的時候皺著眉頭,明顯有些擔心。
今早若若得知范思轍約范閒出去吃飯,便跟著一起過去了。
我看著眼前乖巧雌伏的柳如玉,我不禁想起與如玉、若若的種種過往,再而想到了那顆植入不進婉兒眉間的種子,心里仍舊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以至於昨晚跟若若出了皇家別院後,一開始在路上我本來盤算著晚上要帶幾個雞腿去哄我的雞腿姑娘開心。
可是一回到了范府,我還是打消了夜探深閨的想法。
還是先等等吧。
“哦?來自東夷城的女劍客?是不是一對姐妹花,穿著白色衣服蒙著臉,神神秘秘的樣子?”我接過柳如玉的話,這兩個人的出現對接下來劇情的發展還是蠻重要的,但在這個時候出現,會不會太早了些?
有點意思。
“沒錯,主人是有打過照面?”事情關涉到他國的勢力,其中的復雜讓柳如玉沒有在我面前隱藏她的擔心。
“這倒沒有,她們最近在哪里活動?”
“自一周前她們來到京都之後,行蹤似乎刻意避開流晶河畔一帶,近幾日才開始出現在附近。根據傳來的消息,一刻鍾前有經過醉仙居。”
“一刻鍾?那還來得及。那好,那我便先去會會。”柳如玉連忙起身,為我穿戴好衣物。
我順著已有的信息得出預判,來到她們可能會出現的街道。
此時正逢市民上街買菜的時間段,街上來往密集,正是趁人多眼雜行不軌之事的好時機。
但我並沒有多麼急忙,遇到這對姐妹花只是時間問題,來到我的地頭,想撲騰一點浪花那怎麼都得經過我的默許。
果不其然,來到預判的位置,我就在街邊采辦干貨的鋪頭見到兩個白色的身影,我甚至有點懷疑這身裝扮是刻意引人注目,反而猶豫要不要直接跟上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一個小男孩好奇地跟著一個車隊走著,似乎想看看車隊里運輸的是什麼東西。
沒曾想因為走得太近,被車隊中隨行的伙夫直接推開。
“哪里來的小屁孩,滾遠點!”伙夫態度非常惡劣,小男孩被推得踉蹌後退,差點摔在地上。
我見狀立馬向前,把小男孩扶了起來。
小男孩感覺到有只溫暖的大手扶住了他的後背,回頭看到了我,“謝謝叔叔!”
我沒有接話,回頭看向劍客姐妹花的方向,她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盡頭。
這小子還挺禮貌的,就是貪玩了些。
“你叫什麼名字?家里人呢?怎麼一個人就出來瞎跑,受傷了怎麼辦?”我絲毫不著急去尋找那對姐妹花,反而跟眼前的小孩交談起來。
不知怎麼,我有種直覺,感覺眼前這個小孩沒那麼簡單。
“我叫滕陽,母親她在家中勞作,我幫不上忙,就偷偷出來玩耍了。”
滕陽。。。滕陽。。。滕。。。滕梓荊???
突然系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檢測到支线任務,是否接取?】
系統的支线任務是開啟第三關之後才能接取,秉承著完成任務越多獎勵越多的原則,我迅速選擇了接取。
按照這個系統的尿性,我心里大概能猜出是什麼任務內容。
【支线任務已開啟:打通純愛與凌辱兩個結局,對象:滕梓荊妻子劉氏】
果不其然(汗顏)。
看來他就是就是滕梓荊的兒子,小孩童言無忌,也沒有防備,認出他的身份之後,我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怎麼打通系統的任務了。
“一大早就出來玩,是老師布置的作業太少還是學校還沒開學?滕陽,那我叫你小陽吧!小陽,叔叔見你骨骼驚奇,要不要拜我為師,我可以教你大本領哦。”到了過任務的關頭,我又開始恬不知恥騙小孩了。
小娃對我還頗有好感,有些疑惑地問道:“叔叔,什麼叫做骨骼驚奇?要教我什麼大本領?”
“骨骼驚奇就是你很有天分,長大了肯定是個人材,至於本領嘛,你看!”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留意到頭頂上方一只飛鳥飛過,目測直线距離不算太遠,直接發動【空間穿越】技能,將飛鳥抓在手中。
“叔叔你好厲害,我也要學這個!”騰陽睜大小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一想到能夠學到這麼厲害的法術就相當興奮,在他眼里我估計宛若神人哈哈哈。
果然這個A級技能最後還是被我用來變魔術哄小孩子,我心里忍不住吐槽。
“那你現在還叫叔叔嗎?”我微微一笑,放走了手中的飛鳥。
“師父!教教我!”這小孩還真機敏過人,看來確實是個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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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過雲影鋪灑而下,時亮時黯,道路兩旁的老樹抽出新枝,在風中輕輕搖晃。
已是暮春時節,山腳湖泊里小荷初展容顏,碧嫩一片。
范府的馬車在道路上緩緩前行,前後跟隨著幾個護衛,看上去頗有幾分聲勢。
馬車正走到半路上,范閒感覺范府隨行的幾個護衛的氣息似乎越來越遠,也不著急。
范思轍突然找個理由想要下車,卻被范閒一把拉住,“沒事,安心坐著。”
范閒一臉淡定地看著范思轍,不讓他下車,范思轍被他看得心里有點發麻。
不一會車外就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原來,范思轍暗中借故讓隨行護衛離開,然後安排了幾個打手要前來動手教訓范閒。
范閒早在昨晚的時候就留意到了,自打范思轍從柳氏處出來,就直接奔他的住處過來,說是要請他吃飯,而且一請就是京城最有名、也是最貴的一石居酒樓。
本來范閒預想柳氏會安排范思轍把什麼難題拋給自己,於是還順勢帶上若若,沒想到是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出。
范思轍安排的那些人哪是縢梓荊的對手,即刻就潰不成軍,在車外叫慘哀嚎。
“好了,下去看看。”范閒悠哉游哉地下了車。
“少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打手一見范思轍,連忙上前哭訴,范思轍那敢承認這些人是自己找來的,將下人一腳踢開。
“誰是你家少爺!”范思轍一看姐姐的本來就冷若冰霜的表情此時似乎有些慍色,連忙一個勁兒地和范閒套近乎,摟住范閒的手說道:“我跟我哥情比金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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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買了根冰糖葫蘆給小男孩滕陽之後,我便以去他家取得父母同意為由,從他口中得到了他家的地址。
我讓他自己乖乖去玩,別又跟著別人的馬車,就起身往他家里去了。
也不知道滕梓荊的老婆長相身材如何,要是給我找個力拔山兮的粗壯農婦,那系統也太特麼不當人了。
出了街區兜兜轉轉不遠,就見到山腳下有一炊煙裊裊的院落,想來王啟年將地址選在這里也是頗有講究。
走進簡單圈起來的院圍,才發現不過只是一間簡陋的茅草屋,我在心里暗罵起剛才還夸著的王啟年,這家伙也夠黑心的。
監察院給的撫恤金至於搭建這麼個破屋嗎?
“咚咚咚。”我敲下了木門。
“誰呀?”屋里傳來劉氏的聲音。
我小聲地清了清嗓,確保自己的聲音沒問題,淡淡地說了句:“是我。”
屋內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不過半響,門打開了。
見到少婦的頭從門中探出,我頓時楞了一下。
這情況比我預想的簡直好得太多:少婦粗糙的布衣下絲毫不能掩蓋成熟突翹的身材。
亂蓬蓬地扎起的秀發下略帶憔悴的容顏,卻帶有一雙柔情似水的雙眸。
只是這雙本該晶瑩剔透的眼眸卻布滿了過度悲痛後疲倦的血絲。
她這副模樣,我倒也能理解。
丈夫行俠仗義卻背上了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而冤枉入獄,還被判了滿門抄斬,差點全家人都得搭進去陪葬。
幸好後來鑒查院看中他的一身武功,便將他的案卷調了出來,以保全他家人性命為由,將其收入麾下。
雖因冤枉,心中略有不甘,但作為小小百姓只求活著過好簡單的生活。
可沒過多久就傳來丈夫殉職的消息,監察院以防止別人尋仇為由,幫其搬了家。
生活接二連三的波折與重壓,讓這個還帶著孩子的未亡人不堪重負。
我心里暗罵陳萍萍真不是個東西,為了在京都留下范閒,竟然這麼大費周章地設計別人全家,可憐這麼一個如水般的柔弱女子,現在落得個孤苦伶仃,只能入我囊中。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她抬頭望向我的時候,“啪”一聲我打了個響指,【催眠】技能發動,眼前的美人兒身子頓時繃直向後面倒了下去。
我連忙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扶住了她,右手蓋在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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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來到京都一處熱鬧所在,此時正是午時,街上行人不少,道路兩側的酒樓開門迎客,呦喝聲並著飯菜的香氣入簾而來。
范思轍帶到的酒樓叫“一石居”,是京都里面排得上號的富貴去處,所以每到午時,總有些富豪官員,才子佳人,來此地把酒而談,只是不知道那些才子從何處掙的銀錢,那些佳人又如何肯拋頭露面。
范閒示意滕梓荊進酒樓去訂位子。
走到一石居門口,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婦女抱著嬰兒,像做賊一樣地磨蹭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要書嗎?都是八處沒有審核通過的。”
這個場景讓范閒覺得很熟悉、很溫暖、很感動,很有家的感覺。
他抬起頭來,柔情無限問道:“這話聽著親切,大姐你還賣盤嗎?是日本的還是歐美的?”
監察院第八處,全名朝廷文英總校處,有些類似於現世的廣電某局,專門負責審核一切正規途徑的傳媒作品,只不過來到這,只是針對上書的閱讀文本。
只有通過八處審查的文章,才允許刊行於世。
前些年,文英總校處的職司被收了大半歸教育院,但依然還保留著對於民間私印圖書的審核權。
所以像涉及到人體藝術描寫、暴力美學渲染、未經陛下允許的改革建議之類的文章,是不可能通過八處審核的。
但是不論哪個世界的人類,對於性、暴力、政治,總是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狂熱愛好,所以應運而生,自然也出了些地下書商。
政治書論一般沒有書商敢碰,但像怡情陣之類的風月小說,卻是大量地抄印了出來,經由不同途徑進入不同的城市,再送到需要它的市民手中。
眼前這個抱孩子的大嬸,無疑就是這個流通渠道的最後一環。
范閒好奇地接過所謂“禁書”,微笑著翻開一頁……然後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原來正是自己給范若若寫來解悶的紅樓。
聽那婦人說,他要多少就有多少,范閒便讓若若跟范思轍先上去,自己跟著她去了後巷。
范思轍一臉冷笑譏嘲道:“也不知道避一避,在大街上買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如何不體面!”
“你懂什麼,這書是哥哥他寫的。”若若白了范思轍一眼。
來到後巷范閒才發現,在那里兜售自己的盜版書的,正是自己剛進京時,向自己兜售輿圖的王啟年。
他正要與王啟年理論一番,那王啟年卻耍了個花槍,腳底抹油溜走了。
回到桌邊,范閒看了一眼已經回來的范府護衛跟眼睛正骨碌碌轉的范思轍,微微一笑,也不避他,將手上那本紅頁書籍遞到妹妹手中。
“哥,這都怪我!”范若若接了書,趕緊道歉。
范閒笑了笑,安慰道:“我又不是怪你。”他早就猜到,妹妹一定會將自己抄寫的紅樓夢訂成冊子,而且一定會忍不住給自己的閨中密友分享,從而不小心傳到世面上。
正此時,二人卻同時注意到范思轍突然從安靜中掙脫出來,望著范閒的眼光有些震驚,口齒有些不清,羨慕道:“那本書是……你寫的?”
聽見這句話,范若若才想起來,自己與哥哥的對話全落到弟弟的耳朵里,不知道小家伙如果告訴柳氏之後,會不會給哥哥帶來什麼麻煩,范若若臉上的冷淡之色全轉成了淡淡的擔憂,看了范閒一眼。
“怎麼了?”范閒回頭不解看地望著他,心里卻輕笑一聲,這小子難道想借題發揮?
范思轍得知《紅樓》是范閒寫的,頓時對他改變了看法,看范閒的眼光已經從震驚變成了些許佩服,說道:“我只是很驚訝,這書是你寫的。”
范閒有些訥悶:“你看過這本書?”
“沒有。”范思轍趕緊搖頭:“只是簡單看過一些,很沒勁。”說完這句話,似乎覺得稍微掙回了一點面子,頭也抬的高些了。
“只是先生看過,說……”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先生很是贊嘆,說這作者詩筆有奇氣,胸腹有塊壘。”
這是兩句很高的評語,范閒並沒有臉紅,微笑說道:“所以你很佩服我?”
“我佩服先生。”范思轍想了想:“而先生很喜歡看你寫的書。”
忽然間他的眼睛里發射出一種貪婪的目光,羨慕道:“而且我雖然不看,但知道現在市面上,這個書稿是分卷賣的,每卷可以賣到八兩銀子。隨便寫幾個字就能賺這麼多錢,真是厲害……”范思轍當即攛掇范閒將後續寫出來,與自己聯手合作,將其販賣,並當場口若懸河地給他將利潤算得清清楚楚。
范閒不禁佩服他超強的口算能力,心里卻覺得怪怪的,對方對自己的感觀有所提升,居然不是因為自己的滿腹詩書,卻是因為自己寫的東西能掙錢。
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父親司南伯等於是慶國皇帝陛下的財政私人管家,遺傳所致,難怪這小家伙似乎天生就有一份對於銀錢的狂熱喜愛。
范閒嘆了口氣,發現面前的弟弟其實還是挺天真的,只是可惜自己與他之間有利益衝突,雖然自己其實並不見得會對范家的家業有何想法,奈何柳氏對自己的防備卻已經是根深蒂固了。
他心頭一動,決定和這位異母兄弟聊些閒話。
“為什麼今天要請我來這麼好的酒樓吃飯,難道今天不用上學的嗎?”范閒心想,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有些淒慘的結局能避免最好還是避免一下。
范思轍以為自己剛才對范閒攛掇的話語引起了對方的興趣,所以堆出笑容裝作乖巧答道:“因為……娘親說……哥哥能干,所以讓我多陪哥哥玩玩,受些薰陶總是好的。”
他心里明白,范思轍跟著自己,一定是柳氏的想法。
但對方應該沒有必要對自己示好,就算察覺到了父親並沒有把自己僅僅當成利用品看待,也沒有如此莽撞的道理。
飯菜上來了,范閒動筷如風,在盤間一掃而過,筷尖奇准無比地每盤夾了些送入嘴里,全不在乎身旁妹妹弟弟瞠目結舌的表情。
舔舔嘴唇,細品一會兒後,范閒點點頭:“京都的飲食確實不錯。”
范若若十分秀氣,隨意吃了些就停箸不食,半側著身子認真看那本紅樓夢。
忽然間,酒樓外突然一陣聒噪,一隊士兵驅散了街上賣書買書的人群,一位富家公子當街細數紅樓的罪狀,大肆侮辱《紅樓》,甚至還要將其封禁,禁止販賣。
縢梓荊見到那人更是激動,原來此人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
“胡說八道!郭寶坤!你瞎扯!”范思轍一聽這話就不干了,覺得郭保坤是在擋自己財路,當即衝下去和他理論。
范閒冷眼地看著范思轍衝到樓下為自己作品打抱不平,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跟著著急的范府護衛一起上去,只是輕笑一聲,心中暗想道:“原來給我出的難題,是在這里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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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前一片朦朧中,劉氏睜開自己的眼睛,卻看到她的丈夫縢梓荊正和一個一身貴氣的富家公子駕著馬車,說說笑笑趕路。
滕梓荊對旁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公子哥說道,“幸虧去了儋州,幸虧遇到了你,要不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心中的怨恨抹平。”
劉氏看著眼前活生生的丈夫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頓時難受起來,心中不禁發問,梓荊,你就不掛念我們母子二人嗎?
突然,兩個手持弓箭的白衣蒙面女子在街邊的屋頂出現,輕盈的步法踩著屋檐向馬車的方向奔去,手上的弓箭也在奔襲途中架起,向車上的兩人頻頻射去!
梓荊小心!!劉氏恨不得大聲疾呼,卻叫不出聲來。
幸好縢梓荊是也用暗器的能手,躲過一輪箭雨,滕梓荊橫刀而出,三兩下就解決了其中一個女子刺客。
旁邊的公子哥也很快將另一個女殺手也解決掉了。
然而更大的危險還在後面,馬車必經之途的前方,竟然是埋伏的巨弩!
並駕的馬匹被弩箭應聲擊落,公子哥也只是堪堪躲過。
可又是“轟”的一聲,旁邊牆內一只手破牆而出,扼住公子哥的脖子,一個像巨靈神般高大的漢子從殘垣里出現,將公子哥扔進了院里。
縢梓荊見狀,急忙從那個人形窟窿里跳進了院中,他生怕壯漢再去傷害那位公子哥,連忙招呼了一聲,上前敵住了他。
這個壯漢功夫好得有些變態,縢梓荊將渾身的暗器都打到他身上,卻他隨手就拔下來扔到了一旁。
縢梓荊與公子哥合力出擊,也奈何不了他,二人都被他打得身受重傷。
“快走!”縢梓荊拼盡全力想拖住壯漢,想讓公子哥先行離開,公子哥卻不肯。
公子哥抄起一刀猛地斬向那名大漢的脖頸!
卻沒想那名大漢只是微微偏頭,舉起右手,就像捏住蒼蠅一樣,捏住了這用盡全力的一刀!
大漢咧嘴一笑,一拳對著公子哥要害打了過去。
就在這一擊必殺的空檔,本來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滕梓荊忽然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接下了這致命一擊。
“范閒!快走!”滕梓荊大喊一聲,卻成了最後的遺言。
只聽得喀喇一聲,滕梓荊一聲慘嚎,整個人被一拳甩倒,硬生生地挺跪在地上。
滕梓荊為了保護這位叫做范閒的公子哥被壯漢當場力斃!
目睹縢梓荊的慘死,劉氏的心如刀割一般,不知為什麼,對於那位殺死自己丈夫的壯漢,自己只有模糊的印象,卻對這個公子哥的名字與相貌刻在腦海里。
此時劉氏內心的聲音已經喊啞了,眼淚也早已糊滿了她的臉龐。
梓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真的值得為了別人至自己於死地嗎?
難道不知家里還有為你牽腸掛肚的家人嗎?
你要我怎麼辦?
劉氏醒了過來,擦拭掉眼前的淚水,剛想松一口氣,卻看到面前的畫面又是一轉。
熙熙攘攘的街上,她的兒子滕陽正在玩耍,突然遇到一個拉著一個大木櫃子的馬車,那櫃子被幾道鐵鏈緊緊捆縛著,透過櫃子邊上的通風口,隱隱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是困著一個人。
街上眾人都覺得好奇,圍了上來。
小家伙卻大膽地想要伸手進去打個招呼,結果里面的人發出“哼哼!”的警惕聲。
整個大木櫃子被搖得劇烈晃動,就連馬車都差點被掀翻,嚇得滕陽連忙躲避。
過了一會兒,見櫃子里沒了動靜,馬車繼續前行,小家伙摁耐不住好奇,一路尾隨。
直到了一座宅院前,見兩個蒙面女子將趕車的接了進去,他便從牆外一個狗洞爬了進去,想要一探究竟。
那個車夫將櫃子卸到後院,便接過賞銀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可沒曾想,那兩個蒙面女子在後面悄悄尾隨,趁車夫不注意,一劍將他刺死了。
小家伙沒有見到這一幕,只是趁這個沒人看守的空檔,偷偷摸摸地接近那個櫃子,並將自己懷中藏著的一顆果子遞了進去。
箱子里面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小男孩遞出的手,一把將他拉了進去!
“啊——”傳來小男孩恐懼的慘烈哭叫聲。
“不!!我的孩子!!”劉氏如絞心一般地疼,親眼地見證到丈夫與孩子的相繼離去,她痛不欲生,頓時找不到活下來的理由,她好累,她只想好好睡下,積攢夠力氣,便去陰間與她的丈夫孩子團聚。
我看著懷里的女人一邊流著眼淚,輾轉反側地發抖,一邊嘴里還不時地夢囈,有些不忍地給她蓋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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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郭保坤父親官位極高,自己又是宮中編撰,與太子交好,所以養成了個狂妄目中無人的性子,原本他就是想借貶低紅樓來激出范閒,卻沒想到半路跳出來個黃口小兒。
一抬頭瞧見樓上范閒旁邊傳聞中冷淡如霜的范若若,郭保坤便有些邪火,冷笑道:“我道是誰家子弟如此霸道,原來卻是司南伯家的子女。”
司南伯范建向來深受聖眷,但畢竟官職只是個侍郎銜,正四品而已。
而且一般的官宦子弟,也根本不知道范家在隱秘處的實力。
正當范思轍和郭保坤在街上爭吵,這時在京都頗有名氣的才子賀宗緯突然出現,他對郭保坤極力奉承,幫著他一力貶損紅樓就算了,還幫著郭保坤諷刺范思轍:“小小年紀,說話如此沒有教養。”
范思轍本只准備罵兩句,聽見“教養”二字,就想到母親平日里對自己的責罵,大怒喝斥道:“你這家伙,又是誰家的潑貨!”
范思轍與他二人吵了起來,將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郭保坤被罵惱了,當即命隨行護衛教訓他。
這名護衛面相尋常,雙眼里卻是精光斂中微露,顯然是高手。
范思轍只覺得自己細細的手腕被一只燒紅了的鐵箍箍住,痛入骨髓,不由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罵道:“還不來幫忙?”
范思轍帶的護衛意欲上前助拳,不料卻是人影一晃,胸腹處被印了兩掌,慘然退了回去!
那名高手一振臂,范思轍便像只小雞兒一樣被扔了出去!
范若若本來以為范思轍頂多與人爭吵幾句,哪里知道轉眼間,竟然事態嚴重到如此程度,眼看范思轍要吃虧,她一臉焦急地看向哥哥。
范閒此時不得不出,連忙衝下樓去,接住了被打飛出去的范思轍,並教訓了那個武士一番。
“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目光如此淺薄,連正視別人文字的涵養都沒有,還敢自稱文人?”范閒朗聲對郭保坤一行人大言不慚汙蔑紅樓的無恥行徑無情反諷,將那兩人駁得啞口無言。
郭保坤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將扇子往地上一扔,發出了動手的信號,想讓手下人一擁而上!
“說的好!”人潮躁動間,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翩翩公子,撫掌大贊范閒的此番言論,郭保坤等一見來人,趕緊按下隨從,連忙上前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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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能一直催動著,劉氏好看的眼睛慢慢地睜開,緩緩抬起頭來,下一刻頓時一臉不可置信,雙目瞪得老大,地看著我,因為她眼里所看到的赫然就是她以為已經死去的丈夫滕梓荊。
“梓荊?真的是你嗎梓荊?”劉氏驚得坐了起來。
我沒有回答,只是捧著她臉頰,飽含深情地看著她。
她趕緊抱住了我,泣聲說道:“他們都說,說你死了。”
我也輕輕地摟住她,柔聲說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接二連三的波折歷歷在目,她忍不住用玉手輕錘我的胸口,一下,兩下,三下,一邊嘴里念叨著“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
心里的委屈襲涌而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用力把她抱住。
劉氏見到丈夫活生生地回來,雙目也逐漸煥發了些許希冀。
“孩子呢?”我有意提醒她。
“孩子……咱們的孩子……”聽到我提起孩子,劉氏的淚水又是奪眶而出。
還沉浸在剛才幻境的她,以為孩子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雖然沒有點破,但是看她傷心欲絕、楚楚可憐的模樣,我還是有些不忍。
可為了繼續我的計劃,只好緊緊住她,讓她感受著來自我的溫情。
“夫人,時間要到了,我也該回去檢察院了。”見此時還遲遲推不上進度,我也就只能以退為進了。
不然時間久了怕真的會被她給識破身份,畢竟我對滕梓荊的言行舉止並不了解。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要回檢察院?”劉氏當然不舍分開,一聽我這麼說著急了起來。
突然,剛才丈夫慘烈的死狀跟孩子遭遇不幸的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明白了,原來眼前的丈夫只不過是自己相思過度而產生的幻影。
原來自己仍然是唯一留在陽世間的人。
劉氏下定了決心,小臉一紅,開口道:“梓荊,再陪我一會兒好嗎?咱們的孩子沒了,為我留下個孩子再走吧……”
(大家給點建議,對於這位書中劇中皆無名稱的女子劉氏,要取什麼名字好呢?)
P.S. 這一章的時間线產生了一點偏差,所以做一下修改聲明:在第五章中范思轍約在第二天的飯局已經過了一天,所以在第五章中范思轍所約的“明天中午”修改成“後天中午”。
最新一章寫了一半,會在把劉氏的名字確定好之後,出來跟大家見面,屆時劇情點跟肉戲都會拉滿哦,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