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說什麼。”我只覺得眼前一切都荒謬至極,並不去看許洛,低斥桂香:“糧草自有人來管,用不著你我過問。”
我掩下心中煩亂:“戰事緊急,銜接煩亂,一時有所欠缺,也是有的,下去吧。”
桂香訥訥退了出去,我撫著心口,好半天才把那陣慌壓了下去。
糧草補給是重中之重,如果真有了什麼壓不住的差遲……
我一陣心慌。
……
路王關外,入眼處皆是荒蕪。
“怎麼就到了這步田地。”
車馬一行停在關外,等著王辛二人出來接駕。
我端坐在車上,呆看車外,聽黃大海嘆氣道:“多好的莊稼地,就這樣白白荒廢了,若是能從關內遷來一個村子,能養活多少人家。”
“噤聲,莫要叨擾公主清淨。”桂香冷若冰霜,黃大海看了她一眼,訕訕地住了嘴。
好冷,寒風刮開簾子的一個角,打著卷鑽了進來,我打了個哆嗦。
通報的兵士已經去了有一會兒了,怎麼還不見人出來迎接?
“天氣寒冷。”許洛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身著盔甲,正好站在了車簾處:“士兵們怕是受不住,不如,再派人去催一催?”
他話音剛落,陣陣馬蹄聲便和著煙塵一起傳了過來:“辛大將軍到!”
“公主,恕臣來遲啦!”
辛沉直到靠近輿駕時才下了馬,桂香已經替我掀開簾子,辛沉也不避諱,大大方方的打量我一圈,直到許洛向前一步將他隔開,這人還有些意猶未盡:“公主,那群蠻荒和瘋了一般,叁天兩頭過來一趟,朝廷發下來的糧草,倒讓他們給搶走一半,唉,公主,你可得幫屬下想想辦法啊。”
這人說話一唱叁嘆,嘴里賣慘,一雙眼睛看不到我,就直往一旁侍女身上瞅,我臉色僵硬:“辛將軍辛苦。”
按本朝禮節,接駕時應著朝服,至九步之遠便應叁步一跪,足足叁個叩首才是全禮。
辛沉穿著一身便服,連拱手都很敷衍:“哪里的話,公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城再說。”
他眯著眼看一眼我身後的五千將士,突然道:“只是關里地方狹小,怕是盛不下公主帶來的這許多人馬哩,不如就讓他們在外頭設帳駐扎,也好起個保護的作用。”
“辛沉,你放肆。”
我臉色早就沉了下來,黃大海替我罵道:“你衣冠不整,接駕不恭,豈有此理!況且這五千人馬已是公主的私衛,哪有放在這里替你守大門的道理。”
辛沉漫不經心的看了黃大海一眼,對這宦官很是不以為然:“戰場上早亂成一團,哪有閒工夫去搞那些縟節。”
他傲然道:“至於護衛公主——”他揮了下馬鞭,一指身後戰士:“關內自有十萬精兵,公主安危,怎會有失?”
他竟然對我一笑,“公主,你若是放心不下,喊個侍衛出來,與我手下過一趟刀槍,我帳下男兒身手如何,一試便知。”
這人不服我。
他刻意給我沒臉,這個下馬威,究竟意義何為?
身旁人都怒形於色,我垂下眼睫:“那便請飛鴻大人,替我試一試辛將軍調教出的壯士吧。”
這次比試不能輸。
“是。”
飛鴻剛上前一步,辛沉便怪叫一聲:“這可不行,公主,這位大人一看便是宮里的好手,我手下不過是些莊稼漢出身,不公平!您再換個人吧。”
“你。”我繃不住要發怒,許洛上前一步,卸下頭盔,向我單膝跪地,鄭重行了一個軍中之禮:“閣主,命屬下去吧。”
我呼吸一頓,許洛臉上表情坦蕩,目光依禮並不與我接觸。
辛沉身後那些人皆身姿魁梧,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悍將。
“好。”
許洛復又彎下身去,禮畢後很快站起,沒再看我一眼,接過了飛鴻拋去的劍,朝辛沉走了過去。
我心跳一下比一下快,眼睜睜的看著辛沉打量許洛一眼,笑嘻嘻的說了些什麼,字字句句皆入我耳,卻無法理解。
一個叁十歲余的壯漢攜刀出列,許洛在他對面站著,竟顯得出奇淡薄。
“這位將軍只著單衣,我卻身著盔甲,未免勝之不武。”
許洛!
一聲驚叫塞在嗓子里,發不出來。
許洛很快脫下盔甲,只著一身白色短打,兩人拱手後,許洛看我一眼,嘴角仿佛勾了一下,眼中洌洌如星,旋即又恢復到了面無表情,恭謹有余的樣子。
他會死在這人刀下的。
他才十七歲!
一大堆念頭瘋狂在我心中亂撞,驚懼流淌在我四肢百骸的每一處。
所有人都在等我下令開始……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