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十年前在甘霖谷的遭遇,李筠至今刻骨銘心。
當時她才十八歲,還只是神殿的一名見習祭司,隨同新晉總督的哥哥來到大漢之海,在軍醫所工作。
當年的大漢之海比現在更加貧瘠落後,當地居民生活貧窮,滿腦子迷信思想,生病了不懂得找醫生,全賴祖傳的巫術甚至殘忍的儀式擺弄病人,妄圖驅走引起疾病的“魔鬼”這樣搞當然不會有效果,許多人因為小小的發燒感冒送了命。
心地善良的李筠得知當地風俗後十分焦慮,認為自己作為醫生,有義務為百姓的健康負責。
於是時常瞞著哥哥獨自出門行醫,去野蠻的沙漠部落中替人看病。
最初人家都不信任她,甚至懷有敵意,直到李筠以精湛的醫術治愈了連族中巫師也束手無策的垂危病人,才贏得了當地居民的愛戴和敬仰,對這位年輕美貌的女醫生交口稱贊。
此後李筠出門行醫,總是會受到百姓的熱烈歡迎和招待,“美女神醫”的名氣不脛而走,傳遍了大漢之海。
李筠對自己的成功也很感得意,膽量也越來越大,行醫的足跡漸漸擴大,甚至橫渡連綿百里的大沙漠,孤身前去麻風病人聚居的村落行醫。
她的勇敢與仁慈,固然令人敬仰,卻也遭致飛來橫禍。
一日李筠在遠離總督府的村落里替患絞腸痧的幼童看病,突然闖進來一群凶惡的巨魔,嚇得村民望風而逃。
這些巨魔也並沒有殺戮村民,很奇怪的圍在病房外,默默的盯著正在給小孩治病的李筠。
等到小病人服下藥後恢復了健康,巨魔齊聲歡呼,用巨人語嚷道:“就是她!就是她!”
說罷一擁而上,強行把李筠虜走。
李筠膽子再大也畢竟是個年輕姑娘,被這群凶惡的巨無霸嚇傻了,完全搞不清楚情況。
既沒有逃脫的能力,彼此語言不通,也沒有交流的可能。
被迫隨同巨魔們在沙漠中奔波數日,終於到了目的地——甘霖谷。
原來李筠的神醫之名不禁在大漢之海的人類居住地傳頌,就連巨魔也聽到了風聲,便把她抓來給食物中毒的長老治病。
這位長老,也就是日後欣然的好朋友彭蓬蓬老頭。
李筠被巨魔推進窯洞,雖然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一見臥床不起的老巨魔便明白了三分。
當下壯著膽子上前替巨魔長老把脈,而後給他服下了一劑瀉藥,把腹中積毒排泄出來,當天晚上便恢復了健康。
巨魔長老非常感激李筠,特地給她安排了最舒適的臥房和最可口的飯菜。
李筠不想要他報答,只求盡快立刻這險惡的魔窟。
如果她當時能夠設法讓好心的長老明白自己的想法,想必不會遭受日後的恥辱。
然而言語不通再加膽小,她完全沒有替自己爭取自由的可能。
巨魔長老病愈後招集親信,打算重重酬謝女神醫,並派人送她回家。
其它巨魔都沒有異議,只有長老的大兒子普拉普拉提出反對。
這精力充沛的巨魔少主第一眼看到李筠便迷得神魂顛倒,決心要娶她為妻。
普拉普拉還很聰明,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而是委婉的告訴大家:“你們把女神醫送走,將來如果再有人患病怎麼辦?誰能保證請她回來?我們巨魔一族勇敢英俊聰明強大,樣樣都很傑出,只有醫術一竅不通,若能留下女神醫,往後族人就不必再受病患的折磨了。”
大家一聽普拉普拉的話,紛紛點頭,認為有道理。
長老為難的說:“你想得很好,可女神醫未必同意留下來,就算我們強迫她留下來,留住她的人卻留不住她的心,將來總要逃走的,與其被她懷恨,不如大大方方的送她回家。”
普拉普拉說:“父親大人所言極是,不過我也有留住她的心的良策。”
所謂良策,就是由他普拉普拉迎娶女神醫,兩人結為夫妻,自然便成了一家人。
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此後甘霖谷也就成了她的家,只能終老於此。
普拉普拉的提議在人類聽來會覺得很無恥,然而巨魔們卻認為非常公平,一致贊成。
當晚普拉普拉闖進李筠的臥房,將這可憐的少女強行霸占。
李筠痛不欲生,普拉普拉卻完全不理解她為何哭泣。
巨魔一族的雌性通常比雄性凶悍的多,看起來很瘦小的母巨魔可以輕松打翻比自己強壯一倍的公巨魔。
因此在戰場上往往是母巨魔打頭陣,男人的長處則在頭腦聰明。
(當然是相對而言,巨魔再聰明也有限)普拉普拉以為人類社會也是女強男弱,如果李筠不想嫁給他,為什麼不像母巨魔那樣痛打他一頓,把他趕出門外呢?
他也不想想,這弱不禁風的少女,怎會是他這個老粗的對手。
李筠被迫與普拉普拉成親後幾次興起尋死的念頭,然而終究不甘心,只得忍辱偷生,尋找脫身的機會。
可恨普拉普拉對這位人類嬌妻愛如性命,平時寸步不離,就連李筠給巨魔族人看病時他也要守在門外,緊盯著妻子的一舉一動。
就這樣過了一年,李筠產下人魔混血的幼子,便是魯濱遜。
李筠雖然時刻渴望逃出甘霖谷,然而有了兒子,便多了一份牽掛,不得不在暫時留在巨魔部落照顧嬰兒,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後小巨魔能夠獨立生活。
普拉普拉也覺得夫妻生活多年,沒可能再生變量,對李筠的看管也松懈了許多。
終於被她找到機會,黯然逃離甘霖谷。
臨行前給兒子留下一條銀鏈十字架,作為日後相認的憑證。
李筠自從逃出甘霖谷後便回總督府去找哥哥。
李炎這些年來找遍了大漢之海也沒有妹妹的聲頻,本來已經死心,如今突然見到妹妹歸家,當然喜出望外。
問起李筠失蹤的始末,才得知是被巨魔虜走。
李筠只把在甘霖谷的遭遇告訴了哥哥一人,並囑托他千萬不要走漏風聲,免得家族蒙羞。
李炎聞言大怒,便要發兵甘霖谷將巨魔全數誅殺。
然而李筠掛念親子,不欲李炎再生是非,勉強把這件事壓下去了。
此後七年,李筠不曾踏進甘霖谷半步。
普拉普拉為“狼牙”羅拉所殺,自己九歲的兒子被欣然收養等等,全是適才從魯濱遜口中得知的。
李筠母子相認,欣然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是因為魯濱遜終於找到了生母,難過是因為好不容易認了個干兒子,現在人家找回了親娘,自己便要退居二线了。
李筠講述了前因後果,拉著兒子叩頭拜謝道:“小叔替我找回了兒子,恩同再造,請受侄女一拜。”
欣然忿忿的接受了他的大禮,酸溜溜的說:“阿筠,你找回了親兒子,我卻沒了干兒子,這筆買賣著實劃不來。”
李筠聞言忍俊不禁,心想小叔叔真是孩子脾氣,說得好像我搶了他的親骨肉似的,轉念一想,欣然舍不得讓兒子認祖歸宗,也是因為真心疼愛他,因此並不生氣,反而認定欣然是性情中人,更多處幾分敬愛。
欣然見李筠只是笑,卻不說話,意興闌珊的擺擺手說:“比先起來吧,咱們都是大人了,不要動不動就下跪叩頭,讓孩子看見笑話。”
李筠恭順的站起身來,在末座陪欣然用茶。
魯濱遜伺立在母親背後,緊張兮兮的望著欣然,生怕親娘和干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營帳內寂靜無聲,欣然一臉不悅,李筠則小心陪笑。
兩個人都不開口,火藥味甚濃。
欣然啜了口茶,心想光這樣生悶氣也不是辦法,究竟何去何從,還是讓孩子自己決定吧。
於是放下茶杯,問魯濱遜:“小子,你今日與娘親相認,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廢話我也不多說,今後你是留在軍營侍奉母親,還是跟著我這個干老子一同闖蕩江湖,你自己決定吧。”
魯濱遜看看欣然,又往往李筠,可憐巴巴的說:“我……我不知道……”
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他既不願意與母親剛剛團聚便告分手,也不甘心放棄追隨欣然,異想天開的說:“孩兒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希望二老同意。”
欣然笑道:“難得你聰明一回,說來聽聽。”
魯濱遜破涕為笑,一本正經的說:“媽媽當初是迫不得已才嫁給巨魔,心里是很不情願的,媽媽不願承認有巨魔丈夫,我也不願意承認那個巨魔父親,干脆把他忘掉好了。”
欣然搔頭納悶的問:“這是你們母子的事,跟我有啥干系?”
魯濱遜笑道:“我聽說單親家庭很容易出問題,現在我要麼只有父親,要麼只有母親,實在不適合小孩子生長,不如你們兩位結為夫妻,組成一個圓滿的家庭,這樣我就既有媽媽又有爸爸啦!”
李筠聽罷目瞪口呆,羞得面紅耳赤。
欣然捧腹大笑,艱難的伸出手去,摸著魯濱遜的額頭說:“好主意……真是好主意……你小子還真會做美夢啊!”
魯濱遜企盼的問:“老爸,難道你不喜歡我媽媽?她難道不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性?你錯過了今天的機會,往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老婆啦!”
欣然苦笑道:“我當然很喜歡阿筠,可是……她是我侄女,這個搞法……別人罵我亂倫倒無所謂,阿炎若是知道——肯定會捏碎我的腦袋啊!”
想到李炎那張正氣凜然的面孔,欣然就有點發怵。
魯濱遜衝動的嚷道:“這根本就不是問題——老爸,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還會在乎區區名份?”
“不行!”
李筠斷然否定了兒子荒誕的提議,含著淚花嘆道,“且不說事關名份,便是我在神殿的身份,也不容嫁人為婦……十年前被迫失身於魔物已是奇恥大辱,怎可再連累小叔。”
魯濱遜受了欣然的熏陶,完全無法理解母親的倫理觀念,急得失聲哭道:“媽媽!你的腦筋太死板了,這樣下去你一輩子也不會幸福的。”
李筠替兒子擦淚,憐愛的說:“傻孩子,娘的一生早已注定與幸福無緣,你跟著我也不會有前途可言,小叔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你有幸追隨他左右,是你的福氣,高興還來不起,哭得什麼!”
欣然見狀長嘆一聲,毅然決定退出這場令人啼笑皆非的爭奪戰。
強顏笑道:“比們別難過了,我決定獨自上路,阿筠,我叫襪一聲孩兒他娘不算唐突吧?咱們的兒子就托付給繞,如果再把他弄丟了,我第一個不饒卦!”
言辭聲色俱厲,怒氣無可遏抑,竟失手將茶杯捏得粉碎。
李筠誠惶誠恐的道:“小叔息怒,侄女一定會盡到母親的責任。”
欣然跌坐在椅子上,泄氣的嘟囔:“你們不必這樣,我並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難過……”
強打精神叫魯濱遜過來,撫摸著小巨魔的額頭說:“小子,你現在認祖歸宗了,不能再用魯濱遜這名字,下次見面,我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
魯濱遜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潸然淚下,哭道:“爸爸……千萬別這麼說,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你依舊永遠是我最尊敬的爸爸……”
李筠也被欣然的情誼感染,誠懇的說:“小兒沒了親爹,承蒙老天見憐,替他尋了一位了不起的義父,如蒙不棄,便請小叔履行父親的責任,再給小兒取個新名字吧……”
說到此處,忽然想到如此一來自己與欣然就越發像夫妻了,羞得心跳如鹿撞,聲如蚊蚋幾不可聞。
欣然很是受用,不假思索的笑道:“取名字我最拿手,魯濱遜改姓了李,且生在沙漠苦旱之地,命數缺水當從名字中找補……便叫李濱如何?”
李筠母子齊聲叫好,當下魯濱遜便改名叫了李濱,算是繼承了李家的香火。
欣然一躍而起,望著興高采烈的母子倆,調侃道:“阿炎的名字里有一個火,阿筠的名字里有一個土,乖兒子的名字里有一個水,阿筠很應該再生一雙兒女取名李林、李鑫——哈哈~把他娘的‘五行’通統占全!”
李筠羞笑道:“小叔所言極是,可惜侄女已決意獻身聖教,無法嫁人生子,李林和李鑫兩個小家伙只有靠我老哥去奮斗啦。”
言下之意無非是暗示他不要做非分之念。
這位出身名門的俏嬌娘自幼在神殿苦修,以斷絕欲念為最高道德境界,便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跟欣然亂倫生子。
欣然哈哈大笑,心想原以為這位大侄女只會打針看病,不料也有些幽默感,有這樣的娘親,干兒子想來不至於長成李老大那樣的木頭人。
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自從李濱認祖歸宗,李家兄妹對欣然在敬重之外又添了感激。
欣然也利用李家兄妹的好意,以探望干兒子的借口經常出入軍醫所,對李筠展開攻勢。
李筠正值花樣年華,一顆本以古井無波的芳心被這風流俊美的小叔叔撩撥的掀起了波瀾。
一方面情根暗種,另一方面卻又忌憚名節身份,不敢接受他的追求。
一個蓄意勾引,一個半推半就,如此過了數日,表面上看來欣然全無收獲,連那小寡婦的手也不曾拉過一下,然而心理攻勢卻取得了看不見的輝煌成就。
現在李筠對欣然的追求已經由無奈變成了享受,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也會似喜還嗔的對他那放肆的情話做出反擊,狀似打情罵俏。
如果欣然一天不來軍醫所游蕩,她心里反倒不是滋味,打發兒子請他過來喝茶聊天。
這天午後,欣然閒來無事,照例跑去軍醫所鬼混。
哪知李筠卻不在家,足夠容納二十張病床的移動病房里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坐在輪椅上看書。
欣然湊近一看,只見小姑娘正在看一本很深奧的古書,他盯著看了半晌,愣沒看懂一句話。
“小妹妹,你看得是什麼書?我每個字都認得,可是連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麼鬼意思!”
小姑娘抿嘴一笑,仰起甜美可愛小臉兒一本正經的說:“是兵法書——古代的哦!”
“古代兵法書,難怪滿篇陰陽八卦六合五行……嘁,裝神弄鬼。”
欣然在小姑娘對面的病床上坐下。
饒有興致的打量她。
小姑娘身穿白地碎花的連衣裙,梳著兩只俏皮可愛的羊角辮兒,皮膚白皙里透著病態的紅暈,容貌嬌美,小小的身子格外纖弱,一陣大風便能吹得飛起來。
她吃力的捧著書卷,十指纖纖宛如牙箸,文弱的似乎隨時會折斷。
她的眼楮異常明亮有神,顯露出與年齡不相配成熟神態,她恬靜的坐在輪椅上,引人憐愛而又替她憂心,擔心她就像風中殘燭,不知何時便會熄滅。
欣然細聲細氣的問:“小妹妹,兵書好看嗎?”
生怕聲音太大嚇壞了她的心髒。
小姑娘抬起頭來,嘟著小嘴愁眉苦臉的說:“一點也不好看……”
“不好看干嘛還看?”
“總不能閒著呀。”
“比是這里的病人?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我從前住在機械鎧里,今天才遷到這里來的。”小姑娘稚氣的說。
“機械鎧?”
欣然一愣,“除了夜鶯,還有別的機械鎧能住人?”
“有呀,我的太陽神里也有一張床,不過比起這里小多了。”
小姑娘環顧四周,似乎對新環境挺滿意,“太陽神……”
欣然念念有詞,突然打了個寒戰,緊張的握住小姑娘的手問:“比是說羅蘭元帥的太陽神!”
小姑娘皺起眉頭,呻吟道:“討厭啦~你捏得人家的手好痛……”
欣然慌忙松手,捧著小姑娘的纖指噓了口氣,訕笑道:“都怪我太激動,還痛嗎?”
小姑娘嬌嗔道:“怎麼不痛?痛死啦!你真是個冒失鬼。”
欣然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陪笑道:“我是聽說叟綈在太陽神里,太吃驚了所以才會——”
“這很奇怪嗎?”
小姑娘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反問。
“當然!如非親是羅蘭公爵,否則怎能接近太陽神?”欣然悻悻的說。
自從李炎告知此行的目的是運送太陽神前往艾爾曼,欣然便打起了這部聖國最富盛名的超強機械鎧的主意。
對李炎說,聽說血色蓮台的“七姐”也在營中,他慕名而來,很想“一親芳澤”李炎面有難色,吞吞吐吐的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害怕欣然“辣手催花”弄壞了太陽神,無法向羅蘭元帥交代。
NO.A07-太陽神,從某種意義上講,可算是聖國軍威的象征。
自從上代傭兵王阿曼拉達?亞瑟開始,這部機械鎧便與一連串輝煌的勝利緊密聯結在一起。
從吸血鬼王位繼承戰到羅摩邊境糾紛,太陽神一直扮演著保衛聖國驅除侵略者的英雄角色。
二十年過去了,太陽神的主人也從亞瑟轉為羅蘭,但它的威名卻有增無減,與素有“天下第一劍”之稱的阿曼拉達?羅蘭一同被世人視為無敵的象征。
其風頭之健,甚至蓋過了女王專用的機械鎧“聖天使”因此當欣然聽說這小姑娘竟然住在太陽神的機艙里,不免起了驚疑之心。
若非她的年紀實在太小,甚至會懷疑她便是羅蘭公爵本人。
“我不知道你們為何那麼看重太陽神,從機械都市到這里,我一直憋在那個鐵殼子里面悶都快悶死了,如果你喜歡待在里面,為什麼不跟我換呢?”小姑娘天真的說。
欣然笑道:“我正有此意,小病人兒,你叫什麼名字?”
“蘭蘭。”
“好可愛的名字喲!”
“真的可愛嗎?”小姑娘眼睛一亮,半信半疑的問,“你該不會是逗我開心吧?”
欣然摸摸她的小辮子,溫柔的笑道:“我若騙你,就罰我下半生只能看兵書。”
“呵!那可夠你受的啦,”
小姑娘也投桃報李,摸摸欣然的鼻子,笑盈盈的說,“我也挺喜歡你的,小男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男孩兒!”
欣然哭笑不得,暗想這小丫頭還真是不肯吃虧呢,“我叫蘇欣然,蘇醒的蘇,欣然嘛,就是高興的意思。”
“蘇——欣——然——”
小姑娘在膝蓋上寫下這三個字,“這麼寫,對不對?”
“完全正確,蘭蘭真聰明!”
“那你會寫我的名字嗎?”
“……喂,我看起來不至於那麼蠢吧?”
欣然滿臉黑线。
“寫嘛寫嘛,人家要你寫給我看嘛!”
欣然只好在她膝蓋上寫下“蘭蘭”二字。
蘭蘭拍手笑道:“小男孩兒,你也好聰明呢!”
“嘿!我說叟——”
欣然也不知道小姑娘是真的天真未鑿,還是故意跟他抬杠。
偏著頭忿忿的盯著小姑娘,心想看不出這小妮子還挺伶牙俐齒……
小姑娘鼓著粉腮與欣然對視,眼楮瞪得大大的。
“我不怕!我的眼楮比你厲害!哈——你先眨眼——你輸啦!”
欣然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小姑娘緊緊摟在懷里,鼻尖貼在紅馥馥的臉蛋兒上揉蹭。
“可愛的小病人兒,我簡直喜歡死你了,這可怎麼辦?”
蘭蘭拍著他的臉頰笑道:“那就嫁給我唄!小男孩兒,你願意嫁給我嗎?”
欣然任何笑嚷道:“願意,當然願意!”
“那好,你要叫我老爺——咦,不對哦?我是女的,怎麼能當老爺呢?老娘?似乎也不好……”
蘭蘭咬著指尖冥思苦想,忽然眼楮一亮,拍手笑道,“對啦——你要叫我娘子!”
“好、好、好,我的小病人兒娘子,你呀,還得長大十歲才能做叔叔的新娘子。”
欣然抱著蘭蘭原地轉了個圈兒,笑道:“跟叔叔出去玩好不好?”
“好是好,可我的腿……”
欣然低頭一看,發現蘭蘭膝蓋以下竟是空蕩蕩的褲管。
心疼的問:“天哪!怎麼會這樣?”
蘭蘭很有氣概的擺擺手,滿不在乎的說:“天生的,我是早產兒,生來一身病。”
欣然怒道:“比媽媽為啥不等月份湊足了再生,真是個笨蛋!太不負責任了!”
他是關心太過以至於無理取鬧,這早產與否,哪能由母親說了算。
該生的時候就得生,誰也阻止不了。
蘭蘭卻心有同感的道:“可不是嘛,將來我生小孩,寧可讓他在肚子里多呆倆月也絕不早產,喂,小男孩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欣然笑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不過我最喜歡蘭蘭啦!”說罷便要抱她出門。
“別著急,先看看外面風大不大,塵土多不多,”蘭蘭解釋道,“我的肺子有點毛病,風沙太大便無法呼吸。”
欣然探頭朝外一望,說道:“天氣很好,一點風也沒有,我們就在草地上走走,不會有灰塵的。”
蘭蘭又問:“外面有很多花嗎?”
欣然難為情的道:“不太多……”
十月份的草原,花期已經過了。
蘭蘭拍手笑道:“好極了,沒有花就不會有花粉,咱們快出去玩吧——我都等不及啦!”
欣然信口問道:“你花粉過敏?”
“不,我有肺病。”
“什麼病?”
“肺癆。”
“肺——肺癆!”
欣然驚訝過度,呆立當場狀若化石。
“怎麼,害怕被我傳染?”
蘭蘭撇撇小嘴,笑容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淒楚。
欣然搖頭道:“我不是害怕,而是覺得龐孰縣丫,這麼小就諸多疾病纏身,日子想必過得很辛苦。”
蘭蘭轉憂為喜,柔聲道:“我都習慣了,也不覺得特別辛苦。”
欣然無限憐愛的摟著她,喟然嘆道:“可憐的小病人兒,我真想替薈分擔一部分疾病。”
蘭蘭亦被他感動,雖不說什麼,眼圈卻不由得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