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達“妖莽幽坑”那雄偉壯闊的入口時,見到眼前出現的人群,布爾頓時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血堂首終於及時地趕來了——看來這天先生遲緩得令人焦躁的行動,畢竟還是有好處的。
天開語的眉頭微微地跳了一下。
因為他看到,在血鏡蹤的身邊,心愛的女人卓映雪及其族兄卓楚瞑也來了。
很明顯,他們是血鏡蹤勸來說服自己不要進入“妖莽幽坑”的。
不及寒暄,卓映雪便一下撲了過來,全然沒有了一名軍政要人應有的沉穩持重。
“開語,你怎麼能這樣呢?若有事情,也應該讓雪兒一起承擔,你怎麼能……”說到這時,這美婦的眸中已經映出了濕痕。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需要一起承擔……”天開語不禁苦笑著將她擁住,一面不滿地看了血鏡蹤一眼。
血鏡蹤故作不知地對天開語笑笑,然後上前道:“先生這樣行動,真的很令人擔心呢!”
卓楚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來到天開語身邊,輕聲道:“師尊,有事情我們回去從長計議,好不好?”
天開語心中輕嘆一聲,知道自己今晚的行動徹底地失敗了。
並非是眼前這些人有能力阻攔自己,而是自己無法下決定讓雪兒牽扯到這件事情里來。
望著卓映雪眸中的盈盈珠光,他無言地將她緊擁進懷里,嗅著發絲的清香,在她耳邊語氣低柔地說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卓映雪使勁點點頭,抬起臉兒嬌容楚楚地看著心愛的男人,美眸中盛滿了柔弱,直令天開語險些忍不住將她痛吻一番!
“天先生,對不起……”布爾雖說此時心情輕松之至,但仍感到對天開語有些歉意。
“你做得很好。”天開語淡淡地看他一眼,面容上沒有半點的慍怒之色。
他知道,這件事對布爾來說,乃是職責所在,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其中多半的原因還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為天坑中不斷出現的磁波異象所困擾。
他也不至於行程如此緩慢,以至慢到卓映雪一行後發先至,趕在他的前面到達了,“妖莽幽坑”的入口處。
不過他卻沒有太大的失望,畢竟收獲還是有的。
最起碼的,他已經窺探到了“妖莽幽坑”的一部分秘密。
回去杏林的路程十分的沉悶,由於天開語心中有事,兼之血鏡蹤心懷鬼胎,兩個首腦人物都不作聲,其他的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而卓映雪只要愛郎回來,不去冒險,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哪里還敢再說其他呢?
看著天開語明顯地心情不佳,她便也乖覺地靠在天開語身邊安安靜靜的。
雨仍然下個不停,天地間蒼茫一片。
葉緒長青早已在“廣袤飄香”恭候多時,一見到天開語平安歸來,那一臉的緊張立刻松弛了下來——當然,這當中有一大半是作樣子給天開語看的。
就他的本意而言,這天開語若是真的在“妖莽幽坑”失蹤,永遠不回來才好,只可惜既然已經知道他與離字淒大老的關系極為密切後,再考慮到後果的嚴重性,這個陰暗的渴望便只能讓它爛在心里了。
回到下榻的所在,卓楚瞑送走葉緒長青和血鏡蹤等杏林人後,便來到了族妹的房間。
天開語正擁著卓映雪,溫柔地愛撫她的秀發。
房間內仍是一片寂靜,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師尊。”卓楚瞑輕輕喚了一聲,在門口停下腳步。
天開語抬頭望向他,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
落座後,天開語低頭看了看懷中星眸半攏、面容安詳甜蜜的雪兒,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語道:“雪兒,睡吧!”他那充滿了疲倦和傭懶的聲音立刻令卓映雪渾身一下松軟下來,小嘴只低低“唔”了一聲,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來,忘掉剛才的事情吧!楚瞑,說說你們白天的經歷。”動作輕柔地將卓映雪放到床上,天開語溫和地轉過來對卓楚瞑道。
“嗯。”卓楚瞑恭恭敬敬地應了聲,開始詳細地敘說月亮城一行人白天在杏林參觀的過程,同時就一些事情表達自己的看法。
他知道,在師尊這種絕對的強者面前,只能完全地袒露自己,才能夠得到他徹底的幫助。
聽著卓楚瞑不疾不徐的敘說,天開語心中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幾世的經歷,令他深深地了解這個新元世代。
在新元世界,國家、地域的觀念在人們心目中已經極為淡漠,之所以仍然沿襲了部分舊元世紀的區劃建制,也僅僅是為了管理、生活便利而已。
人們的趨向,仍然是以“實力”為中心聚居,人人都知道,只要有“實力”便會有利益。
因此一聽說月亮城需要購買相關專利及引進人才,杏林城里的大小機構、商家甚至包括大醫藥局都立刻趨之若騖,在卓楚瞑等一行人參觀杏林時,就已經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和這個訪問團的部分成員進行聯系了——盡管只觀摩了一個“國手堂”,但其他地方也聞風而動,開始了動作。
看樣子,為了全力討好月亮城——不,應該說是討好離字淒大老和他天開語,葉緒長青和血鏡蹤已經重新調整了杏林的政策方略。
葉緒長青和血鏡蹤一定已經授意下面有關這方面的傾向,所以那些商家機構才會表現得如此“積極”。
眾所周知,這些終日沉溺於攫利之人的政治嗅覺是最靈敏的。
“唔……‘大醫藥局’也有人來聯系嗎?”聽完卓楚瞑的匯報,天開語提出了這個問題。
“是的。不過那人的身份看來並不怎麼樣,大概是‘大醫藥局’前來探路的。”卓楚瞑立刻回答道。
“當然是的。單憑‘大醫藥局’在整個東熠的重要地位,它就不可能輕易做出某個決定。”天開語點點頭道。
“依楚瞑看,‘大醫藥局’派這種無足輕重的人前來,只伯是做做樣子——畢竟大家都拍馬屁了,它怎麼也要湊一下熱鬧。”
天開語贊許地看他一眼,道:“楚瞑現在是越做越好了。嘿,你還真是塊料子!”停了下,他轉頭查看了一下沉睡的雪兒,確認她睡得香甜後才轉過來繼續說道:“這麼做,只能說明他們的狡猾,想在任何時候都左右逢源,永遠立於不敗。”
卓楚瞑恭聲道:“師尊分析得是。不過當我們的人報告這事後,楚瞑立刻下令不得搭理那人!”
天開語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楚瞑也很刁鑽嘛!不錯,這麼做雖然有失禮數,但卻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方法。這樣一來‘大醫藥局’就不得不重新認真考慮對待杏林的政策了。”
“正是這樣。楚瞑隔著窗子看到,那人在離開的時候,瞼色都變了,顯得十分驚慌。”卓楚瞑也笑了起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再次與你接洽。”天開語判斷道。
“會這麼快嗎?這‘大醫藥局’畢竟也是東熠的重要機構之一,從某種程度來說,它甚至可以做為一個獨立的機構,超越於任何一個管區統轄的呀!”卓楚瞑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天開語望了他一眼,卓楚瞑登時心慌起來,急站起身來垂首認錯道:“楚瞑錯了,楚瞑不該懷疑師尊的判斷的……請師尊原諒楚瞑……”
天開語仍望著他不語,卓楚瞑正心中惴惴不已時,匆見天開語一笑,輕聲道:“他們來啦!”
卓楚瞑一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聽到腕間的通訊器響起了清脆的“嘀嘀”聲。
“將軍,‘大醫藥局’有人來訪。”只見一名官員在通訊器中恭敬地匯報道。
卓楚瞑登時渾身一震,瞠目望著天開語矯舌不已。
“好了,快去吧,我也要休息了。”天開語笑著伸了個懶腰,對卓楚瞑揮揮手道。
卓楚瞑這才從震驚中略略恢復過來,忍不住脫口道:“師尊,您真是神仙啊,什麼都算無遺策!”
天開語“噗哧”一笑,啐道:“胡說什麼!我只是聽到他的聲音而已——你快去吧!”
“是!”卓楚瞑這才帶著一臉的驚訝告辭離去。
窗外,一道雪亮的閃電正劃破夜空,瞬間將房問里映照得一片通明,隨後又再度歸於幽謐的朦朧。
目光溫柔地望著床上睡得酣甜香濃的卓映雪,天開語心中隱隱地涌過一縷酸澀。
——雪兒在身邊,但不知雅兒現在可好……
輕撫著卓映雪豐滿性感的胴體,天開語油然想起遠在無名島苦候自己回歸的雪漫雅——這個在今世里第一個帶給他刻骨銘心愛情的女人,是否因思念而消瘦了許多?
腦中繼而閃過易魄、素問天、時鳳鳴,甚至是已經別戀他人的雲希瑤的臉容,那些面容交錯雜揉,變得混亂不堪。
長長地呻吟一聲,天開語一頭倒在床上,緊緊地抱住了卓映雪……
雷聲斷斷遠去。
雨聲漸漸消逝……
這是什麼地方?
為何這個地方的感覺如此地熟悉,卻偏又想不起曾經來過?
腦中一片迷蒙,天開語發現自己恍惚間來到了一個地方。
這里好像是個迷宮,到處閃爍著明暗不定的熒火,還時不時地漫起陣陣的濃霧一腳輕一腳重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天開語只覺得腦中迷迷糊糊的,甚至都沒有記起自己應當用“飛”的,就這麼跌跌撞撞地在這迷宮中轉來碰去……
咦?遠處……好像有人說話的聲音?
天開語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想集中耳力,去辨析那聲音的來源。
——是在……在哪里?
心中充滿著不確定,他嘗試著朝那個方向摸去。
——不對,好像聲音小了……
如同一個盲人一般,他懵頭懵腦地轉換了一下方向,從身邊的拐角繞過。
——唔……聲音大了些,看來這個方向對了……
就這樣,天開語不斷摸索嘗試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越來越靠近那個聲音,到了可以聽清那說話內容的距離。
“……這麼說來,情況還真的有些變化……”一個清矍的聲音語調緩慢地說道。
雖然頭腦昏沉,但天開語仍生出了小小的驚訝:這人說的居然是舊元世紀一種古語言!
“是啊,現在很難說誰能成功了……”另一個相對來說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這人用著同一種古語言在對答!
“究竟誰是真的呢?”清矍的聲音說道,似乎感到很困惑。
“不知道……他們現在的表現都很不錯,可是,這當中總有不對頭的地方……”沙啞的聲音道。
“還記得那兩只猴子的故事嗎?”清矍的聲音忽莫名其妙地轉移了話題。
“記得,真是很麻煩的事情,不過也很有意思……”沙啞的聲音中透出了些許的笑意。
“是啊,想不到現在居然會由我們自己來演繹一次。”清矍的聲音笑道。
“對了,其他人還好嗎?”沙啞的聲音問道。
“好好。彈指一揮間,萬年一念,只作等閒看。”清矍的聲音回答道。
“是是。劫數由業生,百變千重,唯在妙空成。”沙啞的聲音對應道。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清矍的聲音念叨道。
“總是如此,總是如此。”瘩啞的聲音回應道。
聽著二人的對答,天開語心頭忽然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偏這感覺又與平時的感覺回異,竟有種沒有邊際,無從下手的挫敗感。
就在他呆呆怔怔時,匆聽那清矍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嗓門,大聲啐道:“怎麼?還沒有聽夠嗎?咄!還不回去!”
那聲音雖然不是極響,但對於正似發懵的天開語來說,卻不啻於一個悶雷自腦中炸響!
“轟——”
“啊——”
天開語猛地從床上坐起。
——媽的,居然又是一個噩夢!
感受著渾身冰濕一片的汗水,天開語的心髒怦怦狂跳不已!
——見鬼了!最近為何總是做這些古里古怪的夢!
一邊心中罵著,天開語一面驚疑不定。
以他的修為來說,“醒夢一如”早已經不是問題,可是卻仍然出現了這種惡劣的情況,這只能說明在自己的身上,又有讓人不解的怪事發生了。
聯想到前幾次的怪夢,天開語索性一屁股彈了起來,任由本身的磁浮之力發生作用,飄浮於臥室的半空。
腦子逐漸地清晰起來。
夢中點點滴滴的片段也開始串聯,天開語竭力回想著夢中的情景。
對!就是它!
他倏地抓住了其中一個重要的環節:那兩人是用舊元世紀的古語言對話!
可是……
自己怎會明白那是舊元世紀的古語言呢?
而且自己又是怎樣聽懂的呢?
雖然前世是考古兼語言學家,可是卻也未曾達到如斯的水准啊!
要知道,自己剛才在夢中聽那兩個聲音的對話時,可是一點困難都沒有,流暢無比,甚至直覺告訴他:那對話中的意思也理解得絕無錯誤!
——難道說,在自己的靈識里,又一扇未知的大門被打開了?
——難道說,那便是超越了五世輪回的另一個世代的回憶?
天開語心中一陣激動。
但他同時又迷惑起來。
因為如同已有的五世記憶一樣,這“新的回憶”仍然是莫名其妙地出現的,依然不受自己的控制,這令他有種無法控制自己命運的彷徨感。
繼續回想,他越發地感到心驚肉跳:與前幾次做夢的情景不同,那時他在夢中仍能控制自己的靈識思維,還知道做出反應,可是這次卻完全處於一片模糊之中,仿佛真的在“做夢”一樣!
——難道說,自己是被那未知的可怕力量影響了靈識嗎?
天開語發現,轉眼間自己居然就變得如此的脆弱。
要知道,對於他這種級數的高手來說,常人以為虛無縹緲的靈識空間根本就與現實的物理世界沒有什麼兩樣,在靈識空間里受到創擊同樣預示著在現實的物理世界里會遭到失敗——這便是窺至天道的武者與普通人的本質區別——醒夢一如。
——想不到自己已經擁有了“雪元冰魄”,仍然在唯心靈識的領域里算不上強者……
天開語不禁呻吟起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從前所堅持的逆轉天道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荒誕,一旦真正踏入這個沒有極限的世界,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無知、多麼渺小;人類一直以來身處的尋常世界,與之相比,真是可笑之至如同兒戲——就算這樣,也仍有無數的不自量力者,妄圖去窺視這本質上完全不同的天道世界……
天開語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濃濃的悲涼,久久無法揮散。
他不禁想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與其發現這個秘密,倒不如不了解的好,這樣的話,自己至少還可以繼續開開心心地干自己所謂的“逆天大業”,人生倒也精彩無比;可是現在,這看不到終點的戰途卻令自己生出了力有未逮的痛苦。
逆轉天道?
現在看來,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可笑想法而已。
在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什麼是真正的“天道”的時候,居然也去妄言“天道”;這就如同一個從未修習過武道的人,卻唾涎橫飛地吹噓“真元”、“脈絡”、“武技”一樣。
聯想到自己直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事情,天開語不禁苦笑起來。
——什麼是天道?
恐怕那個影響自己一切、造就自己這顆“種子”的力量,也正是“天道”的一部分,只是一個是他自以為是的、普通人的思想里所能夠想像得到的“天道”;而另一個卻是超出了他尋常思維的“天道”而已。
雖然自己給它們的“定義”不一樣,但它們卻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同樣的無可捉摸……
周圍一片安靜。
不過這安靜,卻是死的安靜,是心靈死去的安靜。
“……怎麼,感到累了嗎?”就在心如死灰之際,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悠然在天開語的耳畔響起。
正是那個溫和洪亮的神秘聲音。
天開語聞若未聞。
在這個時候,他感覺隨著希望的破滅,整個人似乎也處於寂滅邊緣,一切外來的訊息都已經與己無關。
“於有為法處尋無為,無為處處有為情……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上路……”那個聲音似念謁一般誦道,隨後聲音重又漸漸地消失,最後歸於寂無。
周圍仍是那樣地安靜。
但這安靜卻似乎開始滲透出靈動的氣息。
——“於有為法處尋無為,無為處處有為情……”
——“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上路……”
心湖的死水似被春風拂縐,漾起了一縷微瀾。
……有為……無為……
天開語當然聽說過二者的辯證關系。
在東熠,凡修習武道、文道、藝道,都必須首先了解這二者的關系。
從字面上解釋領會的話,這二者的意義恐怕整個東熠的坡克級學生都會明白。
但是,為什麼那個聲音又要再說一次呢?
難道這句話還有更深的含義嗎?
為什麼自己心海會有被觸動的波紋呢?
而且這波紋一直在向心靈的深處振蕩、傳播,如詩如歌般綿延不絕……
天開語感覺,那籠罩在心頭的死寂濃霧正在一點點地散去,原先的郁悶也排解了一些。
“累了,就要休息……”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念叨著這句話,反復多遍。
難道自己累了嗎?
難道自己已經支撐不住了嗎?
難道先前的努力已經透支了自己約生命嗎?
這句人類最簡單直白的話,此刻在天開語的心中卻已經有了另外一層透心澈骨的內涵。
——無論怎樣的執著,都應該適當地休息,唯有如此,才可以有全新的視界、從容的心境去面對那個目標。
如同春天的嫩芽,一種新鮮的體悟在天開語胸臆間萌發。
——過分的執著會疲累,便會失去生機,是枯木的狀態;而及時的休息,將令人的心靈枯木逢春,繁盛榮華!
頃刻間放下包袱,天開語終於明白過來。
回頭看看,他忍不住嘆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是何等地緊張、何等地嘔心瀝血。
雖然“雪元冰魄”形成了,從表面上看,他已經擁有這俗世間最為強大的力量,但心靈的本元卻已經瀕於枯竭,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天開語這時已經不再對自己無法捉摸夢中的一切感到失望和沮喪。
他深深地懂得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
如果沒有這世間所謂的最平凡的人類生命,一切的追求、一切的向往,便無從談起。
“於有為處尋無為”。
大道自平凡啟生。
就是這樣。
溫柔地將卓映雪摟進懷中,盡管懷里的妖嬈胴體火熱香馥,但天開語卻沒有絲毫的色欲。
他已經了解,欲望的張揚其實就是心靈緊張的結果,而以欲望的渲泄來達到松弛的目的,不啻是在飲鴆止渴。
而現在,他的心靈一片清涼。
他很松弛。
真正的松弛。
面對雪兒,他只有滿腔的柔情。
柔軟的大地磁能源源不斷地透過卓映雪的細膩肌膚滲透進她身體的每一處細天開語知道,懷中的雪兒若要達到他這樣的修為,只怕這輩子都不太可能了。
因為武道的修習,對心靈方面的要求太高。
但是自己卻能夠用“有為”的方法,幫助她生活得更加美好,讓她在這滾滾紅塵中走完幸福的一生。
不單單是她,還有雅兒她們……
天開語已經覺悟到,自己正在進行的事情,使自己將沒有可能與身邊的愛人們共同走到人生的盡頭。
“開語……”星眸微啟,卓映雪從沉酣香甜的睡眠中蘇醒了過來。
陽光已經透過晶透的窗子灑滿了整個房問,將整個房間籠罩了一層溫暖與祥和。
夜的風雨,仿佛將晝的光明滌洗過一般,一切顯得如此地明晰與清新。
閉上眼睛,用全部的身心感受著這清晨陽光帶來的透爽明媚,天開語心中浮現起深深的感動:多少個世代了,盡管人類世界不斷地爭斗、輪回、變遷,無論經過多少次的滄海桑田,但是這無限慈悲而寬宏的太陽,仍然慷慨地將它的光輝和榮華奉獻給大地的每一個角落,普照在每一個大地的生靈上,從不因為哪個地方存在罪惡抑或痛苦而退避。
大地的一切,都會因為這陽光的升起,而進行新的生長、勃發……
心中的感慨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乎穩而深沉地起伏著。
——原來,生命在每一天、每一刻都可以變得生機盎然,既然如此,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珍惜呢?
天開語心中發出了長長的嘆息。
他尚未體會到,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思想開始發生了變化,一種責任感正在他的心中逐漸形成……
一雙柔軟雪嫩的藕臂自身後纏繞上來,感受著那對聳挺的尤物給後背帶來一下極富彈跳質感的擠壓,天開語嘴角微微蕩起愜意的笑紋。
“雪兒醒了嗎?”他抬起雙手,輕輕地摩挲著圈在頸項的兩只纖美柔荑,垂首分別輕吻了它們一下。
“嗯。”耳邊傳來一聲甜膩的嬌喃,伴隨而來的,卻是一陣散發著迷人幽香的氣息。
那氣息柔柔癢癢地拂在耳畔,在心湖的表面推起了一波酥醉的漣漪……
“看樣子,今天楚瞑是不准備帶雪兒出行了。”天開語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一片燦爛,笑著說道。
“呀!這麼遲了!天哪,要死了,這麼遲才醒,人家還沒有這樣過呢!”聲音雖然驚驚乍乍地,但身後的人兒卻越發緊貼了上來,沒有半點慌張分開的意思。
“要不要追上去呢?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吧!”天開語促狹地笑道,一面一只大手伸到後面,輕薄地用力拍一下卓映雪彈跳的隆臀。
“唉唷——”耳邊立刻傳來一聲夸張的嬌吟,隨即連那兩條美麗的長腿也纏了上來。
“開語將人家打得這樣痛,怎麼行動得了呢?”卓映雪的櫻唇已經開始不住地親吻心愛的男人了。
“那怎麼辦呢?不如……今天就不出去,在這里休息一下?”天開語調侃道。
“呀——這可是你說的喔!我沒意見!”卓映雪立即贊同。
“胡說,今天為夫可是有事情要辦的,雪兒你要嘛老老實實地跟在身邊,要嘛就追上楚瞑他們。”天開語長臂一探,將身後的“八爪女妖”給捉到了身前,一彈她峰頂尖翹翹的嫣紅蒂蕾,警告她道。
“嗯哼——”敏感部位被襲,卓映雪立刻不失時機地發出嬌嗲的呻吟,不依不饒地扭動纖腰,將兩人間的溫度不斷摩擦升高。
就在卓映雪情濃如火時,房間內忽“嗶嗶”輕響了兩聲,隨後便見到一人的立體影像出現——正是御安霏。
“主人早,安霏來向您請安了。”影像里的御安霏盛容如花,渾身散發出讓人骨軟筋酥的柔媚和順從。
卓映雪登時嚇了一跳,嬌軀為之一僵,隨之咬牙恨道:“呀——真討厭,什麼時候不來,這個時候來!”說著越發抱緊了天開語。
天開語莞爾一笑,溫柔地在她臉蛋上吻了吻,道:“昨天你們應該見過的吧,安霏怎麼樣?”
卓映雪悻悻地回吻他一下,道:“她很好的啦……沒什麼可說的。”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天開語並不急著讓御安霏進來,而是仍擁著卓映雪這個媚態橫生的妖嬈少婦,一面不停摸捏撥弄她彈彈顫顫的脹挺雙峰,滿臉壞笑地看她動情嚙齒的焦躁樣兒。
“你……不要了……安霏她什麼都跟雪兒說了。噢,不要——”卓映雪只覺渾身熾熱,泉流如注,忍得不知有多麼辛苦。
“嘻,看雪兒這麼乖,就饒了你吧!”天開語心中充滿了對卓映雪的愛憐,知道在自己面前,她的整個身心早已經失去了自我,一切七情六欲的反應皆由他予取,因此實在不忍心再捉弄她,便溫柔地深吻她一下,略略松開了她,並停止了輕褻的舉動。
“開語,你……你壞死了!”卓映雪仍是嬌喘吁吁,秀發也披散了開來,要多媚有多媚。
“每次跟人家單獨在一起,都要弄得人家這個樣子……”她貝齒輕咬下唇抱怨道。
“好啦,算我不好,那雪兒想怎麼懲罰呢?”天開語的心情現在好得無以復加,很有耐心去哄心愛的女人開心。
“唉——”卓映雪卻輕嘆了一聲,目光怪怪地看了天開語一眼,垂下眼簾,輕聲道:“開語你知道嗎?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血兒不知道有多麼幸福,感覺人生所有的快樂都凝聚到這段時間一樣。你說要人家懲罰你,可人家卻知道,無論怎樣的懲罰,對雪兒來說,都必定是感同身受的……”
一股熱流自心口涌起,天開語一下子將卓映雪緊緊抱進懷里。
“雪兒……”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最難消受美人恩。
聯想到遠方的雅兒,也曾經為了自己而泣血銷形的情景,他深深地知道,在這個世代,自己已經擁有了生命中最為寶貴的東西。
“雪兒,我要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他忽然衝動地脫口道出了心里的話。
“嗯。”卓映雪用力點點頭,緊緊地將臉兒埋進他的胸膛,全然沒有想到這究竟是愛郎甜蜜的情話,抑或是他真的這麼想——不過無論怎樣,聽到這句話,她都感到無比的幸福……
“到時候,雪兒、雅兒,我們都在一起。”天開語喃喃地繼續說道,他已經有些沉醉在未來“劫天”成功的夢想中了。
“唔……還有雪若和小月她們呢?”卓映雪輕輕扭動了一下嬌軀,提醒他道。
“對對,我們大家一起……”天開語忙輕聲應道,同時心中默想著:還有小魄兒、問天她們……
“開語,你真的相信有來世嗎?”靜了一會兒,卓映雪抬起頭,明亮的眼眸望著天開語問道。
“你說呢?”天開語沉吟了一下,沒有明確回答她。
“嗯……雖然目前有這樣的資料記載,但是從科學的角度看,這是不可能的。”卓映雪輕輕地湊上去,輕嚙了一下愛郎的下頷,柔聲說道。
“是嗎?”天開語不由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又來了,你。”卓映雪輕輕白了他一眼,困惑道:“開語你知道嗎,你的笑容有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奇怪……”
“怎麼奇怪?”天開語笑著親親她的小嘴角,抬眼看了一下仍靜靜地飄浮在房間里的御安霏的全息影像——她等了有一會兒了……唔,讓她再等等吧,安霏不是愛奴嗎?
望著影像中御安霏那順從無怨的安然神態,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凌虐的快感。
“這個雪兒也無法恰當地描述出來,只純粹是一種感覺而已。”卓映雪微蹙了一下美麗的眉頭,說道。
“雪兒,感覺可是不行的哦,要知道,你們可是每一樣東西都要很精確的。”天開語笑道。
“你們——”卓映雪一下抓到了要點,俏眸一亮,急道:“對,就是這樣——對我們來說,開語你就好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什麼事情到了你的眼前,似乎都能夠冷靜地看待。雖然你有時候表現得很無賴,像這個年齡的大男孩,但更多的時候,你卻處在……怎麼說呢?是那種……那種很成熟的狀態。”卓映雪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便勉強用了“成熟”這個詞。
“是嗎?難道雪兒覺得自己的男人很老嗎?”天開語不禁啞然失笑,雪兒在思考時的可愛嬌態著實令他著迷不已。
“嗯……還好吧!”卓映雪居然並不否認自己的感受,這不禁令天開語一呆。
“真的嗎?天某人真的很老嗎?”他有些幸悻然道。
畢竟心理的老成不能替代現實的年輕——好歹在這個世代,他還只是青年人的年齡啊!
“嘻嘻,開語你緊張了。”卓映雪立刻發現了男人的表情變化,得意的咯咯嬌笑起來。
“還笑!”天開語忍不住輕拍一下手底托著的曼妙隆臀,故作嚴肅地斥道。
“不過,開語的外表可是年輕英俊得很呐!”卓映雪自是不會吃他裝模作樣的一套,仍繼續說著。
“雪兒所說的,不過是指思想方面。開語你也許不知道,你的目光經常會變得很復雜,似乎那眼睛的後面隱藏了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大概這就是你做為‘天才’的原因吧!”卓映雪簡單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當然她不可能描述得更加深入,因為畢竟天開語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方面就連可以操控人心的大老離字淒也無法了解。
“是嗎?有什麼秘密,又在亂說!”即便卓映雪沒說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天開語仍不免有些驚訝,說話的口氣也有些游移不定,只可惜卓映雪沒有聽出來。
“當然啦!雪兒是有證據的。”豈料卓映雪又是語出驚人,登時令天開語懵了一下。
“什麼證據?”天開語略怔了一下後便恢復了常態,他自信自己的轉世秘密這世上無人知曉,便索性大度地陪卓映雪繼續玩下去。
“這個嘛……以前在月亮城的就不說了,我們就說眼前的吧!”卓映雪露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道。
“眼前?什麼眼前?”天開語這回倒真好奇了:自己不但露出了“破綻”,而且這“破綻”居然還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呐,你看,這個安霏地座不就是一個嗎?”卓映雪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像怕眼前這個虛擬的影像會聽到似的。
“安霏?”天開語倒真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個雪兒,到底想說什麼呀?
“嘿嘿,你看你,老是弄出些新調調新花樣來,跟我們妻妾成群不算,還搞出個什麼‘愛奴’——這件事是不是也是真的?”卓映雪似笑非笑地望著天開語,語氣古怪地“質問”道。
“這……”天開語登時語塞——這個安霏,攪什麼局嘛!
初次見面,怎麼連這種事情也全盤兜出來了呢?
“是吧,雪兒沒有說錯吧!哼哼,告訴你啊開語,你的這點事情呀,安霏姐姐跟人家見面不到半個鍾頭,就什麼都招供了!”卓映雪得意之色一覽無遺,一瞼吃定了天開語的樣子。
“你……雪兒你老實說,你用什麼嚴刑逼供的?”天開語想不到這個美麗少婦居然輕易的就擺了自己一道,這才記起,她不但是自己的愛妻,而且是名資歷頗深的月亮城女將軍呐!
以她的智力,僅僅是杏林“國手堂”一名“地座”教員的御安霏,如何“斗”得過呢?
當下不禁有些心疼起門外的御安霏來,忍不住一把握住卓映雪的一只飽脹雪乳威脅她道。
“呵唷——開語你好壞,又來了……”豈料這可人兒競一點也不懼他,不單如此,甚至又露出了無限的騷媚之態,仿佛極之享受,且期盼他進一步“行動”似的,這令他這個惡臉柔心的男人立刻為之氣沮,只好乖乖地承認此舉的失敗,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為夫認輸還不行嗎?”
卓映雪這才驕傲地睨他一眼:“好了,暫且放過你吧!其實人家也沒有對你的‘愛奴’做什麼,你這男子怎麼就把人家想得那樣壞——難道對自己的女人,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嗎?”
天開語到了此時,只能徹底承認自己的潰敗:“相信相信,雪姐姐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好不好?”
卓映雪這才咯咯嬌笑著放過他,說道“想不到開語也有這麼老實的時候啊?”
天開語忙不迭點頭道:“那是那是,有妻如雪兒這樣,什麼人都得老實的。”
卓映雪俏面登時一緊,眯起美眸捏緊了聲音道:“怎麼?是不是在說人家很厲害啊?”說畢終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來。
天開語早已是冷汗迭出,望著懷中玉人花枝亂顫的模樣,匆地醒悟過來:不對,自己什麼時候落入這妮子的圈套的?
那可不行,自己得重振夫綱!
只可惜想歸想,面對卓映雪那散發著無限妖媚的動人嬌態,他仍不免氣短下來,苦笑道:“好啦,雪兒不要再捉弄天某人了,為夫認輸還不行嗎?”
卓映雪看到心愛的男人一臉的窘態,芳心中本就已經疼惜無比了,此時聽他這百煉鋼化繞指柔的溫馴,哪里還忍心繼續捉弄?
當下俏臉收起狡黠,溫柔地捧起愛郎的臉龐,細密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後軟軟地依偎在他胸前,輕聲道:“雪兒只是問了一句‘開語好不好’的話,安霏姐姐就什麼都跟人家說了——不過開語你放心,我們這是在私底下說的體己話,沒有人聽到的。”
天開語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和香肩,道:“當然啦,這是肯定的。”
“可是,開語你知道嗎,就是這件事,讓雪兒愈發感覺你的特出之處。”話鋒忽一轉,卓映雪回到了原先的內容上。
“哦?是嗎?怎麼感覺出來的?”天開語想不出這件事有什麼特別的,便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的花樣太多了,而且都理所當然的樣子!”卓映雪一語道破。
“按照常理,像你這樣的年齡,並且出身尋常人家,根本就不應該對這些事情有過分從容自在的反應呀!”她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天開語這才恍然大悟。
——這個美麗嫵媚的女將軍果然不是蓋的!
竟從自己對待事物的態度上推斷出自己的“可疑”之處!
心中贊賞之余,天開語不禁對這個精明的妖嬈愈加地喜愛,對著眼前那誘人的鮮潤小嘴痛吻一番後,他輕嘆道:“雪兒真是聰明,只可惜,有些事情你是不會理解的。”
卓映雪果然剔透機敏,聽聞愛郎這麼說,立刻柔聲接道:“雪兒明白,所以雪兒從來不問自己的男人這種事情——如果有必要,開語會告訴自己妻子,對不對呢?”
天開語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對懷中的玉人兒進行一番銷魂蝕魄的愛撫了……
“好啦,再荒唐的事情,雪兒都自信有足夠的心理去接受——誰讓你這壞蛋已經將人家徹底征服了呢?開語你知道否,在月亮城,不知有多少女人羨煞了雪兒、祝福雪兒呢!”卓映雪滿臉俱是幸福的光輝,半攏著美眸說道。
“是嗎?那為夫就讓你一生都處在這種光榮之中可好?”天開語豪情萬丈,一把將嬌妻橫抱而起,讓她仰面倒在自己的懷中,俯身對她說道。
“嗯!”卓映雪立刻用力點點頭應道。
就在她目光向上時,正好越過天開語看到虛懸在半空中的御安霏的全息影像,登時“哎呀”一聲叫道:“不好了,安霏姐姐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要死了!讓她等這麼長時間!”說著便要掙扎著從天開語的懷里撐起。
天開語卻不緊不慢地將她扶起,嘴里笑嘻嘻道:“不急不急,反正安霏是‘愛奴’嘛,既是‘愛奴’這點等待的耐心還是會有的。”
卓映雪登時明白過來:這家伙原來早就存了謔戲之心,當真是其心可誅!
“要死了啊你,這樣對待安霏姐姐!枉她對你這般痴心呢!”她白了天開語一眼,一把將他推開,從床邊滾落下地,然後急急去取衣服穿好。
見她這樣,天開語倒也無奈,只好攤攤手,不以為然的聳聳肩,道:“唉,總之,雪兒你是不會明白這其中的樂趣的啦——好好,算我不好,不要拿東西砸人嘛……這就去,這就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