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你細心體悟其中道理,會有更大收獲的。”那聲音沉沉地說道。
“那麼……請問你們口口聲聲說的應世種子,又是怎麼一回事?”天開語又問。
“機緣未到,你沒有必要知道——唉,現在已經出了一些亂子,希望還來得及……”那聲音輕嘆道。
“亂子?”天開語愈發的迷惑不解了。
“這與你無關,是另一樁公案。”那聲音立刻阻斷了天開語問下去的企圖。
“那……我的命運難道是你們安排的嗎?我不喜歡這種安排!”既然得不到答案,天開語的心情自不會好,立刻說出了一直壓抑在自己心頭的不滿。
“你錯了。這不是安排,而是預示。如果你真的是應世靈種,那麼你的一切都已經預定好了,而非我們的力量所能夠安排。”那聲音說出了一句令天開語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麼意思?”他脫口問道。
“如果真的是預示,那麼甚至包括我們在內,都是被安排了的,這是無可否認的!”那聲音說得越來越深奧難懂。
“什麼?難道你們不是安排我命運的人嗎?為什麼說連你們這樣厲害的人都是被安排了的?”天開語已經徹底懵掉,眼前的“他們”,那種奇異狀況遠遠超出了自己可以想像的程度,什麼“安排”不“安排”的,那混亂的層次和邏輯簡直要讓他抓狂!
“我是說‘如果’。這其中分兩層含義:如果你不是那應世的靈種,那麼你的一切就是我們安排的:而假設你是那顆種子,就不同了——非但你的一切不是我們能夠安排的,就連我們,也不過是那‘預示’設立在這整個環節中的一個插曲。”那聲音詳細耐心地向天開語解釋道。
這回天開語總算明白一些了。
那聲音所提及的概念,主要分為“真”“假”兩層。
而“他們”所可以主導的,不過是“假”的那個層面,而面對“真”,就連他們自己也變成假的了……
“唔……你的悟性果然很高,很輕易就分析出了條理。”那聲音顯然對於天開語的一切思維洞悉明了——那麼這樣說來,“他們”豈非就可以操縱他天開語了?
也就是說,他天開語便是“他們”面前的“假”,“他們”是他天開語命里“真”了嗎?
天開語不禁大為氣沮:想不到明白了“他們”所說的“真”、“假”後,反而令自己更加地失望……
“那也不一定。”那聲音卻安慰他道:“正所謂‘假作真來真亦假,真作懾時假還真’。真正的真相,總伴隨著無窮的虛惘。這也是我們的責任之一:分辨出應世靈種的真偽,並且扶助他成長壯大。”那聲音對天開語明示了自己的存在原因。
“那麼,你看我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人類的本能促使天開語脫口問道。
“這個暫時我們還無法分辨得出。畢竟我們不具備陀尊的根本智慧,不可能分辨得出超出我們能力范圍的東西。”那聲音坦誠自己的局限。
“那……怎麼才能知道真假呢?”天開語急切問道——他太想知道一切的答案了!
要知道,如果自己的生命居然是由超出天道之外的另一個力量在掌控,這未免讓人依然沮喪。
他要的是完全的自我,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束縛的自我。
“到時候就知道了,真正的種子,會有足夠的能力證明自己的‘真’,會自然而然地令自己的一切行為符合靈種的標志。”那聲音回答道。
“這太不著邊際了。”天開語搖頭道。
——自己證明自己?
這種證明有效嗎?
自私的本性,會令每個人都本能地將答案偏向有利於自己的呀!
“你有這個覺悟,說明已經具備了糾正的條件。不過我們可以讓你明白一點,為什麼說靈種自己可以證明自己是‘真’的。”那聲音針對天開語的想法繼續說道。
“為什麼?”天開語訝道。
“因為關於靈種的預示,根本就是靈種自己設定的。包括我們在內,都已經被靈種預先設定。我們也在等待著靈種的出現以便得到真正的大解脫。因此,唯有真正的靈種,才會得知這一切的秘密,知道如何讓我們解脫。我們解脫的那一天,便是靈種真正現世的一刻——當然,這之前靈種必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正使命。”那聲音將靈種的一些特點說了出來。
天開語終於明白那聲音所說內容的真正涵義:如果他天開語是真正的靈種,那麼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找回預示靈種的那個源頭,也就是他的“真”我——既然是“真”我,當然會明白所有發生的一切是怎麼回事:而如果他不是那顆所謂的靈種,那麼所經歷的諸多事情,無論自己怎麼掙扎,都不過是別人預先的設定而已……
“我明白了。不過我不想做你們所說的什麼‘靈種’,你們也不用在我身上多費心思。”既然知道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世上,並且會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以天開語的特立個性,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他立刻決定與造成這一切的“他們”脫離關系。
不論怎樣,即便是困囿於天道,他起碼也願意做個能夠自主的普通人類。
“你錯了,普通的人類,根本不可能自主,所謂的‘自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輪回的力量,足以令他們迷失一切。而你現在的力量,已經可以掙脫輪回的擺布。所不同的是,你面對著另一個更為強大的禁錮——知道嗎?你這樣努力下去,最低限度也可能達到我們這個層次,而一旦居於這個層次,那麼你就有可能尋回你自己——即使你不是那個靈種,也可以找回你自己呀!難道你忘記了嗎?在那華嚴會上,有自己嗎?”那聲音痛切地開導著天開語。
隨著那聲音,天開語的腦中立刻涌現出一個無比莊嚴的場景……但是這一切卻又顯得十分朦朧,令他無法看清楚。
但是盡管朦矓,他仍能體會那場景的莊重和神聖。
“你曾經看到過這些,但那只是我們的力量幫助而已,對那時的你來說,只不過是鏡花水月。現在你再次看到這些,便是你自性的啟發所致。換言之,你已經進步了很多——這麼短的時間,便可做到這點,實在不容易……”那聲音在天開語的耳邊沉緩地回響著。
天開語實在無法描述內心的感受。
但有一點,他卻可以肯定:無論是否靈種,自己正面臨著一個干載難逢的機遇,一個找回真正自我的機遇!
“很好!你有這種想法很好!這樣的話,即便在這世我們沒有找到應世靈種,也算有收獲了。你知道嗎?百劫千秋以來,有多少人因此而獲得這無上甘美的果實,成就塵沙過憶的福慧陀尊以及他們的完美願界,現在,能夠多你一個,實在也是我們的無上功德呀!”那聲音陡然變得如若洪鍾,在天開語的心靈天地間震蕩回響,令他震撼不已。
“你們已經存在很久了嗎?”內心涌現出至純的崇敬,天開語問道。
“在人類的概念里,可以這麼說。”那聲音柔和低回地回答。
“能讓我見見你們的模樣嗎?”天開語現在已經知道,不需要普通空間的來回移動,在耳邊發出聲音的“他們”,便可突破時空的限制,隨意出現在他的面前。
“當然可以。”那聲音慨然應道。
話音方落,天開語的眼前陡然光明大放!
萬道金芒的強烈迸現下,以天開語的絕世修為,竟仍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無法抵擋那充滿了神聖莊嚴的金光威懾!
兩尊形象各異的金剛神祇出現在綿綿不絕的燦爛金華之中。
一個形象飽滿挺拔,一個卻是清矍孤峭,但給天開語的感覺卻都是那麼地完美,那麼地安詳,那麼地讓人欲親近卻又自覺地敬仰遠離……
雖然仍飄浮在半空中,但天開語卻已經呈現了跪伏之狀。
“我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羅雲不波’。”那形象飽滿挺拔的金剛神祇發出了那熟悉的聲音。
“我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渡波羅嘆’。”那形象清矍孤峭的金剛神祇也開口道。
天開語聽出。
他的聲音正是在夢中曾經聽過的那個清越之音。
“發現你的那個是‘濱頭瀘’。”羅雲不波接著說道。
“還有‘瑪哈珈夜’你沒有見過。”渡波羅嘆又說出了另外一個名字。
“你們是說……怪老頭嗎?”天開語突地福至心靈,想到那一直在自己生命中若隱若現的猥瑣形象。
“不錯,他就是‘濱頭瀘’。”羅雲不波溫和地說道。
天開語終於知道了怪老頭的名字以及他的來歷。
想不到自己從一開始,就在與這些超乎於俗世之外的“怪物”打交道!
原來自己早就已經被怪老頭,不,現在應當叫做“濱頭瀘”盯上了!
“其實早在你幾世之前,就在他的注意之中,只是在你的這一輪回當中確定執行而已。”針對天開語的思忖,渡波羅嘆匆開口道。
“什麼?早在幾世之前?那為什麼不是別人?”天開語驚訝道。
“那是因為只有你,還能夠生而為人,並且有足夠的福報演繹人生。”菠波羅嘆淡淡回道。
“……難道別的人……”天開語不禁困惑了:這世上的人類何止千萬,為何會只有他呢?
“輪回之力,電光石火,非你現在的智慧能夠想像。個中稍有偏差,便是萬劫不復,又豈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呢?”羅雲不波嘆息著解釋道。
“所以唯有靈種應世,方可起拔萬靈於水火,渡滅輪回!”渡波羅嘆感慨道。
“你們的意思是說……那個那個什麼的……救世主?”聽到這種話,天開語不禁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波切旬月”組的“波切旬月大神”,自己不是已經被那幾個孩於確認為他們族類的救世主了嗎?
“很好,看來你果然很有這方面的傾向,居然有一個外道神教將你視為救世之源!”羅雲不波呵呵笑道,身上的萬丈金光匆而便隱匿不見,變成了一不再尋常不過的常人之相面對天開語。
“呵呵,是啊,他還真有些門道呢,說不定這就是我們無法看到的一面呢!”渡波羅嘆也笑了起來,如同羅雲不波那樣,隱匿起了那華貴莊嚴的寶相。
“咦,你們這個樣子,跟怪老頭……不,是濱頭瀘好像!連衣著都差不多,只是他更髒膩一些。”看到二人模樣,天開語不由失口叫道。
不用再尋找別的理由,單從這身衣著,便可看出怪老頭與眼前二人是來自同一個時代。
“是啊,我們四個人本來就是一起的嘛,而且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換過衣服信。”羅雲不波笑道。
“難怪怪老頭看上去總是髒兮兮的……”天開語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呵呵,你都能夠看到‘真’色,卻還看不透髒是什麼嗎?”渡波羅嘆打趣天開語道。
“哦……這個嘛……嘿嘿,反正感覺就是那樣啦!”天開語老臉一紅,不禁為自己犯下的低級錯誤訕訕羞斷。
“沒有什麼,這是任何人都會有的本源趣性之一。”羅雲不波安慰天開語道。
“算了吧,我看我還是不做那個應世靈種的好,那樣感覺好像責任很大的樣子——不劃算,實在是不劃算,太累了。我恐怕做不慣那種角色。”稍稍定定神,天開語想起前面二人所說的話,連連搖起頭來。
“你又不是沒有做過揮斥方遒、縱橫八表的事情,為何現在卻推三阻四的呢?”渡波羅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天開語,問道。
“這個嘛……”天開語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前世“霸”,不禁一時語塞。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擁有你這樣寶貴人生經驗的人根本就是鳳毛麟角,而你也很清楚自己做這種事情駕輕就熟,為何要一力推辭呢?即便你不是真正的應世靈種,多一些造福蒼生的善舉,又如何呢?”渡波羅嘆繼續勸導天開語道。
“嘻,既然這麼好,那你們為什麼不做呢?你們的力量,早已經超越了擺布俗世的天道,做這種事情豈不是舉手之勞嗎?又有什麼必要假他人之力。”天開語的腦筋從來都不呆板,聽渡波羅嘆這麼一說,立刻反駁他道。
“唉,自家業孽自家消,外果皆由內因起。以我們的力量,真是想幫都不可能啊!這完全是兩個層面上的概念,不是你所說的力量強大就可以隨心所欲怎麼樣的。”渡波羅嘆搖頭嘆道。
“這麼說來……我豈非成了你們的中間媒介了嗎?”天開語登時醒悟這些人為何要對自己“糾纏下放”。
“對嘍!你真是聰明!”羅雲不波立刻鼓掌笑道。
“算了吧,我可是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更下想做某人的棋子任人擺布!”天開語鼻中重重地發出“哼”地一聲,一口回絕二人道。
“唉,我們兩個這麼沾染塵埃,真是何苦來哉?你看看,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居然對我們這樣說話!”渡波羅嘆夸張地叫起苦來,今天開語一眼便看出是在裝模作樣。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切只是因果而已,我們只不過在悉盡人事,不用想這麼多。”羅雲不波輕輕道。
“喂喂,你們兩個又在說些什麼啊!什麼塵埃因果人事的,不要這麼多廢話!”一旦不見了寶相光華的籠罩,天開語馬上覺得自己跟眼前這兩個面貌平凡的家伙拉近了不少,說話的口氣也越來越隨便,本有的囂張也飛揚起來。
“你錯了!”羅雲下波神色一整,雙目炯炯地盯著天開語道:“我們從來也不想擺布什麼人,自那幾次大劫發生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動用神通巨力去試圖左右什麼,所做的一切,僅僅是旁觀而已!”
“盡管靈種一直都沒有應世,但我們仍然接引了諸多善根智者渡厄彼岸——然而真正做到這點的,仍然是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渡波羅嘆也收拾起了輕松的表情,嚴肅地說道。
天開語不自覺渾身一懍,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在心中閃過。
“他們也能一樣的渡滅輪回嗎?”他邊試圖極力抓住那個模糊的印象,邊疑問道。
“當然!不單單他們,便是你,只要用心、精忍發憤,也可以做到!”羅雲不波以斬有截鐵的判決語氣頓聲應道。
“那……”天開語終於抓住了那個差點消逝的思維影子,急口問道:“如果渡滅輪回了,我就可以看到更多轉世的記憶嗎?”這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現在終於有了可以解答的對象,盡管尚未得到答案,但天開語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整個身子也放松了下來。
“那是最起碼的業果之一。”羅雲不波眼中盛滿了無盡的慈悲答道。
“當渡滅輪回之後,你將擁有百生萬世,天地所有生靈無一不在你的心域掌控之中!屆時化身盡類無數,可以充分地體驗到一切生命的歡樂與悲傷、激情與安詳:到那個時候,眾生便是你,你便是眾生,眾妙之門別無二致,而究極慈悲也將因此而茁發成長,生生不息,直至累盈不泄,窮舉不虧,諸根無漏!”渡波羅嘆緊跟著莊嚴頌道。
熱血在頃刻間沸騰起來。
那聞所末聞的絕妙之辭令天開語聽得悠然神往,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縱橫天地之際、穿梭古往今來之間那無窮無盡的自由快樂身影……
“真的有那麼美好嗎?”他自言自語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如此激人心魄的動人未來。
“當然。不過天堂地獄只在一念,雲雨翻覆、變化瞬間:真偽一线、不堪回首。如果稍有偏差,你就有可能墮入無問地獄,永落輪回,再無翻身之日!”渡波羅嘆提醒天開語道。
“哦哦,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天開語早沉浸在那起乎自己預料的美妙未來之中,哪里還聽得進去智者的警告,只隨口應承了兩句。
對視一眼,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在視线交換中輕輕嗟嘆一下。
“好吧,那你好自為之,我們這就走了。”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同聲向天開語告辭道。
“唉!等等,你們還沒有告訴我該怎麼做啊!”天開語忙急叫道。
“你不是不想當那應世種子嗎?”羅雲不波沉聲道。
“那是當然,不過那並不代表我不想得到完全的自由啊!”天開語齜牙咧嘴地叫道,那形象顯得頗為賴皮。
很意外而且奇怪地,天開語看到,那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的眼中同時露出了神秘莫測的微笑,仿佛發現了什麼令他們得到極大收獲的秘密一樣。
“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羅雲不波深深地望了天開語一眼,說了句等於什麼也沒說的話。
“從今往後,我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夢境里了——既然你不願做應世靈種,那我們就會另外去找尋!”渡波羅嘆與羅雲不波交換了一個大有深意的眼神,對天開語說道。
“這……”二人這樣說,天開語反而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都什麼跟什麼啊!
這麼說來,以前的一切,豈不是都在玩老子嗎?
怎麼?
現在玩也玩過了,連個交待也不給就想溜走?
那可不行!
心里咬牙切齒地想著,正待一步搶上前去揪住二人討個說法時,卻下料眼前金光一閃,羅雲不波與渡波羅嘆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哎喲——”一聲慘呼爆響在漆黑的地洞之中,並且不停地響起陣陣回聲。
“喂喂,你能不能小心一點啊!好好地說話,你撞石頭做什麼?”耳邊再次響起苔絲脆可可的聲音。
恍然之後,肉體的神經反應才傳到大腦的感覺中樞,天開語感覺額際生疼,本能地伸手摸摸,卻發現已然隆起一個腫包。
——媽的,這兩個混蛋,居然逃得這麼快!害得老子動作偏了……
天開語一邊在心里罵著,一面揉揉正疾速消失的腫塊——出現這種肉體傷害,對他這個擁有絕世力量的異類來說,真還是意外中的意外。
“喂,你不要緊吧?”苔絲關切地湊上前來,一邊察看天開語傷勢的狀況,邊問他。
“哦,我沒事……”天開語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定了定神,然後才睜開雙眼。
眼前的情景登時令他嚇了一跳!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睜開眼睛,居然會看到這麼一幕奇異的景象:他看到,在他的面前,所有的黑暗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卻是那無數繚繞不止的波紋!
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濕漉漉的石壁、婉婉軀軀的軟蔓、五顏六色的地苔,還有那奇形怪狀的地穴之樹,無一不在散發著綿延不絕的波紋!
而所有的美麗波紋里,就數苔絲身上散發的最為光輝、最為密集和強烈!
繼續看去,天開語更分辨出,波紋分布最子的,居然是空間里的那縷縷淡藍色波紋——正像他身體所具有的磁波那樣:而這些淡藍色波紋,卻分明沒有散播的根本。
心中自然地升起一股明悟:這些淡藍色的波紋,便是那扭曲的時間和空間了。
狂喜淮然而生。
所有的地穴通道一一歷歷在目,仿佛是一幅空間立體地圖透視在他的眼前。
天開語終於知道,由於可以看到眼前的這一切,自己從此將不會迷失在任何一個地方——或許自己尚無法隨意進出別個時空,但最起碼的,在面對被扭曲了的時間和空間的時候,自己可以輕易突破或穿越它們,擺脫它們的困擾,能夠心明眼亮地從此地望到彼端。
“苔絲,你相信嗎?現在我不需要你的指引,也可以輕易出入這個地下世界的任何地方。”天開語輕輕地說著,好似生怕自己的激動一不小心跳出來一樣。
“什麼?”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已經很輕,但聽在苔絲的“耳朵”里,卻不啻一個地底的悶雷炸響!
“這不可能!”她立刻尖叫了起來,同時那嬌美的身子急劇飛舞跳躍上顯示出她內心的極度震驚。
“這是真的,我不用騙你。”說著,天開語的嘴角已經開始抑制不住地漾趟了得意的笑紋。
“你……你……”苔絲再精靈,也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要知道,這個叫做天開語的人類,自從進入這地穴以來,已經帶給她太多的驚訝了啊!
可是無論怎樣的驚訝,也及不上這一個了——以他本身擁有的強悍力量,再加上這麼一下,簡直就是將這整個地穴都控制在他的手心里了呀!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們,還有這里怎麼樣的。不過我想現在應該是我出去的時候了。”天開語繼續說著。
“天哪!你……你已經跟‘他們’一樣了!”苔絲終於尖厲地叫了出來,隨著她的這聲叫喊,天開語清楚地看到,這地穴里的一切生靈都劇烈地生出了反應,其象征便是眼前的波紋變化迅猛而凌亂。
“沒有,我沒有跟‘他們’一樣,但是肯定跟原來的‘我’有所不同。”天開語柔聲說著,盡量向這龐大的地穴四周散發出溫柔和緩的精神磁波,以平息苔絲的驚悸引出的混亂。
“你……說的是真的?”很明顯地,苔絲的磁波受到了天開語的強大影響,因為她的形象變得穩定了下來。
“當然是真的。不過小苔絲,我告訴你哦,以後可不許再戲弄我了,因為如果我不高興,會打你的屁股的哦!”天開語輕輕地笑著,目光無限溫柔地注視著眼前可愛的精靈,他忽然發現,此刻自己的心靈里充滿了安詳的愉悅……
“嗯……”苔絲怯怯地應了一聲,很顯然對天開語的變化產生了畏懼。
“好啦!也不用這樣害怕,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好朋友,對不對?”天開語看出她的畏怯,主動向她伸出手,說道。
“嗯。”苔絲遲疑了一下,也小心地伸出手來,與天開語的手相接觸。
“觸之下,她頓時渾身顫動一下,失聲叫道:”天哪,怎麼你的手給我的感覺跟自己的一樣,有種溶融為一體的溫馨!“
天開語笑了起來:“是嗎?是不是完全沒有人類的感覺,而是自己的同類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天開語終於知道,桑尼的渴望並不是不能實現,既然自己可以讓苔絲生出親族的感覺,那麼桑尼也應該可以實現成為人類的願望。
“好了,小苔絲,想不想送我出去呢?對了,剛才火樹跟我打了個招呼,不過我下次有機會再去看他吧!”天開語說著渾身陡然綻放出奪目雪亮的燦爛光華,如一顆疾馳的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唉——”苔絲話還沒說出口,便見眼前一條長長的匹練也似的光華逸逝,急忙緊跟了上去。
好在她的本體就是來自於這地穴里無處不在的地苔,因此很快便通過族類磁波的傳遞追上了流暢穿行於各甬道間的天開語。
“呀,你身上的光真好看哪!”緊緊追隨著天開語,苔絲早忘記了自己才是這地下世界的主宰,只知羨慕陶醉地望著被華貴無比的光輝籠罩著的天開語。
“是嗎?你也很可愛啊——呵呵,我們到出口了!”天開語說著,忽地身形一停,就像從來就未動作過似地靜止在一個地穴的入口處。
“天哪,你的動作真快,果然是已經透徹了解了這地下一切的樣子,竟然跟我們平常的速度相同!”停下來之後,苔絲驟然發覺時間的短暫,忍不住慨嘆道。
“當然,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天’不是普通的人類,是接近於‘他們’的生命體。”入口處傳來了桑尼那渾厚的聲音。
“嗯,你說的總是很有道理。”苔絲這次老老實實地承認道,語氣中也沒有了慣常的俏皮和玩笑。
“嘿,苔絲也會認輸,倒是奇事一樁了。”桑尼不禁失笑道。
“是啊,說實話,剛遇到她時,她的聲音讓我聽上去感覺性格跟桑尼差不多,誰知全是偽裝……”天開語也加入了打趣苔絲的行列,說起了剛入地穴時,苔絲接引自己用的柔美聲音。
“喂喂,你們不可以這樣子兩個人聯合起來講人家的哦!我又不知道接的是什麼人,初次見面,當然要小心一點留個好印象給陌生人嘍!”苔絲故作委屈地辯解道。
“後來就忍不住露出‘嘰嘰喳喳’的本相了吧!”桑尼看來十分了解苔絲,接著調笑這地下的知己道。
“是啊,不過苔絲現在的聲音也很好聽,‘可可咚咚’的,像地下的泉水一般,著實動聽得緊呢!”天開語笑著發表了自己的點評。
說話問,天開語已經飄然出了穴口,來到了茂密的叢林中。
回頭望時,他看見立刻有數十條樹枝藤蔓如蛇一般蠕蠕而動,延伸至洞口,頃刻間便將那偌大的入口封得嚴嚴實實,再也看不出一點可以出入的痕跡。
那密實的程度,恐怕就算是重物碾過,也不會陷入其中。
“呵呵,像這樣的入口,在這里還有不少吧?”天開語笑對桑尼道。
“還有很多,不過那都是為動物提供庇護用的。”桑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雖然仍沒有類似苔絲那樣的形象,但是天開語卻仍能清楚地看到,在自己的身邊,有無數的波紋蕩漾傳播,互相交錯蔓延。
“桑尼,你不能像苔絲那樣,顯示出入類的形像嗎?當然,是樹的樣子也可以。”天開語道。
“這個……比較難一些,即便形成了,也不是很穩定。其實苔絲也是借助了那死去的少女亡魂,否則也不會這麼栩栩如生的。”桑尼下無遺憾地回答道。
“是啊,其實剛才一在地下的時候,她已經跟你見過面了呢!”苔絲匆地叫了起來,雖然沒有具體的形象出現,但那聲音卻仍動聽地縈繞在天開語的耳邊。
“什麼?”天開語一怔,立刻反射性地回想起在地穴里的一幕幕場景。
“不要想啦,就是第一次把你丟下,然後又回來找你的那趟嘛!你不是覺得很奇怪,我老是下說話嗎?”苔絲開心地笑道,似乎對成功瞞過了天開語十分地得意。
天開語恍然大悟!
的確是這樣,只不過當時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得罪了她,所以她才下言不語的……
“她很想看看你,所以就借助了我的精神力量,與你短暫地見了個面。”苔絲笑道。
“是嗎?”天開語呆了呆,忍不住問道:“你是說她的……‘靈魂’嗎?”
“嘻嘻,可以這麼說吧,其實那就是她的一些靈識烙印而已,因為我的精神力量夠強,所以就在她彌留的那刻將那些靈識烙印投影到了我們的生壺異。”苔絲嬌聲道。
“你是說,你們的生命里有一份那個少女的靈識副本?”天開語不禁吃了一驚,不禁有種大開眼界之感——想不到這大干世界當真無奇不有,連生命的烙印都可以備份的!
“是啊!”苔絲驕傲地應道。
“不過這的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畢竟她的生命跟我們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做起來很棘手,就像以前在地下迷失的人類,我們就沒有完成過。可是……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她放開了全部的自己,也或許是有其他什麼原因,忽然之間,我們便融為了一體,她的生命烙印成功地投影到我們當中,再也沒有分離。”苔絲描述著當時的情景。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迷惑和訝異,而天開語卻已經明白了一些。
——“……眾生便是你,你便是眾生,眾妙之門別無二致……”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的話在耳邊重新響起。
奧妙就在其中。
雖然無法想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妙景,但是天開語清楚地知道,答案就在其中。
這樣想著,他輕輕啟口道:“桑尼,其實苔絲說的事情,也很有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天開語忽然發現,要試圖把這種體會明明白白地告訴桑尼,將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因為直覺告訴他,這個不同於人類的植物生命、根本不可能理解這里面的含義——就像苔絲一樣,事情都已經發生在她身上了,可是她卻仍懵懂迷個。
這的確是不同生命層面上的體驗和感悟。
就像人類盡管研究了幾千年的植物,卻仍無法完全弄明白它們一樣,桑尼和苔絲即便擁有遠起於人類的精神力量,也沒有辦法跨越生命相異的壁壘。
或者這就是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所說的“趣性”吧。
由於各種生命源起的“趣性”不同,而導致了無法相互了解……
“這……我不明白。”果然,桑尼沮喪地嘆了口氣。
抬起頭,透過參天大樹那密密匝匝的枝葉縫隙,仰望空中的太陽,天開語微微眯起眼睛,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那不要緊,就生命的體悟來說,你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時間。”
“時間?”桑尼和苔絲不約而同地問了出來。
“不錯,時問。你們的生命擁有悠遠的歷史,而人類卻只能在他們短暫的生涯中去追尋生命的答案。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明白生命蟲由的真相。”坑惚中,天開語隱隱生出了一種自己就是“他們”——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正在向兩個另類生命侃侃而談的錯覺……
“可是,如果不能獲得完全的自由,即便再活上千年萬年,又能怎樣呢?我實在是等不及了。”桑尼痛苦地向天開語訴說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對於一個一心追求自由真諦的生命個體來說,‘朝聞道,夕可死矣’。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只可惜我自己也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天開語長長地嘆息著,以自己比對著桑尼樹。
透過諸多的遭遇,以及同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的對話,他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真正想做的,並非是逆轉天道,而是想尋求令自己掙脫一切禁錮的徹底自由。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指點和幫助——我的直覺告訴我,你那里有我想要的東西……”桑尼低聲懇求道。
“喂喂,你們說的好像很有意思,能不能也算我一個啊?”苔絲也湊起熱鬧來,“嘰嘰喳喳”地叫著。
“好啊,也算你一個。”天開語不禁“噗哧”一笑,答應了這小地精。
“苔絲,你不要搗亂,我是說認真的!”桑尼不禁生氣道。
“好吧,就算是我們的一個約定吧!”天開語點了點頭,也收斂起玩笑的表情,認真地對桑尼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桑尼看出天開語即將離開,忙預約道。
“到該回來的時候,我自然會回來。”天開語很自然地說出了一句機鋒之語。
“那我等你……”桑尼的聲音里充滿丁對這真誠人類的依依下舍。
“我也等你哦!”苔絲的俏皮總是會破壞凝重的氣氛。
“好的,那我走了!”話音剛落,天開語的身形已經拔地而起,一飛衝天。
一陣嘩啦啦的枝葉聲響,天開語所經過之地,那繁密的枝葉紛紛讓路給他,辟開了一條通往青天的綠色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