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以望見“五木山”仍是一個黑點的距離處,天開語停了下來。
他不能再前行一步了。
雖然他已是“透形幻影”,可以避開電子磁波等偵測天眼的掃瞄,但“五木山”
很可能仍安裝有高精度的透鏡成像系統,因此他絕不可以輕易現身。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塊巨岩上,他略一考慮,飄到了巨岩之後。
動作輕緩地跏趺坐好,他閉上了雙眸,將整個身心沉沒於大地之中。
他要以大地母親的力量幫助他,尋找“五木山”的守衛漏洞。
意識如潮水一般蔓延開去,並立刻融入大地磁波之中……
“是啊,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看來問題嚴重了,居然形成主席團和風君相持的局面……”
“不知風君會否召集四大院尊,一起來罷免主席團……”
“大概暫時還不太可能,聽說四大院尊中有一位遠征外太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是嗎?那麼風君就無法左右主席團了嗎?”
“那也未必,現在熠京八成的軍武力量都被風君掌握,若要顛覆主席團,應該很容易吧!”
“可那畢竟不符合《熠元法》的正常規程啊……”
“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嘛……”
“可現在算是非常時期嗎?”
“這……應該算是吧……”
“或許吧……對了,這次主席團真是奇怪,居然會為了一個梵衣色,與風君對抗,真是膽子夠大……”
“還不是受了那個《菩提大典》的蠱惑……聽說如果誰得到《菩提大典》,便可盜取天道神力……”
“這個傳說都流傳了幾百年了,難道梵衣色在這方面有眉目了?”
“可能是吧,要不然為什麼主席團要力保他的安全呢?”
“可是,那個什麼《菩提大典》,當真可以同四大院尊的力量相抗衡嗎?”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早有傳言,說是四大院尊的力量,其實就是來自《菩提大典》的……”
“那……真這樣的話,主席團即使得到了《菩提大典》,不也沒用嗎?畢竟四大院尊修習的經驗和時間都占有絕對優勢……”
“錯,起碼他們也有了依恃的資本,除非四大院尊想毀滅整個東熠,否則就得坐下來與他們談判!”
“這麼說來……那那……那東熠豈不是要被分裂嗎?”
“是啊,或許這才是主席團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那真糟糕了……”
“是啊,本來西星的實力,就需要一個完整的東熠去對抗,如果分裂了,那在爭霸大地的戰爭中,我們就麻煩了!”
“怎麼辦呢?這事……”
“沒有辦法。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能夠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你沒看見那個天開語嗎?”
“當然看見了。天哪,那哪里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簡直就是神嘛!”
“想想看吧,風君的實力應該跟他差不多的,在這種神一般的力量面前,我們那點本事,就如同蟲蟻一般,不夠人家看的……”
“唉!是啊,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捉摸不透,天將軍這樣一個年輕人,修為卻比我們以百論歲的人強……”
“那就是天分,知道嗎?提勒現在才知道,原來天才是真的存在……”
“那天將軍真是個天才……只不知道這次他與梵衣色的爭斗,孰贏孰輸啊!”
“唔……這事主席團一出手,就難辦了……”
“依我看,我們還是小心應付,不要輕易得罪了哪一方才好。”
“那當然,風君固然是絕對不能夠冒犯的,主席團也不可以輕侮,所以我們最好各方面盡量多征求上司的意見,以便少擔責任……”
“對,就把事情都讓那個天將軍去做好了……”
“這正是提勒的想法……好了,快去看一下,別出什麼亂子……”
“是……”
天開語不禁好笑:這個提雷布里將軍和諾本查將軍,居然想到把責任推到他天開語的頭上!
——好吧,沒關系,責任越多,也就意味著權力越大,既然你們拱手相讓,我便收下了……
心里想著,天開語融入大地的心靈再度轉移,去搜尋可以供自己利用的資料。
不消多時,他便將整個“五木山”的地形布置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里面有多少人也大致獲悉。
就在他准備收回思感、認真分析得到的資料時,卻忽然聽到一段對話!
由於說話的聲音熟悉,而且提到的內容一直是他關心的,所以盡管他沒有刻意留心,也仍然引起了注意。
“……對,記住了,半小時後出發……”
“……對,不要讓提雷布里將軍他們知道……”
“……是,從秘密通道轉移……”
僅僅三句話,令天開語立刻將注意力在頃刻之間鎖定了那個說話之人——刑守堅監領。
“估計從秘密通道出來,到會合地,需要多久時問?”在天開語的專注下,另一個聲音立刻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內,正是梵衣色的聲音。
——果然,他們還有秘密勾當!
天開語暗罵一聲,心里卻著實興奮起來——看來事情有望了!
如果梵衣色真的從秘密通道轉移人犯,那麼他便可以在中途將人犯劫獲!
現在他的相貌已經是旅文道的,即便弄出天大的動靜,也不怕警憲方事後追查。
——其實天開語曾經動過就這樣以旅文道的面貌去大鬧“五木山”,但一來不願把對自己有利的提雷布里大將等牽連進去,二來萬一他們遭到“危險”時,要請求已經“回家”的天將軍支援,那麼自己便難做了。
將注意力集中在刑守堅監領的身上,天開語開始將剛才取得的“五木山”地形在腦中形成完整的結構圖,以分析哪條通道才是刑守堅和梵衣色商定的“秘密通道”。
利用大地的磁力,他的探索一直延伸到整個“五木山”半徑十里的范圍。
不測不知道,一測之後,他才吃了一驚:想不到這“五木山”的周邊地下,居然擁有九條秘密通道!
——媽的,想不到會有這麼多!到底他們會走哪一條呢?
天開語一面思忖,一面將這九條地下秘密通道進行詳細探測。
他發現,除了三條獨立通道之外,其余的六條地下通道,都相互溝通,如樓層般互為上下交錯纏繞,就仿佛數條巨蟒盤旋在地下一樣,而整個“五木山”,座落在這些巨蟒盤纏的交點,受到它們的拱衛。
略一思考,天開語決定放棄對其余六條地下秘密通道的監測,重點針對那三條獨立通道。
因為他考慮到,那六條通道的構造相對來說過於復雜,在里面通行的話,比之迷宮的繁復也不遑多讓。
而以梵衣色等目前的心態,定是越快接收人犯越好,這樣一來,那三條獨立通道的快捷性便不言而喻了。
除了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三條地下通道,天開語更把心思放在了刑守堅監領的身上。
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位刑監領乃是極度忠誠於梵衣色的人物,在這件事情上,他的作用非同小可。
果然,在透過喉語裝置與內聽器同梵衣色對話結束後,刑守堅監領立刻匆匆離開了通話的那個房間,七轉八繞地向羈押另一批秘密人犯的所在快步走去。
——梵衣色那老小子,會從哪一條通道去迎接刑守堅呢?
天開語一而嚴密監視刑守堅的去向,一面猜測梵衣色的動靜。
他知道,梵衣色一定不會在距離“五木山”很近的地方接收人犯,因為這樣對他來說不夠安全;最理想的辦法,便是由刑守堅親自押送人,並且直接送到指定地點……
心里分析著,天開語“看”到,刑守堅已經押著那批人犯,進入了一個秘密通道。
慢著——
天開語驚訝發現,那個刑守堅居然沒有向自己估計的那三條通道的方向走去!
他立刻皺起了眉頭。
——真是奇怪,他為什麼要走那條復雜得有加迷宮的通道呢?
天開語有些迷惑地想道。
說實話,要他在那六條互相串連的通道中截住刑守堅,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因為個中的變數太大,隨隨便便地一轉,刑守堅便可能帶著那些人犯走上另外一條通道……
一咬牙,天開語知道,自己想在某條通道的某處守候劫人的計畫落空了。
他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設法進入通道,尾隨刑守堅而去,然後覷機會發動攻擊——但這個辦法的難度太大。
因為他在這遠處采測“五木山”地下通道的情況,與真正親身進入通道,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如果進入那個迷宮也似的通道中的話,即便他可以通過特殊的能力,穿越重重地下阻礙“看”到刑守堅以及人犯,但是行動的時候,卻會被實質的道路困住,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整個地道行走方法——除非他將整個地下通道盡數毀去,這顯然會驚動四方,他是絕不可能去做的。
另外一條道路,便是索性將沒人大地的思感釋放,擴大感覺的范圍到方圓數百里外,透過及時捕捉到梵衣色出現的地點,來判斷是哪條地下通道——可是這種辦法,實在耗神過钜,以他目前的心力,只怕還不能夠在完成這一工程之後,還有余力應付劫人時的惡斗。
他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那些押送守衛會發射能量東,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已經耗費了大量的元神,“透形幻影”是否還可以用出,就不得而知了……
思前想後,天開語不禁心中有些煩躁。
——想不到把獄煉豪和小柯皮兩人救出,要面對這麼大的麻煩!
他心里一面想著,一面緊緊跟蹤著刑守堅的行蹤。
意外又出現了。
他忽然感到,跟隨刑守堅的人犯,似乎數目不對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天開語連忙打起精神,將注意力分散,去感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嘆無法看到地道里的情形,一切只是依照大地的幫助,輻射自己的靈識而已。
匆匆掉頭感測一番,天開語不禁長嘆:看來今晚的行動,自己要一敗塗地了。
想不到梵衣色和刑守堅狡猾如靳,竟然采取分頭行動的辦法,將人犯分成幾組,分別利用六條通道縱橫交錯的結構,並從旁支不斷穿插,從而成功地擾亂了天開語的感知。
——媽的,難道他們知道老子的能力?
天開語忍不住嘀咕起來。
當然他知道這只是自己胡猜而已,因為梵衣色等絕不會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有哪些。
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只能夠說明梵衣色處事太過精明謹慎。
呆呆“監視”著刑守堅及其在各條通道中四處走動的守衛和人犯,天開語不禁痛苦呻吟:如果有辦法同獄煉豪和小何皮聯系上就好了,這樣就避免了盲目消耗元神……
——唉,這兩個亂惹麻煩的精靈……
這樣想著,驀地——
天開語忽然眼睛一亮!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雖然這辦法有些勉強,但也未必不可以試一下啊!
典蘭。
她不也是與獄煉豪和小柯皮一樣的精靈一族嗎?
聯想到自己曾經試圖以“萬象幻鏡”之法去窺探典蘭腦域的秘密但卻一無所獲的經歷,他不由微笑起來——既然自己不能侵入精靈一族的精神世界,那麼他們一定有其獨特的思感聯系方式!
他將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地下通道中的刑守堅處,發現他們的行動進度在通道迷宮般的布局影響下甚為緩慢,便更加有把握了。
他將借此機會,迅速趕回海邊家中,與典蘭商量如何行事!
想到這里,他自岩石後騰空而起,“透形幻影”如鬼魅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天開語回到家中時,一家人正於寬敞的大廳中浪漫地燃起篝火,緊密圍在卓映雪的身邊,聽她說著故事。
“喂喂喂!你們有沒有搞錯,在家里生什麼火?想玩可以到外面海灘上去嘛,干嘛要在家里?萬一失火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天開語大叫著,幽靈般的身影半空飄落到中間的篝火之上,極凍之力在頃刻間便熄滅了火焰。
“哎——”黑雪若立刻尖叫了起來:“哥哥把火弄滅了!”
天開語登時一個機伶——這小丫頭的叫聲好刺耳,只是弄熄一堆火,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哥哥你做什麼,干麼弄熄我們的火?我們正聽雪姐姐講你的故事呢!”典蘭;居然小臉也露出了不滿的表情,尤其她那對透明細潤的嬌嬌長耳,可愛地動了兩下。
——對!就是她的那對耳朵!
天開語立時將周圍的怨慰拋開,身子一騰,離開了篝火堆——甫一離開,那篝火競立即“呼”地一聲,重新熊熊燃起了!
原來他剛才只不過是暫時壓制,身子一起,心念隨即將“熾”系能量導入篝火堆,助其恢復燃燒。
不待眾女歡呼聲落,天開語已經一把將典蘭抱起,只扔下一句:“你們等等,我到樓上,我找小蘭子有重要事情!”便消失在卓映雪等驚詫的目光中。
“什麼?獄煉豪大哥和小柯皮已經找到了?”一聽心中牽掛的親人有了下落,典蘭登時激動起來,一把抱緊了天開語。
“那哥哥你快把他們救出來啊!遲了就麻煩了!”她焦急地抓住天開語的胳膊不住地搖晃道。
“你先不要急……”天開語摟住典蘭纖腰,先吻她一下,穩定她的情緒,然後盡量簡短扼要地將目前的情況告訴了她,並且說明自己回來的目的。
在天開語不停的愛撫下,典蘭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聽過天開語的述說後,她沉吟道:“原來哥哥是想找出他們呀……”
天開語點點頭道:“不錯,現在時間緊迫,小蘭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他說著目光落在了典蘭不住翕動的細細長耳上。
“有,當然有。”典蘭看天開語凝重臉色一眼,立刻收拾起想撒嬌一下的心情,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那好,快告訴哥哥。”天開語登時眼睛發亮,催促道。
“這……”典蘭遲疑了起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等什麼?再晚點我怕就來不及了!”天開語皺眉道。
看到典蘭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怱心一動,又道:“小蘭子,是否那辦法十分重要,而且隱秘,不方便告訴外族人?”
典蘭看他一眼,隨即泄了氣似地委頓下來。
那樣子證明了天開語的猜測沒有錯。
“小蘭子,你一定要告訴我這辦法,我可以發誓,絕不向他人泄露半點你們的秘密——也不會利用你們的秘密來對付你們!”天開語無奈說道:“其實最好的保守秘密的辦法就是帶你也去現場,可是那個地方實在太不安全,而且你的隨行,可能暴露我的身份……”
“哥哥你不用說了,蘭子告訴你!”聽到天開語的表白,典蘭心中一陣慚愧,忙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不錯,以哥哥對精神控制的修為,若是了解到蘭子族人的秘密,是很容易控制精靈族的……但是蘭子相信哥哥的人品,蘭子這就告訴哥哥!”她那精靈的剔透眸中透出完全的信任,深情地凝望著心愛的男人,以堅定的語氣說道。
天開語的目光深深看到典蘭的美眸深處,溫柔低聲道:“不用說……小蘭子只要敞開心扉就可以了……”說話問他深邃的瞳中忽然進出燦爛的火花,旋即流泄出七彩的光華,似乎在一瞬間,他的瞳眸便放大了干萬倍,充滿了整個宇宙,將典蘭溫柔地吞了進去……
“……哥哥,蘭子好累……”無力睜開迷惘的雙眸,典蘭疲憊地躺在天開語堅實溫暖的懷中。
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幾個世紀那般的長久,現在剛剛蘇醒,尚無法適應身邊的一切。
“我知道,來,你好好地睡上一覺……哥哥保證,在你醒來的時候,你的親人會守候在你的身邊。”天開語低沉磁厚的聲音在典蘭耳邊喃喃輕語著,那呵出的氣息刺激得精靈之耳一陣顫栗。
“嗯……”典蘭呻吟一聲,用盡全身的氣力抬頭吻了天開語一下,便重重跌回了床上,進入了沉酣的睡眠。
天開語忙細致地替典蘭蓋好薄被,以防夜間海風侵襲。
他那充滿柔情的目光再全身掃視一遍可愛的精靈,確定她睡得十分安穩後,才輕輕起身,身體浮離地面,不帶一點聲響地離開了臥室,向樓下飄去。
在大廳樓梯口,天開語遇到了臉上掛滿關切的卓映雪等愛妻,心中不禁涌起內疚,忙道:“怎麼,你們不聽雪兒講故事了?”他看出從自己抱著典蘭上樓以後,她們就一直守候在這里。
御安霏迎上前,扶著天開語的一只手,輕柔道:“主人有事,我們哪里還有心思聽故事呢?”
黑雪若也跟著上前,嬌憨地抱住了天開語的胳膊,道:“哥哥,蘭子姐姐有什麼事情嗎?你們沒事吧!”
天開語搖搖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對卓映雪和御安霏道:“雪兒、安霏,你們好好照顧一下小蘭子,我出去辦點事情就回來。”停了下,感覺自己說話太過沒頭沒腦,忙又補充道:“事情比較急。如果這其間有任何人找我,都說我消耗過度,正在休息,知道嗎?”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卓映雪等立時嚇了一跳,一起擁上前來,緊張道:“開語你沒事吧?”
“主人您怎麼會消耗過度呢?”
“將軍一定遇上了什麼事情,讓我們大家一起幫忙吧!”
淨逸華早擠過眾人,緊緊抓著天開語的衣襟,眸中充滿擔憂道:“天大哥,讓我們姐妹一起去吧,我們一定幫得上忙的……”
“是啊,讓我們一起去吧!”榮芝也懇求道。
“讓我們去吧!”說著說著,“十八花魅”竟一齊跪了下來,言語中已經帶著哭音了!
顯然他們都認為,天開語今晚定是遇到了極為不尋常的事情。
見此情景,天開語不禁心中不迭聲地叫苦:老天,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呀!
看這亂的……
看看時間不早,一咬牙,他臉一板道:“你們這是干什麼,我趕著救人呢!你們去只會添亂子!難道什麼事情都可以仗著人多嗎?”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幻影,虛虛緲緲地自諸女身上穿過,消失在大廳跳躍篝火的映照之中了……
高速飛行在茫茫夜色中,天開語望著遠方原野上“五木山”那黑越魃的影子,心中充滿了自信的冰冷。
他的眼眸仍是那般的幽深、那般的神秘,不過此刻,在那眸中已經多了一份妖異的色彩——精靈的色彩。
典蘭敞開心靈的大門後,天開語終於見識到了與人類腦域表面相似,但卻有著本質不同的結構!
那種精密而優雅——他忍不住不這麼認為——的頻率表征,簡直是神的傑作。
他不得不這麼看待,因為他找不出更為恰當的表述,盡管他並不認為神有多麼偉大。
那種腦域思維的頻率表征,與人類那種混亂、狹窄、煩躁、跳躍的相比,實在是藝術與塗鴉的對照。
更精彩的是,典蘭那精靈的腦域結構,居然還有模仿其他生命思維方式的本領——難怪他們可以長期混跡於人類社會,而不被察覺!
他不得不想到:如果這些精靈有野心的話,這個大地還有多少力量可以與他們抗衡呢?
當然,天開語在贊嘆典蘭那精靈腦域的完美之際,也生出了疑惑:為何如此優秀的生命,卻會躲在魔域呢?
從典蘭的腦域記憶中,他已經了解到她以及她的族人所居住的地方,實在是一個環境惡劣到極點的人間地獄——他們因為什麼原因,而繁衍在那種地方呢?
心中懷著驚嘆,以及困惑,天開語靠近了“五木山”,並且找到了那個供自己隱蔽的巨岩。
再次將心靈沉沒到大地,天開語以精靈的腦域頻波發出了呼喚——
“獄煉豪——”
“小柯皮——”
“你們在哪里?”
“我是天開語,受典蘭的委托,前來解救你們——”
渾厚的心聲,溶合著大地心脈的躍動,一波一波地在地下傳播開去……
在呼叫數遍後——
“是……天先生嗎?”終於,在大地磁波的宏大律動之中,傳來一個微弱無力的“聲音”。
“不錯,是我!”天開語立刻鎖定那個腦域頻波發出的方向,再次呼喚道。
“我們……都在這里……”這回那個“聲音”清晰了許多,而且天開語也可以分辨出來:那是獄煉豪的聲音。
看來小柯皮的修為仍差了些,無法像獄煉豪那樣回應他的呼喚。
“好的,我已經找到你們的方向了……我們保持這樣的聯系,我會去救你們的!”天開語安慰獄煉豪道。
“好……謝謝您,天先生。”獄煉豪呻吟道。
看來他的處境並不怎麼好。
“不用謝,典蘭現在我家里,是她告訴我這個方法的,希望獄兄不要責怪她。”
天開語一面說,一面將獄煉豪所處的地下秘密通道進行定位。
“……放心,這件事情,煉豪不會告訴任何人……此事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即可……”獄煉豪果然聰明,立刻猜到了天開語的用意,並且馬上給了他一個滿意的答復——天開語知道,如果典蘭泄露精靈族秘密一事見光的話,只怕她的未來將會一片慘淡,精靈族將不會放過她。
“好,一言為定。獄兄你等著,大約半個鍾頭後,我就會出現在你那里。你記住,一定要把小柯皮帶在身邊,這樣我動手會方便一些。”天開語吩咐道。
在他的思感范圍內,已經出現了另一撥人,他們同樣在那六條交纏繁復的迷宮通道里——看來梵衣色根本就不想把這批人犯轉離地下通道,而是想借助地下通道的迷宮屏障,來躲避追蹤,完成自己審訊的目的。
——這個狡猾的家伙!
天開語不禁在心里暗罵一聲。
“什麼?天先生說什麼狡猾?”因天開語未能改變思維頻波,故而這句粗口也一覽無遺地傳到了獄煉豪的腦中,令他產生了疑問。
“沒……沒什麼,我是在想你們的事情,在罵那個把你們抓住的家伙。”天開語忙掩飾道。
“唉!那個人真是精明過人。自從他來到熠京後,我們的行動范圍就越來越窄,以至於落到今天被抓的地步……”獄煉豪嘆息道。
看來梵衣色在偵案方面,的確有其堅忍過人之處。
“沒關系,出來以後,你們盡量不要在熠京活動便是。”天開語安慰獄煉豪道。
“但是最近一系列的現象表明,我們要找的東西,在熠京的可能性很大啊!”
獄煉豪不甘道。
“獄兄是指《菩提大典》嗎?”天開語問道,毋需半個鍾頭,他已經准備開始行動了。
“果然連天先生也聽說了,看來這個秘密,真是鬧得沸沸揚揚,以後要再爭取,就更難了!”獄煉豪痛苦道。
“為什麼獄兄的族人也對《菩提大典》如此感興趣呢?”天開語繼續問著,“透形幻影”的身體已經化做一道虛幻,穿透了蔽身的巨岩,緊緊貼伏著平原地面,向那目標之地衝去!
“當然,《菩提大典》本來就是我精靈之物,乃是神賜予我們的恩物,我們取回它,只不過是物歸原壬而已!”獄煉豪憤憤道,顯然對世人皆覬覦《菩提大典》而十分憤怒。
“既然是你們的東西,又怎麼會落到外面的呢?”天開語越發感覺《菩提大典》之事十分神秘而有趣,忍不住刨根問了下去。
“還不是因為那個‘雷神之錘’!”獄煉豪怒道。
一個栽衝,天開語險些因為獄煉豪的這句話,而失去“透形幻影”的保護,一頭栽進面前的淺坡上。
——竟然是“雷神之錘”!
天開語只覺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想不到傳言竟然是真的!
四大院尊的力量的確是來自《菩提大典》!
天開語智慧的大腦立刻將事件事情大致理出了一個脈絡:不知從何時起,某個“神”……當然也可能是一群“神”,更或許壓根沒什麼神,而是武道修為高得沒譜的家伙,把那個叫什麼什麼《菩提大典》的東西留給了腦域思維最為優秀的精靈族。
可是誰料到精靈族並非“神”想像中的那麼有能力——這也看出,原來“神”
也有犯錯的時候,那麼這個“神”就更加可能不是“神”了——居然沒能保護住自己的《菩提大典》,結果被一股叫做“雷神之錘”的強大力量給奪去了。
再之後,便是《菩提大典》被四大院尊——也可能是一群人,但爭奪之後,只剩下了四大院尊——得到,結果成就了他們絕世的修為,一躍傲立在了東熠大地的巔峰……
現在天開語已經從風流揚的口中,知道了那個眼前一切風波的源頭“雷神之錘”
就藏在“洞天居”三十三層以下,那麼《菩提大典》呢?
是否也藏在下面?
——媽的,反磁……
天開語不禁罵了出來。
如果不是反磁,以自己的特殊能力,真是可以將三十三層以下的秘密翻個底朝天呢!
心里動著這些念頭的時候,天開語已經來到了目的地的附近。
“好了獄兄,我要行動了,你要看緊小柯皮知道嗎?”天開語吩咐獄煉豪道。
“知道了。天先生,這里很黑,一點光线也沒有,你要小心!”獄煉豪為天開語擔心,向他描述自己所處的環境。
天開語心中不由暗哂:老子連苔絲都看得清楚,還有什麼不能看到的呢?
“沒關系,我有准備的。”他說道。
“那煉豪就放心了——對了,天先生請幫個忙。”事到節骨眼,獄煉豪忽然又提出要求道。
“什麼忙?獄兄請快說,我要動手了!”天開語不禁有些責怪獄煉豪婆婆媽媽——白長了一副男子漢的形貌,都什麼時候了,有事不能救出來後再說嗎?
“煉豪請天先生幫忙,萬一無法營救成功,請先生務必自行脫身,並且在脫身前,將煉豪跟柯皮身體粉碎,以防落在他們的手上!”豈料獄煉豪要天開語幫的,竟是這個忙!
天開語登時眼中一陣發熱,一咬牙道:“放心獄兄,我一定成功的!”說畢突然間拔地而起,整個身體如同一只巨鳥般一飛衝天,同時雙臂連振,雄渾無匹的真元能量隨臂揮出,生生劈向黑茫夜空!
“喀喇喇——”
一聲驚天巨響,震動了整個黑沉沉的夜空,緊跟著又是一道雪亮的霹靂從天而降,如天神之劍,將大地劈出了一道深深的鴻溝!
大雨隨之滂沱而下。
天地間轉瞬間白蒙蒙一片,大地的一切在頃刻失去了清晰的形貌,籠罩在朦朧之中……
眼中射出復雜的目光,天開語仰頭凝視著烏雲密布、雷雨交加的天穹,實在難以表述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在悟出“透形幻影”的一刹那,天道便感應到了他的變化,並且立刻應他的變化,而做出了類似大地母親的決定——敞開胸懷,接納他的到來。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踏進了天道大門之後,自己還要做什麼……
當然,他仍然牢記,他的最終目的是尋回真正的自由,而天道接納他,只不過是對他加以另一種形式的束縛:以奪天造化的誘惑,令他沉迷於這種虛榮心的極大膨脹滿足中。
——管他的,反正現在老子要用一下你老天的力量,幫助老子救人!
心中狂吼著,借助雨霧遮蔽“五木山”透鏡監視的掩護,天開語虛幻的身影穿過重重雨幕,飛越高大雄偉的“五木山”大門,進入高低回轉的“五木山”通道,最終以其不可思議的速度,沒入了早已經選好的一處通道入口……
由於一直與獄煉豪保持著心靈的聯系,天開語在秘密通道中穿行之時,直接越過了許多刑守堅故意多繞的路程,直抵獄煉豪的羈押所在。
盡管秘密通道中也安置了無數的監測,但是卻留下了唯一的漏洞——或者說這個漏洞只有面對天開語時才能稱之為漏洞——那就是無盡的黑暗。
在這種徹底的黑暗中,任何的透鏡都無法再獲得影像光源,而只能透過電子磁波設備捕捉到的影像輪廓,來回傳回韻,以便進行後期處理還原。
但現在天開語的身體狀態已經不可能再被任何電子磁波裝置捕捉到——即便捕捉到了,也不過是一團飛速扭動的異狀體而已。
所以他如魚得水,索性放開了心懷,大膽地來回穿梭,目標直指獄煉豪。
梵衣色匆匆行進在秘密通道中。
不知為什麼,自從踏進這秘密通道,他便一直心驚肉跳,有種強烈的不安。
而這種感覺,他曾經在離字淒大老回魂人間時產生過。
——難道是那個天開語又要阻止他的成功嗎?
他忍不住猜測著。
——不,不可能!
這一次的安排可以說是環環相扣,其復雜程度連自己都覺得有些頭暈,他一個毛頭大小子又怎麼會了解呢?
——而且,這次最終的安排是設在秘密通道,又是最復雜的“六蛇迷形”,即便是最有經驗的“五木山”監領,也未必可以在沒有任何指示的情況下,找到最終通道!
梵衣色緩緩吐出一口氣,借以平定自己的心神,暗想:難道自己真的很害怕那個小子嗎?
他的內心百味雜陳。
天開語似乎一出現就是跟他作對的,不但在月亮城時就一再地破壞自己的布置,令自己長期的心血毀於一旦,而且來到熠京之後,又很快地介入了警憲部的工作——這小子難道是上天安排來的自己的克星?
梵衣色知道,自己這回不能再失敗了,否則真的很難在熠京,不,在整個東熠大陸立足下去。
現在為了那個《菩提大典》,整個主席團都支持自己,甚至不借搬出《熠元法》與風院尊對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說實話,梵衣色不是沒有想過,一旦得到《菩提大典》的下落,就先下手為強,將之占為已有,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太清楚了,畢竟時代不同,除非自己能夠擁有足以傲視一切的力量,否則在這場爭奪《菩提大典》的戰斗中,自己必敗無疑!
一面想著心事,梵衣色一面加快了腳步,在隨從的帶領下向“八蛇迷形”走去。
天開語不但時刻與獄煉豪保持著心靈的聯系,更留心著周圍的動靜。
這個地下通道著實復雜,饒是他已經鎖定了獄煉豪的位置,但上上下下、曲曲折折的通道設計,仍令他前進的速度無法隨心所欲。
就在他彌漫在地下的靈識感覺到梵衣色的山現時,他來到了一扇門前。
門內的呼吸聲已經清晰可聞,他數了下,這里面一共關了四個人。
從動靜來看,並沒有守衛在里面。
令他意外的是,那叫個人里面,除了獄煉豪和小柯皮,居然還有那個女人——“暗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