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長長的走廊。
這樣的走廊,好像自己自從來到熠京以後,就走過很多次了。
難道熠京人做什麼事情都喜歡搞得神神秘秘嗎?
天開語的嘴角浮現一抹不屑的笑紋。
其實他也能夠理解這樣的安排,因為這種安排方式,既可以很巧妙地掩飾客人的身份,又可以讓人彼此之間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能夠讓人真正敞開心扉,放松自我。
在相互完全隔離的妝容更衣室內,天開語換上了一身新的服裝,透過妝容術的儀器更改了自己的面容,又戴好了事先准備好的假面——這種可控降解材料制成的假面僅用一次,聚會完畢後,會根據佩戴者的需要,選擇繼續保留或者是銷毀,如果是後者的話,只需在假面側方一個隱藏觸點用力頂一下,那麼假面內的溫控系統便會立即啟動,降解成分也會迅速產生作用,在數個瞬息之間,消融揮發在空氣當中,以避免佩戴著的皮膚細胞有所殘留,以至暴露佩戴者的真實身份。
天開語輕嘆一聲,對著面前自己的全息影像輕輕摩挲著面具,心中暗忖:早知道這個聚會不能夠公開身份,自己又何必來呢?
來的目的就是作秀,可是一切都搞得這樣神秘,他又如何能夠表現自己呢?
既然這樣,還不如去參加那個當靡非熙大將的宴會,效果可能更加實惠些……
不過想歸想,人都已經來了,就繼續下去吧!
更何況在這間妝容室里,他還看到了一份“致歉聲明”,內容大致針對他的不滿進行了解釋,只是其中有一條是令他感到好奇並且留下來的原因之一:您被邀請,並非是因為您的身份,而是因為您做為“人”的獨特個體……
這是什麼意思?
“做為‘人’的獨特個體”,是說自己很特別嗎?
可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生存在這個大地上的每個人都可以稱得上“獨特唯一”的個體呀!
泛而言之,甚至每一個生命,都是獨特唯一的。
難道是指自己的強大嗎?
但“致歉聲明”又說了,並不是每個強權霸勢都會被邀請,為此聲明中還特別舉例:四大院尊就從未被邀請過……
當然諸如此類的奇怪條文還有,但都比不過這條的古怪,所以天開語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他倒想看看,究竟被邀請的,都是些熠京的什麼人,這些人又是怎樣的“獨特個體”——對於這點,他還是有信心的,因為他的生命與大地母親息息相關,他可以借助大地母親的力量,去偵測來到這里的每一個人的唯一人體磁場資訊。
心中這樣想著,天開語閉上眼睛,舒服地躺在為客人提供臨時小憩的矮榻上,然後思想緩緩沉人大地,開始了他與地母的心靈交融。
“師上,人快到齊了。”
“唔。”
“師上,這次的集會,真的比前兩次還要重要嗎?”
“唔。”
“是您找到那個人了嗎?”
“也許。”
“上兩次您不是就已經找到了嗎?”
“那只是上兩次。”
“哦。”
“師上,您覺得他們會加入我們嗎?”
“會的,所有人最終都會的。”
“是啊,每個人最終都會定這條路,所以他們一定會加入我們的。”
“可是他們知道了以後,或許會害怕的……”
“恐懼是生命的本能,生命時時處處都會遭遇恐懼,那很正常。”
“是,謝謝師上敦誨。”
“唔。”
“師上,聽說前兩次的賢師曾經吸收了幾個素質相當不錯的人呢!”
“唔,那幾個人的確不錯。”
“那麼師上,這次我們吸收的人,會比上兩次的多和好嗎?”
“會的。”
“呀,那太好了!頭一次跟師上出來,就可以有很好的收獲,真是讓人開心呢”
“呵呵。”
“師上,這東熠和我們西星的風貌真的不一樣,好有趣的。”
“是嗎?”
“是啊,您看這里的人,舉止中透出的隨意,很讓人著迷呢。不像我們那里,大家的一舉一動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雖然很有秩序,但卻讓人心情有些拘謹。”
“唔。”
“師上,這次過後,您看這里我們還會來嗎?”
“呵呵,小家伙,你的話總是那麼多——正所謂今日因明日果,你明白嗎?”
“嗯,明白,這道理我懂。”
“那就好。”
“師上,今晚結束後,我們是否要再逛逛熠京呢?”
“你想逛就逛好了。”
“呀,謝謝師上呢!”
“你這個調皮鬼。”
“嘻嘻。”
“對了師上,這次我們要弄些什麼跟上兩次不一樣的東西呢?”
“這個,暫時保密,不告訴你。”
“您……”
“呵呵。”
天開語第一個捕捉到的,便是輝夜瑛妮的人體磁波——畢竟白天才同她發生過“爭執”,加之她本身也是個特別令人著迷的女人,所以他對她的磁波特征記得格外清晰。
——想不到她居然也受到邀請了,難道她也要捐款嗎?
心中掠過這個念頭,天開語同時做出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利用今晚的時間,修補好二人在白天造成的裂隙。
繼續感應著每一個房間的人,天開語不由驚訝和奇怪了:怎麼回事,來到這里的人,竟是那麼的高度不統一?
有些甚至還頗為詭異!
他意外發現,今晚參加聚會的人,居然各人間武道修為存在嚴重的參差不齊!
換言之,也就是前來這里的客人身份也是高低貴賤各有不同的!
這一發現著實令天開語頓生疑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邀請函件不是說好了這僅僅是場捐款的聚會嗎?
既然是捐款,那麼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不分地位高低身份貴賤,公開向大眾募捐;一種便是聚會形式,但能夠參加這種聚會的,也自然都是社會上流人士了。
似今晚這樣奇怪的聚會,天開語倒的確是聞所未聞。
首先,這個聚會很神秘,居然要求每個人掩飾自己的身份;其次,受到邀請的客人,身份竟會有巨大的差別!
——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個聚會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呢?
天開語擰起了眉頭,陷入了思考。
他開始對這場聚會舉辦者的動機產生了懷疑。
當然,他絕不會擔心自己會在聚會中陷入危險,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了信心。
但是,他卻不能不考慮,如果這個聚會有問題的話,自己會不會被牽連進去?
甚至受到幕後舉辦者的利用!
收回了彌漫在地磁中的心念,天開語睜開眼睛。
悠揚低沉的女聲在妝容室內響起:“請各位離開自己的房間,到大廳聚集,聚會就要開始了。”
一抹冷笑自天開語嘴角泛起:哼,有什麼花樣,就盡管使出來吧,天某可是不怕的!
隨即整個人飄然而起,化作一縷幻影,直接穿透房門逸到走廊。
不知是否錯覺,就在穿越房門的瞬間,天開語耳邊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驚呼:“呀……”
他登時渾身一震,隱藏在體內的所有觸感立刻噴薄而出,以思維的極速蔓延聖四面八方!
結果……
沒有,什麼也沒有。
除了參加聚會客人行動的聲音,那個特別的驚呼頻率沒有再出現。
——難道真的是錯覺嗎?
不,天開語絕不會認為這是錯覺。
因為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絕世修為,識神堅固有若大地一般,是絕對不可能產生精神方面任何幻覺或錯誤的!
——收斂得真好,居然連老子都瞞過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進出兩道灼灼激芒,天開語知道,今晚的聚會上,將會出現一個超級高手。
大廳里陸續進入著參加這次聚會的客人。
天開語已經事先從辦公室的資料里了解到,這幢八十一號豪宅,原本是一位戰爭中獲罪的將軍所有。
後來因為那個罪囚將軍死在牢里,而他的後人也因為無力維持豪宅運作——主要是無法面對旁人的冷言蜚語,只好低價賤賣了這幢豪宅給一位商人。
但此時這八十一號已經成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晦氣之宅。
當然那商人也對這幢豪宅十分的忌諱,因此雖然購買到手,但自己真正的起居之所卻不在這里,僅僅將它委托外租,收取少量租金以維持建築的成本運作而已。
說實話,當時天開語查到這幢豪宅的資料後,著實生出了些許的興趣——將它購入自己囊中的興趣。
大廳里的客人越來越多,每一個都毫無例外地以假面示人,掩蓋了其人的真實面目。
不過,其實明眼人不用看真正的臉容或者知曉身懷的武道修為水准,僅僅從各人行路的步伐氣勢,也可以判斷出個大概了——那些走路時東張西望、舉步小心者,必是少見大場面的社會低層;那氣度驕矜、步履有力者,便是有一定地位的人。
天開語默默地隱到一旁,以旁觀者的姿態審視著場內一切。
他的身邊,便是佩戴著一張蔫翅斜翔五色面具的輝夜瑛妮夫人——自然,她是不會知道自己身邊高大的男人其實就是心中絲縷牽掛的奇怪男子天開語,尤其是天開語連自身磁場氣機都完美地隱藏了以後。
“真是奇怪,好像來的人……嗯,有些不一樣……”也許是看出了參加聚會客人間明顯的區別,輝夜瑛妮夫人低低自語了一聲。
經過面具的頻波過濾調整,她原本美妙的聲音聽來有種別樣的沙啞風情。
“是啊,好像這次聚會的參加資格,並不是以身份來確定的。”天開語透過面具傳出的聲音,則顯得蒼老了許多。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或者是有了面具和妝容術的雙重掩護,輝夜瑛妮夫人的心理警戒消失了,說話時的心情和說出的內容都沒有了防衛。
“哦?夫人您參加過很多次這樣的聚會嗎?”天開語微微喊怔:心中頗為驚訝——想不到這樣詭異的聚會,這輝夜瑛妮夫人竟然參加了不止一次!
輝夜瑛妮夫人的身子明顯震動了一下,隨後望向身邊男人的目光中充滿了驚疑,分明被男人的稱呼嚇了一跳。
“哦對不起……小姐——或許敝人應當這樣稱呼您?”醒覺自己冒昧的稱呼讓對方產生懷疑,天開語連忙機伶地改口,同時留意了自己的稱謂。
“……沒什麼……先生是第一次嗎?”聽到對方改口,輝夜瑛妮夫人松了口氣,恢復了初時的輕松,順口反問道。
“呃,是的,很不好意思……”天開語裝出尷尬的模樣,還表演到位地撓了撓頭,以示自己的地位與身邊女人有一定差距。
“不用不好意思。一般來說,如果在這個聚會上表現沒有問題的話,下一回繼續受到邀請的可能性會很大的。”輝夜瑛妮夫人友好地安慰身邊男子。
不知為什麼,她對身邊這個看似地位低下,但舉止又相當有分寸的高大男子沒來由地生出了好感——難道是因為他沉穩和厚實的嗓音?
又抑或是他對她的稱呼——小姐?
“是嗎?那小姐一定是表現得一向很好,所以才能參加好多次……您真讓人羨慕……”天開語扮出地位低下者應有的神態,目光中適時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恭敬和艷羨。
“沒什麼,其實你也可以做到的。”由於有面具的掩飾,輝夜瑛妮夫人完全撤去了心防,以自己最沒有功利的心態面對著眼前的男人——也因此,她感覺眼前的男子似乎越看越順眼,因為至少他沒有尋常男人那種一看到女人就無法抑制的猥褻表現欲,以及故作孤傲以示尊貴的清高,從目前短短的接觸來看,他很朴實而且有禮……當然還有滿足女人虛榮心的少許謙恭。
在面具的掩飾下,在沒有了赫赫聲名光環的籠罩下,她就如同平凡的女子一樣,很正常地渴望男人的尊重與愛護。
“那……您願意教我嗎?”天開語立刻誠懇地請求道,同時眸中射出熱衷的光芒——他對自己的表演滿意極了。
或許是錯覺,面對高大男人居高臨下投射來的灼熱目光,輝夜瑛妮競不克自持地有點頭暈目眩!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自己會有心慌意亂的感覺呢?
輝夜瑛妮心虛地避開了男人的目光,卻沒看到,男人的眼中撩過一抹得意的神色。
“當然……”輝夜瑛妮有些發澀地應了聲。
“那太謝謝您了!唉,小姐您不知道,像我這樣出身普通的人,有多麼希望遇到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啊!”天開語有意夸張地激動起來,並且看起來好像是情不自禁的樣子,一把抓住了身邊女人的胳膊——唔,果然很細膩纖柔,舞蹈時一定很美……
“你……不用客氣……”輝夜瑛妮萬沒想到身邊的陌生男子居然會如此大膽唐突,在瞬間侵犯了自己貴不可言的玉體!
這種情況說實話她還真的沒有遇到過,一時之間競不知如何應對,不但沒有拒絕男人的抓握,反而說出了莫名其妙的客套話來。
“您真好,是我遇到過最好心的人。”天開語再貪婪地捏了一把美婦臂膊,才適時地松開,順便帶了一句無恥的溢美之辭。
“沒……沒什麼,先生客氣了。”見男人松開了自己,輝夜瑛妮這才松了口氣,但驚魂動魄的心情猶未完全平復過來。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如此高貴的身份及豐富的人生閱歷,竟會被弄得這樣狼狽不堪。
“對了,小姐您能告訴我,您以前參加這個聚會的情況嗎?我真的很想知道——要知道,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棒的聚會……還要戴假面的。”天開語繼續著“無知無恥”的表演,對一無所知的輝夜瑛妮夫人張開了攫食的獵物爪牙。
“嗯……怎麼說呢?這個聚會其實主要是探討生命真理的,當然也有一些關於這方面的研究……”輝夜瑛妮略略平復起伏的心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在她的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上兩次美妙的男女。
“真理?哦……為什麼不說真相呢?”天開語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輝夜瑛妮登時一呆,同時腦中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了一般,發出“轟”
的一聲巨響!
“真相……真理……真相……”她不禁喃喃反復低語著,心中竟然忽然間覺得迷茫無比,有種溺水的感覺。
“好!說得真好!妙!妙!好一個真相!”正當輝夜瑛妮心中侗然若有所失時,卻聽到身邊傳來一個清朗有力的男人聲音。
她本能地抬頭朝那個聲音的方向望去,卻看見一個同樣戴著假面的清瘦身形男子正撥開人群,向自己這里走來。
她還注意到,雖然自己耳朵里聽到的聲音很大很清楚,但周圍的人群卻置若罔聞,似乎並沒有留意那個男子,便明白了那男子在以聚氣傳音的方式對自己說話,便微微點了點頭。
天開語立刻渾身興奮起來,並且那“雪元冰魄”也聚集起全部的注意力,投向那走來的男子——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那個男子發出的聲音,正是先前在妝容室門外的那聲驚呼。
——想不到竟然如此之快,目標便現身了……
天開語心中暗想著,早已經把自己的身體轉為“透形幻影”狀態,同時在體外更形成了重重密實堅韌的力場屏障。
似乎覺察到了天開語的警戒,那男子輕輕越過輝夜瑛妮,僅僅友好地對她報以一個點頭,然後逕自定到輝夜瑛妮和天開語的中間——輝夜瑛妮立刻不自覺地讓開了一些,恰好不露痕跡地隔開了二人。
明顯地感覺到假面後的對方在對自己微笑,天開語只好回應一個頷首,但仍不敢放松警戒,因為瀕臨天道修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極可能是他在熠京遇到的最強悍對手——甚至超過了風流揚!
“‘幻聖’果然名不虛傳,天將軍果然是曠世奇才!”男子甫一開口,說出的話便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天開語前所未有地大驚!
——對方是什麼人?竟然一口便報出了自己的來歷!
——而且從對方的口氣,分明識破了自己的“透形幻影”!
天開語腦中急速轉著對策,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壓力,他在瞬間想到了無數個可能性,但最終壓下了欲主動攻擊對方的衝動,也放棄了不智的逃逸打算。
“你好,你是什麼人,竟然認得出我?”天開語冷哼一聲,卻不直接以聲音回答對方,而是透過心靈的力量與對方通話。
他很清楚,既然有能力識破自己,那麼眼前之人必然也通達心靈傳音的方法。
果然,本來是以聚氣方式傳音的男子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即應道:“想不到‘幻聖’的力量已經達至了這種程度,難怪教宗大人會這般看重將軍哩!”他用的同樣是心靈傳音。
“教宗大人?”天開語“一怔,不禁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是什麼宗教組織?“男子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天開語,卻道:”教宗大人果然沒有說錯,如果這回我們遇不到‘幻聖’的話,那麼這次‘發起’便算失敗了。“
“‘發起’?你管這個聚會叫‘發起’?”天開語又吃一驚,隱隱感覺自己的確是落入了一個圈套。
這時天開語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形象,同時自己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男子的假面,看到他的真容一樣,看到了一張清瘦儒雅的臉。
“‘幻聖’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的樣子——呵呵,‘幻聖’您如今大名鼎鼎,我早就知道您了!”男子顯然對天開語懷有極大的熱情,“我叫虛空釋,是教宗大人的第四名弟子,主修力量的空性。”
見對方直截了當地說出這麼多東西,天開語心念電閃,突然靈光一現,險些叫出聲來:“原來你們這次聚會——哦不,是‘發起’,是專門針對我來的呀!嘿,既然知道‘幻聖’,當然就要安排主修力量空性的人來找我了!”
“‘幻聖’果然慧根犀利,很多事情不點就透。”虛空釋微笑頷首,雖然溫和友善,但言談舉止自有一種孤峰清高流露出來。
天開語忽然感覺煩躁起來:“你們想干什麼?想讓我加入你們的那個組織嗎?
你們的組織是叫‘波拉那亞’嗎?想讓我加入,那就免了吧!“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心腔里涌出極度燥熱,令他極不想再見到眼前的虛空釋。
“可是,您遲早會加入我們的呀,為什麼不讓我來引渡呢?要知道,如成功地接收了您,那麼僅僅這份榮譽功德,便會讓我的修為憑添千年呀!”虛空釋卻沒有半點的受辱或不耐煩,仍是那般的語氣柔和。
“你胡說什麼!什麼千年萬載的,跟老子又有什麼關系?”停了一下,天開語的聲音變得猙獰起來:“難不成你也是那種活了幾千年的老妖物嗎?嘿嘿,老子可不怕!”他在譏諷虛空釋妄想同羅雲不波和渡波羅嘆一樣的偉大。
不過……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心里好煩!
好煩!
好煩!
他真的想立刻就離開這里,不再與眼前的虛空釋面對——可為什麼呢?
虛空釋是那麼的友善、溫和,而且渾上下沒有顯露出半點威脅殺機?
“當然了,您完全不必害怕我——甚至是教宗大人,因為您的力量在世俗已經突破了人道的極限……但是盡管力量這樣強大,您一樣會遭到劫報的,您只有加入我們,才可能躲避劫報。您不擔心劫報嗎……”虛空釋耐心地解釋著,他從見到天開語的第一面起,就直奔主題,撇去了所有的枝橙。
“放屁!”天開語粗暴地打斷了虛空釋的話,甚至說出了粗語,“什麼劫報!
老子就是上天也不畏懼,又何來擔心劫報之說?“他感到自己內心的煩躁就要暴發出來,因為他的熱血已經上涌了……呃……怎麼會這樣……自己怎麼會變得這樣衝動?
深深看了天開語一眼,虛空釋輕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之間沒有機緣……
‘幻聖’您……唉,算了,就當我從未說過這些話好了。“虛空釋似乎感覺到了天開語的煩躁,遲疑了片刻,悄然離去了。他離去的時候,目光甚至沒有在輝夜瑛妮身上停留片刻。
幾乎是立刻的,在虛空釋離開後,天開語的煩亂心情平靜了下來。
這實在太神奇了。
天開語簡直不敢想像,如此奇特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他目前的修為,已經根本不是大地尋常人類可以輕易攪動心海的了!
但是在面對那個男人,那個虛空釋的時候,他卻煩躁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忽然間,天開語心中生起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對虛空釋的恐懼。
這又是怎麼回事?
連那個虛空釋自己也說了,他“幻聖”不用害怕任何人,甚至連“波拉那亞”
的教宗大人也不用害怕,可是他卻害怕了!
不但害怕,還有厭惡,深深的厭惡,就好像虛空釋是瘟疫一樣。
天開語的目光無意識地轉向了一邊的輝夜瑛妮,她正雙眸無神地望著某處,似乎仍然沉浸在“真理”真相“的糾纏之中。
“對不起,剛才那個人……小姐您沒事吧?”天開語意圖繼續與輝夜瑛妮搭訕,卻發覺了她神情的異樣,忙改口關心道。
“……哦,我……我沒事,對了你們談好了嗎?”輝夜瑛妮竟失神若斯,連身邊的兩個男子完全是以心靈傳音通話,並未發出半點聲響都沒發覺。
“談……好了。”天開語不知怎麼回答眼前看上去一臉懵懂的女人,便順著她的口吻敷衍了一句。
“你們也在談論真理和真相的問題嗎?”輝夜瑛妮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神情頗為恍惚。
“沒有,他只是要我放開心情享受參加聚會的快樂而已。”看出輝夜瑛妮的狀態,天開語便索性胡說了一個回答。
“哦……”輝夜瑛妮點點頭,“對了,看來你今天的表現一定會很好的。”她的眼眸開始漸漸恢復清澈。
“是嗎?您怎麼知道的?”天開語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靠近了輝夜瑛妮,與她幾近貼身而立。
“當然了,因為每次聚會,主人都會提出一些問題,誰回答得好,那麼就會得到下一次聚會的入場券。”輝夜瑛妮絲毫沒有留心男人貼近自己,仍扮演著“過來人”引導的角色。
“哦?是嗎?那怎麼才能夠知道自己回答得好呢?”這時身後有人過來,整個大廳里的人開始向前面移動,天開語邊回答邊順勢護住了輝夜瑛妮左右,幾乎是擁著她向前走去。
輝夜瑛妮立刻又是臉龐一熱,本能地想要避開男子的擁護,但是見他如此自然而不做作的動作,似乎純然發自真心,並無半點輕薄的意思,便放了一半心,再加之想到自己的身份此刻無人可知,自己即使真的放縱一番也無大害,便徹底由著對方的舉動了——甚至她還配合地往那寬闊的胸懷里靠了靠……
天開語心中暗喜,方才因虛空釋引起的煩躁不安早已經不知丟到哪里去了,只想著眼前的旖旎情調了。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隨著移動人群停下腳步,天開語也停了下來,同時低頭在輝夜瑛妮耳邊輕聲提醒她,一股熱熱的氣息溫柔地拂入女人敏感的耳管,登時令她悸栗了一下。
“你……只要以後接到邀請函件,便知道上一次的表現合格了……”輝夜瑛妮聲音微顫著回答道,一面身體稍稍離開身後男人一些——此時她正強忍著內心癢酥酥的異感,一再提醒自己,身邊的男子出身可能很低,自己千萬不要動別的念頭了。
天開語是何等人,幾世的人生經驗早已經讓他看透了輝夜瑛妮這種貴婦的心思,當下他並不著急,仍是不緊不慢地與她說話。
“這麼說來,小姐您一定很聰明,因為您說過,您參加這個聚會已經好多次了。”天開語一面說,一面保持不輕不重的力道擁著輝夜瑛妮的嬌軀,讓她慢慢適應自己。
“沒什麼,你也會的。你剛才的話,就很好……真相……”輝夜瑛妮重復低吟著這個詞,心中不覺涌起一股溫暖,似乎身後擁著自己的男人十分的安全。
這令她忍不住又靠向了後面那個胸膛。
“是呀,我覺得真理總是相對的,但真相永遠只有一個,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天開語繼續說著自己以悟出心得制就的猛藥,一面雙手開始略略用力收束,將懷中柔軟動人的火辣嬌軀更緊地貼向自己。
“……你……你說的對極了!你的想法真是特別……”心中頓時生出石破天驚之感,輝夜瑛妮整個人又是一震,再次陷入了令她迷惘的思考。
“噢……你的手……”就在她不停思考男人的驚人之語時,忽然感覺胸前傳來一陣異樣的酥麻,定睛看時,競看到男人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然捉住她一只渾圓凸聳的乳峰輕輕揉摸了起來“噓——不要吵,你看,主人出來了!”正羞惱著欲撥開男人無禮的色手時,他卻低聲說道,而且同時移開了輕薄五指,重新束在她的小腹上,似乎聚會主人的出現,也令他轉移了注意力。
——看來這家伙跟別的臭男人一樣,也脫離不了好色淫蕩的本性……
心中斥罵著,便欲掙脫男子的擁抱,但這時輝夜瑛妮腦海中卻不期然浮現出一個人來,正是天開語那混和了不同神情、深不可測的臉容,她登時不自覺渾身一軟,失去了掙脫的力氣。
——怎麼……怎麼會想起他來?他可是很討厭的……
輝夜瑛妮心中泛起一團麻亂,直到目光無意識地隨著身後男人的提示,望向大廳前方時,才擺脫腦中纏人的思想。
“天,是他——”目睹那個主人時,輝夜瑛妮吃了一驚,情不自禁低呼了出來。
原來,那個以神奇的姿態,渾身釋放出柔和白光跏趺飄浮在半空的人,正是剛才接近她的清瘦男子!
雖然剛才他是戴著假面的,但是那身形她絕不會弄錯!
更令輝夜瑛妮心跳加劇的是,越過重重人頭,她清楚地看到,那個男子競對著她這里微微笑了一下,似乎聽到了她的呼聲一樣!
“嘿,他好像在看我們這邊!”天開語低聲說著,與此同時,心中的那股煩惡再度涌現,他厭惡地看了以武道之力裝神弄鬼的虛空釋一眼,內心競“脫”地生出了除之而後快的濃重殺機!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我與他無怨無仇,幾世記憶中也沒有任何瓜葛,為何會如此憎惡他呢?
理智令天開語強制壓抑了殺人的衝動,他對自己的變化大為震驚並且深深地疑惑。
但那種厭惡和殺機仍不停衝撞他的心靈,令他在理智和衝動間兩難。
突地,他感到一陣頭暈,忍不住松開了輝夜瑛妮,雙手抱住頭,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你……你怎麼了?”突覺失去有力護持,輝夜瑛妮感覺一下失落,隨即覺察到身後男人的異樣,忙轉身一把扶住他,關心地詢問。
“沒……沒什麼……”天開語定了定神,努力把那股心底泛起的煩惡驅逐開去,同時發動靈識中的“雪元冰魄”,在體內瞬間貫注重重冰寒,頓時那冰冷的感覺令他神智一下清明過來,那股無名的煩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然是無上正法,如此容易便消除了心魔……
天開語心中暗暗贊嘆,在輕吁一口氣的同時,終於明白,接連困擾自己的,其實正是自己的心魔。
可是,這心魔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他想不通了。
因為如果說這是心魔,而且是由虛空釋引發的話,那麼理由根本就無法成立——畢竟虛空釋與他是素不相識的。
天開語心中涌現一陣慌亂。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會產生心魔!
以他目前的修為,他深深地知道,這種心魔意味著什麼!
這種心魔,便是傳說中“道天玄魔”!
是只有修習天道層次出現偏差才會出現的“道魔”!
是所有武者修行路上的共同敵人!
脊梁冷汗涔涔而下。
天開語沒有想到,意外之中,自己已經修入了“道天玄魔”,這可不是他所期望的啊!
“呀——你……你怎麼身子這麼冷……就像冰一樣?”扶著天開語的輝夜瑛妮失聲驚叫著,她突然發現,手中攙著的男人,身體溫度正迅速降低,轉眼間便像冰凍過的。
兩人的周圍開始出現騷亂。
“怎麼回事?這人怎麼了?”
“不好了,怎麼辦呀?”
“這里不知道有沒有醫護……”
“真嚇人,他這麼大的人居然倒下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千萬不要死在這里……”
“是呀,不然他的家人不知道會多麼著急……”
“得快想辦法把他送去就醫!”
“是啊,可是……誰去送呢?”
“我……不要看,我不去,我好不容易能夠參加這次聚會的……”
“唉……到這里來的,又有哪個願意離開呢?”
“怎麼辦呢……”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輝夜瑛妮心中一片冰冷——想不到來這里的人通通都是那麼的自私,那般的為利益驅動,還奢談什麼“波拉那亞”,什麼生命之光……連基本的人性光輝都沒有了,又怎會有生命之光?
內心憤憤不已,輝夜瑛妮胸臆間俠氣陡生!
她決定了,自己送這個陌生男人去就醫!
虛空釋一直默默地看著那個地方,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那個“幻聖”,那個天開語,那個被教宗大人極為看重的人,居然在他的眼眸底下出了意外——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個人已經是“幻聖”了呀!
以他的體質,他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再受到世俗病魔的侵襲——可是此刻他卻表現得很痛苦的樣子,這是為什麼呢?
眼見著大廳里的人越來越亂,虛空釋嘆了口氣,為什麼老大、老二、老三主持“發起”的時候都沒有出現意外呢?
偏偏自己這趟就有事故……
他可不想在自己頭一次獨立主持“發起”時就遭到失敗!
盡管他是教宗大人最為看重的得意門生,但不能承受“發起”失敗的沉重責任!
他可不想因為這次的失敗,而遭至百年面壁的懲罰!
心中涌過種種,虛空釋決定出手援助一把。
當然,除卻自身利益,好奇心也是重要原因——教宗大人心目中非常重要的“幻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