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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卷 第5章 再逢奇厄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15585 2024-03-03 03:35

  天開語失望了。

  他並沒有找到怪老頭。

  即便他拼盡所有的心量,傾其精神能力的全部,也無法找到怪老頭在熠京的絲毫存在跡象。

  熠京太大了。

  雖然他心量足夠龐大,但是在兼顧幽微時的不足卻暴露無遺。

  他無法將廣大與幽微同時做得完美無瑕。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修為當中明顯的缺陷。

  天開語的身形重新出現,只不過卻是匍匐在一條黑暗的小巷里。

  “哇——”地一聲,他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為了尋找怪老頭,他透支得太多,終於因精神力量過於交融大地而變得萎靡不振。

  他並非真正的神,也並不能任意支配大地的力量,一向以來的過分自信,導致了這次的重創。

  在昏迷前的一刻,他的心中涌現濃濃的悲哀——自己的能力並非真的可以匹敵天地,原來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強大力量,在面對地母的深沉時,竟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雪漫雅和卓映雪等兩天來急得團團轉。

  她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愛人會連續兩天沒有任何消息,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樣。

  不要說她們,就連整個熠京軍方也亂作一團,同樣的,沒有人會相信,實力強大得堪比四大院尊的天開語將軍會失蹤!

  所以,最後的目擊證人,當晚最後留在現場目睹一切經過的雷剛憲督就成了眾目睽睽的焦點,他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在沒有得到天開語將軍的確切消息前,他被監禁了,以接受軍方的審訊。

  當然,不但是雷剛,還有那“波拉那亞”的四個白衣人也被一並請到了“五木山”,嚴密看管了起來。

  但是仍有一樁奇怪的事情,就是四個白衣人雖然被關在了“五木山”,但他們的首腦人物虛空釋卻意外地沒有被刁難,只是被客氣地留在了熠京,請求一同協查天開語的下落。

  “怎麼辦,開語已經兩天沒有任何消息了,不會出意外吧?”在“雪浪聖”的一間小屋里,卓映雪秘密與雪漫雅交談著。

  自從軍方高層通知她們天開語失蹤的資訊後,她們便立刻決定隱瞞其他姐妹,僅僅在二人間商量。

  “……不知道,畢竟這次太離奇了……雪兒你沒聽那個憲督說嗎,開語他………

  他是爆成無數能量光團後消失的,難道是傳說中的……‘虹化’?“雪漫雅臉色極其難看地說著,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栗,眼神更是充滿絕望。

  “這……應該不會吧……”卓映雪緊鎖秀眉,眉宇間凝結著揮散不去的濃濃愁雲,“他……他即使‘虹化’,事前也應該告訴我們一下,我們……我們是那樣的愛他……”淚水大顆大顆地從她眸中落下,沾濕了她的前襟。

  “他也很愛我們的,這我知道呀!”雪漫雅也眼眸通紅泫然欲泣,她已經不知道怎樣來表達自己無措的心情了。

  “怎麼辦呢?已經兩天了,都沒有一點消息……我們……我們是不是應該告訴她們?”卓映雪難過地拭著淚水,竭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以免外面的女孩子們察覺家中發生的異常變化。

  “這……我也想過。可是……萬一開語只是跟前幾天一樣,豈不是徒擾人心嗎?”雪漫雅說著將卓映雪摟進懷里,溫柔地替她抹去臉亡淚水,而就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她自己的淚水卻潸然而下。

  “但是……但是……嗚——雅兒,我真的很怕……”卓映雪終於忍不住伏在雪漫雅懷里低低地哭了出來。

  “我也很擔心……但是僅僅擔心有什麼用呢?我看……我們還是主動一點,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尋找開語吧,好嗎雪兒?”雪漫雅一面強抑心中難過,一面安慰著卓映雪,還托起卓映雪的臉,在她顫抖的櫻唇上吮吻了片刻。

  卓映雪立刻緊緊地抱住了雪漫雅,發泄似地反吻起她來,一面雙手還在知心姐妹的腴乳上大力揉搓起來。

  “雪……雪兒,你……你輕點,揑痛了……”雪漫雅乳蕾突被卓映雪擰實,忍不住“嚶嚶”呼痛,同時雙手本能地反撫對方胴體。

  在親密無間的生活和情欲無礙的日常接觸中,此時此刻她們在共同時壓力下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肉體渲泄這一無奈的解壓方式。

  同一時刻,在熠京某個偏僻少人的黑暗巷子——“唉,當家的,他醒了嗎?”

  “你這婆娘,究竟是什麼記性?我不都已經告訴過你兩遍了,他睜開過眼睛,只不過又閉上了——真羅嗦!”

  “你……好了好了,知道了,他睜開眼睛就好,就好……”

  “喂,婆娘,湯熬好了嗎?等會兒他再醒過來時,要喂他的。”

  “好了好了,已經在煨了。唉……真是可憐的孩子,竟然這這麼多血,一定又是給那幫混混給打的。

  “是啊,他們真是這里的禍害,總時不時來侵害鄰里。”

  “什麼時候他們要是走了就好了……”

  “唉!其實他們也很可憐的,整天閒著沒事做,很無聊的……”

  “無聊?哼,無聊也不能干傷天書理的事呐!你看看,這整條街給他們弄的?

  唉!“

  “算了婆娘,還是把這孩子照顧好吧,然後再問問他住哪里。他看上去不像是我們這個區的。”

  “當然不是,你看他的氣質,那麼的舒朗,分明是好人家的孩子——唉,倉直他們也太不像話了,把他打成這樣。”

  “別說了,倉直自從家中親人接二連三地亡故,就再也沒有生命的目標可言,他也很空虛的。”

  “好了好了,每次我一說起倉直,老家伙你就護著他,替他說話。要不是有紀牌,真懷疑他是不是你的……”

  “又來了,婆娘你胡說什麼呀!倉直出生的時候,我們在干什麼?你也不算算時間!”

  “那又怎麼樣?那段時間雖忙,但小瓏不仍然生出來了嗎?她跟倉直就差不多大。”

  “這倒也是……對了,說起小瓏,好像她說過最近要回來看看我們的,怎麼還不回來呢?

  “誰知道?她可忙得很,聽說很快就要有正式職業了呢!”

  “那就好,總算我們也可以有機會離開這里了……”

  “是啊,要是小瓏再找到一個稱心的男孩子,我們就再沒有其他擔心的了。

  “喂,婆娘,你還沒看出來,倉直對小瓏一直就很在意的,自從小瓏走後,他每次遇到我,都會找話題問小瓏的事情。”

  “呸!做他的美夢去吧!小瓏那麼美麗,又活潑機靈,哪里能夠跟他呢?再說了,以後我們小瓏的出息肯定比他大,他哪里配得上小瓏呢?嘿嘿,如果這孩子的家世不錯,我看倒挺配得上小瓏的……”

  “你才做夢!總想藉小瓏攀個高的,你也不想想,這麼多年了,咱們不也過來了嗎?生活雖算不上富裕,但也太平無事。”

  “哼,你這家伙,就是窩囊,不肯努力好讓我過好日子!”

  “嘿嘿,你這婆娘,什麼好日子不好日子的?現在這樣安定的生活不也挺好嗎?”

  “奸好!好得像一潭死水,每天都重復同樣的事情……”

  “唉,每個人不都一樣嗎?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不也一個個重復著相同的生活——只不過他們相對富足而已,從本質上我是感覺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好好,你說的總是有理,反正我是說不過你——還不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沒有?”

  “哦……嗯,他的呼吸倒一直很平穩,但眉宇間總好像隱藏著什麼一樣。”

  “當然了,被人傷成這樣,肯定不好受的。哼,不行,我非得把倉直那小子叫來訓一頓!”

  “哎!婆娘你不要衝動,等一等……嗨!真是的,都什麼年紀了,還這樣容易激動,攔也攔不住……”

  “呃……”喉嚨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天開語慢慢睜開了雙眼。

  隨著周圍的一切映入眼簾,他的神識開始疲憊地聚攏起來,在“雪元冰魄”的幫助下,將散入大地的每一絲感觸一點點聚回識海。

  這“雪元冰魄”實在是很神奇的東西,雖然是誕自他的神識精髓,但卻始終以一種相對獨立的狀態存在著,不受他思想的影響而消失或產生改變。

  此刻他漸漸恢復神志,但由於“雪元冰魄”的發動。

  加之暫時他的主觀意識因疲憊而抑制,所以他的身體立刻透出一股寒氣,並且這股寒氣迅速地在身體表面籠罩上了一層薄冰。

  “呀!你……你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冷?天哪,這這……這怎麼辦呢?”一個粗糙的男人聲音傳入沉寂中的天開語耳內,思感隨即進行掃描,他的腦海中立刻呈現出一個清晰的中年男子形象:微微佝淒,滿臉皺紋,皮膚粗糙,胡渣凌亂,但目光卻透出了真誠的焦急。

  他心中暗嘆一聲,卻沒有辦法有所為。

  他必須將滲入大地的思感收回,否則他將無力調用精神力量來操縱自己的這副肉體。

  “天哪,這死婆娘,這個時候到哪里去了?要她幫忙的時候她總是不在!真可恨……唔,得趕緊找東西來給這孩子取暖……”中年男子自言自語著團團亂轉,將眼睛看到的任何可以遮蓋的東西都一股腦兒地堆在了天開語的身上,然後用力裹緊。

  但天開語身上所透出的寒氣,又哪里是普通織物可以阻擋的呢?

  頃刻間,那重重冰寒便穿越所有包裹,滲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

  “媽呀!好冷!”中年男子驚叫一聲,反射性地跳了開去,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的年輕人會這麼冷,那種寒冷簡直比冰庫的冰還要凍人百倍!

  天開語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必須阻擋“雪元冰魄”繼續施為。

  但是他同時明白,從前“雪元冰魄”只是自己神識中的一部分,但目前卻必須以“雪元冰魄”

  為主,來彌補元神消耗的虧缺,否則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因為,“雪元冰魄”乃是他“凍冰粉星”大成後的精魄,其堅固性只怕不受世間任何力量的打擊,絕不會輕易轉化本質的。

  這樣一來,他豈非只能以寒冰的狀態示人嗎?

  可是眼前的情況卻不容他繼續攝回思感,否則的話,恐怕他身處的地方會整個變成冰塊!

  輕嘆一下,天開語最終放棄了繼續依靠“雪元冰魄”的打算,散去了元神的指引,讓“雪元冰魄”隱卻,然後以最虛弱的精神狀態,醒了過來。

  “呃……這……是哪里?”天開語呻吟著轉動目光,掃視周圍的環境簡陋。

  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只能用“簡陋”來形容。

  房間不但狹小,而且布置也相當簡單,幾乎目光所及,看不到一樣有價值物件,這分明是東熠底層民眾最普通的人家布置。

  “你……孩子你沒事吧?”中年男子顫抖的聲音再度傳來,天開語的目光隨之轉向他的方向。

  微微眨了下眼睛,無力地回應了中年男子的詢問,天開語又閉上了眼睛,停了片刻,才重新睜開。

  感覺室內再不像剛才那樣寒冷,中年男子驚異的心才略略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走近天開語:“孩子,你……還冷不冷?”他邊說邊抖著手摸向天開語。

  說實話,剛才片刻的寒冷,實在太過駭人,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神經都凍得生疼了。

  天開語嘴角牽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堂堂一個擁有近乎天道修為的大熠將軍,此刻卻連正常的應答也無法做到……

  “好好,你不用動了,好好休息吧。我感覺到了,你已經不發冷了——來來,我幫你把身上蓋的去掉……它們一定壓得你很辛苦吧!”中年男人說著將堆在天開語身上的取暖被毯等輕輕取走。

  天開語感到,這中年男人雖然外表粗悍,但其實心思卻相當的細膩。

  對中年男人的悉心照料,他的心里生出了由衷的感激。

  “我叫倉力察,在這個地區像你這樣年紀的年輕人都叫我力察大叔,呵呵,你也可以這麼叫的——當然若是不願意,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的。”中年男子一面抱著渾身發軟的天開語,幫他重新躺好,一面做著自我介紹。

  天開語感覺這個倉力察言談似乎有些瑣碎絮叨,不過這並不妨礙自己對他的好感。

  “我還有一個婆娘,一個女兒。婆娘出門去了,估計一會兒就會回來了……呵呵,我的女兒現在不在身邊,不過最近幾天也要回來,說不定你還能看到她呢。”

  倉力察果然零碎,居然主動把自己家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天開語,也不管對方是否對這些“資料”感興趣。

  天開語眼中透著友好的微笑,絲毫沒有對倉力察羅嗦的不耐煩,這便是他數番轉世後自然而然生出的沉穩。

  “孩子……哦,或許你對我這樣稱呼不滿意?那麼……”倉力察似乎很在意別人的想法,盡管一直口口聲聲地在與自己妻子交談中稱呼天開語作“孩子”,但真正與天開語面對時,卻小心了起來:“看你的目光很穩重的樣子,就叫你小兄弟好一不好?”倉力察略作斟酌,笑著改口道。

  天開語再次眨了下眼睛,意思是贊同了對方。

  “唔,看來小兄弟你很虛弱,這樣吧,湯已經熬好了,是我們家自己地窖里長的鮮菌熬就,很補的,我這就去盛給你喝。”倉力察仔細觀察了一下天開語的氣色,然後輕拍拍他胳膊說道。

  天開語又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他並非矯情之人,不要說日前陷入困境,便是身體健朗時,他也不會虛偽客套。

  感受到天開語的坦率,倉力察立刻高興起來,握了一下天開語仍略嫌寒冷的手,便轉身去了。

  天開語重新閉上眼睛,思索自己該怎麼辦。

  他第一考慮的,便是應當盡快通知雅兒和雪兒她們,因為自己目前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極可能要保持現狀相當長一段時間,那麼愛妻們的擔心便成了梗在心頭的塊壘。

  這時他還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兩天,雪漫雅和卓映雪早焦急得不知所措了。

  他更明白一點,自己要做到傳達資訊的難度有多麼大——在元神尚未得到彌補前,他甚至不能夠開口說話!

  正所謂“口開神氣散”,就更不要說動彈身體對精神的消耗了。

  他不禁暗暗苦嘆,若純以“雪元冰魄”為引導來培養元神,只怕等元神充沛之時,這個地區也沒有一個生命可以在寒凍的威力不存在了……

  但他更加曦噓,感慨自己從前的盲目自大——他畢竟只是大地母親的子民,再怎麼強大,只要一天承受大地的恩澤,便一天不可能真正操縱大地的力量!

  ——怎麼辦呢?

  天開語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陷入了深深的無奈。

  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吵嚷聲音:“哼!你還說不是你干的?要不是你們,那個孩子好端端的又怎麼會在我們家門口?他都昏迷兩天兩夜了,現在還不知道醒沒醒!”是一個大嗓門女人的聲立曰。

  天開語心中登時一驚:什麼?

  自己已經昏迷這麼久了嗎?

  他一顆心頓時往下沉去……

  “哎呀!鈴娘哎!真的不是我倉直干的。您想想啊,倉直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您的家門口惹事呀?”是一個自稱“倉直”的年輕男孩的聲音。

  “算了吧,你小子又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還想抵賴?”被那個年輕男孩倉直稱呼“鈴娘”的大嗓門女人尖叫著。

  “真的不是我們干的!求您相信我們好嗎?不信您問問那小子。”倉直著急地申辯著。

  “問他?哼!他現在有沒有醒過來還是未知數,你要我去問他?虧你小子想得出!”鈴娘口齒看來相當伶俐,幾乎沒有半點停頓就回了年輕男孩一句。

  “好吧好吧,反正我說什麼您都不會相信的,那麼您還要我來干什麼呢?”倉直的語氣聽來甚是無奈。

  “干什麼?讓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鈴娘仍是不依不饒,口氣反而更加霸道了。

  “唉!鈴娘您……您這又何苦呢?我……”對鈴娘的蠻橫,倉直簡直欲哭無淚。

  “好,到了,滾進去吧!”鈴娘大聲喝斥道。

  “砰!”地一聲,緊跟著鈴娘話音落下,天開語便聽到門被用力打開的聲音,心中不由想到:那個鈴娘,想必就是倉力察口中說的“婆娘”了。

  果然,一進門,便聽到那鈴娘嚷嚷著:“喂喂!當家的!倉老察,你快出來!

  那個孩子醒了嗎?“

  倉力察粗糙的聲音立刻應聲而起:“來了來了……那個小兄弟醒了,我正把熬好的湯給他端去……”

  天開語眼前浮現出一對歡喜冤家的形象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雖然精神力量大失,但由“雪元冰魄”攝回的片縷思感,仍然相當的活潑靈動,只不過他現在的情況如同一個超級富豪,突然間僅剩了極小部分的財富,這極小部分才富雖仍然比大多數尋常人富有,但對這過慣了奢華生活的超級富豪來說,卻一時之間難以適應,甚至可能茫然不知所措,無法正常行止——天開語目前的情況便是如此,盡管他的精神力量依然比普通人強大,但對他來說,卻幾乎成了不會走路的兒童,所以暫時不敢去嘗試運用它。

  片刻之後,一位風風火火風韻猶存的女人拉扯著一個滿臉晦氣的男孩衝到了天開語的面前,後面緊跟著的,便是女人口中叫的“倉老察”倉力察了。

  “看看,這就是昨晚倒在我們家門前的年輕人!難道不是你們干的好事嗎?”

  鈴娘用力將倉直推到天開語的床前,氣勢洶洶地指責道。

  倉力察識相地轉到了床的另一面,將手中端著的熱湯遞到天開語嘴邊,以羹勺喂哺。

  “這……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是哪里人啊?好像不是我們這個地區的呀!”在仔細地打量了天開語一番後,倉直終於直起了腰杆:“鈴娘哦,這個人我沒見過,更沒有打過他的。”

  “沒見過?喂,年輕人,你見沒見過他?不要怕,有什麼事鈴娘幫你出頭,若真是倉直干的,鈴娘我絕不會放過他的!”鈴娘說著一把拉開倉直,挺著豐滿聳脹的巍顫雙峰插在了倉直與天開語之前,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倉直對天開語的威脅。

  天開語只好報以無奈的微笑。

  這便是市井人家,組成大熠的最基本、最普通的社會單元。

  身強力壯的倉直剛要開口為自己辯解,便被倉力察一個眼色制止了。

  他只好悻悻地低頭不作聲:心下對躺著的天開語恨恨不已時,卻也生出了幾分好奇:這個小子,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害得自己平白無故地受冤枉。

  “好了婆娘,你少說兩句好不好?這小兄弟剛剛醒過來沒有多長時間,還需要靜養。至於這件事情是否倉直干的,放在後面再說,好不好?”倉力察及時替倉直解了圍。

  “哦。”鈴娘被丈夫說得一呆,隨後聲音馬上降低了數倍:“對了當家的,他……這小兄弟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是哪里人?”

  倉力察搖搖頭:“沒有,他看起來很虛弱,到目前為止,僅僅能以眼神來表達思想,連開口的氣力也沒有。”他一面說,一面將熱湯輕緩地灌入天開語嘐里,只可惜倒有大半溢了出來,皆因天開語的意識無力操控口腔及咽部肌肉的緣故。

  “不好,怎麼他連吃東西也有困難?”倉力察皺起了眉頭,收回羹勺。

  “都是你們干的好事!”鈴娘再次低聲狠狠地斥責身後的倉直。

  倉直簡直冤枉得要郁悶死了,天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麼莫名其妙的倒楣事,怎麼就這樣落到自己的頭上來呢?

  “可是,總得想個辦法了解小兄弟的情況來歷呀,萬一他家里人著急怎麼辦?”

  鈴娘乃是極熱腸之人,在斥過倉直後,立刻發愁道。

  “是啊,他現在全身無力,根本就不能夠表達什麼……”倉力察也嘆息道。

  鈴娘與丈夫交換一下目光,同時搖了搖頭:心中均生出無之感。

  天開語重新閉上了雙眼。

  一時之間小小的屋於里寂靜下來,眾人均是憂心仲仲。

  “我……一過了一會兒,在後面耷拉著腦袋的倉直突然開口了,打破了沉寂,不過聲音倒是小小的,顯然他對鈴娘的潑辣很是忌憚。

  “你什麼你,都是你干的好事,還想說什麼?想狡辯嗎?”鈴娘氣急敗壞地低斥著倉直,看來她對倉直的成見頗深,否則也不會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單憑主觀臆測便武斷地咬定倉直了。

  倉直苦笑了下,臉上充滿了不被人信任的無奈。

  “婆娘你別這麼簡單地下結論,說不定真的不是倉直干的。”倉力察皺了皺眉頭,制止了妻子的不遜言語,然後轉向目露感激的倉直,問道:“倉直你想說什麼?如果仍是為這件事情辯解的話,就算了。”

  倉直連忙搖頭,不安地看了鈴娘一眼,又仇恨地掃視一下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天開語,低聲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與他交流。”

  鈴娘眼睛立刻圓睜,“呼”地轉過身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瞪著倉直:“什麼?

  你有辦法?“那語氣中充滿著懷疑。

  倉直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嗯。這本來是我們兄弟伙伴之間的一種暗號……不過在這個人身上也可以用的。”

  天開語心中不禁哂笑。

  這倉直所說的辦法,其實他已經想到,因為這並不是什麼隱密的技術,只不過在尋常守法的民眾當中很少耳聞而已。

  果然,只聽倉直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只要透過有規則的眼睛鐳,就可以傳達資訊的。”

  鈴娘的眼中首次露出意外:“哦?看不出來,你小子居然還有這一手?”

  見她吃驚,倉直立刻活躍起來:“是啊是啊,鈴娘您不知道,我還有別的本事……”

  話音未落,他腦袋上便已落下一個重重的爆栗,跟著便是一聲咆哮:“既然有辦法,那還不趕緊去試?你有什麼本事我還不知道?快去……”說著鈴娘已一把揪著倉直的耳朵將他拎回了天開語的床邊。

  倉直心中那個憋氣啊,可偏偏又拿這潑辣艷麗的長輩沒有辦法,只好黑著一張臉——如果不是背對鈴娘,他還不敢擺這副表情——忍氣吞聲對天開語道:“這位朋友,說實話你心里最清楚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好吧,我先幫你一把——你聽得到我說話的聲音嗎?如果聽得到,就眨一下眼睛。”說畢,他目光緊盯天開語的臉,生怕漏掉他的一個表情。

  鈴娘和倉力察也關注地望向了天開語。

  天開語心中輕嘆一聲,睜開了眼睛,然後眨了一下。

  “看,他聽得到我說話的聲音!”倉直立刻興奮起來,回頭對鈴娘表功。

  “知道了,快繼續!”鈴娘這回倒沒有對倉直施加粗言暴力,只催促著他。

  “嗯!”倉直用力一點頭,回過頭來與倉力察鼓勵信任的目光相接一下,心思便回到了天開語身上。

  “好,既然你聽得到我的說話,那麼我們就約定一個辦法。”倉直說著,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幻碟——這可比市面上的大多數同類產品粗劣了許多,“來,我這里是個字典,上面有一些文字符號,你只要看著我的手,我來指上面的文字符號,如果是你想要的,就眨一下眼睛,好不好?”他耐心地向天開語比劃講解著。

  跟著倉直又自己示范了一遍,最後征詢道:“朋友,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就眨一下眼睛,好不好?如果聽不懂,就眨兩下。”說完盯著天開語的眼睛,看他反應。

  天開語與倉直的目光相持好一會兒,心知自己只有合作一途,否則倉力察夫婦可能會招來更多人來探查自己,到那時就麻煩了。

  其實自聽到鈴娘說他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他便知道,自己目前絕不能暴露真實的身份。

  因為他深知,以自己眼下虛弱的狀態,如果泄露消息,那麼熠京軍力高層對自己不滿、尤其是梵衣色一千敵對派系,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除之而後快。

  而諸如風流揚四大院尊等,在目睹自己的現狀後,恐怕也會生出殺人滅口的念頭。

  畢竟他天開語帶給他們的威脅要遠比利益多!

  所以基於這些原因,他不得不采取暫時隱藏身份的策略,而且連心愛的雅兒、雪兒她們也要隱瞞。

  因為如果貿然通知了雅兒她們,那麼極有可能被密切監視她們一舉一動的軍方得知,自己的暴露也就是可以想見的事了……因此當前最好的辦法,便是忍耐,連她們一並隱瞞——至於她們內心受到的傷痛,就只能等自己回去後再行撫慰了!

  眼下就讓她們暫時難過一陣子吧……

  與倉直對視良久,天開語經過內心的千回百轉後,緩緩地眨了下眼睛。

  “太好了!他懂的!”鈴娘性格著實直爽,立刻歡呼起來,同時一把抱住已沁出一臉汗水的倉直,在他濕黏黏的額頭重重吻了一下,弄得倉直反而不知所措。

  “好了,既然小兄弟他明白,倉直你就開始吧——先問問他的名字是什麼。”

  倉力察終究是“當家的”,兼且心思細膩,遇事要比妻子冷靜得多。

  “哦。”倉直答應一聲:心情大好地用力點一下頭,摩拳擦掌地准備“大干”

  一場了——一向對他鄙視而且嚴厲的鈴娘居然親了他,他如何不受寵若驚呢?

  自然是賣力無比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雙方的交流也一點一點地積累增多。

  雖然房間里並不熱,但是除去天開語,其余三人卻都是汗流浹背了。

  詢問的結果出乎三人意料,眼前這個躺在床上的年輕人,竟然是來自地下!

  偏偏他又遺忘了回去的路途,也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換言之,除了記得自己是暗住民以外,他什麼都忘了!

  望著三人面面相覷的樣子,天開語卻暗懸著一顆心。

  他在賭博。

  他在賭這些低層的貧民對暗住民的同情心,以及對抗熠京警憲苛政的勇氣。

  他早就知道東熠的貧民普遍對暗住民懷有復雜的心態——既有對暗住民那暗無天日生活的憐憫,又有因軍方長期以來宣傳暗住民“劣跡”的慣性印象。

  他仍然決定冒充沒有任何合法身份的暗住民。

  因為他考慮到,無論自己杜撰出什麼樣的名字,在網路無處不在的新元社會,那假身份都將暴露無遺,而這只會引起倉力察夫妻的懷疑和恐懼;而盡管民眾普遍對暗住民懷有隔閡和警戒,但越來越多的底層民眾,開始逐漸對軍方的政策不滿,進而包容和同情暗住民。

  所以他決定冒這個險搏上一記。

  空氣似凝固了一般。

  倉力察、鈴娘、倉直,三人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一個暗住民!

  天哪,是暗住民啊!

  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們全家可是要進“五木山”的啊!

  一時間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在別人眼里看到了恐懼。

  “……怎……怎麼辦……要不要報案……”終於,還是一家之主倉力察先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以發澀嘶啞的聲音問道。

  令天開語大松一口氣的景象出現了,在倉力察問話後,鈴娘與倉直對視一眼,然後又轉向倉力察,最後竟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更讓天開語感動的,倉力察竟然也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整個縮在一起的臉也舒展了開來。

  “好,既然大家都這麼想,事情就好辦了。”倉力察這時終於顯露出一家之主的真正氣魄來,原本有些佝淒的身子也昂揚起來,眼中更是閃爍著堅定有力的光輝。

  “婆娘,來,我們立刻把家里收拾出一個地方,以便安頓這位小兄弟,同時避免讓別人發現他。”倉力察擺手指揮著。

  “欵!知道了!”鈴娘立刻應了一聲。

  “倉直,我相信他絕不會是你和你的伙伴傷害的,那麼從現在起,希望你不但保守這個秘密,更能與我們一起承擔照顧他的責任,直到他恢復健康。”倉力察的話里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似乎他說的根本就是倉直應該做的。

  “是,力察大叔,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注意的。”倉直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三人做出決定後,這才一齊轉向床上不知姓名的“暗住民兄弟”,卻發現他居然已經打起了輕輕的鼾聲,完全不理會他們內心的壓力,不禁面面相覷,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風流揚心中的郁悶著實無法形容。

  ——這個天開語,真是個多事的家伙:先是接連昏迷近一個月,害得他不上不下的,好多計畫安排不下去;好不容易醒過來,而且修為更上一層,以為可以成為強大助力,偏偏又玩起了失蹤!

  ——媽的,按那個憲督形容的,天開語分明是肉體“虹化”了,按說這樣一來,他根本就從這世上消失,再也沒有了,可自己為什麼仍然心神不定,似乎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呢?

  ——天開語這一失蹤,直接造成的影響,便是自己在熠京軍方少了個可以使用的人。

  那些將軍都是些老奸巨滑見風使舵之徒,沒有天開語可以豁出去的氣魄。

  “父親,天將軍他真的不在人世了嗎?這不會是真的吧,他是那麼強大……

  烈璇不信地望著父親烈燧陽。

  烈燧陽苦笑一下——本來應該屬於軍方高度機密的資料,現在居然連一個普通的孩子都知道了,不知熠京的保密是怎麼做的……

  “不要亂說,天將軍只是有事情,暫時離開熠京,他還是會回來的。”烈燧陽安慰著孩子,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撒謊,卻是因為天開語這個相識時間並不算長的年輕人。

  “是啊阿璇,父親既然這樣說,那麼傳言就一定是假的。”烈璣懂事地依偎在父親的身邊,雖然是在對孿生的哥哥說話,但雙眸卻盯著父親,分明是在向他求證。

  “是啊是啊……”烈燧陽不禁有些尷尬,避開了女兒的目光:“外面的傳言並不真實……天將軍的事情目前是最高機密……嗯,只有四大院尊最清楚,所以你們不要相信外面的謠言。”這樣說時,烈燧陽心中怱生出“正午陽光”的感覺。

  “正午陽光”是一種花兒的名字,生長期很長,但它的花卻只盛開在夏天最炎熱的正午烈日下。

  那花兒盛開時,綻放得極是絢爛囂張,但那驚艷卻又是極其的短暫,僅僅維持正午那片刻時光,一俟烈日偏移,便迅速萎敗,同時花辦也如同冰凝的一肌,水分急劇揮發,最後僅剩焦枯的殘辦,也會化作細粉,撒落在空氣中,再也尋不到片絲燦爛過的痕跡。

  當真是如夢幻泡影嗎?

  那個年輕人,是那麼的光彩奪目,在認識他的這段時間里,他渾身放射出的光芒,簡直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但是卻……

  烈燧陽忍不住心中喟然。

  雪漫雅和卓映雪已經開始發動自己的力量了。

  當然,主要是卓映雪,因為她畢竟擔任過將軍職階。

  同時她們也將事情通報了所有的姐妹女兒。

  所有的女人立刻陷入了強烈的悲痛之中——除了一人,她便是御安霏。

  御安霏不擔心天開語的理由很簡單,而且聽來頗為“可笑”:主人根本就是神只下世,絕不會遇到危險的——即使真的遇到危險,也必然可以化解。

  當然她的理由得到了眾女的嗟嘆,每一個人都認為她是傷心過度,受到刺激所致;大家也很想安慰她,但是因為牽掛著心愛的男人,便只好暫時由她“反常‘地樂觀了。

  不過這回她們的確是錯了,因為她們並不了解御安霏與天開語的心靈聯系達到了怎樣的一種幽微程度。

  由於“靈犀竅”的緣故,天開語與雪漫雅和卓映雪等都建立起了心靈聯系,但是真正可以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恐怕只有曾經教習“十八花魅”修習“靈犀竅”的御安霏了——只不過她的心靈力量較之天開語來說仍嫌太過單薄,但這已經足以令她感應到主人的狀況:他並沒有死,相反的,還在活動著,只不過很微弱。

  所以現在御安霏所做的唯一事情,便是將自己關在暗室之中,竭力釋放出她心靈的觸角,去嘗試被主人捕捉到,以便了解主人究竟遇到了什麼困難……

  而在暗室外,卓映雪已經聯絡上了以族兄卓楚瞑為首的月亮城的所有軍武力量,誓要將自己男人的事件弄個水落石出!

  她甚至要求卓楚瞑把空王大老離字淒也請出來,協助調查此事!

  卓映雪所做的事情無疑被熠京軍方輕易得知,在了解到大老離宇淒有可能也介入此事時,風流揚和傲霜紅坐不住了……

  外面的世界已經一片緊張混亂,但是天開語卻仍然是那副軟弱無力的樣子。

  時間距離自己醒來已經過了七天,但他的狀況卻僅有稍微好轉,已經活動部分肉體。

  不過天開語卻並不想過早表現出康復的模樣,他仍需要攝足靈神。

  此時他已經轉移了休養的場所。

  由於熠京軍方為了徹底了解天開語將軍是否真的仍然在世,便安排了大批的警憲力量進行秘密而細致的調查,直達每一戶平民。

  既然是保密,當然被調查的平民不會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能夠全力配合——但倉力察和鈴娘卻不這麼想,他們得知附近有人家被警憲調查後的第一反應,便是家中的暗住民小兄弟有麻煩了!

  那些警憲一定是來搜尋他的!

  這個時候,倉直的仗義及時解決了倉力察夫妻的難題。

  他自告奮勇地將他的“暗住民朋友”帶到他與伙伴們經常進行秘密聚會的地方——一個深入地下的、被他們稱作是“據點”的洞穴。

  得以入住這個洞穴,天開語著實輕松了許多。

  一來再不必擔心被警憲發現,二來他也可以借助更加接近大地的形勢,快速地恢復元氣。

  現在他已經可以不必再借助“雪元冰魄”來攝回精神力量,而是自給自足地一點點以思感搜索融於地母中自己的靈識烙印。

  ——媽的,都是怪老頭惹的禍,干麼要發出那聲嘆息,害得老子失魂落魄!

  這是天開語近幾天來最常提起的念頭,很忿忿的。

  可是他在內心深處,卻更加想念怪老頭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仔細想想,恐怕只有怪老頭最清楚了,自己大概只能在怪老頭那里找到天開語存在的真正理由。

  根據對大地的感應,現在的時間,在地面應該是下午了……

  天開語悉心體會著大地的微妙變化:心靈意識有如溪水般淙淙流淌,向遠處某個方向延伸。

  那個地方,便是他的家,“雪浪墅”。

  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嘗試將凝聚起來的心靈力量往“雪浪墅”方向延伸。

  他知道,只要到達那里,便可以與愛奴安霏相遇——他可以肯定,御安霏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主人。

  而每每做這項工作時,天開語便會生出一絲後悔——為什麼這樣早就令“十八花魅”離開呢?

  否則以她們的心靈力量,即使他僅剩丁點靈識痕跡,也會被她們發現並循跡而來。

  穿過重重岩石,與沿途的地磁略作糾結,順便搜尋一下自己可能散落在大地中的精神力量,天開語的意識頑強而不懈地向著“雪浪墅”進軍。

  比起昨日,他感覺在前一段熟悉的地磁環境中,他的意識行進得很輕很快,並且沒有多少消耗的感覺。

  ——按照這樣的狀態和進度,看來今天可以到“雪浪墅”了……

  天開語邊思忖著:心中一面涌起一股接近成功的喜悅。

  果然,在感覺尚余不足現有精神力量十分之一的時候,天開語感應到了一團熟悉而親切的思感。

  御安霏。

  他終於與御安霏遭遇了。

  不出他的所料,他忠誠的愛奴一直在刻苦尋找自己主人的下落。

  “……主人?真的是您嗎?”御安霏探索的心靈猛然間被一股熟悉的力量輕柔地撞擊了一下,她立刻敏銳地牢牢抓住這股力量,並且瞬間把所有神識收回,全心全意地照拂這股微弱卻親切的思感力量。

  與此同時,淚水止不住地簌簌而下,她實在太激動了,偏又怕自己的激動會干擾靈識的明透,所以她忍得很辛苦,只有以流淚來紆解。

  “……是的……安霏……我沒有事,你們不用擔心……”天開語趁著自己心力尚可支撐表達思想,忙先傳遞了最重要的資訊。

  “您……您在哪里?讓安霏去找您?”御安霏急切地呼喚著,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主人的身邊。

  她感覺得出,主人一定受到了嚴重創傷,否則以他的修為,靈識力量絕不可能如此的薄弱。

  “……我……情況很艱難,但是……很安全,我會盡快回家……”天開語感到自己的力量開始迅速流逝,忙傳達出最後的意識:“不要告訴雅兒和雪兒……否則會有危險……”

  就在這時——“嗨,朋友,今天感覺好些嗎?”一個爽朗的聲音從洞外傳來,正是那個街頭混混倉直。

  意識盡數倒卷而回,與御安霏短暫的交流戛然而止,天開語疲憊地放軟了心靈。

  “呀!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會這樣難看……好白,你沒事吧,朋友?”倉直剛拎著一只袋子哈腰鑽進洞來,便借著手提臨時照明看到了天開語蒼白多汗的臉色,忙吃驚地跨步躍到天開語的面前,關切地以手試試他的額頭溫度。

  “嗯,還好,沒有發燒……”微微松了口氣,放下手中袋子,倉直先直起身來,把洞內的所有照明打開,然後重新回到天開語身邊,打開袋子,從中取出香噴噴的食團,遞到天開語的嘴邊,道:“是不是餓了?真是對不起,今天買賣不好做,那些人形機器實在太多了,弄得我都不敢貿然下來。

  他口中的“人形機器”,即諷指熠京的警憲,這些天來天開語不斷地從他嘴里聽到這個詞,早就習以為常了。

  “唔,很好,你今天的吞咽,要比前幾天有力多了,相信很快就會恢復口腔說話的能力了。”倉直仔細觀察了天開語咀嚼食物的樣子,又擺弄了幾下他的下巴,好像很權威的樣子下了判斷。

  他做這些的時候,洞外又傳來了幾個腳步聲。

  “倉直,怎麼樣,他好些了嗎?”隨著聲音傳人,又一個形貌中等的男孩鑽了進來。

  緊隨其後,又有四人鑽進。

  “哦,倉蟻你們也回來了?嗯,他好像好些了,不過好像還是沒有什麼氣力動彈。”倉直說著,順手在天開語膝頭神經叢處叩了一下,見天開語的小腿並未產生應有的膝跳現象,便對倉蟻聳了聳肩,又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是嗎?我看看。”倉蟻說著走近天開語,上下撥弄了一會兒,弄得天開語心中大發感慨:想不到自己幾世都未曾遭受過的戲弄,今生居然嘗到了。

  “好啦,倉蟻你搞什麼鬼,他是病人,你可不是醫護。快點啦,不要浪費時間,我們對練一會兒。”倉蟻身後一個糾須男子重重拍了他肩背一下叫道。

  “就是,倉蟻你成天正事不做,就知道插科打混,這麼多伙伴,就數你最差了!”旁邊一身著緊身衣,身材健美惹火的少女也諷聲連連。

  “倉重你們說什麼呀?難道我的風趣你們沒有感覺到嗎?”倉蟻立刻扮了個怪臉,裝出委屈的樣子說道。

  “行了行了,倉直你也別浪費時間了,我們開始吧!”說話的是一名身形異常高大強壯的男孩,天開語記得他叫做倉麻,是倉直伙伴中力氣最大的,只是外表不大好看,他那丑陋粗笨的樣子頗有些類似曾經主考天開語的督考宮科烈多克。

  “好,那我們就開始吧——朋友,委屈你在旁邊了,我們可能會鬧騰些。”

  倉直歉意地對天開語招呼一聲,便起身來到伙伴中間。

  這麼多天來習慣的一幕再次開始。

  說實話,對於倉直等少年人所謂的“武道修習”,天開語是看不下去的,因為,那種低劣級次的修習,在他的衡量標准,根本就是對武道的褻瀆。

  所以一般來說,倉直他們開始“修習”的時候,也就是他繼續閉目養神的時候,以他的精神修為,盡管力量不夠強大,卻也足以輕易隔離外面的嘈雜了。

  不過由於今天同御安霏的成功接觸,使得天開語心情大好,也有了耐心去“參觀”倉直等人訓練。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度涌現。

  天開語發現,倉直等修習的武道,間中總時不時流露出熟悉的影子,也就是說,倉直等在修習武道時表露出來的形象、風格,他總仿佛在哪里見過似的。

  這感覺自第一次在這洞穴“據點”看到倉直等修習時,天開語就產生了,只不過那個時候他的狀態實在不佳,因此也就沒有心思去就其原因考慮太多。

  但今天卻不一樣,天開語由於狀態逐漸恢復,加之與御安霏聯系上,故而開始有心情探詢這個問題。

  他留心觀察著倉直等人的表現。

  毫無疑問,在這伙人當中,倉直的修為相對來說是最好的,另外的幾個人,分明是在他的指導下進行修習,也因此倉重、倉麻、倉蟻、倉妤等在修習過程中,也明顯流露出了他的痕跡。

  但是在倉直的舉手投足里,天開語卻又看到了另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偏一時間他無法想起,因為那東西實在太過薄弱,幾乎是他腦中一閃而過的映像。

  ——是什麼?在哪里見過相似的東西呢?

  天開語暗暗思付著,努力在腦中尋找相關的回憶。

  但因精神力量的不完整,思索起來便覺得相當的困難和吃力,就如同一個剛剛睡醒的人,腦子尚處在蒙朧中一樣。

  他繼續觀察著倉直等人。

  他看到,盡管這些年輕人的表現中有著共同的痕跡,但是仍然個性鮮明,並且一舉一動中洋溢出自我的創造。

  像倉蟻,天生身材小巧,因此他定的便是靈活精細的路子,在對練搏斗中,那身體的柔韌性和關節的靈活性被他盡可能地利用和發揮著,故雖缺乏力量,但在與倉麻的扭打中仍維持一席平衡;而倉麻就正好相反,乃是天生力大皮糙之人,所以雖身形拙大,但屢屢被倉蟻不疼不癢地撓擊幾下,倒也無傷大礙,只平添了心中的焦躁和怒氣,吼聲也越來越大,直震得洞穴里“嗡嗡”作響。

  倉重顯然就要比倉麻的靈活性要好一些,但揮拳掠腿問的速度和力度便略有遜色,不過與身材婀娜健美的倉妤對練起來,便正好平分秋色,且場景也較倉蟻與倉麻好看很多,騰挪交錯間,偶爾也有值得看的花招。

  不過他們付出大量汗水的努力,在天開語的眼中看去就慘不忍睹了。

  在他看來,倉蟻等的訓練幾乎沒有一處不是問題,非但動作生硬,而且破綻百出。

  他想像不出,究竟他們那些千奇百怪的動作招式,是從哪里學來的,完全沒有一點系統性,這必將令他們的“修習”事倍功半——似這般身手,居然也可以去當混混,搶路劫道嗎?

  倉直看來明顯要比他的伙伴高出一大截,因為在他的身上,武道修習的系統性要清晰得多,看樣子是經過正規指點過的,但以他的狀態,若遇上真正走系統修習的尋常武者,仍不免遭到失敗的下場……

  天開語終於放棄繼續“觀看”的努力,他實在無法——應該是不忍再看下去了,因為倉直等那樣的努力走錯誤的道路,卻仍一副信心百倍孜孜不倦的樣子,實在讓他看得心痛——難道僅僅因為這些孩子出身卑微,社會便可以忽視乃至遺棄他們嗎?

  難怪暗住民的勢力會越來越大!

  天開語心中悲嘆一聲,無盡的悲憫自心底涌出,整個人沉浸在一團濃濃的、無法言表的悲愴之中……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感覺油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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