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老女人的邀請
看到孫倩和陸游,還有趙麗在病房里自若的交談,神采飛揚,我知道孫倩先前跟我講的那些不是她做樣子給我看的,就是她真實的想法。
陸游跟我說了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他和孫倩、趙麗尋我吃飯未果,三人便一起去了酒吧,喝到半途,孫倩說忘東西在我房里了,只身返回,很不幸的慘遭埋伏。
當陸游和趙麗在酒吧里盡興,去接孫倩返校,便撞見了倒在血泊里的我。
我也大致把那天我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當然種種香艷的經歷被我有意的略過了。
聽到後面,陸游得知,雪馨馨是特種兵出身,他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线,面露驚羨,說我這一頓狠揍,挨得值了,直怨自己沒這麼好命。
我苦笑無語,搖頭回他。
不可避免的我們的談論談到了我被打的這件事,我沒有隱瞞,告訴他們是因為我在歌廳里揍了王仁地引起的。
根據陸游這幾天來的努力回憶,那天打我的三人,逃下樓梯和陸游照面,陸游認出其中一個嘍囉曾經和他有過過節,具體過節的起因和過程,因年代久遠已經不可考,不過那嘍囉的淵源,陸游略知一二,嘍囉人稱二柄,真名不祥,是魚峰區趙高的手下,由此推測那天晚上帶頭的老大應該就是趙高。
這趙高是個刑滿釋放分子,平時糾集二三十個弟兄,做些看場子、放高利貸、賣些粉、銷些搖頭丸之類的黑活,在魚峰區也算是有勢力的地下幫派,至於趙高上頭是不是還有什麼人罩著,我們這些門外漢就不知道了。
討論來討論去,我們也沒有討論出點什麼來,決定不了該干什麼。
當我們這些普通人碰到真正的黑道人物時,才發覺以前所謂的牛逼,所謂的憤然不平,頭腦發熱,為爭一口氣,大打出手,逞強當英雄,一副死鳥屌樣,根本就不夠人家看的,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愣頭傻腦的不入流,不上道,地地道道的就是癟三小丑;一碰到狠角色,抱頭鼠竄雖說未必,偃旗息鼓卻是必然,只能人前裝逼,人後忍氣吞聲,毫無辦法。
由此可知,派出所這樣的機構對於我們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可有可無,雖然這個機構不一定有效,但至少讓我們這些無能無力的人投有所門,聊以自慰。
只是投警報案這樣沒面子的事,不說有無效用,具體到我身上是否干得出來,還真值得商榷。
整件事其實根源在我,說到底王仁地只是奮起反擊,自衛還手,還應和了人民軍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戰斗守則,雖然我自己認為後面那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應該改為“人若犯我,我必抗議”貼切些,但這並不影響王仁地反擊的正義性,他是站在道理的層面上和我交手,而我則是無理取鬧,師出無名,我才是那個真正犯了事的罪魁禍首,受到懲罰的應該是我。
而現在這個罪魁卻要報官,求助正義,懲治良民,不是笑話是什麼,笑掉的大牙都可以裝滿一口盅了,這樣荒唐不堪的事我可干不出。
好吧,明途正道我和王仁地都不走,我就再無恥一回吧。
雖說我很沒道理,但是人性使然,人總是“只能我犯別人,別人不能犯我”。
既然現在事件的發展,已然形成大家互毆的局面,道理就先擱置一邊,拳頭來說話,繼續打了再說。
王仁地的防衛過當,殃及無辜,也需要懲罰懲罰,給予警告,這也是道理所在,你說是不是。
明的大家都不走,那就玩暗的。
我和陸游討論的最終結果,就是由他找些道道,看看趙高是不是有啥冤家,即使沒有冤家,找些道上有實力的大佬,出些價錢,也擺上他一道,這是我和他能找得到的最好辦法了,只是這條道找得到沒有,價錢是否承擔得起,一切未知,情況不明。
但討論不休,最終也有了點飄渺的結果,還是讓我們松了口氣,有了方向,起碼不會再束手無策的郁悶,干瞪眼的空想,自我譴責的心情也少了些許。
在這一點上我又無恥了一回,不能不說人性都是無恥的,指及眾眾,概莫能外。
就這樣,在孫倩和趙麗談些輕松的生活小事的過程中,我和陸游商定了復仇大計,陸游義氣滿滿,領命前去,腳步帶風的摟著趙麗告辭出了病房,他留給我的背影一點也不遜於兮去征戰的壯士。
死黨,什麼是死黨,這就是死黨,我對陸游由衷的感激,兄弟如手足,不是至理,起碼也是名言。
中午,我和孫倩吃過了午飯,排排躺在床上睡起了午覺。
孫倩很快就睡著了,呼吸均勻,睡姿酣暢,看來她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
下午,我先醒來,環顧左右,未見雪馨馨,從護士的嘴里得知雪馨馨為一個病患心髒搭橋的手術還要幾個小時才能完成,看著空空如也的病房,我的心無由的有些空落,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覺得乏味,我推醒了孫倩,問她有煙嗎?
孫倩從手提袋里拿出一盒白三五,不巧煙盒也空了,她長長打了個哈欠,整理了一下朦朧的睡眼,說她出去買,然後邁著惺忪懶散的腳步離開了病房。
在等待孫倩的這段時間里,時間過得很沒勁。
金妍茜就是這個時候來到病房的,整個人裹在一襲黑色時髦的裙子里,白皙的脖子被高高的領子包住了,從那微微張合的領口我還是隱隱看到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她是為了刻意掩飾這傷痕而選擇這套衣服的,不知道這幾天她又受了老女人的什麼虐,那老女人又在她身上得到了怎樣的快感。
金妍茜妝容整潔,唇色瀲灩,眸子明亮,微俯著身子仔細探查我傷勢,言語間透出的熱情和關心,讓我心生好感。
雖然在電話里知道她要來,但她真的來了,我還是覺得有些突兀,我和她的關系並沒好到需要探病的程度,她的來應該另有目的。
在一番有些客氣的交談過後,金妍茜說道:“趙波,那天晚上你到過許雪茵房間里的事,她知道了。不要誤會,不是我告訴她的,是她發現了臥室里那雙你用過的紫色絲襪。”
紫色絲襪?
我記起來了,那老女人的絲襪被我用來打手槍後,隨手扔掉了,看來還是被她發現了,察覺到有人進過她的房間,金妍茜因此肯定受了不少苦。
“……所以那老巫婆就虐你,打你?……那老不死的,怎麼能這樣?”
我有些氣憤的說道。
“趙波,別說了!這麼難聽的話就不要說了。”
金妍茜下意識的用手把脖子上的衣領捂了一下,“我是自願的,沒有人逼我。”
“你不是自願,你是沒有選擇。”
我說道。
“我不想討論這些事情。你的傷勢嚴重,我來看你也是我們家夫人的意思。”
金妍茜說道。
“她的意思?”
我看著金妍茜。
“她知道你醒了,想見你,如果你能動的話,我想最好現在就去見她。”
金妍茜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為什麼?”
我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對你只有好處。”
她說道。
“我不想去。”
我直截了當的拒絕。
“好吧,我告訴你,她想見你是和你在她房間,還有你打王仁地的事情有關。”
金妍茜的眼光告訴我,我應該去。
“上午,你到我家里也是她的意思嗎?”
我又問道。
“是的。”
金妍茜說道。
“為什麼?”
“目前來說,她只是想知道你是誰,想了解你一些情況而已。”
金妍茜說道。
“我如果拒絕是不是對我很不利?”
我說道。
“如果你不合作,不利的將不僅僅是對你。”
金妍茜說道。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金妍茜會去我家里了,像他們這些人什麼事干不出來?
雖然金妍茜沒有明說,但我還是感到了老女人的邀請分明帶著脅迫的味道,我心頭有些怒。
“是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還是去見她一下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事情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去!”
我有些厭惡的說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能見人嗎?”
“如果你想解決王仁地的問題,或者不想以後惹上很多麻煩,最好還是去吧。”
金妍茜堅持的說道。
解決王仁地的事?
那老女人知道我醒了就叫金妍茜來見我,恐怕最害怕的是我把她的秘密給抖落了出來吧。
我哼了一聲,對金妍茜說道:“我的事就不用她費心了。你告訴你們夫人我會保守她的秘密的,那天在她房里看到的聽到的,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那些事也與我無關。”
“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我和她沒有什麼好談的,我無意要冒犯她,讓她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種拿別人隱私到處說三道四的人。”
金妍茜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說道:“……好吧,我會把你的意思轉達給她的,我會告訴她你傷得很嚴重,根本無法動彈。”
“還有,夫人要我告訴你,希望你盡量避免雲清那邊和王仁天兄弟起正面的衝突,你知道該怎麼做的。你被打的事,夫人說她會給你一個交待。”
“什麼交待?”
“具體的她沒有跟我說。如果你去見她的話,也許就知道答案了。”
金妍茜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夫人還在等我。”
金妍茜轉身要離開,她的背影落在我眼里竟顯得有些孤單和單薄。
我衝著她說道:“妍茜,那天你為什麼要放我走?”
金妍茜站住了,好一會,她緩緩的說道:“我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決定做一件事。”
“那天晚上也許我應該留下的,不應該就這麼走了,連累了你。”
“沒事。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金妍茜轉回身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丑陋,很下賤?”
“當時我是有那樣的想法,現在我覺得你是不得已,你有你的苦衷。”
我老實說。
金妍茜靜靜的看著我。
我說道:“她這樣對你,你怎麼還能待在她身邊呢?離開她吧!”
“離開?我還能去哪?”
金妍茜神色有些黯然,“……對一個剛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的人,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我沒有在那個大冷的冬天里死去,已算是萬幸了。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不想要我,卻要把我生下來呢?為什麼生下了我,又讓我孤零零一個人……你能告訴我嗎?”
金妍茜雙眼充滿了陰暗的憂郁之情,“……我知道,沒有人能告訴我。即使我對生命,對生活是那麼的熱愛,又能怎麼樣呢?……你不用關心我,也不用可憐我,我現在過得還算快樂,我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活,如果這是命運的安排,我選擇接受它……”
金妍茜的看了我一眼,“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無論如何,謝謝你!但以後我不想再提了,就讓我在這無法選擇的人生里,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吧,即使是虛假的快樂我也很滿足!”
金妍茜對我擠出了一個笑容,“知道嗎?我很喜歡一首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我沒有這麼高尚,只是喜歡……趙波,其實,我很高興我的事能夠被你知道。”
病房的門被關上了,金妍茜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不知道為什麼,對金妍茜這個女人我突然有種莫名的記掛,當然那並不是喜歡……是她可憐的身世?
或者雪馨馨小車里不一樣的銷魂?
甚至是她沒有底线的淫蕩?
我承認讓我再干她一次或者多次,我都很樂意,但僅僅限於干而已,再沒其他。
到底是什麼東西觸動了我呢?
我不知道,也不甚解,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