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聞噩耗,劉紅一直請假在家,周六,羅小雯來水郡看她。
先替關玲檢查了胎兒的情況,一切良好,之後羅小雯才拉劉紅在水郡里走走,散散心。
外面的天氣晴朗,陽光溫暖,可劉紅的臉上仍有陰霾。
“劉紅,你的氣色不好。”
羅小雯看著劉紅的臉色不無擔憂地說。
劉紅搖搖頭,沒有做聲。
羅小雯想想,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也確實沒有意義,目前住在水郡這里的女人,有誰的氣色很好?還是換個別的話題吧。
“那個關玲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老公的?”
羅小雯以前沒見過關玲,也沒聽劉紅說起過,不太確認她的身份。
劉紅點點頭,忽然幽幽一嘆,“早知這樣,我也懷一個。”
“你呀,知不知道你那天一口血把我都嚇得半死?那麼激烈的反應,就算有孩子怕也保不住。”
羅小雯想起劉紅聽到張一鳴飛機失事消息時候的反應,至今心有余悸。
“如果有,你會替我保住,是不是?”
劉紅眼光直直地盯著羅小雯問,就像真有孩子一樣。
羅小雯現在不只是在協和婦產科,即便是中國婦產科學界,也算得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且上升勢頭正盛。
可羅小雯仍被劉紅盯得心里直發虛,只覺得劉紅的目光像一幅千斤重擔,正向自己肩上壓來。
還好劉紅說的只是假設的情況,否則以她現在這樣子來看,定是把孩子作為張一鳴生命的延續,倘若自己沒能替她保住,那她還能活嗎?
那自己豈不成了間接害死最親密朋友的凶手?
羅小雯想著就覺得害怕,趕緊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你不沒有嗎?”
“可是玲姐有,小雯,答應我,你一定要保證玲姐和孩子平平安安,這是一鳴留給我們最後的血脈。”
劉紅抓住了羅小雯的手。
在劉紅心里,她是被張一鳴的意外罹難徹底擊碎了信心,忽然間覺得人生如此無常,不可測的災難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她害怕這樣的災難落到關玲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關玲和孩子的狀況羅小雯剛才看過,還不錯,她趕緊安撫劉紅的緊張情緒:“行,沒問題,我保證他們的平安。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有些擔心你啊。”
“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這麼多人在一起。”
2
劉紅的話讓羅小雯生出許多感觸。
“說真的劉紅,以前我嘴上沒說,可心里總還是覺得你們這麼多女人跟著一個男人不是個事,但直到今天我才覺得你們……你們這些姐妹……你們這樣子其實也挺好的。”
劉紅看一眼羅小雯,才知道原來密友以前心里對自己這樣的生活狀態還是不完全認同。
不過這也不奇怪,這樣的事情有誰能輕易認同?
尤其是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
“我剛開始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但是現在我已經習慣和大家生活在一起,說實話,我喜歡這種生活。不能想象這次如果沒有姐妹們在一起,我怎麼能支撐得住。”
羅小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麼。
又走了一會,劉紅道:“小雯,你也該安安心心找一個了,總是在酒吧里混,也不是個事吧?”
張一鳴出事之後,劉紅強烈感到有自己的男人時那種幸福踏實的感覺。
未必需要天天在一起,但重要的是有一個人天天在心里,而且你知道一旦需要,這個人會全心全意地愛護你、支持你。
羅小雯笑起來,用有些玩笑的口吻對劉紅抱怨:“自從你有了自己的男人和閨中的姐妹,過著小女人大家庭的幸福日子,已經不再關心我這個舊姐妹。不知道吧?我現在很少泡吧了。”
“真的?”
劉紅有些意外。
羅小雯落寞地一笑,“真的。知道為什麼嗎?”
劉紅搖頭。
“因為你。”
“我?”
“因為我有時候真的好嫉妒你,我覺得你好幸福,你的幸福讓我對酒吧那些人和事沒了興趣,我知道,酒吧里是找不到這種幸福的。”
羅小雯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讓心靈安寧的那種幸福,所以她現在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和專業上。
“所以劉紅,別再難過了,你擁有過的幸福也許我一輩子都找不到呢。”
“會的,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兩個親密好友很久沒有談起過關於幸福的話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誰在勸誰。
3昨晚又是一次煎熬,自從三天前的晚上那令華佳敏羞愧不已的事情發生之後,這幾天每次運功對華佳敏和張一鳴倆人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而欲念偏是如此,越想不去想,越是無法擺脫。
原先張一鳴被這欲念糾纏的時候,華佳敏還算是清醒而冷靜的,如今倆人都被欲念的毒蛇咬住,每次運功為抵御這毒蛇各自自顧不暇,使運功的效果大打折扣。
天亮之後,華佳敏醒來。
掐算一下日子,今天應該是周六,從上周二落在這個山上,今天已經是第十二天。
由於這幾天運功過程中的煎熬,華佳敏的心態也變得焦急起來,要早些下山,脫離這樣的狀況才好。
聽起來外面的風雪似乎小了些,張一鳴已經不在機艙內。
想起三天前的失態,雖然已經過去這麼久,華佳敏心中的羞愧絲毫沒有減少,她不斷自問,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如此控制不住自己?
也許是因為遠離男女間的生活太久,所有源自身體本身的渴望被一點點一滴滴地埋藏起來堆積起來,它們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能量,一旦被誘發就無法控制住。
這並不是罪過,華佳敏安慰自己,可這安慰絲毫無助於減輕心中的羞愧,只因為自己失態的對象是張一鳴。
“華總,睡得好嗎?”
齊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華佳敏心中的胡思亂想。
“哦,還好。你呢?”
“好。”
齊眉今天的聲音聽起來特別高興,情緒和精神都特別好。華佳敏很快知道了她高興的原因。“他出去了。”
齊眉接著說,“說是先轉轉,探探路,然後盡快帶我們動身下山,就在這兩天。華總,我們很快就能回到下面的世界去了。”
聽著齊眉興奮的語氣,華佳敏也忘了心中的尷尬和羞愧。
是啊,快下山了,快回到下面的世界吧,回到人間,回到世俗中,這遠離塵世的高山之巔,是天堂也好、地獄也罷,讓所有的記憶就留在這里吧。
“你很想回去了?是不是想家,想念爸爸媽媽了?”
華佳敏柔聲問齊眉。
“嗯。”
齊眉被華佳敏的話引得立刻鼻子一酸,“我想念所有的人。”
4
華佳敏那一晚的反應是促使張一鳴今天早早離開機艙去探路的原因,風雪小些了,雖然兩個女人的身體還沒有達到最佳狀態,但是張一鳴感到不能在這山上再呆下去,他害怕欲念的毒蛇會將自己和華佳敏拖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張一鳴大概辨了辨山勢後,選了一個較平緩的方向開始向下走去。
張一鳴知道,通常來說山勢越平緩,下山的路途將越漫長,但他不得不如此,他必須考慮兩個女人的情況,她們不可能在陡峭且無路的山坡上爬高走低。
第一步,張一鳴想看看這片松林有多大,松林的下面是怎樣的環境。
走了半天,中午時分仍然沒有一點到達松林邊沿的跡象,張一鳴這才知道這片松林非常廣大。
這也說明飛機墜毀的地點海拔非常高,所以往山下走了這麼久,所見到的仍然只是這種耐寒的樹種。
張一鳴停了下來。
不能再往下走了,否則天黑前無法回到避難住處,兩個女人肯定會擔心,也會害怕。
尤其是齊眉,這可愛的小空姐,在飛機出事前的一刻表現出那麼勇敢和忘我的可貴品質,但畢竟是年輕的姑娘,這些天里張一鳴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如果自己出事,對她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
想到這里,張一鳴不禁又想起自己的所有女人們,想到飛機失事的消息對她們的打擊,張一鳴更加覺得不能在這山上盲目地繼續等待。
就在張一鳴准備返回的時候,身邊一棵樹上傳來一點響動,張一鳴抬頭一看,嘿,竟是一只松鼠。
張一鳴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逗了逗這可愛的小家伙,小家伙大概一生從未見過人類,不光是它,估計它生活在這里的祖祖輩輩也都沒見過人類,所以它的血液中,它的基因中就沒有對人類的害怕意識,張一鳴的口哨聲不但沒有嚇著它,反而讓它從所在的松枝上跳下一步,來到離張一鳴更近的一處松枝上,瞪著滴溜溜的眼睛看著張一鳴。
張一鳴忽然想到,兩個女人的身體正虛,如果打幾只松鼠帶回去烤了來吃,好歹也是肉食,對兩個女人的身體恢復應該有些助益。
張一鳴蹲下身來,刨開地上厚厚的積雪,打算尋找一些合適的石塊什麼的。
刨了幾處,真找到幾個石塊,張一鳴撿在手里,慢慢站起身,抬頭一看,那小家伙還在那里,好奇地盯著張一鳴,看他在干什麼奇怪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
張一鳴和小家伙對視著,看著它那小小的但滴溜溜的眼睛,那麼純潔、清澈,充滿好奇、友善,沒有一絲恐懼和懷疑,這樣的眼睛屬於那些沒有一絲陰暗面的徹底純淨的心靈。
張一鳴忽然覺得這樣的眼睛如此熟悉,猛然間,他想起來,沉香的眼睛跟眼前這小家伙不是一樣嗎?
雖然是完全不相同的物種,但作為生命而言,它跟小沉香是同樣的。
張一鳴的手慢慢松開,讓手里的石塊跌落到地上。
小家伙,好好過你的日子,好好享受你的生命吧。
今日相見,是我們彼此的緣分,對你來說恐怕更是千百年來的奇跡,記住我,記住今天,然後將一個關於人類的傳說講給你的子子孫孫吧。
張一鳴再吹一聲口哨,揮揮手,向松枝上的小家伙告別。小家伙似有領悟,發出歡快的“吱吱”叫聲,蹦蹦跳跳往樹上去了。
張一鳴動身往回走,心里一邊還在想著剛才跟那可愛的小家伙的神奇的心靈交流。真是一種愉快的體驗,張一鳴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忽然,張一鳴感到背後一陣寒意,似乎被一雙眼睛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