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氣溫下降,如華佳敏所言,白天的時候還顯得有些精力的齊眉的身體開始顫抖,意識又漸漸進入模糊狀態。
張一鳴中午的時候喂了她一些鮮奶,現在將剩下的又喂了她一些,但是情況並未見好轉。
華佳敏這邊更是糟糕,鮮奶根本喂不進去。
張一鳴每隔一段時間就運功給她輸送些內力,以圖護住她最後的生命火種,白天的時候這種方法還管點用,到了晚上則越來越難起效,張一鳴知道,不光是華佳敏,包括齊眉在內的兩個女人的生命都又再一次走到死亡的邊緣,這一次甚至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今晚將是比昨天更加難熬的一夜。
夜晚的寒冷讓張一鳴自己也需要不斷運功驅寒,這更增加了張一鳴內力的消耗,而尋找到的少量食物張一鳴沒敢多吃,因為他不知道還需要在這山上堅守幾天,食物要盡可能留給兩個體力極度虛弱的女人。
“冷。”
齊眉迷糊中吐出一個字。
張一鳴收回放在華佳敏丹田處給她輸送真氣的手掌,瞄了一眼機艙外面的雪地,這高山上的月光比山下世界所見的格外亮堂,只不過是如鐮鈎般的一彎,就映照得雪地泛出淡淡的銀白色的清光,顯得靜謐神秘,意境幽遠,如果在詩人的眼里這定然是一幅絕美的畫面,不定會激發出多少風雅詩句來,可惜此刻張一鳴胸膛中所裝的是一顆焦急紛亂又倍感壓力的心,體會不了這良宵美景的詩情畫意。
張一鳴輕輕親了一下迷糊中的齊眉,俯身伏到了她的身上。
對於這個小空姐,張一鳴已經沒什麼猶豫的了,就讓這山上的一切成為生命中一段美麗的際遇吧。
2齊眉再次在溫暖中醒來,知道那個男人又在為自己運功,心里一陣說不出的羞澀。她輕輕推推身上的張一鳴,讓他知道自己醒了。
“還冷嗎?”
張一鳴問。
齊眉搖搖頭。“華總怎麼樣了?”
張一鳴輕輕退出齊眉的身體,“我再給她運運功,你要感覺冷了就叫我。”
黑暗中齊眉的臉不由一燙,她知道冷了就叫他是什麼意思。
張一鳴的雙掌再次罩上華佳敏的丹田,齊眉躺在旁邊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看見他的身體都顫抖起來,猜得出那該是體力透支的征兆,可是華佳敏卻沒有什麼反應。
“你為什麼不那樣救她?”
齊眉忍不住再次說道,一起劫後余生快兩天了,她無論如何不願看著華佳敏最終沒能逃過死神之手。
為什麼不能那樣救她?
張一鳴的心里也在掙扎,華佳敏的情況跟當初武清揚類似,如果那樣做,應該能將她挽救回來。
可是,她是趙敏的媽媽,自己這次搭上這趟航班,不正是因為心底還希望能夠得到趙敏嗎?
一旦跟華佳敏發生了那樣的接觸,張一鳴知道即便這次能夠活著下山,自己也永遠沒有臉面跟趙敏在一起了。
可是如果救不了華佳敏,對趙敏來說又將是怎樣一種打擊?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你那樣做了之後就不能再在她手下做事,是嗎?即便如此又怎麼樣呢?不管你將會因此失去什麼,名聲、財富或者前途,又怎麼樣呢?相比於救她一命來說,你就這麼舍不得這些東西?”
齊眉顯得急躁起來,她看出張一鳴沉默中的猶豫,因此知道他不是不能救華佳敏,而是心中有障礙。
“你不要說了。”
張一鳴煩躁地打斷齊眉,“你講的那一切對我都不重要,我沒有什麼舍不得的,可你知道嗎?她是我喜歡的女孩的媽媽,如果我對她也那樣做,我還怎麼能跟她女兒在一起?”
齊眉愕然沉默了,她沒想到張一鳴跟華佳敏會是這種關系,這時她才記起華佳敏嘴里總在說的小敏,那一定是她的女兒,他喜歡的那個女孩了。
張一鳴在做著最後的努力,想通過手掌中的真氣灌注於華佳敏的丹田,打通她的經脈,但終於還是頹然無功。
張一鳴感覺到在夜晚的寒冷中,華佳敏生命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如果她……死了,你能安安心心跟她女兒在一起嗎?”
齊眉忍不住還是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這正是張一鳴的為難之處,救與不救,似乎都不可能跟趙敏在一起了。
張一鳴搭上這趟飛往成都的航班,本是想看老天能否幫忙給一次機會挽回趙敏的心,誰知道老天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反讓他從自己的內心里先徹底死了這條心。
也許,只能向趙敏說再見了。張一鳴的腦海中浮現出從見到趙敏的第一面起,跟趙敏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所有的記憶竟是如此清晰。
看己今生跟這個女孩真的無緣。張一鳴心中沉沉一嘆,感覺到深深的悲哀。……
3華佳敏醒來,天已亮,身體上的感覺讓她立刻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華佳敏是過來人,這樣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也沒什麼感到特別難為情。
只是如何對小敏交待?
華佳敏想不出答案,心里一嘆,還是等到有命下山再說吧。
張一鳴已經不在機艙內,華佳敏看了看旁邊的空姐姑娘,發現她也醒著。
不知道她是否看見一鳴和自己做的一切?
想到這一點華佳敏才感覺有些臉熱,可是在這狹小的機艙殘片內,兩個無力動彈的女人,即便明知會看見又能怎麼樣?
在這與世隔絕的陌生世界里,又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也許一切世俗的觀念都可以也不得不拋到九霄雲外,就像自己第一夜聽著一鳴在咫尺之遙的身側為她運功療傷一樣。
“一鳴呢?”
華佳敏問身邊的齊眉,算是主動跟她打招呼。
齊眉臉紅紅的看著華佳敏,輕輕搖搖頭,“不知道,出去了。”
看著齊眉的臉色華佳敏斷定她知道昨晚的事情,華佳敏也不再想那麼多。“我們還沒有互相認識。你叫什麼名字?”
華佳敏問。
“齊眉。舉案齊眉那兩個字。”
“哦。好。”
華佳敏笑起來。
齊眉知道華佳敏笑容中的含義,乘務組里面的姐妹也常常拿她的名字開玩笑,說她以後一定是一個中國男人夢寐以求的好妻子。
“我姓華。”
華佳敏又自我介紹。
“我知道。他一直叫您華總。”
“我能稍微動一點了,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您嗎?”
齊眉又問。
華佳敏試了一下,發覺自己還不能動。
“你好好休息,我沒什麼要你幫的。你是個很出色的姑娘,飛機出事前那一刻你的表現讓我敬佩,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成為最優秀的空姐,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等到救援人員到來。”
“華總,您也是。”
齊眉說,停了一會又道,“他那麼尊敬您,您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華佳敏笑了笑,伸出手,齊眉懂了她的意思,也伸出手和她握在了一起。
4張一鳴就躺在離機艙殘片不遠的雪地里。
他在這里已經躺了很久,刺骨的寒冷像千萬根尖針一樣扎著他,但是他一動不動。
張一鳴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心中那衝動的欲念。
張一鳴是在華佳敏蘇醒之前,也是在自己欲念爆發的那一刻之前逃離了華佳敏的身體,一頭衝進外面的雪地倒了下去,讓刺骨的寒冷來澆滅自己心中如火的欲念。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張一鳴在心中呐喊自問。
今天的張一鳴已不是最初救樂樂的時候,現在的他對於心中的欲念基本能做到收發自如,遠的不說給武清揚成功療傷,即便此時此地在給齊眉運功的時候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視色如空,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昨晚終於拋開一切雜念給華佳敏運功的時候,卻陷入了一個欲念的深淵。
開始的時候並不覺得,可是隨著運功的深入,華佳敏的身體漸暖,知覺有所恢復,體內的氣息和身體本身本能地開始反應,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張一鳴感到心中的欲念也如蟄伏一冬的毒蛇,逐漸蘇醒過來。
張一鳴本以為自己能夠控制得住,但是那條毒蛇不斷噬食著他的意志力,直到他終於接近崩潰。
張一鳴在最後的一刻前倉皇逃離,避免了出丑,卻也因此沒能徹底打通華佳敏的經脈。
張一鳴不能原諒自己,他恨不得自己就此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中。
然而死是不可能的,除非想所有的前功盡棄,否則再不能原諒自己也還是得去面對。
張一鳴起身回到機艙里,看見兩個醒過來的女人,感覺尷尬萬分,尤其不敢正視華佳敏的眼睛。
華佳敏反倒比張一鳴自然,她明白張一鳴心里的想法,也不說破,只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道:“一鳴,手里的食物能讓我們堅持多久?”
華佳敏的話明顯表達出一種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堅守下去的積極心態,不禁讓張一鳴心中一喜,忘掉了心里的尷尬。
“還能堅持好幾天。下午我再去飛機那兒找找,也許還能找到些。”
“那就好。我現在還不能動。等我和齊眉都能活動了,我們可以幫你。大家一起堅持下去。”
張一鳴激動得幾乎想喊出來,自己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華佳敏現在的心態變好了,有了求生的願望,這正是災難後存活所首先必備的。
其實,華佳敏也是努力做出這種積極的樣子來,她心里明白,張一鳴昨晚終於采用了特別的方式來救自己,其間必定經過艱難的心理掙扎,對他來說那也是一種巨大而痛苦的抉擇和付出,如果他做出了這樣的付出而自己沒有相應的回報,豈不辜負他的一片苦心?
“華總,您一定能夠活動的,我會一直為您運功,直到您好起來。”
張一鳴的話讓華佳敏心里不禁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她現在的狀況比昨晚要好,如果再次療傷,她肯定不會像昨晚那樣深陷昏迷一無所知。
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激動的張一鳴卻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信心滿滿地繼續說道:“只要你們兩人都能夠恢復活動,就算等不到救援人來,我也有信心把大家帶下山去。”
張一鳴的話不是無的放矢,他知道現在是太白山大雪封山的季節,所幸這幾天沒有下雪,但是一般不到五月過後,常人是進不了山的,所以這救援之人什麼時候能來真是沒有把握,很可能最終下山靠的還是自己。
華佳敏看著張一鳴,給他一個感激和信任的眼神,華佳敏心里明白,就算為了他這份一定要救自己的堅持之心,也不該辜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