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如此准確地直奔關鍵之所在,張一鳴心里幾乎百分之百斷定,有人泄密了。
是誰?
小莫剛才似乎懷疑張一鳴,但張一鳴知道當然不是自己。
張一鳴剛剛涉足莫老板的圈子,不清楚他們每次行動會有多少人知道,因此無法判斷誰有可能泄密。
不過從常理推測,這種事情不可能讓很多不相關的人知道,即便是自己人也不例外。
就今天這次出貨,一般而言,准確的時間、所走的路线、藏貨的所在等等情況,只該有莫老板、小莫和張一鳴三人知道才對。
難道……
忽然,張一鳴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難道這是一個跟當初陷害歡歡一模一樣的局?
仔細一想,情形太相似了。
要不是有張一鳴,小莫那天晚上在越南就已經丟了貨,因此,把他拋出來,一來迷惑和麻痹張一鳴,二來讓小莫受到應有的懲罰,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這麼說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
張一鳴心念急轉,反復回想來到東興後的點點滴滴,但是找不到一點可能泄漏自己身份的露出蛛絲馬跡。
至今為止,他沒有跟任何人有過任何聯系,他離開北京後,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每天晚上面對鏡中那張他自己都陌生的臉,他也絕對相信即便億份之一的巧合有原先認識他的人來到東興,就算跟他對面相逢,也不可能認得出他來。
那麼究竟是怎麼暴露的?
可惜這時候已沒有時間讓張一鳴去反省,他一邊慢慢走向車尾,准備搬出尾箱里面的雜物,一邊懊惱地想著,媽的,要是栽在和歡歡同樣的一個局里,那真他媽衰到家了。
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那真怪不得別人。
想想前幾天還在想著“自作孽,不可活”的話,張一鳴十分沮喪,這回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不行,“從來就沒有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們自己”張一鳴可是唱著這歌長大的,即便面臨此時危急的處境,也不能輕易放棄一搏的努力。
張一鳴摸了摸放在褲兜里的扳手,心想,警察同志,對不住了,為了自救,今天只能讓兩位受點委屈,要是真被你們人贓並獲帶進局子里,對我來說一切都將不可挽回了。
張一鳴陪個笑臉給警察,然後招呼小莫,“來幫忙搬東西。”
在這高速路上,既要尋個沒有來往車輛的短暫間隙,又要一下子同時放倒倆警察,張一鳴沒把握。
必須讓小莫也對付一個,就算他不能一下子搞定,至少阻止住倆警察之間的互相馳援也是好的。
“嘿,來了。”
小莫輕松地應一句。
就這一句之間,張一鳴突然有了新的發現。
2在邊檢站被武警檢查的時候,小莫那緊張得有些變色的面容一下子閃回張一鳴腦海。
這一刻,小莫居然顯得很放松,這小子怎麼突然之間有了臨危不亂的大氣?
莫非……
一瞬間,疑竇升起,張一鳴立刻開始修正自己對眼前這謎局的判斷。莫非今天這一出,唱的並非當日對付歡歡的戲碼?
正准備彎腰搬東西的張一鳴心里有了打算,他慢慢站直身子,臉上的笑容仍在,口里的語氣卻不像剛才那樣畢恭畢敬。
“警察同志,能不能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下?”
張一鳴對一個警察道。
張一鳴這話令那警察一愣,他顯然沒想到張一鳴突然來這一著,中國公民有幾個敢在警察執行公務的時候向他們索要證件的?
略微一愣之後,那警察白眼一翻,厲聲道:“怎麼了?我需要向你出示證件嗎?看見我們的警服沒有?看見我們的車牌號沒有?知道桂0代表什麼嗎?”
聽了警察的話,再看著他那虛張聲勢、色厲內荏的表情,張一鳴登時心中已經大白。
今時已經不同往日,雖然人們仍然很少有習慣向警察索要證件以驗證其身份,但若你真的提出了,警察是不該說出“我需要向你出示證件嗎”這樣不當之言的。
另外,這個警察模樣的人所犯的更大的一個欲蓋彌彰的錯誤在於,他不該拿著警服和車牌號唬人。
他不提他們那輛車還好,這一提,又讓張一鳴想起一個違反常規的可疑之處,0牌號是警方的牌號沒錯,但那表示警方的其它用途車輛,警察執行公務,必須要用掛“警”牌的藍白兩色警車。
張一鳴現在基本斷定,這兩個警察是冒牌貨。
做個假車牌,弄套假警服都不是太難,但一時之間想弄輛車改成藍白兩色的警車模樣,怕是有點不易,所以才有了這輛桂0牌照的所謂警車出來執勤的場面。
張一鳴怪自己剛才一時不查,險些著了某人的道。
這個某人是誰?
張一鳴心中一笑,不用想也知道。
老莫啊老莫,還在考驗我呢?我張一鳴要是不配合你演一把,真對不住你導演的這出好戲。
假毒販碰上假警察,李鬼對李鬼,倒要看看誰裝得過誰。
張一鳴心中已寬,對那粗聲大氣的假警嘻嘻一笑,道:“是,是,我現在就把尾箱搬空,您好好查查。”
這時,正好另一個假警走回自己的車邊去取什麼東西,而張一鳴他們停車的位置前後也恰好沒有過往車輛,張一鳴覷准時機,招呼剩下的一個假警道:“同志,麻煩幫一下,這個箱子很重。”
此人不疑有它,走上前,彎腰埋頭,俯在揭起的汽車後蓋下面,來給張一鳴幫手。
此時還不動手,卻要更待何時?
張一鳴毫不遲疑,“嗖”的掏出褲兜內准備多時的扳手,“砰”的一下砸在假警後腦上,只聽一聲悶哼,此人一頭栽進汽車尾箱里。
3一旁的小莫沒想到張一鳴說動手就動手,一點先兆沒有,意外之下一聲驚呼出來,“你怎麼真砸……”
張一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小莫的嘴,同時拉低小莫的身子,令揭起的尾箱蓋擋住前面另一個假警的視线。
“你叫什麼?不干掉他們,我倆就完蛋了。快,把那一個引到後面來。”
張一鳴故作焦急萬狀。
“警察同志,能過來幫個忙嗎?”
張一鳴又衝前面叫到。
這時小莫才掙開張一鳴捂嘴的手,直起身來叫到:“不用了,段大哥,這都是自己人。”
張一鳴已經把扳手牢牢捏在手里,做出高度緊張戒備的狀態,聽了小莫的話,裝出一愣,驚問:“什麼意思?”
前面的假警也過來了,見到暈倒在尾箱里的同伴,又驚又急,臉上立刻青一塊白一塊的,“怎、怎麼搞的,小莫你沒拉住他?”
“段大哥動作太快,我還沒來得及,他就動手了。”
小莫看看張一鳴,又看看假警,一臉無奈和歉意。
假警還沒有說話,張一鳴裝出終於明白怎麼回事,先發制人地大聲吼出來,“我操,小莫,原來你們他媽的都在耍我是吧?好,好,你把車開去南寧,老子不干了。”
張一鳴說完回身就走,小莫急了,拉住張一鳴,低聲下氣地勸道:“段大哥,您消氣,待會我慢慢給您解釋。現在我們馬上走,不再耽擱了。”
張一鳴看看左右,似乎無奈於在這高速路上不好攔車,這才一回身,將那暈倒的假警從車尾箱里拉出,一把推到另一假警懷里,再怒氣衝衝地“啪”的一聲把尾箱蓋砸下關上。
“你他媽自己搞定這一個,他要死了只能怪他活該。”
張一鳴衝假警甩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到車前,鑽進了駕駛室。
那假警抱著自己的同伴,一時無措,見張一鳴發怒的模樣,他也不敢說什麼。
小莫看看這假警,只得說一句:“等我們回去再跟老大解釋,我要先走了”說完也趕緊跑到前面鑽進車里去了。
張一鳴余怒未消,發動汽車,嗚的一聲駛上高速路,丟下兩個假冒的警察和他們的汽車留在原地。
一路上,張一鳴不再說話,小莫知道他生氣,自顧自地便把老莫的計策說了一遍,最後道:“老大主要是想測試一下你臨事的反應,看以後能不能合作更大的買賣。”
張一鳴不由冷笑,道:“不光是測我臨事的反應吧?恐怕主要還是想看看我可不可靠才是真的。只有真正的毒販、亡命之徒才敢殺警察,對不對?”
“沒有沒有。”
小莫矢口否認,“老大早就相信你了。”
張一鳴冷哼一聲,道:“你知不知道,剛才如果有槍,或者哪怕是一把刀,那家伙就死了。老莫玩這一套,值嗎?”
小莫不好意思起來,“這怪我,本來說好關鍵時候我要拉住你,說出真相的。”
“算了。”
張一鳴嘆一口氣,“我也知道,做這一行的爹媽都不能信。何況我跟你們本來也不是朋友,大家都是為錢。老莫信不信我無所謂,以後每次完事,記得按時給我結賬就行了。”
小莫笑笑,很尷尬,說不出話來回答張一鳴。
4剩下的旅途無驚無險,車進南寧市區後,小莫指路,引導張一鳴將車開到一個商場外面的停車場。
“下一步做什麼?等人來取貨?”
停好車,張一鳴問。
小莫搖搖頭,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張一鳴聽見里面只“喂”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小莫聽見“喂”後,也只說了一句:“車已經停在停車場。”
“走吧。”
掛斷電話,小莫叫張一鳴下車。
“這就算完了?”
張一鳴下車後問。
“完了。有人會來把車開走。”
“嘿,這倒也簡單,只要路上不碰上檢查,這錢賺得還算輕松。”
張一鳴裝作很高興的樣子,心中卻對如此嚴密的隔離程序感到無奈。
原來整個過程竟是如此,人都見不到,看來要想深入惡之花內部,且得花些功夫。那麼下一步該如何計劃?
一同和小莫步出停車場的張一鳴忍不住回頭張望剛剛停好的汽車,這時一個游蕩的身影進入張一鳴的視线。
是來接貨的?
張一鳴心中一喜,心想先認清個臉面也好,沒准以後用得上。
於是一邊走,張一鳴一邊借些機會又回頭看了幾次,誰料最後看見那鬼鬼祟祟的家伙開始捅一輛汽車尾箱的鑰匙孔,張一鳴這才明白過來,那不過是一個專撬尾箱的小偷而已。
媽的,小毛賊,浪費我精神,張一鳴暗罵一句。
正在失望之余,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張一鳴想起一條好計。
嗯,籌劃籌劃,小毛賊沒准有大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