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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回 若有來生

紅樓遺秘 迷男 8216 2024-03-03 07:33

  白藕顧不得渾身酸軟,一待男人緩下,便急忙起身穿衣,問凝露道:“皇上又是一個人過來?”

  凝露立在婦人身側,一邊幫她束發一邊與世榮偷偷做鬼臉,口中答道:“不是,今兒排場可大哩,一大幫宮人跟著,後邊還有幾輛大車子。”

  “幾輛大車子?”白藕微微一怔。

  “對呀,不知里邊是些什麼人,師祖爺吩咐大家焚香掃地,又命我快快來尋師父迎接鑾輿。”她嬌軀輕扭了一下,原來是被躺在床上的男人伸手捏了下屁股。

  兩人動作飛快,不一會便已整理完畢,白藕回身對世榮道:“快穿衣服,我們先過去,你也跟著來,我待會就去求皇上,今兒定要把你討過來,以後便可名正言順的呆在這邊。”

  世榮一呆,嘴里含糊應了,心中卻想:“她去求皇上,皇上多半會答應,到時執事太監開冊點名,回奏‘織霞宮查無此人’,嘿嘿,我這冒牌小太監可就大大不妙啦……”

  兩個女人匆匆離去,世榮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了一陣,依舊毫無對策,心道:“沒辦法,看來只好就此溜出宮去,雖然功力不到七成,但只要別碰上四大聖衛,量也沒誰能留得下我!”主意一決,便趕忙起身穿衣,下床走出屋去,才一出門便聽望仙殿那邊隱隱傳來鼓樂之聲,眺目望去,見殿外無數彩幢飄揚,暗忖:“狗皇帝往日過來這采瓊閣偷幸三位聖姑,身邊隨從至多只帶三、五個,今天卻弄這麼大的排場,不知在搗什麼鬼?”禁不住好奇,當下悄移過去,打算偷偷瞧一眼再逃出宮去。

  世榮身上穿著道袍,混在人群里,跟其他采瓊閣的道僮沒什麼兩樣,他從一隊禁衛前堂皇而過,也沒引起誰懷疑。

  走近一瞧,便見許多宮人正簇擁著一乘七寶香輦緩緩行至,而宇文長老率了三名嬌徒及幾十個道僮於殿前伏地跪迎。

  寶輦停下,珠簾掀處,只見一個身穿萬壽袞龍袍,頭戴八寶金紗帽的白淨胖子步下輿階,正是令世榮妒憤不已的當今天子。

  宇文長老與眾徒子徒孫口呼萬歲,將皇帝迎入望仙殿中,世榮正想混在人群里跟進去,心中突生警兆,眼睛鎖定住了皇帝身邊的一個銀衫人。

  那人長發及腰,身形苗條,似乎是一個女子,隨隨便便的幾步,竟令世榮生出無懈可擊之感,暗暗琢磨道:“傳說四大聖衛中的銀面具是個女的,莫非就是此人?”正在思量,忽見那銀衫人回過頭來,趕忙低下臉去,但那一霎,眼睛已掠見她臉上戴著一張只露雙目與鼻孔的銀面具。

  銀衫人環目周圍一圈,似乎若有所思,隨即緊跟著皇帝入殿去了。

  世榮背後微浹,心中怦怦直跳:“果然是銀面具,此人的修為絕對比那個鐵面具還要可怕…牛清那老東西到底從哪里找來這四個扎手貨?”旋而暗暗告戒自己:“在月華精要練成最後一層之前,絕對不能動這四大聖衛。”他停了腳步,再也不想跟進殿去,當下跟在幾個從殿中退出的道僮後邊轉身離開。

  到了偏僻處,世榮方才悄悄舒了口氣,正盤算從哪個方向逃出宮去,忽又思道:“妖道與三個徒兒皆在望仙殿接駕,萬花結界那頭的丹房必然無人看守的了,何不探一探再出宮去?”想及宇文長老在皇宮中暗設了個奇陣守那丹房,必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心中愈覺誘惑,返身便往那萬花結界的入口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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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進了望仙殿坐定,便向葫蘆道人道:“國師,你有卜算神術,可知朕今日是為何而來?”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躬身道:“聖上紅光滿面桃花現頂,臣無須卜算,也知必是因那眾美逢主百鳳朝陽。”

  皇帝哈哈大笑:“好一個百鳳朝陽,道長果是真人矣。聽了國師的爐鼎之說,朕上月命人去蘇杭一帶采選,得了數百幼女,然後尖上選尖,美中選美,再挑出來其中的九十九名,今日便請國師鑒定一下,瞧瞧哪些是好的,哪些不可用。”

  一邊的碧荷嬌聲問:“萬歲爺,那幾個人不阻攔你了麼?”

  皇帝笑容微斂,輕哼一聲道:“這回我可不大張旗鼓了,只叫蔡嘉悄悄去辦,又不是在都中,他們想攔也攔不了!”原來前次他在宇文長老的鼓動下欲大肆采選幼女,結果被鎮國公牛清等幾個大臣聯奏勸阻,這次終於學乖了,也不驚動都中,只派出宮中的都副太監蔡嘉悄赴蘇杭一帶采選。

  紅蓮趁機道:“那幾把老骨頭也真是管得太多了,聖上快活了,心情舒暢了,便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哩,他們老管那麼多做甚麼!”她知跟隨皇帝同來的皆是可靠心腹,因此言中無憚。

  白藕接道:“不在都中選才好呢,蘇杭的水土最好,那一帶的女孩兒大多養得水靈白淨,可比都中的強多了。”

  皇帝見身邊的三位聖姑皆濃妝艷抹嬌媚欲滴,言語又十分合己心意,笑道:“朕在朝上對著那幫老家伙都快悶出病來了,只有見到你們才能輕松自在。”

  紅蓮嬌聲道:“那萬歲爺以後就多多來,時時來,那幾個老家伙不見也罷。”

  皇帝聞言又大笑起來,朝旁邊的蔡嘉道:“傳她們進來,讓國師品一品你挑選的人。”

  蔡嘉應了,傳言下去,過不一會,便見兩隊朱顏綠鬢明眸皓齒身穿薄羅輕紗的少女魚貫而入,年紀約為十至十五模樣,個個都是欺桃賽杏的容顏,笑燕羞鶯的模樣,排在大殿上真可謂花成陣,柳作行。

  宇文長老眼中一亮,撫須連道:“好、好、好,多是上等之選。”

  皇帝得色道:“當中可有什麼濫竽充數之流?”

  宇文長老仔細觀察,忽指了其中一個紫裳女孩,微笑道:“這個便是。”

  皇帝望了望那少女,疑惑道:“這小娥顏色鮮妍,冰姿玉骨,不正是國師所說的好爐鼎嗎?”

  宇文長老笑道:“質地是不錯,可惜已非處子,入不得藥了。”

  皇帝神色一變,轉目怒視旁邊的都副太監。

  蔡嘉驚得慌忙跪下,首伏於地道:“這些小娥都是未嫁之人,且在入宮之前又逐一檢查過的,不知國師可有……可有看錯?”

  宇文長老神色自若,微笑道:“一問便知。”命人把那小娥帶近前來,輕聲問:“你可是處子?”

  那女孩聞言,立時臉色發白渾身發抖,半晌不答。

  蔡嘉瞧她那神情,已知事情不好,跪在地上怒喝道:“國師問你話呢,怎麼不答?”

  紫裳少女雙膝一軟,跪地不住磕頭,顫聲道:“皇上饒命,奴家不是有意的。”

  皇帝忍不住喝道:“什麼叫做不是有意的?全都快快給我招來!”

  紫裳少女發寒似的不住打擺子,驚得幾欲暈厥:“奴……奴家在家……家中時,表……表哥曾用酒將奴奴……奴家灌醉,趁……趁機把奴……”還未說完便已泣不成聲。

  蔡嘉白著臉怒道:“你是怎麼裝成處女的?所有人我都親自檢查過的!”

  那少女哭道:“奴家不……不知。”

  宇文長老朝皇帝躬身道:“這事也不能全怪蔡公公,井市間有些伎倆可將破身之人化裝做處子,更有一些女子天生陰膜肥厚,即便破了,外觀卻仍若處子,肉眼甚難分辨的。”

  蔡嘉聽國師為自己開脫,心中感激欲死,命人將那紫裳少女拖將下去,朝皇帝不住磕頭道:“奴才該死,回頭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保證下次定不再錯。”

  皇帝也不睬他,微笑問宇文長老:“國師怎能一眼就瞧出蹊蹺來,難道是用卜算之術麼?”

  宇文長老笑道:“非也,道家陰陽術中便有從女人外觀判斷是否處子之法,方才那小娥眉尾已開眼角已化,加之頸項不軒,皆吻破身之相,是以臣敢下斷言。”

  皇帝道:“國師真神目也,請再為朕續品。”

  宇文長老道:“聖上過譽,微臣焉敢當此。”又再細觀那些小娥,片刻之後,指了一個白裳少女,喚人帶上前來。

  皇帝見她似只十一、二歲,卻生得顏若桃花眉目如畫,心中好不喜歡,詫異道:“這個也是破了身的?”

  ************

  熊先鋒魏劭身上的火焰雖然已被撲熄,卻如癱瘓般伏地不動。

  眾人仔細一瞧,不由皆盡駭然,原來他須發俱焦,左臂至肩已被炸得血肉模糊,身上也被火焰燒得慘不忍睹。

  此刻那七、八只從黑暗中悄現的紅鴉已越飛越近,魏劭見眾人皆圍在身邊不動,心知是為了保護自己,鼓起余力嘶聲喝道:“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虎先鋒翁辛志大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偏要管你,快給我起來!”奮力要挾他起身,鷹先鋒許昆、鼠先鋒蔣隆也一人一邊死命拖拽,無奈魏劭身形肥巨,在癱瘓之下寸步難行。

  沉瑤見形勢危急,偏又不能扔下魏劭不管,心中忽然一動,突將手中火把朝那幾只紅鴉奮力丟去,但聽霹靂轟響,半空炸開起數團火球,震得四下皆顫。

  病狐焦慕鳳見狀,忙撿起一支掉在地上的火把,甩手朝另外兩只紅鴉拋去,又在黑暗中爆出一團火球。

  許昆正拼力拖拽魏劭,突見一只漏網的紅鴉已飛至身側,叫道:“壞了!”

  顧不得許多,提起鷹爪鋼手飛擊掃去,立把那只紅鴉擊出老遠,無聲無息的墜入黑暗之中,奇怪的是居然沒有爆炸。

  犬先鋒常彥昆眼角掠見,心中靈光一閃,大叫道:“是神火飛鴉!是神火飛鴉!大家快把火把熄了,它們是由火引爆的!”

  余人一聽,趕忙將其它幾根火把用腳蹋熄,黑暗中聽得那些紅鴉飛至,便用兵器格擋,果然再無引起爆炸,過了一會,似乎再無飛鴉來襲。

  黑暗中一片寂靜,忽聽蔣隆罵道:“好歹毒的機關,這里黑咕隆咚的,進來的人必定會帶著火把,而這些鬼東西偏偏就是用火引爆的!”

  四下再無半點光亮,真可謂伸手不見五指,寶玉顫聲道:“這……這神火飛鴉是什麼?怎麼一碰著便天崩地裂的?”

  常彥昆道:“我曾聽先師說在嶺南有個行事詭秘的百寶門,其門人在幾十年前造出一種極可怕的火器,外表就是做成烏鴉模樣,會飛行,會循聲追人,里面裝填了硝石、硫磺、狼毒諸物,遇火即爆,這些皆與剛才那鬼東西極相似,因此我相信它們就是神火飛鴉。”

  寶玉一聽“百寶門”三字,心忖:“不就是凌姐姐與白姐姐她們的師門嗎?”

  翁辛志駭然道:“這些鬼東西又不是活物,會飛行已算奇事,怎麼還會循聲追人?”

  常彥昆道:“世上工於奇淫巧技之人不知有多少,其內里的設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他停了一下接道:“如果剛才那些東西真的是百寶門所制的神火飛鴉,那麼,百寶門中有人參與丁翊地下秘庫建造的傳言便是真的了。”

  兜兜突然失聲道:“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那這里邊有五條神龍看守的傳言只怕也是……也是真的哩。”

  眾人一陣沉默,這回再無人與她開玩笑。

  病狐焦慕鳳道:“不知這里還有多少神火飛鴉,眼下只有摸黑前行了。”

  兜兜抽噎道:“可是魏叔叔走不了,怎生才好?”

  魏劭喘息道:“別管我了,你們快走。”

  鼠先鋒蔣隆道:“拖也要把你拖走,臭肥豬你還欠我兩壇燒酒呐!”

  魏劭的肥臉在黑暗中一窩,竟哭了出聲來,喊叫道:“再不干脆點,就全都把命搭在這里啦!你們還要保護大小姐呀。”

  沉瑤淡淡道:“魏叔叔,你就別多說了,絕不會有誰肯丟下你的。”她頓了一下接道:“既然不能用火照明,大家便用繩索連結而行,以防有人走散。”

  眾人應了,許昆撕下一截袖子幫魏劭的傷臂做了個簡單的包扎,虎先鋒翁辛志將其負於背上,道:“走吧,大肥豬由我負責照看,其他人保護好大小姐。”

  沉瑤卻道:“不用管我,賈公子江湖經驗甚少,你們留神幫他吧。”

  寶玉心頭一暖:“如此情形,她竟然還惦記我,真不枉我帶她來這里呢。”

  鼠先鋒蔣隆道:“這個自然,賈公子就跟在我後邊吧,一有什麼動靜,你便出聲。”

  常彥昆從背囊中取出一條繩子,讓每人握住一段,安排妥當,眾人這才摸著黑繼續往前探去。

  寶玉鼻間聞著一縷淡淡的女人香甜,黑暗中分不清是沉瑤還是兜兜的,正胡思亂想,忽聽沉瑤在後邊低聲道:“寶玉,你怕不怕?”

  進入這地底還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經歷了數度詭異的凶險,寶玉心中豈能不怕,只是一聽小仙子的動人聲音,所有懼意頓然煙消雲散,搖頭道:“不怕……沉姑娘,你們為什麼要來這里呢?”

  沉瑤半晌不語。

  寶玉訕訕道:“若是不方便說,只當我方才沒問。”

  卻聽沉瑤幽幽道:“我要來尋我爹和娘的下落。”

  寶玉訝然道:“你爹和娘不見了麼?怎麼找到這里邊來了?”

  沉瑤道:“他們在五年前失蹤了,我從中原尋至南疆,又從南疆找回中原,卻始終毫無所獲……”

  寶玉聲音微顫:“這麼說你已經找了五年啦?”聽她聲音雖然平淡,但想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天南地北地尋找爹娘,五年之中定然飽嘗了無數淒風苦雨,心中登時憐意大發。

  沉瑤續道:“你前日拿的那支聖蓮令,正是我爹爹從前的隨身之物,此物既然是從這里面找到的,說不定也能從這里找到一點线索,所以我才求你帶我進來看一看。”

  寶玉旋又想起那四具玉棺,當時聖蓮令便是供奉在其中一具之上,心中登時慌亂起來:“千萬莫是已遭…已遭不幸才好。”勉強安慰道:“姑娘放心好啦,吉人自有天相。”

  沉瑤黯然道:“可是我爹爹的仇人極多,只怕……只怕……”她雖時常安慰自己,但這五年來毫無音訊,心里難免滋生出一絲不祥之感。

  寶玉聽她話語中透出幽幽淒楚,心中憐意更盛,真恨不得能立刻幫她把爹娘找回來,又道:“你這麼天涯海角千辛萬苦地尋找,老天爺豈能忍心不把他們還給你?我……我來幫你一起求求老天爺好了,嗯……老天爺呀,若是你將沉姑娘的爹娘還與她,我願意……嗯……我願意減壽十年。”他對生死從來淡薄,能不能長壽更是毫不在乎,心中痛惜美人,這願便許得十分慷慨。

  沉瑤“啊”地輕呼一聲,半晌後才顫聲道:“你……你為什麼要……要為我許這樣的願?”

  寶玉以為唐突了佳人,心中自省道:“我又不是她的什麼人,許這樣的願的確有些不合適吧?”囁嚅道:“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些兒找到爹娘,心里邊能快樂起來,絕……絕沒有別的意思。”

  沉瑤心中震顫,黑暗中幾乎掉下淚來,只道此君對自己情深意重,因而甘願折壽許下重願,殊不知對這色人來說,天底下所有的美人兒都似他的親姐妹一般,即使換了另一個,如此情形下他多半也是舍得那十年壽命的。

  寶玉見沉瑤再不出聲,更認定是自己把她惹惱了,心中惶然不安,正思該說什麼話補救,突聽犬先鋒常彥昆在前邊叫道:“大家且停,這邊好象沒路了。”

  余人聽見,心中皆盡一凜,他們此段過來,雖是摸黑而行,但似乎並無遇見支道,如果前面真的沒路,弄不好便得調頭回去,需重新穿過藏著神火飛鴉的危險地段不說,那道把來路封住的堅硬石牆是否能砸得開更是大大的問題。

  鼠先鋒蔣隆心有不甘,拿著小鐵鎬上前四下敲打,但聽聲音實在,皆似擊在山壁上,終於灰心道:“怕是真的沒路了。”

  兜兜在黑暗中走久了,心里越來越害怕,小聲道:“要不我們快點轉回去吧?再想些法子對付那道石牆。”

  余人一陣沉默,個個心想:“那道石牆堅硬非常,連魏劭的百斤巨椎都奈何不得,此時回頭去弄,只怕仍是希望渺茫。”

  病狐焦慕鳳沉吟道:“還是將此處探查清楚再說,點個火折子起來,小心就是。”

  眾人雖覺危險,但在此情形下也顧不得了,許昆取出背囊中的油布包,用里邊的火刀、火石打燃火絨,然後小心翼翼地點著火折子。

  眾人趁著微弱的火光游目四望,但見周圍與走過的幾處地方不甚相同,上下左右盡是由大塊光滑石面組成的牆壁,空間由闊變窄,果然象是道路的盡頭。

  常彥昆淡淡道:“看來我們的運氣差了點,選擇的這一條路是誘人走錯的絕道,大家回頭吧,如今只有對那道把我們歸路切斷的石牆動腦筋了。”

  眾人一陣黯然,正欲轉身往回走,忽見兜兜指著一處叫道:“你們快瞧,那是什麼東西?”

  余人忙順她的手指望去,見前面一塊石面似乎有個凸起的東西,趕忙近前細看,原來那物竟是一條形狀規則的長條石塊,一半露在外邊,一頭卻嵌在石面里,只是不知嵌得有多深。

  蔣隆喜道:“象是個按鈕!還是兜兜眼睛尖,這麼細小的玩意都瞧見了。”

  說著便要試按下去。

  焦慕鳳趕忙一掌攔住,道:“這地方殺機四伏,還是小心些為妙。”轉頭又對常彥昆道:“常將軍,你怎麼看?”

  常彥昆沉吟道:“這東西有些蹊蹺,它的顏色與石面一模一樣,雖然不易被人發覺,但裝設在這個位置,卻未免有過正之嫌,因此是凶是吉,碰或不碰,真叫人拿不定主意哩。”

  蔣隆拍頭急道:“那到底是按還是不按?”

  兜兜的俏臉在微弱的火光中明暗不定:“如果不……行,回去又得經過那…那個鬼地方,不如……不如就試一試?”

  寶玉見他們個個神色凝重,心道:“這麼個小東西試按一下又有何妨?難道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蹦出來不成?”猛地想起上次擊斃白玄的那群青色怪物,刹那臉都白了。

  眾人難以斷決,一齊望向沉瑤,目中皆含詢問之色。

  沉瑤凝思一會,輕嘆道:“此時調頭,只怕也是於事無補,按吧,且看看天意如何。”

  常彥昆應道:“是,大家都小心了。”吸了一口氣,拇指壓住石條頂端用力按了下去,頓聽後邊轟轟沉響,眾人急忙回頭望去,只見一道巨大的石牆從上端迅速閘落,眨眼間已合至地面,不余一絲縫隙。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來路再次被斷,一陣鴉雀無聲。

  翁辛志將背上的魏劭放落地上,大笑道:“天意天意,又是一道石門!看來這次真的要被困死了。”

  焦慕鳳沉聲道:“大家不要灰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再仔細找找看。”

  忽然一道水柱從空悄然飛落,重重砸在地面的石塊上,濺起千百點水珠。

  眾人吃了一驚,不約而同抬頭朝上望去,但見上方數十條水流從許多小孔里注出,如瀑布般劈頭蓋臉直壓下來,尚未瞧個清楚,許昆手上的火折子已被水澆滅,一切又重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聽得蔣隆笑罵道:“他奶奶的!丁翊這家伙真夠絕的,設計的機關一道比一道歹毒,刀鍘火燎後,現在又想把我們淹死,唉……看來我這飛鼠大先鋒就要變成只溺死大老鼠了!”

  翁辛志也咬牙發笑:“我們幾個一同出生入死,如今又一同死在這里,老天也算待我們不薄了,只恨有負大將軍所托,沒能保護好大小姐呀!”笑到後邊,聲音中已帶著一絲哭腔。

  黑暗中聽見沉瑤哽咽道:“翁叔叔千萬不要這麼說,是……是我非要入京,這才……才害了你們,對……對不住。”

  許昆道:“尋找老教主也是我們份內之事,唉……可惜終不能成功。”

  焦慕鳳咳嗽道:“萬事不由人計較,一生都是命安排。生死早就天定矣,大家都不要自責了。”

  幾十道水流一齊注入,積水很快便淹到了眾人的大腿,照這樣的速度,不消一柱香的時間,水流便能填滿整個空間,眾人此時已知再無生望,一時都安靜下來,各想心頭未了之事。

  寶玉呆呆立在水里,胡思亂想道:“莫非我五行缺水?上回已差點兒給淹死,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想不到今次又要葬身於水了,啊!是了,准是因為我往日常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想來這話定是給老天爺聽去了,非要我斷送在水里不可,呵呵,不冤不冤……不冤呐……只恨我這一腔心事都尚未訴與她知哩……”思念至此,那削瘦的身影更是如夢似幻地縈繞心頭。

  忽聽沉瑤低聲喚道:“寶玉,你在哪里?”

  寶玉忙應道:“沉姑娘,我在這。”奮力提足,朝沉瑤發聲處邁去,無奈在水中踏得不實,整個往前歪去,雙手亂撲,竟抱住了一個人的身子,只覺所觸軟綿,體形嬌小,似是女人的身體,慌忙把手松開,卻給人扶住脅下,這才穩了身子,黑暗中聽那人問:“寶玉,是你麼?”正是沉瑤的聲音。

  寶玉道:“是我,姑娘還好嗎?”

  沉瑤笑道:“這會兒有誰能好嗎?”

  兩人一時無言,皆在嘩嘩的流水聲中細聽對方的呼吸聲。

  沉瑤望著寶玉的胸口道:“你這里怎麼會發光?”

  寶玉低頭一瞧,見胸前一團暈亮,似從衣服里邊透出,原來此時水已及腰,渾身皆盡濕透,便答道:“是我身上的一只玉在發光,不知為什麼?它每次一沾著水,就會發出光來……”

  沉瑤不過是在找話說,並沒留心寶玉的回答,忽打斷道:“寶玉,你曾兩次救過我……”

  寶玉有點不好意思道:“嗯?那……那不過是碰巧罷了,現在我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沉瑤接道:“不管是有意還是碰巧的,我都應知恩圖報,可是……”

  寶玉苦笑道:“不用了。”他望著眼前的玉人,見她那張俏臉兒在微弱的暈芒映耀下更顯嬌艷絕倫,心中不由一陣大痛:“可惜可惜,這張絕麗容顏就要從世上消失了!”

  沉瑤抬起眼朝他看來,泫然欲泣道:“可是我為了尋找爹和娘,卻硬鬧你帶我到這來,還…還口口聲聲跟你保證沒事,如今……如今已無生還之望,寶玉,你……後不後悔?”

  寶玉簡直是後悔欲死,想到從此再也見不著家中那魂牽夢縈的至愛人兒,差點就要掉下淚來,但見面前的小仙子眼圈都紅了,心中一軟:“唉,既然都要死了,何不讓她好受點?”便裝作滿不在乎地微笑道:“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自感有些不象實話,又畫蛇添足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死又何妨。”

  沉瑤嬌軀輕輕一震,秀目定定地凝視著他,胸口起伏道:“真的?”

  寶玉驀覺失言,臉上發燒,忙轉而言他:“此去投胎轉世,說不定下輩子比今生還有趣哩。”

  沉瑤眼中忽地模糊起來,慢慢貼近寶玉,竟將螓首伏在他肩上,哽咽著蚊聲道:“若真有來生,我便去尋你。”

  刹那間,寶玉神魂俱化,呆了一呆,雙手不知不覺抱住了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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