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No. 42 Rube Goldberg Machine】六
六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的。
搞不好昨天晚上剛打完電話就已經分不清咒力正負傾向,辨不出人和咒靈了。
因為冒雨趟水原路返回時瞥過一眼買傘的便利店,黑乎乎的雨夜、空蕩蕩的街道,唯一亮燈的玻璃櫥窗,在櫃台後縮著打盹的店員換成了人類。
記得很清楚,那時還頗為震驚,一是換班換的太快,二是新東京怎麼可能有人類會願意做夜班兼職。
現在想來,怕不是當下自己就已經不正常了。
浴室鏡面牆面覆著重重水氣,暖燈投照出膠體散射的融光。
你把頭發都捋到腦後,露出冒汗的額頭。
抹了把臉,越抹越濕,睜不開眼。
索性抱著膝蓋憋住氣,頭都沉進浴缸里。
渾渾噩噩的逃回高專,剛開始還沒把事情都串聯起來。
想了半天一拍腦門才隱約意識到,早該翻出來挨千刀的畢業手冊看看——雨全淋濕了。
昨晚回來時也沒想著擦干晾曬,就那麼濕噠噠原樣合著扔在門口,活像自己注滿水的腦袋——每一頁都泡軟粘在一起變硬黏連,如皺皺巴巴粗制濫造的一小塊三合板似的,只能用於表演徒手掰斷。
你開始一邊洗澡一邊重新風險評估。
如果單純為了以後每月能多買倆包,值不值得自此變成眾所周知的睜眼瞎神經病特級。
猶豫片刻,把自己泡進熱水里。
你認為姑且取決於這倆包是否是限量版,稀少的、獨一無二的——這樣的東西往往才具有升值屬性。
比如被一通瘋炒毫無卵用的奢侈品,比如幾百年都出不了一個的特級咒術師。
全國就兩所學校,你們年年招生年年爆滿,一學年十五個班每班至少五十人,光新東京高専就占了一整座山頭還計劃擴建——新世界需要咒術師。
需要有源源不斷強有力的人類力量涌入社會層級,需要制衡暫且和平共生的詛咒咒靈——他們像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狽,聞到一丁點象征虛弱的血腥味就會明目張膽再次進犯,打碎目前平和的假象。
沒人會真的說出口,但每個人類都心照不宣彼此心知肚明。
新東京,比起稱其為全國權利的中央,不如說是咒術師資源產業流水线基地。
真正養活都心的,不是光鮮亮麗的人咒政客,而是一批一批前赴後繼的治安走卒。
果然還是想做貴的、限量的、有升值空間的那個包。如果成為個“包”是最好的歸屬的話。你這樣決定,並從浴缸里冒出頭,長長的換了口氣。
大概是電壓不穩,壁燈滋滋猛亮猛暗,掛滿潮氣的鏡面發出細不可聞的碎裂聲。
余光里看得見狹長的裂縫藏匿暗青的電流,攀附牆壁正擴散延伸,從背後未知的某一點蛛網般的覆蓋藤蔓般的延展。
狹小空間像氣溫驟降,人造光源照不透的冷色猶如為無聲的鍾擺烘托氣氛,浴缸水面都像結了一層看不見的冰。
F.O.A.F.流程即將宣告結束。
“在你背後。”拖著點乳臭未干的尾音,極像剛開始換牙嘴里走風漏氣。
措辭反差頗大,很不耐煩,聽起來像咬著牙冷漠嚴肅了,幼齒聲线本身軟乎乎的質感卻藏都藏不住,
“有什麼蠢問題,要問快問。”
不是電波通訊,也沒有腦內接聽。
是真就在自己腦袋後面,泛著奶味的調子和洗澡水漾起拍打浴缸壁的嘩嘩聲混在一起——F.O.A.F.機制超越其他任何規則,哪怕高專的帳再牛逼,你自己屋里的帳再用心,在規則約束面前依然不值一提。
毋庸置疑。你泡在浴缸里,背後就站著畢業評級最後一道門檻、每月多出來的兩位數、未來的新包。
“真是失禮了。光想著您是個小鬼模樣,忽略了實際年齡幾千歲的事實。”無視身上立起的層層寒栗。
深呼吸,你准備仰過腦袋先打破規則,做開戰邀請,“誰知道還是個老色鬼呢。專挑素未謀面的女士洗——”
就像昨晚驚天的那道雷正直劈在頭頂,話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下去。你不可自控的吞咽後,直接暴起,撲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