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步。

　　她的意識和大腦好像也回來了。

　　意識到自己還貼著他下巴的一瞬間，滿臉爆紅，迅速撤開，慌神中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也在愣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眸微垂，低下頭眼神看向她，看的她躲閃不贏干脆撇開頭看向別處裝傻。

　　臉上熱度卻只增不降低，她羞愧難當，只覺得蟬鳴呱噪煩人，身上也有些發汗——

　　她緊張的冒汗了。

　　“樂音。”

　　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被她咬住的下唇一下被她咬的更緊，她喉間咕咚咽了下口水，提了口氣，緩緩轉過頭來，眼珠子再慢慢轉到上面，看著他，等他發話。

　　“你剛剛，在干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啞。

　　她紅著臉不敢再看他，箍著他脖子的兩只手臂也有些僵硬不知該放下來還是僵持著繼續箍著，但不容她多想，生物老師已經把她小心的放了下來，等她站穩了松開扶她的手。

　　她以為要面面相覷誰知他看著她話就問出來，語調很平淡——

　　“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

　　她低著頭聽他的聲音不像斥責也不像明知反問，倒像真的在問她——

　　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她撥浪鼓一樣的搖搖頭，又轉而點點頭。

　　一副傻咚咚的糊塗樣，他無力的笑笑。

　　不知他為何突然長嘆一口氣，她心里七上八下沒個定數，悄悄抬頭看，他越過她眼神直視遠處，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忽然收回目光掃向她，她心里猛地一跳。

　　生物老師微斂了笑容，“知道我是誰嗎？”

　　誰？還能是誰？“生物老師啊。”摸不清他為什麼突然問這麼個不相干的問題，她眨巴眼沒有多思考就回答了。

　　“那你是誰？”

　　她徹底有些吃不准他的想法，只能點點頭說：“我……我是樂音……”

　　“不對。”

　　那邊操場傳來一陣一陣有節奏的吹哨聲，她心跳如雷，不知道哪里錯了，他的神情遠不如方才讓她自在，她慌亂無措，他卻盯著她根本不給她緩衝自己緊張心情的時間。

　　“再好好想想你是誰？”他突然俯身湊近她。

　　“我……”他猛然貼近的氣息呼上她的臉龐。

　　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甚至都有些注意不到耳邊的蟬鳴聲。

　　但他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異常的清晰。

　　“你是我的學生，明白了嗎。”

　　她愣然的看著他，許久，她木木的點頭，點的很輕很茫然，又似乎點的很明白。

　　恍惚間他的面孔如此陌生又熟悉。

　　又恍惚間她好像明白他的問題並非毫不想干。

　　樹間風驟起，枝葉簌簌響動，猶如她心里的聲音。

　　沒人說話的當口——

　　下課鈴響了。

　　她缺上了一節語文課，但老師並沒有罵她，只是讓她補交剛剛後半堂課的隨堂作文就行了。

　　方沁看她一回來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正想打趣她，哪想一轉眼就看到她膝蓋矚目的一片白色。

　　“我天？！那個老家伙打你了？！我操！”

　　她緩緩搖搖頭，自顧自的從後門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全然無視周圍一圈看過來的目光。

　　方沁著急的想看看她的傷勢，卻看她一坐下就趴桌上，腦袋埋在手臂間，頭偏向牆背對整個班，不發一言，消極抵抗。

　　怎麼了這是？？

　　看她這有氣無力的樣子方沁更著急了，挨過去輕輕拍拍她的肩，輕聲問：“音音啊，怎麼啦？你別嚇我啊，是不是老師對你動手了……”

　　話音戛然而止，方沁驚覺掌心下的肩膀在聳動，拍打的手一下頓住，隨即愕然地看向她，她瘦削的背因為趴在桌上而隱隱現出那有些突出的脊椎骨，此刻這背正微微發顫甚至漸漸由加大的趨勢。

　　她在哭。

　　哭的很小聲，很用勁又很用力憋著，貼近她才能聽到的細碎的哭聲淹沒在嘈雜的下課間。

　　方沁懵了，如果你問這個班最堅強最強悍的是誰絕對沒人會提樂音，但方沁敢拍著胸脯就說是她，相識這麼多年除了小學見過她哭過一次，從此只見她笑不見過她流淚。

　　體育委員大汗淋漓的從廁所回來，甩著發尖兒的水珠子叉開腿還沒坐下就看前面那兩姊妹粑在一塊兒，“喲，怎麼了，方沁你把樂音弄哭了！”

　　回應他的是他自己桌上剛剛上課沒收的語文課本。

　　上課了，老師還沒來，她還趴著。

　　方沁想問她又不想打擾她還怕周圍人看這邊，正眉頭緊鎖苦惱的時候她忽然抬頭了，還坐的筆直，拿出上課的課本和本子。

　　方沁張口結舌，一萬句想說的話最後只是看著她說了句：“喝水嗎音音。”

　　她垂著眼眸點點頭，接過方沁給她打的水。

　　方沁看著她咕咚咕咚喝下去，心疼的讓她慢點，看著她哭的通紅的眼睛想問什麼最後還是硬憋了回去。

　　誰知她忽然看過來，撲哧一聲笑了，嗓子因為哭過而變得嘶啞。

　　她說：“別這樣看我……”

　　方沁張口欲言，她又笑了，“我沒事。”

　　方沁看著她不敢問。

　　放學的時候方沁想和她一起回家，但是方沁媽媽打電話來讓她早點回家去給她姥姥祝壽。

　　沒辦法，最後方沁只能送她到校門口的公交站。

　　“你回去等我電話啊，你必須接啊！”方沁站在車外看著挨窗坐的她，整個下午她雖然都沒哭了，但笑也不是真笑，看著還不如哭。

　　她笑著點點頭，車子發動了，她朝窗外揮揮手，直到看不見方沁了才回過頭，深呼吸了一口氣，靜靜看著窗外發呆。

　　她從未經歷過大喜大悲，不，應該說經歷過但她的情緒變化也不會相應的變化那麼急速和劇烈。

　　所以，今天也沒有。

　　一切都是如流水般從她心尖上流過，微溫舒適，只是猛然間那里橫生一塊硬石頭。

　　水面硬生凸起了一塊兒而已。

　　而已而已。

　　車子很快就到了電腦城。

　　上午就接到好幾個未接來電和新信息，下午她抽空回了過去。

　　新片源來了，小五讓她去拿片。

　　她才想起已經好久沒看片了。

　　忽然又想笑。

　　因為她都忙著做生物訓練題去了啊。

　　下車的時候她拽著書包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眼角因為淚水而風干的眼屎統統被她抹掉，其他再沒什麼別的情緒和想法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能讓生物作業鳩占鵲巢！

　　她要讓她的片子重歸皇朝！

　　小五店里客人廖廖，她進去的時候就只有幾個人在那邊看產品。

　　小五難得沒有閒的叼根煙修仙，他手下正噼里啪啦打著鍵盤，連回應她的招呼都是匆匆回頭一瞥。

　　“右邊藍框，你的。”

　　她依言走到那個框前，從那一排五顏六色里終於看到一個藍色，她有些分不清藍色和綠色。

　　她拿出來數了數，順便看了看每張的封面，覺得心情好些了，“有7張啊！”

　　“是啊7個大奶都你的！哦對了！”

　　她正准備掏錢放框里的時候，小五忽然彎腰從自己的電腦椅周圍一堆黑袋子里掏出一張碟，剛掏出來就飛過來也不怕砸到她，非常精准的一下投進了她面前已經空了的藍框。

　　她瞪大眼，手里7張碟從手里滑落到框里，她雙手捧起那張碟，眼睛里盡是不可思議的光芒，“這是！這是！這是！”

　　小五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故意學著她上揚的驚訝的腔調：“這是~這是~這是~你的那個呀~這位同學~嗨森嗎高興嗎！都是你大爺我有本事我告訴你。”

　　“你不是說報廢了嗎！”她咧開嘴笑著好奇道，問的很開心。

　　小五翻了個白眼，“報廢丟了再進一張不就行了，不就幾毛錢的事嗎！”雖然費的人力和時間有些曲折，不過都是進貨，一樣的賺錢嘛！

　　看她那個高興樣兒，小五停下手里的工作，腳一蹬，電腦椅一下飛到這邊，他打趣道：“剛進來看你還一臉苦瓜相，嘖嘖，不就是個平胸妹就把你高興成這樣，嘖嘖嘖嘖，可怕，旺財都沒你這麼可怕。”

　　她羞怒的打了小五一下，還是忍不住整個身體里都驟然燦爛起來的高興，手里拿著這張片，嘴角的笑就放不下來。

　　“謝謝啦！”

　　似乎從學校到電腦城和從電腦城到家迥異的像兩天發生的事情。

　　這兩段路她走的，一個度日如年，一個光陰飛速。

　　前一刻還在公車上面無表情的她現在正歡快的跳著小區里地上的格子线，抱著黑色的塑料袋，一蹦一蹦，碰到前面一個單元遛狗的阿姨還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看的人家阿姨不知所措的忙回了個招呼，不知道平時這一見狗就溜的小姑娘怎麼了。

　　估計失心瘋了。

　　上樓梯的時候她一步跨兩階，哼著小曲還抽空從懷里的袋子里抽出那張封面看看，心里咕咚咕咚一下冒出漫天的泡泡。

　　她急乎乎地，步子邁的更大，恨不得有隨意門現在立刻就能飛進家里，打開電腦放片！

　　沒想高興過了頭，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她趕忙扶住樓梯扶手，懷里的東西一撒而光，七張碟片嘩嘩如流水順著樓梯歡快的就往下滑。

　　她啊一聲，趕忙站穩了彎腰去撿，一路拾過去，頭上忽來一道聲音——

　　“情欲深淵之人妻溫泉？”

　　她耳朵一紅，趕緊抬頭，心髒頓時都要嚇得跳出來

　　“老……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