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茹卿母女兩個食量都很小,鍾嫣兒是典型的細嚼慢咽,而許茹卿好像有些走神的樣子,半天了只見她吃了幾口,然後便端著沒啥動靜的飯碗在發呆,這一桌菜大部分還是他吃掉的,待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用手邊放在細白瓷盆里的軟毛巾擦了擦嘴唇。
“龍兒,吃得還習慣嗎?”
許茹卿看他好像胃口大開的樣子,微笑著看著他道。
“嗯,很好吃,這些菜比我媽媽做的要清淡些。”
文龍如實的回答。
“我們家飯菜的習慣都是低鹽少油,我從小就是這麼吃大的,不過也只有我媽媽才吃的習慣,我和爸爸隔一段時間都要出去換換口味呢。”
鍾嫣兒在一旁接口道。
“我看你昨天吃川菜不是很適應的樣子,想來你應該口味也是偏輕的,所以我家的菜你應該吃得來。”
許茹卿笑道。
“挺好的,偶爾吃吃清淡的也不錯,專家都說低鈉少鹽才是健康飲食,沒看茹卿阿姨你保養得這麼好嗎,可見這飲食之道也蠻有道理的。”
文龍轉過頭,看著許茹卿的美目認真說道。
許茹卿聽了文龍的恭維,玉臉上冒起一層桃紅,在明黃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嬌艷,她放下手里沒動多少的碗,看著他發問道:“龍兒,今天請你過來,一個是讓你熟悉下我們家,另一個目的你應該清楚吧。”
“媽媽,我前面已經把我們昨天的事情都告訴文龍了。”
鍾嫣兒在一旁補充道。
“嗯,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說其他的。”
許茹卿朝女兒點點頭,轉身看著文龍道。
“你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那就說說你掌握的情況吧,只要跟嫣兒爸爸有關的,盡管說就是。”
“茹卿阿姨,首先我覺得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司法行為。”
文龍挺了挺肩膀,坐直身子,對著許茹卿道。
許茹卿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很有些賞識的意味。
“根據嫣兒姐姐剛才所說的,鍾伯伯所犯的錯誤,可以說是目前這個行業里的通病,基本上算是業內潛規則了,對於這種商業上的公關行為,如果檢察院每一起都要查的話,那麼他們就不用干別的案子了,全國有幾十萬家企業,花幾十年去查辦都未必能查的清。”
“其次,鍾伯伯的公司是一家國企,而且是在江南地區名列前茅的大型國企,利稅和經營能力都極為優秀,並且長期承擔著市政民生項目的重擔,可以說對四海市乃至蘇曼州的經濟和社會穩定起著至關重要的責任,像這樣一家重要而又敏感的企業,就算是司法部門要介入調查,按慣例也是先從基層干部或者副職開始,從來沒有直接追責正職的做法。”
“最後,鍾伯伯雖然是企業老總,但是他還是副廳級的領導干部,就算是要清查他的問題,也是應該由上級監察部門先進行調查,如果調查事實成立的話,再移交檢察院法辦,沒有讓檢察院直接去查副廳級領導干部的道理,這完全不符合規矩。”
“嗯,你繼續說下去。”
許茹卿輕輕點了點頭,好像對文龍所說的表示贊許,心底暗道不愧是大律師白素貞的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如此分析問題了。
“這麼多的不合情理之處,再加上檢察院辦案時的各種超常規手段,都驗證了一個明顯事實,那就是這起案子是有的放矢,目的就是針對著鍾伯伯本人而來的,所謂的財務問題和行賄指控只是他們能找到的切入口而已。”
文龍自小除了跟著師娘楊雪茹學習練武修真之外,也受到媽媽白素貞的法律知識熏陶,再加上喜歡看書,更喜歡看推理探案的美劇福爾摩斯神探夏洛克等等,倒也分析的有模有樣,一層層仔細分析下來,語氣里充滿了強大的說服力,許茹卿母女倆都很專注的聽著。
“那麼,你說說,誰要針對你鍾伯伯,為什麼他們要用這個手段對付他。”
許茹卿對文龍的結論並不置可否,她繼續反問道。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鍾伯伯有可能的敵人只有兩類,一是政治上的競爭對手,鍾伯伯雖然身在企業,但是他是副廳級領導,完全可以工作需要調任行政系統,並且他的工作業績出眾,年齡也算年輕,再上一步也是大有希望的,所以有可能威脅到某一個條件與他差不多,但是很忌諱鍾伯伯的政治潛力的人,這個人應該是有著與鍾伯伯同等或者相近地位的政界人物,至於誰有可能是這個人,我就沒有辦法推斷了。”
文龍先提出了一個猜測,這個假設在政治斗爭里很常見,他平時也見多了父親陸淳風所處的環境,對於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他更喜歡搞些商業開發,而不喜歡官場斗爭,即便是龍貞集團內部的斗爭問題,他也是寧肯躲避甚至放權,而不願參與其中的。
“說得好,不過這個基本上不大可能,你鍾伯伯是個很正直的人,對官場上的歪門邪道一直嗤之以鼻,再加上上一屆的州市領導對他並不是很看重,近些年來早就對仕途心灰意冷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企業運營上,再進一步不是沒可能,但那個是很長遠之後的事情了。”
許茹卿很果斷的否定了文龍的第一個結論。
“另一類就是商業上的敵人了,茹鑫建設在蘇曼州是前三的房地產開發商,並且擁有國企身份和政府淵源,歷年來在各個土地拍賣和地產開發中,必然會與其他企業產生糾葛和矛盾,商場即是戰場,鍾伯伯或許是被某一個在商業上敗給茹鑫建設的人暗算了,或許是有人瞄中了茹鑫建設的優質資源,想要借此手段來達到目的也未必可知。”
文龍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另一個假設,雖然掌握的信息很充足,但他並不想這麼早就披露給許茹卿知曉。
“看來你知道的東西可不少啊,這些都是你從你父母那里學到的?”
許茹卿不禁有些動容道,不過文龍總覺得她末尾那句話略帶譏諷之意。
“茹卿阿姨過獎了,我只是隨便亂猜罷了,世間的大多數事情都是可以串聯到一起的,只要你善於觀察和思考,總會找到那條連接线。”
文龍輕松的聳聳肩,灑然笑道。
“第二個可能性應該蠻大的,這些年茹鑫建設越做越好,接手的項目體量也越來越大,說不定有可能損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也說不定,問題是怎麼找到這個人呢?”
許茹卿輕皺眉頭道。
“茹卿阿姨,你知道南港集團吧?”
文龍有些試探的問她。
“知道,這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地產集團,無論市值還是土地儲備都是我們的好幾倍。怎麼?這事情與他們有關。”
許茹卿反問道,從她的表情上看,這個名字對她的震動蠻大的。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有看到過一條新聞,上面說南港集團在今年上半年曾經向茹鑫建設提出購買一塊建設用地的要約,但是這件事情最終並沒有成功,茹卿阿姨你知道這個事嗎?”
文龍繼續試問她。
“嗯,這個我知道,你鍾伯伯有跟我說過,這塊地是海青花島海濱的,是為州里要舉辦的國際博覽會做場館設施的,項目的設計方案已經出來挺久了,一切都本著弘揚中華傳統、展示四海市乃至蘇曼州人文歷史出發,所以請的都是國內頂尖的設計師,目的就是為了讓具有世界水准的國內建築設計得到一個展示的平台,為文化創造力在這次國際盛會上贏得更多關注。”
“而南港集團提出來的方案則是重新聘請國際知名設計師,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地標建築,風格上追求建築的獨特性和新奇,並且在博覽會結束後將其用作商務開發,而這幾點都得不到你鍾伯伯的認同,南港方面也強硬的堅持自己的方案,所以雙方的談判很快就破裂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南港集團在短短的幾年內迅速發跡,除了本身掌握了大量土地資源外,還擅於借助帝都國會的強制力完成安征遷工作,經常讓強力部門出面,幫助他們處理那些釘子戶和上訪群眾,而且從不承擔相應的社會保障義務,所以他們往往可以用很短的時間將樓房建好,期間各種加急趕工行為層出不窮,建築物的質量往往沒有達到標准,你鍾伯伯要想把博覽會的這個方案做成經得起歷史考驗的建築,要為四海市留下一段磚石砌成的博物館,所以對於南港集團方面的介入十分反感。”
“他在否決這個合作方案之前也做了很久的利弊權衡,南港集團擁有的財力和影響力的確可以讓項目更快建成,但是我們一直認為建築是百年大計,南港集團急功近利的做法最終會損害到四海市這座國際性大都市的聲譽,以及兩千萬市民的稅金和期望,一直以來他在拿不定注意的時候都有找我,讓我幫助參詳一二,我最後支持了他的觀點,所以這件事我比較清楚。”
許茹卿談起這樁建設項目的時候,神情變得十分凝重,但是可以看出她對自己的丈夫是充滿了信心和愛戴的。
“那麼,你認為鍾伯伯這次被人暗算,幕後的操縱方是南港集團嗎?”
許茹卿反問道。
“茹卿阿姨,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海浦區人民檢察院是誰管的?”
文龍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道。
“海浦區人民檢察院是地(市)級檢察機關,它的上級部門當然是四海市人民檢察院。”
許茹卿對於他的發問並無反感,她很配合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麼,四海市人民檢察院又是誰管的呢?”文龍繼續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