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缸中之腦,與那個女人
“你醒了。”
冰涼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我睜開眼,卻只見一片黑暗。
這片熟悉的黑暗,我每次夢的主角。
“誰!在哪里!”
我警惕著看著前方。
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黑暗中亮起了微豆般大小的光。
光越來越大,在黑暗中蔓延。
一個女人從這片光中走出。
“袁醫生?!”
我驚愕地看著前面如冰山一般的這個女人。
身材相似,面容相似,氣質相似。
她赫然就是之前還在和我交歡的那個騷浪淫賤的主治醫生。
但是……
光在這片黑暗空間中彎成一個弧度,好似形成了一層透明罩子一般。
我看到這個女人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
“不,你不是她。”
我想起了所有的細節,這個女人並不是袁清薇,我也不應該在這個地方。
我應該在病床上,在和袁清薇纏綿。
“你是誰?這是哪里?”
我問她。
女人突然問我:“你難道沒發現,你的腿好了嗎?”
聲音能掩飾人的情緒,也能暴露人的情緒。
我從這個女人的聲音中,聽到了厭惡、憤怒、仇恨、忌憚和鄙夷。
我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什麼這麼豐富,因為我此時的內心被驚訝完全覆蓋。
“我的腿好了!!!”
我才想起來,我竟然能站在地上肏弄袁清薇的嘴。
但是興奮沒持續一分鍾。
眼前的女人消失了。
黑暗也消失了。
********************
“陳其勇,交代下你的罪行。”
一個逼仄的房間。
一盞昏黃的吊燈,電线和燈罩上落滿了灰塵。
一張破舊的桌子,兩邊堆滿了文件檔案,中間留著空,放著記錄本和一支筆。
兩把同樣破舊的椅子。
那邊坐著那個神似袁清薇的女人。
這邊坐著我。
昏暗的燈光下,女人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看著我。
“說吧。”
我“咣當”一聲站起來:“這是哪里!你他媽的是誰啊!”
無邊的憤怒充斥著我的內心。
我瞪著女人。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椅子重重砸落在地,桌子也被我狠狠錘了一下,摞著的文件震了一震。
“坐下。”
女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再眨眼,我發現我已經乖乖坐好了。
有一種無力感,比我在夢中的黑暗迷失沉淪還大的無力感。
“你讓我交代什麼啊,我都不知道你是誰,這究竟是哪里?我要交代什麼啊。”
我抱住頭喃喃。
“你殺人了。”
雷霆肆虐,積雷滾滾。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沒殺人!我不可能殺人的!”
“你殺人了。你殺了這些女人。這些女人,都死了!”
我臉龐扭曲地瞪著那個女人,血絲充斥了眼睛:“你胡說!”
破舊桌子上的記錄本突然光影閃爍,具現出一張屏幕。
屏幕上出現一個人影,人影逐漸清晰。
是媽咪。彭橙。
她焦急地等在手術室門口,雙手因緊張而糾纏。
“這是你母親。”
“我知道!我沒殺她!”
“但是她等同於死了。”
屏幕的左邊又出現一張屏幕,是媽咪赤裸著身子跪趴在我的胯下吞吐。
我恢復了鎮靜。
“這不是很正常嗎?媽咪為兒子性服務,這是世界規則。”
“這是你那邊的規則!她死了!她成了另一個人!她不是你的母親了,而是成了你口中的媽咪。陳其勇啊,你知道你之前是怎麼稱呼你母親的嗎?你在20歲之前,都是喊她『媽媽』的。”
我不准備說話。我感覺這個女人瘋了。
“是你瘋了。陳其勇,在這第二層,你還沒找到你自己嗎?”
“你瘋了。我不認為需要對一個瘋子解釋什麼。你要放我出去!”
沉默。
桌子上的屏幕突然增多了。
左邊是妹妹。右邊也是妹妹。
左邊的妹妹穿著得體的校服寫作業。右邊的妹妹赤裸著胴體在我的身上起伏。
文靜的李念橋。在我胯下承歡的李念橋。
一本正經教人練舞的小姨。穿著情趣內衣誘惑我的小姨。
指導別人健身的秦棋舒。夾著我的精液做深蹲的秦棋舒。
……
一排排,一列列。
數十個屏幕光影閃爍。
“每個人都有兩面,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她們?”
“這當然不是她們。你從遺跡墓穴出來後,她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恰逢其會罷了。”
“恰逢其會?陳其勇,你知道這里面為什麼沒有你嗎?”
“大概是因為我不是女的。”
“呵。”
“袁清薇呢?這里為什麼沒有袁清薇!”
那個女人的眼中閃出仇恨的光芒。
“因為我不讓她出現!你這個人渣!畜生!你殺死了我的姐姐!”
我正准備說幾句話狠話刺激下這個女人,卻發現怎麼也張不開嘴了。
“說回你自己吧陳其勇。你知道這里面為什麼沒有你嗎?”
“因為你沒讓我出現唄。”好奇怪,我又能開口了。
“你知道『缸中之腦』嗎?”
女人突然話鋒一轉。她眼神銳利,死死盯住我,好像我應該懂這個東西。
“那是什麼?豆腐腦嗎?”
“把一個人腦放入培養液中,保持它的生機,並讓電腦和大腦的所有神經元、血液、筋絡連接,給大腦一個它還在人身體內的幻覺,但卻是電腦模擬的幻覺。大腦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電腦的指令,但卻以為是真實的。這就是『缸中之腦』。”
“無聊。”
“陳其勇,你認為『缸中之腦』是不是真的?”
“無聊!”
“你是怕了嗎?”
“我怕什麼!”
“你在怕,你怕你就是『缸中之腦』!”
“哈哈哈哈!瘋了你!”
女人卻抿出一個好看的微笑。
“別怕。『缸中之腦』已經被證偽了。”
“你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袁清薇!袁清薇!看好你妹妹!”
微笑消失了,轉而變成一個凶狠惡毒的臉。像一條毒蛇,吐著蛇信。不過卻是一條美人蛇。
“當你在思考『缸中之腦』是否真實的時候,『缸中之腦』就已經不敗而敗了。正如猴子胡亂敲擊鍵盤打出一篇《哈姆雷特》,但猴子絕對不知道什麼是《哈姆雷特》,如果猴子知道了,它的胡亂敲擊只能出現別的。人類也是。當人類不知道『缸中之腦』,那麼『缸中之腦』有可能真的存在,但是人類一旦開始思考,那『缸中之腦』只能消失。”
女人緊盯著我,如毒蛇緊盯著獵物一般,把這段話說完。
“笑話,你簡直瘋了!”
我是這樣回復的。
然後,女人又消失了。
桌子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