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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真的是近50w字來最難寫的一章,如果不是一直有人催著,估計得寫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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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規律,女人永遠比男人要會說謊,而且女人的謊話對男人往往要更有效。
我沒有見過比初邪更會說謊的女孩。
我甚至不知道初邪和我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我只是一廂情願的相信著她。
對初邪的信任感,就好像她身上最後一件貼身的衣服,充滿了危險的誘惑力。
這種誘惑力讓我欲罷不能,我只能帶著一絲忐忑不安,死心塌地的信任下去。
而對其他人而言,在並不了解她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掉進她做好的圈套里。
初邪的謊言最致命的地方是,她並不一定要讓你相信她的話,而是讓你在懷疑之中不得不選擇她想讓你走的那條路——這也許是最高級的謊言吧。
人類從未真正以自己的謊言為恥,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謊言就是我們作為獨立個體而存在的最好證明。
扎爾盧什卡盯著初邪,似乎想要通過初邪的表情來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假,又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從獵物身上撕咬下一大塊新鮮血肉的食人熊。
然而看到他的表現,我就知道這第一步的虛張聲勢已經成功了。
因為我們最害怕的就是完全不聽我們的聲音,只遵遁自己判斷的對手。
最終,扎爾盧什卡擡起了粗壯的手臂向後晃動了幾下,大聲道:“哎!就這麼兩個冒失鬼,你們犯不著這麼緊張。”
聽到他這句話,周圍近千名戰士才紛紛收回了能量,然後慢慢的往後退去。
我用余光觀察著他們的行動,做著自己的判斷。
這些能夠在第一時間圍上來的戰士,都是自由軍的核心。
他們的等級高低很難進行猜測,我只知道他們體現出來的執行力足以證明他們對自由軍的忠誠度。
他們在包圍我和初邪的時候,所站的位置都相當講究,在相互之間很有分寸的留出了足以施展自己力量的空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原公共政權的士兵,否則也不會有這種集團作戰的經驗。
然而他們的作戰經驗都是屬於千人量級作戰的范疇之內,在軍團級別的戰爭中,那些經驗也只能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而已。
只要看他們零散的行動就能知道,他們在面對新人類的能量戰爭的時候,仍然處於一擁而上的水平。
不足以和我的軍團一戰,我做出了最終的判斷。
只要能夠排除對方超級戰士威脅,憑借局部的戰術運作,我甚至有信心以兩位數的傷亡代價將他們全部擊潰。
只不過,我和初邪冒著性命的危險來到這里,並不是為了來觀察對方的戰爭能力。
“扎爾盧什卡,自由軍的行動,你能說了算麼?”我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扎爾盧什卡並沒有接我的話,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軍團長大人,我們兩個之間暫時還沒有什麼矛盾,你不會任由這個女人在這里胡來的吧?”
他以這種方式岔開話題,我就知道,他並不是我要交談的對象。
“我來這邊的是要和自由軍真正的首腦談一談,如果你說了不算,最好少在這里浪費我的時間。”
扎爾盧什卡將手按在了劍柄上:“看來我有必要用這把劍贏到你的尊重啊……”
“很抱歉,在今天之前我甚至沒聽過你的名字。我只是希望當燃墟率軍攻過來的時候,你不會因為現在的磨磨蹭蹭而後悔。”我說。
扎爾盧什卡凶狠的看了我們一會兒,扭頭對身邊的一個戰士說了幾句話。
那個戰士對他點頭,然後轉過身掏出一台通訊器,對著它說了些什麼。
列隊在周圍的上千名戰士似乎收到了什麼命令,他們在幾分鍾之內就撤離了這個地方。
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了扎爾盧什卡和他的兩名親信,我們沉默的相互對峙,又過了大概十分鍾的樣子。
突然,一股針刺一樣的觸感直扎我的眉心。
被這種莫名而來的危機感一激,我下意識的拔出了刀。
周圍的人被我嚇到了,他們身形一顫,也擺出了戰斗的姿勢。
然而我並沒有開戰的意思,我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辨別出這種危機感是從何而來的。
又過了幾秒鍾,能量波動的感覺才遠遠的從自由軍駐地方向傳了過來。
感覺到了能量波動,扎爾盧什卡立刻就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沒有繼續采取防御姿態。
我看到有五個人影正在向我們所處的位置貼地飛行。
當他們飛近之時,我收回了刀,我知道這個時候舉著武器已經變成了一種可笑的行為。
因為那里面有兩個我認識的人,AZZA和阿努比斯。
而且按照他們在隊伍中所處的位置來看,還有另外兩個人應該也是和他們一樣都是零級。
引領著那四個人前來的家伙看起來像是個行政人員,他甚至沒有穿盔甲,而是穿了一身和我們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白色西裝。
但是就飛行的速度而言,這個人的能量水平還是不錯的,如果他沒用全力的話,能量等級不會低於7級。
那個人四十多歲的樣子。
和我們這些戰士不一樣,他把自己打理的相當整潔,所以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在辦公室里坐慣了的商務人士,這也加大了我辨別他年齡的難度。
我的目光鎖定在了AZZA的身上。
我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雖然我心里知道,沒有在第三軍團混編的過程中現身,就證明AZZA沒有加入反抗軍,他現在出現在這里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我還是產生了一種空洞的情緒,既是因為他現在所選擇的立場,也是因為看到他而想起了Fey.
AZZA也在看我,他沒有笑,而是進一步加速脫離隊伍,然後在距離我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對我伸出了手。
他在等我過去,所以我也向他走了過去,我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很想念你。”
AZZA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在我心里給了用力的一擊。
過往的記憶呼嘯而來,我們曾經共同體會過的情緒和情感在瞬間就涌了上來。
“你好嗎?”我深呼吸,然後平靜地問他。
“不算太壞。”
“塞憐的人都和你在一起?”
“是的。但是夏希之前離會了,還有佛隆伯恩,他自從和你那次決斗之後,就離開了【神都】,【末日】的時候也沒有回來。”
聽到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我的心跳立刻開始加速。
佛隆伯恩離開了【神都】並且沒再回來……這是不是說明Fey真的沒死?
難道他在外面的世界找到了她?
一瞬間我有些混亂,但是這種狀態並沒有占據我的理智。
我強迫自己把這種念頭扔到了一邊,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因為AZZA又遞過來一個問題。
“梅爾菲斯呢?和你在一起麼?”
我搖頭:“他落進了深淵,現在已經沒了消息,生死不明。”
AZZA嘆了口氣:“他的話,應該是可以活著出來的……”
我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交談,因為現在並不是閒聊的時候。
“AZZA,如果這些人想要殺我的話,你站在誰的一邊?”
我提高了說話的聲音,扔出了尖銳的問題。
“你應該不會這麼蠢,把自己放在這麼為難的位置上吧?況且還帶了個女孩子。”AZZA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了初邪一眼。
他並不認識初邪,因為當初在【神都】里,黃銅大陸和結晶大陸的勢力關系隔閡很遠。
而且初邪本身也不是喜歡拋頭露面的家伙,大多數聽說過她名字的高級戰士根本沒見過她本人。
“可是你們的頭兒一氣帶著四個零級撲過來,似乎是想把我留在這兒的樣子。”我用目光掃了其他幾人一圈。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提議由我們兩個決斗解決。”AZZA仍然在笑,很少有男人能笑得像他這麼好看。
“他們不同意怎麼辦?”
“那我就站在你這邊聯手打他們。”
我忍不住笑起來,他也看著我笑。
我們的笑聲中包含著大概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理解的苦澀。
AZZA一直都是一個好人,自始至終都是,他期望用自己的力量去為身邊的人贏得美好的希望,因為他眼中的幸福就是他所在乎的人的幸福。
然而現實一直都很殘酷。
“那你就得和我一起死咯。”
“不會的。貪狼,你現在很強……在過來之前,我在很遠的地方用弓瞄了你一下,結果你立刻就做出了防御的姿勢,真是嚇了我一跳。我的對手里面,只有一個人擁有這種超越感知的境界。”
原來之前感覺到的警惕感是這麼來的。
這是我一直聽從師父的話,不斷練習感知刀意之後的結果。
AZZA說的人我也能夠猜得出來是誰了,除了秦人以外我想不出別的選擇。
畢竟當初AZZA他們一直在和秦人所在的公會敵對……
就在這個時候,為首的那個男人走了過來。
他的那身白色西服在我們這一群戰士中間是如此突兀,可是我並沒有覺得這看起來很蠢,反而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威脅。
他的身材有著中年人的粗壯,但不臃腫。
這個男人留著干練的短發,下巴和上唇的胡子有些灰白,略微修成了還算整潔的形態。
他長得不算好看,下趴的眼角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
當他用那雙眼睛看你的時候,你總會覺得他沒有睡醒或者有些漫不經心。
他面部的皮膚暗黃,似乎是曬出來的,一雙耳朵油光發亮。
初邪看著他,原本面對扎爾盧什卡而故意展現出的輕蔑漸漸變成了殺意。
“汞先生。”女孩聲音中一直喜歡夾雜的嬌俏完全不見了,生硬而冰冷。
我還是第一次見初邪這麼如臨大敵。
被稱作汞先生的男人根本沒有去看初邪,而是站到了AZZA旁邊,直面向我。
“把這女人做成一個炸彈,以保證自己平平安安的離開,這就是你計劃了吧?”
汞先生說話了,聲音嗡嗡作響,像是喉嚨里卡了一口痰。
他接下來所說的內容讓我手腳發冷,自己看起來卻平靜的像是一個要教導學生的教授。
“我教教你吧,你這個計劃有個致命漏洞。拿命來威脅別人,是逼不得已才要用的辦法。你再怎麼叫囂著同歸於盡,在希望完全破滅之前也不會動手的。我要殺你,很簡單,只要一直讓你們覺得還有逃離的希望,你們就不會自爆。還是說,初邪?你看著貪狼還在和人戰斗,也能淡定的啟動法陣?只要不是大軍壓上要把你們一舉擊殺,你這種計劃就沒有什麼價值。”
說到這里,汞先生停頓了將近五秒的時間。
我和初邪呆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應對。
“五秒鍾了,在被我識破的情況下,你們依舊沒有引爆法陣。那你們的底牌就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你們不會引爆的,而且也不會再有引爆的機會了。”
汞先生沒有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他的樣子就只是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沒有孤注一擲的必死念頭,就不要拿這種東西來威脅對方。初邪,你和我斗了這麼久,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麼??”
然而這不是初邪的計劃,是我的計劃。
在被對方抓住痛腳之時,我期以自保的手段已經完全破滅了。
只不過……
“是了,你當然是該知道這個道理的。貪狼也是。你們用這種辦法,無非是想逼出和我說話的機會。而且在說完之後,你也有把握我會放你們走。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貪狼軍團打算和我們合作咯?”
汞先生繼續說著,他全都說中了。
我冷靜了一下,對他說。
“合作兩個字還說的太早。但我想告訴你,我已經撕毀了來自燃墟的命令,現在貪狼軍團已經不屬於任何其他人了。”
汞先生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他輕輕的鼓掌:“明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沒工夫打你的;而燃墟如果打你你就會倒向我們這邊,所以他也不會動手。可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做了這種選擇呢?”
“很簡單,我不想讓自己的戰士們死在沒有意義的戰爭中。我如果聽從燃墟的命令,和你們開戰,我們雙方都活不下幾個人。”
“未必。因為我們現在有五個零級。”
汞先生伸開雙臂,微躬了一下身子。
他的意思很清楚,除他之外,在場的這五個人都是受到自由軍支配的超級戰士了。
我瞥了阿努比斯一眼,他也在看我。
這個和我有著一面之緣的戰士對我微微搖了一下頭,似乎在示意我不要和汞先生針鋒相對。
就像愛絲彌蕾的情報中說的那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公共政權的那個零級就是扎爾盧什卡了。
剩下的兩個我未曾見過的零級,至少有一個是曾經獨立的冒險者,另一個也許是商業聯合會的人,也許不是。
初邪曾經就是高級冒險者,她應該知道對方零級的身份,回去我可以再細問。
五個零級放在一起,這是在【神都】時想都不敢想象的情形。
一個零級就足以支撐起一個大陸最頂尖的公會,五個零級豈不是讓自由軍成了無所匹敵的存在麼?
可能唯一還能和自由軍有所抗衡的,就是馬上要擁有六個零級的幽鬼食影者聯盟了吧。
然而他們作為情報組織,在人數上完全無法和自由軍相提並論。
零級在軍團作戰的時候,其能量優勢可以輕松被人數所抵消,真正可怕的是他們的爆發力下的殺傷力。
在軍團級別作戰時,零級的作用是利用其爆發力迅速殺傷對方的中高級指揮官,在全身而退之後作好恢復,再次投入戰場。
這都是奧索維在與宮族作戰的時候教給我的知識,我相信對於自由軍而言,這些戰術技巧還沒有被摸索出來。
零級對他們而言的更傾向於威懾者和鼓舞士氣的道具。
但不管怎麼樣,五個零級如果聯手要來殺一個軍團長的話,除非提前有所准備,讓軍團以戰陣密度的攻擊逼走對方,否則必死無疑。
“但我終究不是要和你們戰斗。我們的存在只會對你們有利。我們也一樣,你們如果被反抗軍吞了,燃墟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
汞先生表情木訥的點了點頭:“所以你這次過來,就只是為了示好?”
“你可以這麼理解。我只是不明白,你們現在的資源可以支持歸順來的獨立戰士吃飽喝足,他們怎麼能心甘情願的跟著你去發動戰爭?”
“燃墟把新人類的遷徙搞成了屎,平民們現在都活在地獄里。公共政權不能再旁觀了,我們要為平民爭取利益。”
汞先生說著聽上去很高尚,但卻非常可笑的理由。
我沒有反駁他,因為他既然拿出這個理由來搪塞我,就意味著我不可能從他嘴里聽到真話。
“汞先生,我要說的其實很簡單,我們已經脫離了反抗軍,所以我們不再是敵人了,至少現在不是。”我沉聲道,“能夠面對面和自由軍的領袖相互表明立場,我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汞先生嘴角微微牽動:“那我也沒有理由再留你們在這兒了。”
他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廢話,直接帶著零級戰士們飛走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而初邪也一樣,她抓著我袖子的地方已經濕了。
AZZA沒有和他們一起走,他用略帶憂郁的眼神看著我。
恰好,我也有話要和他說。
“帶著塞憐的人來我這邊吧,雖然我知道他們並不喜歡我,但是終歸不用上戰場。”
當我胸有成竹的說出這句話之後,我萬萬沒料到AZZA搖了搖頭。
“不了,這場戰爭,我們不想逃。”
我皺起了眉頭:“你不會真的相信了自由軍的鬼話吧?為了平民?這種屁話也能騙的了你?如果他們真的是為了平民的利益,那宮族進攻的時候他們在哪里!?”
一說到這件事情,我的情緒就本能的有些失控。
可是面對我激烈的質問,AZZA卻沒有給於我旗鼓相當的反駁。
“或許公共政權確實隱藏了他們自己的目的,但是新人類真的不能再由燃墟稱王下去了……不管公共政權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們能夠試著推翻燃墟。”
我覺得心口更悶了:“為什麼一定要推翻燃墟?因為他的獨裁?還是因為平民的待遇?新人類走在這條路上,其實根本沒有更好的選擇!公共政權又能做到什麼?能變出食物來喂飽平民的肚子麼?還是說你覺得為了平民出生入死的戰士們理應和平民一個待遇!?”
我自以為自己的這些問題足以讓AZZA啞口無言,然而他卻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去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我皺著眉頭看他,沒說話。
“貪狼,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恬不知恥的人。當走入鏡之海之後,我並沒有以高尚的理由欺騙自己,喊著大義加入自由軍。只是當我以平民的身份去反抗軍領取補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得不做些什麼。”
我嘆了口氣,深知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讓AZZA接受我的理念了。
“那麼保重吧,只是不要讓自己變成自由軍的棋子……”我對他說。
AZZA用帶著一點哀傷的眼神看著我,點了點頭,然後張開了雙臂。
我向前一步,和他擁抱了一下。
AZZA在和我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以初邪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吻了一下我的臉。
這個舉動讓我全身猛地一抖。
“其實我曾經說過謊,你是我喜歡的類型。”他在我耳邊輕輕說。
記憶的潮水滿了上來,在Rayout時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一點點尷尬被瞬間衝刷的一干二淨。
他提起這句話,並不是在示愛,而是緬懷曾經。
我松開了他,感慨道:“過去的,已經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是啊。”
AZZA一步一步的退後,對我揮了揮手,最後轉身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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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艇載著我和初邪飛速的行駛著。
我的計劃施行的很順利,初邪卻陷入了一種沉悶的狀態之中。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AZZA最後所說的話激起了初邪已經埋藏很久的責任感和內疚感。
她曾經給新人類規劃了一條艱苦卻充滿希望和光明的道路,然而她最終並沒有守護好那條道路,燃墟摧毀了一切的可能。
失去了所有機會的她,只能夠退後,再退後,勉強靠著對燃墟撒嬌而游移在新人類遷徙計劃的邊緣。
如果我當初沒有接手第三軍團,那麼她早就完全被排除在新人類遷徙計劃之外了。
我們都知道,在燃墟的治下,平民們的日子很苦。
連燃墟自己都說了,新人類誕生於糞坑之中。
可是在見到AZZA之後,我們才意識到或許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壞的多。
“想去遷徙隊伍看看麼?”我握著方向盤,突然對初邪說。
初邪一下子扭過了頭,灰暗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想!”
“已經在路上了。”我說道,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得意。
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我從一開始就駕駛著飛艇飛向了反抗軍和遷徙隊伍所在的方向。
初邪笑了一聲,帶著一種被自己男人捧在手里的開心情緒。
然後她嘆了一口氣,把短暫的愉悅拋在了一邊。
“其實我心里一直都清楚,平民在我哥的帶領下會是什麼樣子。只是我不願意去想,也不想再反抗他……我怕把事情弄得更壞……我實在是太膽小了。”
我喉嚨微微一梗。
因為我知道,初邪所說的膽小並不是指她沒有勇氣動用可能的武力,而是她害怕真正和燃墟站在再也沒辦法扭轉的對立面,永遠失去這個親人。
“新人類的社會結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想要領導其他人,就要擁有其他人沒有的力量。光是智力已經不夠了,再聰明的人也需要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你現在沒有了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豎起新的旗幟了,你明白麼?”
“可是你有力量……”初邪看著我的眼睛。
“我有力量,也有致命的弱點。我可以為了你去驅使力量,也同樣會因為你所面臨的威脅而束手就擒,難道不是這樣麼?”
初邪將還沒繼續說出來的話吞咽了下去,因為我所說的東西已經足以掩蓋她所有的說詞。
“況且……”我繼續說,“我們也沒有太多資本去和那兩個勢力站在對立面。反抗軍的人數,還有自由軍的零級……”
“其實自由軍所依仗的零級並沒有那麼可怕。”初邪反駁道,“零級戰士遠遠不是像這樣就能招攬過來的。換句話說,他們就算心甘情願去供人驅使,也不可能真正的賭上性命投身戰斗。”
“你是什麼意思?”
“零級的戰斗,一定要是符合零級自己心意的戰斗。他們只有為了自己認定的目標,才會真正用出屬於零級的力量。像亞戎、五百川亂雲這種人,哪里會真的賭上性命在戰場上為了自由軍衝鋒陷陣?”
初邪噘著嘴:“冒險者們喜歡獨來獨往,最不願意受別人指使了。我敢說,這兩個家伙真的就只是為了一口飯才加入自由軍的。讓他們充充門面可以,汞先生根本不可能把決定性的任務交給他們。”
就好像初邪不認識AZZA和阿努比斯這兩個超級傭兵一樣,我對冒險者中的零級也未曾有過耳聞。
不過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商業聯合會並沒有被納入自由軍的轄制,那兩個我不認識的零級都是屬於冒險者公會。
自由軍現在養著他們,其實歸根結底是不想讓他們轉投到反抗軍那邊。
零級的地位是超然的,就算自由軍被反抗軍所覆滅,他們也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完全不會和自由軍同生共死。
我想阿努比斯應該也是一樣,我忍不住猜他會不會因為當初沒有加入我們而後悔。
說到底,真正能為自由軍所用的就只有扎爾盧什卡和AZZA.如果戰局真的變成自由軍靠兩個零級去壓制燃墟的話,我想燃墟很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找來賭徒保羅助陣。
畢竟TWP現在和反抗軍仍然處於微妙的蜜月期。
保羅出陣的話苦苦也一定會上,自由軍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只是,我不清楚破霜是怎麼樣一種態度。
如果這次的戰爭能夠給他提供一個和燃墟或者保羅決斗的機會,我想他很可能也會心動吧?
好在就我所收到的情報來看,破霜已經根究很久沒有露過面了。
看來和宮王一戰,他確實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
然而現在並不是考慮破霜或者其他零級的時候,汞先生的出現使得其他人的威脅度大大下降。
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就是那種長期浸淫在權謀戰略上的真正領導者。
殺伐決斷之中所建立的洞察力、判斷力乃至直覺都要遠遠超過我,甚至超過初邪。
在心機上,我是不可能和他過招的。
面對毫無戰爭戰略經驗的我,我相信他能夠輕松看穿我的戰略想法,然後讓我的部隊陷入最不利的境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隱藏自己的底牌和意圖,在我的目標達成之前小心的走在雙方戰爭中間的獨木橋上。
“汞先生在外面世界是什麼人?名字怎麼這麼奇怪?”我問初邪。
“是公共政權的高級顧問,以前是負責反恐和維和任務的,這個名字只是個代號。公共政權進入神都以後就一直和我們的舊反抗軍對著干,他們和我們一樣,都在一定程度上認識到了【神都】的本質,並且想要更多的掌控這個世界,以及在這個世界的人們。”
現在世界各國的邊界已經極度淡化,低稅和社區自治使得各國武裝力量只剩下了國民警衛隊。
而地區之間的武裝衝突被全盤交給了前身被稱作聯合國的公共政權處理。
公共政權軍隊的職業化使得職業傭兵組織和保全公司繁榮昌盛起來,只要有錢,誰都可以買到屬於自己的部隊。
但毫無疑問的,實力最雄厚也最穩定的自然還是公共政權部隊。
“很危險的人。”我評價道。
初邪點了點頭:“他一看就很可怕啊。幾乎毫無私欲,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只是一味的追求人類的秩序。據說公共政權里的高層都在背後罵他是個變態,但是還是會心甘情願的讓他獨攬軍隊的指揮權。”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聽著和小說似得……”我咂嘴。
“可能是瘋狂的理想主義者吧,想要按自己的想法改變人類世界……其實在這點上,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初邪搖頭。
我或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理想主義者們的世界。
對我來說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並不重要,重要是怎麼在世界里按自己的想法活著。
我的軍團和自由軍是在反抗軍的兩側行進著的。
雖然我們進入鏡之海的時間較晚,但因為機動性高,所以早已經位處遷徙部隊的側翼了。
在不知不覺之中,零零散散的平民已經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之中,一艘艘聳立前行的作物培育飛艇也在地平线上露了頭。
我並不擔心自己和初邪的行蹤會暴露,因為遷徙隊伍實在太過龐大,就如同蠕動在地表的巨大肉塊。
除非是遇到真正的攻擊,想要讓這個龐然大物做出什麼反應是很難的。
我曾經去過南美的里約熱內盧,站在基督山上俯瞰這個南美最大的城市之一。
像是蜂巢一樣的貧民區小屋層層疊疊的覆蓋了視野之內所有可以站立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視野盡頭。
在那個時候我只能憑想象力去揣測這里的居民是過著一種怎麼樣的擁擠生活。
然而里約熱內盧只有六百萬人,新人類足足有它幾倍之多。
在這里,擁擠這個詞已經無法拿來形容新人類的現狀了。
以作物培育飛艇為單位,大量的難民簇擁在龐大的飛艇周圍,遠遠看去就好像被蟻群所包圍的巨大甲蟲。
平民們為了在領取補給品的時候節省體力,會盡可能的擠在飛艇旁邊行進。
也正是因為這樣,越是靠近飛艇的地方,糞便的密集度就更高。
但凡有一點能夠保留自尊的空間,人們都不會選擇踩著糞便前行,更別提睡在糞堆之中了。
可是此時此刻的平民已經精疲力乏,在飢餓之下,哪怕多走一步似乎都會耗盡僅存的力氣似的。
雖然我知道這些平民的體力能夠支撐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但這個情形看起來卻無法讓人感到一絲樂觀。
當我們接近那漫無邊際的人海之時,看到邊緣處流散著些許孤獨身影。
那些人沒有湊到距離飛艇較近的地方,只是一個人形單影只的享受著略顯空曠的道路。
他們所行進的路线上,能夠看到零星的屍體。
我不知道是什麼驅使他們走到外圍來的,只覺得在這邊走著的人們大概早晚要死掉。
幾十米外,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孩披著一件灰色的斗篷,蹣跚的走了幾步,然後蹲了下去,疲倦的躺倒在了地上。
初邪將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輕輕的晃了晃。
我知道她想做什麼。
雖然沒想要阻止她,但我還是本能的囉嗦了那麼兩句。
“你能幫他一個人,其他人呢?你不可能一個一個全都施以援手。”
“我的同情心還沒那麼泛濫。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看到快要死的人,還是沒辦法無動於衷啊。”初邪嘆氣道。
於是我停下了浮車。
初邪離開副駕駛的位置向浮車後車廂走過去,從我們攜帶的補給品中抓了幾只蛋白棒,然後打開了車門。
一股咸腥腐臭的味道如同重錘一般砸在了我的面門上,我腳一軟差點失去平衡。
初邪捂著嘴衝回了車廂後面的衛生間,扶著馬桶劇烈的嘔吐起來,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似得。
我伸手想要關門,但是卻強行忍住了這個想法。
去逼自己習慣這個味道,總比第二次再被衝擊一次的好。
我在這方面的承受能力比初邪要強一些,她畢竟還是嬌生慣養的時候比較多。
但是這並不能怪她,因為這個味道完全不是屬於人類可以接受的范疇。
很久之後,初邪才紅著眼睛從衛生間走出來,她鬢角還有些微濕,應該是洗過臉。
“可以麼?”我看著她。
初邪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似乎也開始習慣在這種味道之中保持鎮定了。
她跳下車,努力將目光從地面上那些汙穢之物挪開,向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走了過去。
我也下了車,第一腳落地,腳下軟綿綿的觸感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無數種阻止自己邁出第二步的理由在腦海中回蕩著。
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有點佩服初邪。
初邪現在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所以我不可能猶豫太久。
在我走過去之前,地上的那個少年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接過了初邪手里的東西。
那個少年警惕的看著四周,然後將蛋白棒藏進了衣服里面。
他沒有立刻吃掉它們,這說明飢餓程度要比我想象中要輕。
或許是當初迎接海藍大陸難民的時候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吧,那個時候的飢荒場面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初邪和他交談了幾句,然後走了回來。
“怎麼樣?問了什麼?”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培育飛艇那邊,他說那邊有人搶吃的。像他這種有力氣的,都會帶著吃的跑遠一些。雖然每次領東西都會比較累,但至少還能吃得上。”
“所以這種事沒人管了?”我明知故問。
初邪搖頭。她的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一小股能量波動傳了過來。
我連忙扭頭看去,發現三個難民用能量加速衝向了我們的飛艇,正在向里面鑽去。
我大聲呼喝了一聲,但這個舉動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於是我提升能量竄了回去。
雖然我的速度很快,但在我阻止他們之前三個人已經上了船。
好在他們手忙腳亂之中沒能夠找到關門的按鈕,也沒能夠成功的發動飛艇。
兩個人努力的在操作面板上摸索著,一個人跑到了後面的儲物間想要翻找物資。
“這不是你們的飛艇,出去。”我跳上船,對駕駛座上的兩人沉聲說。
我沒有換來任何回答,而是一道劍光。
身後那個家伙竟然帶著一把劍,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弄來的。
不過這種業余的攻擊動作不可能給我造成任何威脅就是了。
我偏身閃過攻擊,然後一肘打在那家伙的肋下。
而這個時候,另外兩個家伙則憑著肉身撲了過來。
我剛想用能量防御,卻意識到在這里使用能量的話很容易會把飛艇弄壞。
就這麼一猶豫,兩個人已經撞在了我身上。
雙臂本能的防御動作沒有讓我受傷,但是對方兩個人的重量卻將我掀翻在地。
我的後背和地面接觸的時候,我看到旁邊的一個人手里寒光閃過。
這種極近的距離之下,我的格斗技巧根本沒有機會施展。
那人手里的匕首對准我的肚子就插了下來,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麼的話大概真的會死在這種角色的手里。
能量在我指尖瞬間壓縮,往上一遞,刺中了那人的左胸。
我的膝蓋就勢一頂,將他從我身上掀翻下來,然後橫起神宮,帶著刀鞘,對准另一個人的小腿砸了一下。
我不想殺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或許並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人。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首先要做的是保證自己的利益。
被我砸到腿的那人慘叫著捂著腿在地上打滾,雖然沒斷,但劇痛卻不是能夠輕松忍受的。
另一個最先被我打倒的家伙捂著受傷的地方弓著身子,用恐懼的眼神看著我。
而那個被洞穿胸口的家伙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血液很快就流滿了他的身下,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抽動著。
“下去,我不想殺第二個人。”我用神宮對向還能站起身的那家伙。
看到我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那人咬著牙扶起了腿部受傷的同伴,踉踉蹌蹌的跳出了飛艇。
這個時候,那個被我刺穿胸口的人已經安靜了。
我拖著他的屍體,將他從飛艇上扔了下去。
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絲微微的悲哀。
我殺過很多人了,這個人遠遠算不上無辜,但是卻是死的最沒有價值的一個。
他的同伴甚至都沒有幫他處理屍體的念頭,最後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為了丑陋的理由,毫無保留的對我下殺手,然後被我簡簡單單的殺掉,一文不名的死在這個永遠也不會再有人涉足的地方,也不會再被人提起。
和當初海藍的飢民們不同。
他們並沒有因為飢餓而喪失理智,更不是憑著本能拋棄了自己的尊嚴。
他們在這里改變了自己曾經對生命兩個字的認知,成為了我無法分辨的某種生物。
就好像是習慣於生活在戰亂地區的居民一般,視性命如草芥。
只是這種改變並沒有耗費他們的整個童年,而是在短短的幾個月之中。
為什麼一個人的性命在這里變得如此廉價?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也很遙遠。
初邪也跑了過來,鞋上沾滿了髒東西。
她看了看相互攙扶著遠去的那兩個家伙,又看看死掉的這個可憐鬼,沒有說話。
她現在心里所想大概和我一樣。
我們重新上船,向著最近的那艘培育飛艇繼續前進。
船艙里的血腥味混雜著外面彌漫進來的惡臭,讓人恍惚覺得自己身在一個堆滿爛肉的屍坑。
前面的人群越來越密集,我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難民們在我們到來的時候停了下來或是緊走幾步,給我們留下了勉強可以通過的空間。
飛艇在人潮之中一點一點的蠕動著。
我從窗中打量著這些風塵仆仆的人們,他們也擡起頭來看向我們。
那是無數雙沒有光彩的眼睛,無數張瘦削的面頰和無數雙伸向我們的手。
他們在我們駛過來的時候,輕輕拍打著飛艇的船身,發出數不清的嘭啪聲,然後像乞討一樣紛紛舉起了手,對我們晃動著。
可是他們的臉上並沒有乞求憐憫的表情,或許是因為他們早就清楚那種表情並沒有什麼用吧。
在這里沒有人可以憐憫其他人。
他們對我們是否會施以援手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卻仍然會做出祈求食物的動作,幾乎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本能。
初邪閉上了眼,深呼一口氣。
我也將視线轉移到了正前方慢慢遮蓋了全部視野的巨大作物培育飛艇,不再看他們。
只剩下耳邊回響著難民們拍打船身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一場籠罩了我們的傾盆大雨。
我們將船開到了培育飛艇的正後方,然後發現飛艇底部原本用來收納小型浮艇的底艙已經被拆除了。
收納艙的大部分甲板連帶入口都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空空如也的高聳拱形。
這里擠滿了人,而且這里的人看上去精神狀態要好不少。
畢竟這里也算是陰涼,而且發放食物應該也是在這里進行的。
好在兩側仍然有一小塊甲板殘留,這里很高,如果不用能量跳躍的話根本上不來,所以我可以較為放心的泊船。
據我所知,遷徙部隊中的每一艘飛艇都有五十名戰士守衛,分發食物的工作也是由他們執行的。
當我們靠上來的時候,能看到有二十多名戰士也正站在甲板上。
一個戰士靠了過來,動作散漫的候在門邊。
他對我們的出現完全沒有戒心,看來我們軍團反叛的消息並沒有被大范圍的傳播開來。
我們開著飛艇出現,在他們看來應該是屬於上一層指揮部的人。
“你們是什麼人?”他拄著劍,耷拉著眼皮問我。
我和初邪從船上走了下來,我拿出了早已准備好的說辭。
“例行檢查食物配給情況。”
我知道遷徙部隊里確實有這樣一種規章,這時候應該不會引起什麼懷疑。
那個戰士咂嘴:“怎麼沒完沒了的……你們在這等會兒吧。”
他轉身進了側面的艙門,進了培育飛艇,似乎去找什麼人去了。
我和初邪則向其他幾個戰士所在的方向靠了過去。
那些戰士支著椅子坐在那里,沒有椅子的則拿了一些裝物資用的箱子放在屁股下面。
他們在興高采烈的呼喝著什麼,還有興奮的叫罵聲傳了過來。
由於他們是背對著我們的,所以當我們走近以後才明白他們興奮的原因。
幾十米外,有五個平民排成了一排,有男有女。
他們四肢著地,面目猙獰的向這邊爬行著。
在戰士們面前的地上擺著十根蛋白棒。
那些戰士一邊呼和一邊揮舞著手里的蛋白棒,似乎在下注。
半分鍾以後,最前面的那個人一巴掌按住了屬於自己的那根蛋白棒的時候,又一次呼喝和咒罵聲響了起來。
那個人膝蓋上的血在甲板上留下了斑駁不清的常常痕跡,但他看上去並不在乎,而是掛著滿臉的髒臭汗水,把蛋白棒塞進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一個戰士罵著髒話,大步走向排名第二的那個平民。
他一腳踹在輸掉比賽的男人的胸口,然後又踢了好幾下。
“哎!別那麼大火。”笑得最開心的那個戰士說話了,看來他的人是勝利者,“早就告訴過你,稍微餓一餓可以變成動力,餓大了可就使不上勁兒了啊。”
另外那個人並沒有搭理他,而是用力補了一腳。
地上的男人被踹飛了兩米,他發出慘叫聲,像被擰斷了脖子的狗,從四米高的甲板砸到了培育飛艇下面的地上。
“沒關系。”他抽著鼻子轉向勸他的那人,“回頭再把你贏回來。人有的是,我就不信沒一個中用的。”
我看了看初邪。
女孩的眼睛里全都是冷漠,她沒有為自己所看到的這件事情而憤怒,也沒有不屑。
這讓我微微有些奇怪,因為這和她之前所展現出來的同情態度截然不同。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我扭過頭去,看到一個小隊長和之前接待我們的那個戰士走了過來。
小隊長手里拎著一個紙箱子,他將箱子擱在了我面前。
“你們來的可真夠勤的啊……”這家伙的態度很溫和,但也並沒有怕我的意思。
我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蹲下身,打開箱子,看到了滿滿一箱的蛋白棒。
“什麼意思?”我皺著眉頭看他。
“還嫌少?”小隊長抱怨道,“你不能讓兄弟們都不吃不喝吧?別太過分了啊!”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大概抓住了事情的脈絡,這只是他的賄賂手段而已。
聽他所說的話,大概每一次這種例行檢查都是靠這種賄賂混過去的,而且應該每一艘培育飛艇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
在這當兒,初邪突然開了口,她的聲音很冷。
“不是說現在平民的供給都很難跟上了麼?怎麼還能拿出這麼多出來?”
小隊長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初邪:“你說什麼?”
初邪冷笑了一聲,躬身抱起了那箱蛋白棒,用胳膊戳了我一下,然後上了我們的浮艇。
我最後向其他人那里掃了一眼,然後也上了船。
沉默的啟動了飛艇,我們駛離了這個地方。
當我們將飛艇開到隊伍邊緣的時候,初邪打開艙門,將那箱蛋白棒向外圍那些零零散散的平民扔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坐回了副駕駛,臉上依舊掛著那一抹冷笑。
我看著她詭異的笑容,心跳有些加快,我知道她有些想法已經成型了。
“他們啊,玩的那種游戲,把人當賽狗賭博的時候,我聽旁邊有兩個人說自己都已經玩膩了。”初邪說。
我深吸一口氣:“他們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取樂,人的想象力可是很豐富的。”
初邪繼續冷笑:“是啊。我估計他們是玩女人都已經玩的沒意思了,這才想著辦法換各種花樣。將人像動物一樣玩,很快就會上癮。我和你打賭,往里面再走一些的話,估計已經開始玩剝皮什麼的了。”
初邪說的沒錯,我也懂了AZZA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麼。
在食物緊缺的現在,一個小隊長還能隨隨便便拿出那麼多東西來行賄,戰士們能拿著無比珍貴的食物做賭博的籌碼,這只能說他們自己克扣下來的物資數量要比我們看到的多無數倍。
一艘飛艇供給兩三萬人的情況下,從平民嘴里摳食實在是太簡單了。
高級戰士盤剝著下層的戰士,下層的戰士盤剝著平民們;強壯的平民掠奪著弱小平民的食物,弱小的平民豁上自己的性命去掠奪更弱小的存在。
我看到了階級,看到了一層一層喝著人血的地獄。
想要活在地獄里,就只能讓自己變成惡魔。
里奧雷特就是如此,但里奧雷特不會以此為樂。
嘭——
初邪一拳砸在了牆上,女孩的眼中彌漫著濃濃的殺意。
“他什麼都知道……卻放任著這一切……他可以不讓這種事情發生……為什麼他當初非要殺霍爾金教授!?”
我知道她在說燃墟。
“他掌控一切之後,我試著說服自己,或許他的決定是對的也說不定,於是才將錯就錯!可是他把什麼都毀了!!”女孩的聲音陡然變成了怒吼。
“初邪……”我試圖讓她冷靜一點。
“這樣的人類怎麼可能找到真實?!他們如果以這種姿態走出去,怎麼有資格稱自己為人類!?新人類……將會變成毫無尊嚴和希望的怪物!!”
初邪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牆上。
我停下了飛艇,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傷到自己。
我知道,當她看到自己的夢想不斷滑向如此徹底的破滅,心里的憤怒是無法控制的。
這個時候我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你想好要做什麼了麼?”我一字一句的問道。
初邪扭過頭,被怒火燒紅的眼睛微微透出了一絲動搖的清明。
“我……”
她在猶豫。我也知道她為什麼而猶豫。
是的,初邪很清楚我有多麼重視那些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無比信任我的戰士們。
所以她不敢說出那句話,她在顧忌我。
“只要你開口,我就會去做。那是你的夢想。而幫你完成你的夢想,則是我的夢想。”我輕聲而堅定的對她說。
雖然此時此刻我言不由衷,但這是她現在最需要聽到的答案。
初邪咬住牙,將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她看著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我等待的那句話。
“我們,打敗燃墟,奪回反抗軍。”
“好。”
我等待初邪的這個請求已經很長時間了,當我最終給了她肯定回答的時候,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燃墟從初邪那里奪走了她一手創建的舊反抗軍,而初邪卻沒有反抗。
我曾經問過她原因,但是她並沒有和我說清楚,只是一味地接受著被打敗的事實。
而現在,我終於再一次感受到了她重新燃起的戰意,以及無比篤定的決心。
我們在遷徙部隊中所看到的東西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數次盤旋在初邪腦海中的念頭終於爆發了出來,她已然打定了主意,變回了曾經那個自信堅定的領袖。
“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想要真的和燃墟開戰的。因為我覺得那像是在利用你去驅使你麾下的軍團……”初邪靜靜看著我,對我說。
我看著前方的道路,手穩穩地放在方向盤上:“我明白。所以我才會主動和你說。燃墟早就警告過我,不讓你有機會操縱第三軍團,他其實早就猜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也說不定。”
“你當初拒絕燃墟的命令,是為了不讓戰士們白白犧牲吧?可是為什麼現在卻會拿出他們的力量來支持我?”
“我只是在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我這樣對初邪說著,也是在對自己說。
初邪微微笑了笑:“我不會對你說謝謝的。”
“對於這場戰爭,我只有一個要求。戰略方面的安排必須由我指揮,何時參戰,何時撤退,我說了算,你能接受麼?”我嚴肅的問她。
初邪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現在我都沒有戰斗力了,而且第三軍團的人哪里會聽我的話啊,想搶你的位置也做不到啊。”
我點了點頭:“我們想要和燃墟對抗,現在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和自由軍聯手,你明白的吧?”
初邪身體微微一震,然後緩緩地點了頭:“其實我也是清楚的。只是會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汞先生會把你騙的團團轉……你要和自由軍合作就一定要過汞先生這一關。你這方面的經驗太少了,不要讓他把你變成炮灰啊……”
我輕笑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我除了打架之外一無是處?”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因為你確實沒體會過這里面的勾心斗角啊……”初邪嘆氣,“汞先生是桌面上的頂尖高手,每一個扔出去的條件都有無數後招,到最後會把人將軍將的死死的,讓你不得不接受他們的條件。沒有這個手段的話,現在他也不可能統領自由軍。”
我點頭。
我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這塊料,無論是什麼形式的談判,我都從來沒有參與過。
就連舊反抗軍時期唯一一次質詢會我都搞砸的一塌糊塗。
然而我卻並沒有擔心汞先生或者不久的將來要面臨的談判。
因為我從奧索維那里學到過一個道理。
那個時候,初邪剛剛被燃墟奪權。
我們通過【湖】回到暗面的時候,奧索維在岸邊等著我們。
他說,初邪會一敗塗地的原因在於,她沒有隱藏好自己的底牌。
而我的底牌,汞先生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看透。
這次合作,我會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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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軍團,我約見了三位師團長,發布了一系列部隊轉移和戰斗准備的命令。
我沒有和他們提到要和自由軍聯合起來抗擊反抗軍的事情,因為他們現在還沒必要知道。
軍團按照我的命令開拔,偏移了行動路线,向著自由軍所在的方向慢慢靠攏著。
做完這一切,我和初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派了衛兵去找一個人。
我關上房門,和初邪坐了下來。
“初邪,這場戰斗,不是能夠簡單靠戰場上的拼殺就能勝利的。我們要利用好自己最大的優勢。”我對她說。
初邪點了點頭,這方面的事情她也早已經想到:“你說說看,我們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是幾千萬難民。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有人在為了他們而戰。當戰局到了你死我活最緊繃的時候,他們將會成為掀翻燃墟統治的決定性力量。”
“可是他們不可能知道。”初邪嘆氣。
新人類的遷徙隊伍處於一種完全混沌的狀態之下。
只要是燃墟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他們就不可能知曉。
二十世紀的報紙電台、二十一世紀的網絡通訊,這些能夠讓信息流淌過每一個人眼前的手段,在目前這個狀態之下根本就無法實現。
初邪的想法很現實,我們根本不可能讓平民知道我們正在為他們戰斗。
“辦法我有。但是我需要你站出來,給平民們希望。當你一聲令下的時候,他們才能夠吞沒燃墟的統治。”
聽到我的話,初邪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我示意她等一會兒。很快,門被敲響,我站起身開了門。
“你們回來了?叫我有什麼事?”
出現在門口的是韋爾奇·哈康。
“有事情要和你談。”我將他讓了進來。
韋爾奇笑笑走了進來。
初邪讓出了一把椅子給他,自己坐到了床上。
“韋爾奇,我們剛從遷徙隊伍那邊回來。”我對他說。
韋爾奇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你去那邊了?去做什麼?”
“我們只是去看看。”
“所以,你們應該都看到了?”
韋爾奇的話讓我微微一愣:“你什麼都知道?”
“當然,我和教會成員們之前一直都呆在遷徙隊伍里的。”韋爾奇沉聲說道。
“你對那邊發生的事情,怎麼看?”我直截了當的問他。
“主說,人的一切罪和褻瀆都可得赦免。唯獨褻瀆聖靈,總不得赦免。”韋爾奇的胸膛起伏著,帶著一絲怒火,“他們擺布玩弄著自己的同胞,把自己當做無所不能的存在,這就是對主的褻瀆。”
“我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們要戰斗,我們要改變這一切。你會幫我們麼?”
韋爾奇認真的看著我:“就像我說的,如果你就是主對他們降下的審判,那麼我定會和你並肩馳行。”
不算太久之前,我和韋爾奇做了一個交易,而現在這個交易帶給了我們無限的可能。
我給了韋爾奇很多通訊器材,作為他們教會內部相互聯絡的工具。
教會的人如今遍布在整個遷徙隊伍之內,我們只要利用這個網絡,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控制住平民之中的輿論,我們將成為回響在平民之中的唯一一個聲音。
任何一個讀過歷史的人,都會明白掌控住了輿論宣傳口徑在戰爭中有多麼重要。
聽了我的計劃,韋爾奇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初邪也沒有任何異議。
於是初邪錄下了一段自己的影像,通過韋爾奇教會的通訊網絡開始了針對整個平民民眾的廣播。
而現在我們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段影像最終會成為新人類誕生途中僅有的一絲希望之聲,代表了新人類歷史上永遠不會被磨滅的光明記憶。
“我是創建了舊反抗軍的軍團長葬敵初邪,我在這里對所有游蕩在絕望中、痛苦中的人們說話。”
“舊反抗軍曾經有一個夢想。一個能夠讓所有新人類帶著尊嚴和驕傲,重新找回屬於我們的真實世界的夢想。”
“後來這個夢想被打破了,反抗軍也被殘忍傲慢之人奪走。我們所有人都變成了只能苟延殘喘而不敢擡頭的蟲蟻。”
“但這並不是屬於我們的結局,所有的痛苦都只是晨曦未明前的黑暗。我們已經組織了新的力量,我們會為了新人類的尊嚴而戰,為了公正而戰,為你們而戰!”
“懷抱著希望等待我們,不要丟棄她。因為當我們將公義還給你們的時候,你們要保留著尊嚴來接受她!”
短短一分鍾的影像,在幾秒鍾之內被傳輸到了成千上萬台通訊器上。
成千上萬名遍布在千萬新人類之中的牧師,在難民們的簇擁之下,靜靜的向周圍所有渴求救贖和解放的雙眼一遍又一遍播放著這代表著希望的福音。
初邪的身影,和她柔弱卻堅定的聲音將被牢記在每一個掙扎在黑暗中的人心中。
由於第三軍團抗命的緣故,燃墟想要重新組織能夠剿滅自由軍的戰斗力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重新調配各方面的戰斗力、抽調培育飛艇的守衛力量乃至准備大戰的後勤工作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
所以我們有充分的時間讓初邪的影響力在平民之中發酵,我也有充分的時間去和汞先生完成至關重要的談判。
我用了很長時間去制定詳細的策略,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排演著可能遇到的種種情形。
面對我從未面對過的挑戰,我不得不仔仔細細的考慮自己的計劃是否有漏洞。
當我終於再次確認了自己的策略之後,我傳見了安提斯泰,將我的計劃中需要他進行指揮和調配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對他交代了清楚。
安提斯泰罕見的露出了一絲驚愕,既是對我的計劃,也是出於我的信任。
他很清楚,如果他將這個計劃透露出去的話,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在我的計劃中,一個在我軍團中擁有威信、領導力和指揮權角色是必須的。
如果奧索維在這里的話就好了,我可以放心的將一切交給他,他也一定會為我精心制定的策略而鼓掌。
可是他已經遠去了。
所以我只剩下了三個選擇,也即是我的三個師團長。
曾經的伙伴對我的評價中有這麼一條評語:太過信任別人。
我此時此刻的舉動也正是暴露了這個弱點。
但是我必須逼迫自己相信安提斯泰,因為我已經走上了無法回頭的路。
安提斯泰是三個師團長里面最具有這個資格的人。
窮奇和芬里爾都很尊敬他,而他的處事方式也冷靜而穩重。
“為什麼要選我?”安提斯泰在聽完我計劃之後問我。
“因為我不得不這樣選擇,而且我覺得你值得信任。為了未來,我願意在你身上賭一次。”
“你不怕我背叛你麼?如果我背叛的話,可以獲得不少好處。而且我也有能力這麼做。我管理過大型的公會,早就見慣了各種政治手腕和詭計。”他繼續問。
“這個世界,連最親密的人也有可能背叛對方,所以我的怕與不怕都沒有任何意義。我甘願去賭,是因為收益遠超過風險。只要我賭贏了,就贏得了未來,以及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安提斯泰看著我,眼睛里跳動著火焰:“從今天開始,我會視你為兄弟。”
我搖了搖頭:“不,從我們一同和宮族浴血奮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兄弟了。”
“你不會後悔這個決定的。交給我了。”安提斯泰沉聲對我說道,然後起身,離開。
有些人就是這樣。
別人的信任對他來說是一種至高的認可,為了維護這份信任,他們會付出其他人所不敢想象的決心。
安提斯泰看起來就是這種人,我希望自己沒有看錯他。
我目送他離開,然後向整個軍團宣布了安提斯泰代為指揮的命令。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向大廳走去,召集了我最信賴的伙伴們。
年輕人們一如既往的帶著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熱烈的期待著我會交給他們的任務。
戰魂們則更為清楚現在的情形,都對即將面臨的抉擇和挑戰有著深深的憂慮。
現在我終於來到了他們面前,做出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所以他們也都認真了起來。
我宣布了要和初邪一起去和自由軍進行最後談判的決定,並且提出了讓他們同行的請求。
“上一次你們兩個不是自己就去了麼?為什麼現在得要我們一起?”卡門提出了問題。
“因為上一次我有把握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平安返回。可這一次比上次要危險的多,而且我們一定會面對至少一場戰斗。我需要你們的力量,保護我,保護初邪。”我說。
“和誰打?”戈蘭多尼問。
“可能是自由軍,但更有可能是反抗軍。”
“怎麼個打法?是要相互掩護撤退?是精英力量的對決?還是要上戰場?”他繼續問。
“我需要你們完全的信任,在我下令出戰的時候,堅定的執行我的命令。”
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大廳里的氣氛凝重了很多。
經歷過之前的殘酷戰爭,戰魂們和我都建立了很深厚的戰友之誼。
但我也清楚,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和戰略家。
要讓他們以一無所知的狀態,毫無保留的參與到我所制定的計劃中,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奏效的。
戈蘭多尼發出了一聲無奈的輕笑,然後搖了搖頭:“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問了。但是我希望你以最誠實的態度告訴我,這次行動,我們能活著回來的幾率有多少?”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死死的盯住了我的雙眼,期望能夠辨識出我答案的可信度。
我深吸了一口氣:“百分之八十的幾率,所有人都可以活著回來。”
我和戈蘭多尼相互對視著,然後又依次看向了卡門和楊。
戈蘭多尼最終收回了他銳利的目光,因為他沒有在我的眼中看到任何動搖,他只能夠看到無比的自信和不可動搖的氣勢。
原因很簡單,我說了真話。
如果計劃一切順利,我們就一定能夠活下來。
百分之十的可能,安提斯泰背叛了我。
另外百分之十的可能,另外一個我所信賴的人背叛了我。
如果他們都沒有背叛我,那麼,這一次我將成為這場戰爭最大的贏家。
“我和不凝也去。”方先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師父?”我有些意外。
“自由軍里面有五個零級,如果真要打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對付一個。如果是要和燃墟打,我也能和他僵持一段時間。”
方先生似乎對我的計劃有所察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但從他的話里我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感覺。
既然老人主動要對我施以援手,我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有他在我身邊,我確實感到安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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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精心准備之後再一次踏上了去往自由軍的道路。
這一次我們沒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一起選擇了能量飛行。
第三軍團已經移動到了距離自由軍駐地非常近的距離,高速飛行的話可以在二十分鍾之內抵達。
而根據我派出去的斥候報告,反抗軍已經集結了十萬軍隊向我們這邊開始了移動。
這毫無疑問是燃墟率領的第一軍團,也就是曾經的思滅者軍團。
燃墟想要一鼓作氣的將眼中釘全部拔掉,他就必須親自出馬,帶著最有戰斗力的部隊。
我派出了阿傑作為使節,用高速能量飛行先一步去向汞先生通告了我們的到來。
而我則帶著初邪以盡量節約能量的方式和其他人一起飛著。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雖然大家都決定相信我,但是只要一想到我們要和燃墟正面作戰,還要和一個詭詐的魔鬼做交易,所有人都無法心安理得的平靜下來。
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汞先生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他坐在一艘小型飛艇的門口,身邊站了將近二十名戰士。
阿傑也在那里。
自由軍也進入了大規模備戰的狀態。
在這幾天之中,自由軍已經發動了數次小規模的攻擊行動。
這些騷擾式的攻擊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燃墟發動全面戰爭的決心。
無數小型飛艇載著補給物資在部隊之間穿梭著,戰士們做著基本的命令和戰術配合訓練,大型的作物培育飛艇已經全都開走了,估計是隱藏到了不會被戰火波及的地方。
還未開戰,隱隱的血腥味就已經散發了出來。
看著我們飛過來,汞先生面無表情的站起身,系好了西服的扣子,從自己的飛艇上走了下來。
阿傑則歸了隊。
“這一次比之前聰明多了。”他看著我說道,“至少帶了不少保鏢。而且還是強力的保鏢。”
我看到汞先生對著楊和戈蘭多尼點了點頭,似乎他們是認識的。
他們倆沒有和我提起自己和汞先生的交情,我相信那並不是因為他們要隱瞞什麼,而是因為雙方的關系只是點頭之交。
“我想這一次,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合作了。”我對他說。
汞先生點了一下頭,然後轉向了初邪:“這應該是你的主意吧?”
初邪微微愣了一下,她一直藏在我的斜後方,根本沒有出面的意思,可是現在卻被點了出來。
“這個軍團可是他說了算呢。”初邪的下巴向我這邊歪了一下,冷冷的回答。
“貪狼的身份我們大家都清楚,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野心。這麼干脆的過來說要談合作,就一定是為了你。不要在我這里耍小聰明,你自己也知道,騙不了我,其實很沒意思。”
汞先生那沙啞粘稠的聲音讓人非常難受,尤其是在他輕易戳穿了初邪想要隱藏的念頭的時候。
我在初邪回應之前接過了說話的權利。
“反抗軍正在過來,一天之內就會抵達,這個情報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
汞先生低垂的雙眼飄過來一個渾濁昏沉的眼神,對我點了一下頭。
“你們打算怎麼應對?”我繼續問,“和以前一樣,殺人麼?”
這是我仔細分析自由軍行動模式所得來的結論。
自由軍之所以敢於站在反抗軍的對立面,不是因為他們有和對方正面交戰的能力。
他們的戰略目的是利用戰斗力的等級優勢,慢慢對反抗軍施以殺傷造成減員,讓天平一點一點的向這邊傾斜。
這也是燃墟這麼快就帶領主力部隊要展開大戰的原因。
到了那個時候,自由軍就要將依賴的重心從等級優勢轉移到汞先生和其麾下指揮部的戰略素養之上。
利用縝密而細致的戰術安排,發揮機動性的優勢,避免和燃墟的正面對決,然後靠時間拖垮反抗軍的信心,逼他們撤兵。
而當反抗軍撤兵之後,他們將再次集結,重復之前的殺傷戰略。
而在這期間,自由軍將一直跳著刀尖上的舞蹈。
任何一絲戰術調配的失誤都會導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優勢流逝殆盡。
“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戰爭方面的蠢材,似乎有點小看你了。”汞先生回答。
“那麼你應該知道,現在有一個徹底擊潰反抗軍的機會,那就是和我們聯手。”
我簡單明了的扔出了自己的籌碼,像一個從未上過賭桌的賭徒。
事實上,我確實從沒上過這種賭桌,不是麼?
當一個老賭徒看著菜鳥在自以為是的行事之時,除了暗笑著跟牌,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的確如此。我們兩方,只要有一方假作觀望,然後在戰斗開始的時候出以奇兵,就足以讓反抗軍損失慘重。不用太多,趁著他們的戰陣混亂,一鼓作氣削減他們兩萬的戰斗力,天平就傾斜了。而且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凌駕於我們兩者任何一方之上。”
汞先生淡定的就著我的提議做出了分析。
“所以,你同意聯手?”我問。
“那要看誰去做那股奇兵。”汞先生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自然是我們。”
“嗯。”汞先生微微點頭,“然後在我們與之交戰的時候,你們卻沒有加入戰場。反抗軍將我們一舉擊潰的時候,才發現你所謂的撕毀了燃墟的命令其實是和燃墟之間演的一出戲……你覺得我會這麼蠢麼?”
我沉默不語,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出底牌的時候。
“貪狼,你想做奇兵,由我們正面接戰,這我可以理解。你太看重自己手下的戰士了,所以不想讓他們傷亡太大,不就是這樣麼?而且說真的,你們做奇兵的話確實比我們要有效得多。可是,你拿什麼來取得我的信任?”
我毫不動搖的直視著他:“你覺得呢?”
“只有一個選擇。我們將部隊進行混編,真正的形成聯盟,一起從燃墟手里拯救新人類。否則的話,自由軍不可能接受貪狼軍團充當奇兵的提議。”
“混編?怎麼混編?”
“這個可以慢慢談,四五個小時之內就能制定好計劃,再用四五個小時就可以混編完成。燃墟不可能知道,靜待一旁的貪狼軍團已經和自由軍混成了一體。”
燃墟確實不可能知道這些。
我的軍團之所以駐扎到距離自由軍這麼近的地方,很大原因是為了在反抗軍進攻自己的時候能夠得到自由軍方面的支援。
所以軍團現在所處的位置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知道我們已經決意要參與到這場戰爭來,也要避免可能存在的我的詭計,所以無論從他的角度還是從我的角度來看,都只有這兩個可行的辦法。
這就是了。汞先生已經摸到了他的最後一張牌,等著我叫牌認輸。
所謂的混編,就是他的陷阱了。
他站在公共政權的頂峰,對我所有的情況都知根知底。
我對行政方面的工作非常生疏,他可以駕輕就熟的擬定出無數看上去簡單而和諧的部隊編制調配條款,然後老奸巨猾的賭徒就可以用最簡單的一招虛張聲勢,輕松拿走菜鳥賭徒之前壓上的所有籌碼,就像奸商用一顆糖果騙走小孩子所有的零用錢一樣。
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就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小孩。
可是,菜鳥唯一能夠遠勝與老手的,就是菜鳥可怕的勇氣。
“我不會接受混編,也一定會作為奇兵參戰。”我對汞先生說道。
汞先生閉了閉眼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轉身向自己的飛艇走去。
但是我的下一句話,扼住了他的腳步。
“我和初邪,留在你這邊做人質。在你們和燃墟正面接戰的時候,我會在你面前,對手下的師團長發出突襲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