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而冷清的相府,忽然仆役雲集。
忙碌而不熱鬧,因為都披著素麻,忙著懸掛喪幔。
阿通木的一身蠻甲本來就黑乎乎的,我可成了喪白叢中一點綠,著實礙眼,便回房中悶坐。
唉~世事多變,人生無常!
專權篡逆、橫行一世,幾天前還仗著一根盤龍棍在我妻美體上大展雄威的高升泰已奸魂渺渺,不知其亡靈是否真個如其所願“天仙花心死,做鬼也稱雄”?
當人質當得一心望入蛇口的段兄倏然成了一國的萬乘之君!
可是,那個恐怖的少主會放過他嗎?
以他的人品當然不可能做地宮的幫凶,可那空曠的皇宮哪能阻得南宮玫的魔爪?
顯然,東宮的仆從已全部來到相府,卻一直沒見到主人高泰明回來。
嗨,人家從太子變成相侯,剛執掌了舉國軍政大權,又要為老爹治喪,哪有空回相府!
唉~比他倆沒小幾歲的我——被愛情遺忘的武尊門最窩囊、無能的三少俠,還沒從天上掉下雙美嬌妻的幸運狂喜中平靜,就變成史上最大的綠毛龜!
昨晚,失蹤多日的月兒對我那冷淡,沒著面又不知道去哪里……那舉世無雙的性感美體又向誰展開?
我龜縮於此等什麼?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
……“鍾郎~酒醒啦?”
一片白雲飄入室,鶯語芬芳繞近前。
還是那個絕色仙姿脫凡塵,星眸夢幻醉我心的月兒。
深情目光清澄,絕無雜掩假飾,顰笑盈盈自然,溫柔一如從前……我苦海無邊的這幾天難道只是一場噩夢?
與從前我魂牽夢縈的至愛之人微有不同……說不出哪里變了,就是看著比以前更美得讓人驚心動魄、呼吸不暢……衣裙是新的,比宮裝更加長了的綢帶漫卷,月白絲裙將高佻而妖嬈的身材銀裝素裹,飄然若仙。
見我就這麼怔呵呵地望著她,星眸忽閃,沒有軟劍纏繞,顯得愈加纖溺的腰肢曼妙地轉了一圈:“我的新裙子好看嗎?”
“……”
好看得讓人胸悶有壓迫感!
恍然想起那說不清的變化是什麼了——是成熟之美!
素白也不能夠淡化的花蕾初綻的嬌艷……那濃郁的媚力、強烈的魅力是我創造的嗎?
“好在給你也多訂了好幾件,這套白袍正好今天穿,別愣著了,快換上吧~”月兒打開拎進來的包裹,拿出一疊白綢衣衫。
見我還呆著不動,噤了一下秀挺的瓊鼻。
“喝酒喝傻啦?以後再看見你酗酒,我就……一個月不理你!”
嬌嗔中溫柔地幫我更衣。
“月兒!”
我象抱緊我生命一樣抱住她:“你還愛我?你……你這幾天去哪里了?我……”
柔若無骨的嬌軀那麼溫馨,可以融化心頭的巨石、千年的寒冰。
“鍾郎,你怎麼還會問這麼傻的問題!愛不愛你……難道非要刨開月兒,掏出心來看看,才證實上面只刻滿了你一個人的名字?”
“我知道,你為我舍命擋毒鏢,那時你是愛我的。可是……我這麼差……連淫毒都無法幫你解……我配不上你和芙兒!這些天,我也想通了,你可以永遠都不回來,我……”
“啊~原來你一直胡思亂想借酒消愁啊?人家不告訴你,本想和你玩個猜謎游戲!自打下山,真正知道了江湖這麼凶險,對手多麼強大恐怖,你這當家的要習慣時刻動腦子呀。誰知道,你會只往歪了想!真是……”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豎……愚夫不可教也?我認為,我腦子只要記住“失去月兒萬物休、擁有月兒無所懼”就夠了!”
“哼~人家喘不上氣啦~”“你快告訴我,不在我身邊的這幾天你都去哪兒了?”
“好多重要的事啊!先去城外找到一種草解了毒,還要游說高、段兩家都同意復辟大理國,但只破了地宮一步棋沒用,必須向高升泰和天龍寺進一步了解那位地宮少主的武功情況。而且,她那麼厲害,以後遇到她,咱倆都難自保,又如何保護芙兒?所以啊,又讓芙兒在天龍寺學了幾天護身的功夫,直到今天去取回訂做的衣服。哎呀,總之是忙死了!你說,哪樣事不是必須做的?本想,解毒……那晚使夫君身心疲憊,該歇養幾天,哪知你……”
愛妻的柔指在我腰肋上掐了一下,對我這個忒不爭氣的丈夫來說,這懲處太輕了吧?
可是……“你怎知道什麼草是那淫毒的解藥?”
還是有太多的疑問……一件一件問吧。
“說來話長,先和夫君商量個事,大理本不在我們行程內,結果耽誤了這麼久,現在諸事已了,段兄他們正國事繁重,我們不走就真成打擾了,我們就去辭個行,今天就離開大理好嗎?”
“好!”
當然好——揀回了老婆還不趕緊跑!
“我們現在就進宮辭行,反正北去的路上無聊,你想知道什麼,路上有的是時間講。”
“芙兒呢?又去廟里練功?”
讓那丫頭跟一幫和尚一起坐禪練功……難以想像!
“她呀,在寺里幾天快憋屈瘋了,聽說蘭姐在城外捕蛇呢,蹦著高要去看熱鬧。”……見到公主卻是在皇宮殿前的廣場上。
已成皇親國戚的蘭姐領導一群太監大搞蛇窩埋設,還對她身邊的皇後妹妹指手畫腳……就算是本性難移、熱愛本職專業,可在皇宮里大玩萬蛇陣也太過分了吧?
我腦子里還是縈繞著對愛妻粗略解釋猶存的眾多疑問,一到宮門又想起宮中發生的一切……沒心情理會別個如何。
一群和尚向宮里搬運幾口大鍾,倒讓心中一動——我是不是該去佛前上幾柱香?
破一破我自結婚以後的連番霉運,求佛主揮一揮衣袖,掃去我頭上的綠雲籠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