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珂既去了,汪皇後就放了一半心。
如此,恬熙也就該回來了吧。
於是,她隔了兩三天後便找機會向他暗示,該把恬熙接回宮來了。
沒想到嚴炅先是微微有些發怔,隨後咳嗽一聲,板著臉說:“先不忙,待朕遣人前去問詢,看他是否已經知錯!待他確實真心改過,再去接不遲。”
汪皇後愣了半天,等回過神後就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沒想到嚴炅的自尊心居然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現在好了,他要為自己的顏面找個台階下。
但是以她對恬熙的了解,估計他的回答也只會讓嚴炅碰了一鼻子灰。
她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只恨這兩個冤家多大的人了還玩小孩子把戲,索性就不再點破,由著嚴炅碰壁去。
果然,等到長貴被嚴炅催著,呼哧呼哧的趕到清花苑碰了個沒頭沒臉。
恬熙聽了他轉達的嚴炅的話,連個轉頭給個表情都欠奉。
冷淡的盯著鏡中的自己,對輕雯說:“胭脂太紅了,擦掉些。”
輕雯的目光偷偷飄了飄,忙拿過一條絲巾為他輕輕擦拭嘴唇多余的胭脂。
長貴站在旁邊被晾了半天也得不到回應,忙賠笑小聲的問:“娘娘…”
恬熙淡淡的打斷了他,吩咐道:“還不快給公公備個座。”
馬上有宮女送上一只美人蹲。
長貴忙謝了坐,只將小半屁股擱在美人蹲上,小心翼翼的問:“不知娘娘是何心意,奴婢也好回去稟明陛下。”
恬熙聞言輕輕一笑,隨手拿過梳妝台上的一只精巧琉璃花在手里把玩,說道:“公公,若說讓本宮知錯也不難。只是,本宮竟是不懂,到底是做錯了哪里,更加不知該如何去改了。還煩公公回去問個明白。”
長貴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他小心翼翼的勸解了許久,可恬熙毫不松口。總之就是一句話:他不認錯!長貴嘴巴說干了都沒用。
他無奈之下,只好灰溜溜的回宮復命。
嚴炅聞訊氣急,怒道:“去,告訴他,若不知錯就不用回來了。”長貴轉告給了恬熙,他聞言只是冷笑一聲,這回連話都懶得讓他帶。
於是就這麼著雙方僵持到春末。
每日嚴炅都遣人前去問訊:認不認錯?
而恬熙也是干淨利落的一句話:不認!
就這麼來來往往的,嚴炅的脾氣愈發陰沈暴躁,常常在宮里亂發脾氣。
而恬熙卻仍舊不溫不火,在清花苑安然度日。
可是他的內心卻並不平靜,這樣的僵持也是把他自己逼上了絕路。
多少次輕雯她們都勸他,陛下現在不過是想維護他作為君王和男人的顏面尊嚴。
他就是稍稍退讓一下,其實不過讓兩個人都好下台。何苦非要這樣好強好爭的,弄得兩敗俱傷呢?
恬熙滿腹的心事說不出口,道理他都懂,可是不知為何一股慍悶之氣憋在心里,這股氣化不了散不去,幾乎要把他這個軀體都折磨的疼痛難言,讓他不得不去爭。
仿佛他只要停下來,身體就會徹底的散架。
可要爭到什麼時候去呢?
恬熙不知道,但他清醒的感覺到,內心深處在殷切期盼著,期盼著這場屬於他和嚴炅的戰爭最後的結果。
他要一個答案,一個足以讓這種折磨立刻停止的答案。
可惜最終,他們兩個人的這場衝突沒有勝負。
進入夏至,汪皇後的病情陡然加重。
一整日里竟是昏睡的多,清醒的少。
御醫已經不再開方,專用老參吊命。
她偶爾清醒的時候,向嚴炅提出要見恬熙。
嚴炅聽到她這個請求,微微有些意外,但終究仍是答應了。
恬熙聽說她竟病到如此嚴重程度,也是大吃了一驚。
這個時候便顧不上跟嚴炅斗氣了,只帶了幾名貼身宮女便匆忙忙的上來車,趕往皇宮。
等進了宮,連歇息一下的功夫都沒有,直接去求見皇後。
可惜時機不太湊巧,汪皇後陷入了再度昏睡,怎麼都叫不醒。
恬熙便安生在她寢殿旁的花廳等候著,等待的過程中他一直怔怔出神。
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人過來打擾。
恬熙坐著坐著,終於不知不覺的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就在他睡著的時候,嚴炅也過來了。
他沒讓人唱喏通報,而是悄無聲息的走進來。
一大早,他就知道恬熙回來了。
沒有什麼舉動,只是按部就班的前去上朝,散朝後再招大臣議事。
等到忙完國事,這才來到皇後這里探望。
恰好皇後仍舊在昏睡著,他便轉身出來。
旁邊福馨小心翼翼的說:“陛下,貴妃娘娘就在偏廳,是否讓他前來覲見?”
嚴炅唔了一聲,卻自己先行走到花廳,便看到了恬熙打盹的模樣。跟在他身後的福馨忙開口,想要喚醒恬熙。
嚴炅抬手,將她制住。自己提著衣擺,步伐極輕的走了過去。一直走到恬熙面前,才停下來。
恬熙並沒有醒過來,仍舊緊閉著雙眼。
嚴炅細細的打量著他面龐。
一別一個月,他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
仍舊是記憶中那美得驚心動魄的模樣,卻不再是凌厲嫵媚,而多了些稚氣嬌憨。
嚴炅望著他出神,多美啊!他最喜歡看他的睡顏,仍舊是美麗而生氣勃勃,卻不咄咄逼人。讓他安心放松,而不是時刻提起警惕。
滿腹的怨氣在看到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便神奇的煙消雲散了。
嚴炅忍不住伸手,無比眷戀的想要去觸摸一下他的柔軟嘴唇,指尖就要碰觸上唇瓣時,恬熙的眼睫一顫,他悠悠睜開雙眼,正對上了嚴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