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安辦事能力不錯,沒多少工夫便陸陸續續的探回了不少消息。
但是消息越詳細,恬熙的心便沈重。
這件事情其實非常簡單,敖坤的余黨,朝中的幾個野心勃勃的大臣暗中勾結,背後還有蠻族的操縱。
目的便是打著匡扶正統的名義,推翻嚴炅,將嚴靈扶上皇位。
這些已經是犯了大忌了,更可怕的是,其中謀事的,還有嚴靈母族的人。
被他們牽連,哪怕嚴靈說自己並不知情都不行了。
而負責查辦此事的,又是朱家的人。
在他們的主持下,大理寺將一件件證實嚴靈是此次謀逆的主謀的證據端了出來,件件都是要至嚴靈於死地。
嚴靈的府邸被查封,家族被抄,族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投入詔獄。
朝堂上,痛罵他的罪行,要求將他處死以儆效尤的奏折堆滿了嚴炅的案頭。
所有的人都要他死,那嚴靈便真的是離陰間只一步之遙了。
可恬熙怎麼會讓他死?
他咬著指節,都沒發現已經在修長細嫩的手指上咬出血痕。
輕雯眼尖看到了,嚇了一跳。
忙喊著“娘娘”趕上來將手指從他的牙關間拉出來。
恬熙唔了一聲,卻仍舊是對自己手指的傷勢毫不在意。
突然他問:“輕雯,你看,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輕雯一愣,隨後嘆了口氣,想要勸,張張嘴終究沒有出聲。
恬熙見她這樣,神色黯然。
開始的時候,他曾想過重金賄賂主審此案的大臣,以為嚴靈換得一线生機。
但當事情越發明朗時,他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此事已經不再是什麼謀逆案,而是擺明了要至嚴靈於死地的一個局。
最壞的猜想得到了證實,恬熙陷入了空前的絕望中。
輕雯忍不住看他日漸焦慮憔悴下去,開口勸道:“娘娘已經盡了自己力量。可是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您憑一己之力便可扭轉局面的。何苦再折磨自己身體呢?您跟他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咱們啊……還是該想想眼前!”
恬熙疲憊的捏捏自己眉心,搖搖頭說:“你不懂!”
那不是什麼他的過去。
盡管確認自己已經不愛嚴靈,但是一想到他會死,他仍舊能夠感受到痛徹心扉。
那樣一個善良,干淨的人,自己曾經專注而單純的愛著的人,怎麼能就這麼樣的死去?
他決不能接受。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恬熙悲哀的發現自己的無能。
多可笑啊,在後宮叱咤風雲,讓各宮妃嬪都畏懼的瀲貴妃,其實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他所有的力量,來自於他背後的嚴炅。而嚴炅,恬熙毫不懷疑,正是那個最期待嚴靈死去的人!
恬熙心力交瘁,飲食無味,寢不安神。
可在嚴炅面前,他必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這樣的折磨將他弄的身心俱疲,卻不得解脫。
因為他仍舊要陪著嚴炅批閱奏折,不斷的看著一封封言辭慷慨激烈的要求賜死嚴靈的奏章,恬熙的內心飽受煎熬,可面對嚴炅仍舊是媚笑逢迎。
終於有一天,嚴炅冷不丁的開口說:“群臣都上奏,要朕處死嚴靈。”語氣平淡的一句話,讓恬熙如墜冰窟。
他背對著嚴炅,微低著頭嗯了一聲不說話,一只手無意識的在桌面上一只玉龍鎮紙上摩挲。
嚴炅看著他這個樣子,追問了一句話:“你覺得呢?”
恬熙聽到了這句話,面無表情的緩緩轉過頭,問:“什麼?”
嚴炅不放過他,追問道:“你覺得他該不該死呢?”
恬熙的心抽了一下,他勉強一笑,打起精神來故作嬌蠻的說:“他該不該死全都是取決你的態度,與我有什麼關系,我才不說呢!”
嚴炅看著他,似笑非笑“你真的不在乎?”
恬熙撇嘴,怪氣說道:“陛下都不在乎與他的手足之情了,我又怎麼敢在乎與他的一點舊情呢?要是多了句嘴被起居注記下來,日後後世評述這件事時,不還得說我妖言誤國蒙蔽君心,至同室操戈兄弟鬩牆啊。不說後世了,那些御史們要是聽到了,要跳起腳來給我個後宮亂政的罪名,要你賜我毒酒一杯。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他劈里啪啦的一口氣說了許多的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要笑得合不攏嘴。
他還停不住要繼續說,嚴炅溺愛的在他腮上揪了一把,說:“行了行了,別再擠兌朕了。朕也是糊塗了,明明你這張嘴越來越刁鑽厲害,還要上趕著來受一回,這可不是自找苦吃嗎?”
恬熙咬唇妖媚一笑,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嚴炅笑著說:“好好,是朕自己不對,朕再也不問你就是了。”
恬熙笑而不語。
接下來一直到熄燈上床歇息,嚴炅都沒有再提這件事。恬熙心里惦念著不知剛剛的話對他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他的求歡。
嚴炅覺察到他的不專心,便問他怎麼了,被恬熙敷衍過去也就不多問了。
情事過後,嚴炅很快就進入睡眠。恬熙盯著他睡著的側臉看了半天,又呆呆的望著帳頂半天,外面敲了四梆,他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嚴炅起來准備上朝。
恬熙懶洋洋的倚在床頭看他在眾人的簇擁下出琥珀閣,隨口問了一句:“今天的早膳是到我這里吃呢,還是我過去陪你?”
嚴炅聽到他這句問話並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讓原本漫不經心的恬熙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有些驚疑的看著嚴炅。
嚴炅瞧他試探的眼神,突然輕輕笑了笑,說:“過來吃。”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恬熙看著他走了,自己也無心睡眠。
他暗暗思忖莫非還是被嚴炅看出馬腳來?
他心緒紛亂的對著鏡子出神。
結果注意到身後昨晚值夜的薄桃一直沒有去休息。
便有些奇怪的回頭看著她說:“你怎麼還沒去休息?熬了一夜也夠辛苦的,再不去睡一會,難道想熬枯了不成?”
薄桃看著他,猶豫了再三,終於開口說道:“娘娘,您昨晚是不是做了噩夢了?”
恬熙一愣,想了想說:“好像是,只是不記得是什麼內容了。”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忙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夢話了?”薄桃嗯了一聲,說:“您昨晚很大聲的喊了一句‘嚴炅不要,文若快逃……’。”
恬熙臉色刷的變白了,他忙問:“真的?說得很清楚嗎?”薄桃有幾分怯生的點點頭,還加了一句“陛下當時都被您吵醒了。”
恬熙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