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安把自己關在隔間里,憋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他低聲嗚咽著,抹著臉上的眼淚,伸手摸到自己的內褲後面,把那張卡拿了出來。
他看著那張卡,覺得屈辱、痛恨……可是一想到里面有二十萬,一種不可違抗的痛苦讓他攥緊了那張卡……這都是給媽媽救命的錢啊……
周唯安蹲在地上好一會,才緩過勁來,他把卡放進口袋里,穿好褲子,擦干淨眼淚,慢慢地走出了隔間,到盥洗池前洗臉。
鏡子里的自己一臉狼狽,頭發亂七八糟,臉色發紅,眼睛都腫了。他捧了一捧水,朝臉上潑,刺骨冰冷的水讓他打了一個寒戰。
身體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那人在周唯安的脖子上一通亂親。
周唯安心里一閃而過某個人的名字,但是身後那人開口時聲音卻完全不同:“小周,你怎麼在這里?我找了你好久……”
周唯安在鏡子里看到了盧宸的臉,他猛地一下掙扎起來:“你、你放開我!”
盧宸緊緊地抱著他,他一臉瘋狂之色,他說:“你跑什麼?我都看到了,你褲子都沒穿好就從那個包廂出來,你不是很清高的嗎?是不是那個人比我有錢?我就知道,你們這里的人都是這樣,見錢眼開——”
“啪!”
盧宸的表情僵住了,他怒目圓睜著,手松開了周唯安的腰,倒了下去。
路雲錫放開手里的拖把,一臉無所謂:“啊,不小心手滑了。”
周唯安全身癱軟地靠在盥洗池旁,止不住喘息著,他聲音顫抖著:“謝、謝謝……”
路雲錫轉過臉來,他敞開的領口里全是紅印子,嘴唇也腫了。他注意到周唯安在看他,笑了笑拉了拉領子遮住那些痕跡:“剛剛被狗咬的。”
周唯安沒說話,他沒想到路雲錫竟然背地里這樣說柴郡晟的壞話。
路雲錫走到洗手池旁洗手:“你怎麼到這里來打工了?”
周唯安抿著嘴唇不說話,路雲錫見他一臉防備,好笑道:“喂,我好歹救了你兩次,你要不要這麼防著我啊?”
周唯安聲音沙啞:“你、你怎麼會和那個人在一起?”
路雲錫擰上水龍頭:“什麼在一起?我只不過是找他做靠山而已,最近何先生不在國內,當然顧不上管我了,”他伸手點了點周唯安的臉,“一個人不能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里,懂嗎?”
周唯安當然不懂,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和何先生,不是……”
路雲錫說:“我告訴你我為什麼和柴少在一起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在這里打工嗎?”
周唯安低著頭,說:“我媽媽……得了癌症,我、我需要錢……”
路雲錫愣了一下,他側過臉看周唯安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個小孩很可憐。
之前他和何淞揚……大概也是何淞揚單方面強迫的吧?
路雲錫整了整領子,道:“那二十萬你就拿著吧,柴少反正也不缺錢,你拿去給你媽媽治病。還有啊……”他伸腳踢了踢暈倒在地上的盧宸,“這種衣冠禽獸的變態,你以後最好躲著點。”
他回過頭說:“要跟也要跟何先生那樣的嘛,高、富、帥,懂不懂?”
路雲錫走到烘手機旁,舉著手吹了一會,他突然說:“其實我缺個助理,你要是覺得這里的工作不適合你,要不要跟著我?”
周唯安愣了一下,路雲錫回頭朝他笑了笑,他長得有些陰柔,笑起來特別好看:“別看我這樣子,還算是個當紅小生,貼身助理收入還不錯,干得好我還會發紅包,最重要的是……不會有變態來騷擾你。”
周唯安臉紅了:“我、我可以嗎?”
路雲錫聳聳肩:“會照顧人會做飯就行。”
周唯安看了一眼盧宸,鼓起勇氣對路雲錫說:“我、我做……”
果然當晚盧宸醒來之後,就去童銘那里告周唯安的狀,因為他後來竟然被扒了褲子躺在廁所里,不知道被來來往往多少人看了去。
惱羞成怒的盧先生想盡辦法要搞大新聞,並說:“不把他從這里開除,我是不會罷休的!”
童銘也沒辦法,只能找到周唯安,委婉地和他說了這件事。周唯安低著頭,說:“那、那我還是辭職吧,不能讓童哥你們難做……”
“可是小周,沒了這里的工作,你媽媽的病怎麼辦?”童銘擔憂地問。
周唯安說:“沒、沒關系,我今天碰到了一個朋友,他可以幫我……”
童銘嘆了口氣:“那樣也好,要是你實在困難,就打電話給我,我能幫的盡量會幫的。”
周唯安眼圈紅紅的:“謝謝、謝謝你童哥!”
“沒事,你一個人也不容易啊。”童銘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你先走吧,別讓盧宸看到你。”
周唯安和童銘告別之後,打電話給路雲錫告訴他這件事,路雲錫還在包廂里,跑出來接的電話:“那最好不過了,這樣,你來我這里拿車鑰匙,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你先過去坐一會,等我打發了某人再去找你。”
周唯安拿了路雲錫的車鑰匙,一個人去了地下停車場。
路雲錫的車是一輛很普通的黑色轎車,大概是因為他最近太紅,太高檔的車容易暴露身份。
周唯安坐在車後座,稍微打開一點窗戶,安靜地等待著。
他等了好久,卻一直沒有等到路雲錫,反而等來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的車就停在路雲錫車的旁邊,他的手臂被另一個男孩子挽著,男孩子一直對他說說笑笑,那人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們走到路雲錫的車邊,男孩子突然站直了身體,抱著那人的頭親了上去。
周唯安睜大了眼睛。
那人怔了一下,也沒有生氣,只是放開了男孩的手,他無意間朝周唯安這邊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半開的車窗戶里,有一個人,不過太黑了,他也沒有看清楚。
周唯安顫了一下,這個人的臉,時隔兩個多月,還是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里……
何淞揚……
何淞揚的目光從周唯安臉上掃了過去,他輕輕皺了皺眉,似乎對剛才的舉動被人看去了,感到有點不高興。
然後他沒有更多的反應了,好像完全沒有認出周唯安。
周唯安愣了一下,他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不過,自己變了很多,何淞揚沒有認出來……也是正常的吧?
周唯安抓著自己的領子,強迫自己扭過頭,不要去看那邊的兩個人。
這個時候路雲錫來了。
他一臉不愉的樣子,氣場陰沉地朝這邊走過來,但是當他看到何淞揚的時候,他的表情就變了,帶著一抹調笑的神色:“何先生!好巧,你從法國回來了?”
何淞揚看到他,轉頭示意旁邊的男孩先上車,他微微頷首:“你也在這里?”
路雲錫說:“過來玩,那個人是誰?”他好奇地往車窗里看。
“新收的sub,”何淞揚說,“還不怎麼聽話。”
路雲錫表示了然:“當初何先生收我的時候不也是這樣?”
何淞揚不置可否,他說:“旁邊這是你的車?”
路雲錫說:“對啊,我瞞著經紀人出來玩,不敢開太好的車,怕被狗仔認出來。”
何淞揚隨口一問:“車里的人是?”
路雲錫笑了笑:“我的新助理啊!何先生沒認出來?”
何淞揚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他要認識路雲錫的新助理,就見路雲錫突然打開了門,里面的人仿佛被嚇了一跳,身體彈了一下,使勁往里面黑暗的地方縮了縮。
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一個人。
何淞揚的心猛地跳了起來,他喉嚨有些發干,卻強裝著鎮定,他聽到路雲錫說:“小周,不出來見見何先生?”
車里那個人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地叫了一聲:“何、何先生。”
這個聲音。
何淞揚瞳孔一縮,他道:“周唯安?”
那一瞬間,他簡直恨不得進到車里把周唯安給拎出來,但是想起兩個人上次的不歡而散,他又忍下了這股衝動。
周唯安小聲地說:“是、是我。”
周唯安覺得尷尬極了,上次他們兩個鬧成那個樣子,卻又在這種境地、這種場合下重逢……實在是太難堪了。
路雲錫完全不知道兩個鬧翻了的事,他說:“誒,小周不出來嗎?”
何淞揚突然十分失禮地打斷了他:“出來做什麼?別麻煩了,我先走了。”
路雲錫一頭霧水,他只好說:“哦,那何先生慢走。”
何淞揚扭過頭不去看車里周唯安模糊的身影,他上了車,一語不發地發動了車,往外開去。
開了幾十米他就聽到後面傳來刺耳的喇叭聲,何淞揚往後視鏡里一看,就看見路雲錫的車被另外一輛車給攔了下來。
那輛車太眼熟了,在這個城市里能用一串同一個數字做車牌的人不多,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家。
何淞揚瞳孔一縮,一腳踩了刹車,後座的男孩被慣性甩得差點撲倒。
“媽的,柴郡晟怎麼也在……”何淞揚緊緊地擰著眉,他沉默了一會,忍不住啐了一聲。
他掛了倒擋,車飛快地退了回去。
柴郡晟正從車里下來,想去拉路雲錫的車門。何淞揚的聲音傳了過來:“這不是柴少嗎?”
柴郡晟一怔,一臉陰沉地回頭看何淞揚。
他們兩人是一輩,不過何淞揚和柴郡晟二哥年紀差不多,柴郡晟理論上應該稱他一聲哥哥,不過這個小孩向來被家里寵得囂張慣了,家里的哥哥都直接叫大名,何況是何淞揚。
“何淞揚,你來做什麼?”柴郡晟問,他語氣里透著一股敵意。
何淞揚挑眉:“你這麼大了,還強迫別人和你好,一言不合就堵著別人的車?要不要這麼丟人啊。”
柴郡晟被他說中了痛處,臉色更差了:“用不著你來管。”
“我不管。”何淞揚說,他敲了敲路雲錫車的後窗,聲音低沉,“周唯安,出來。”
坐在駕駛座里的路雲錫簡直哭笑不得,這兩個大少爺,還互相嗆聲,他們這樣做有差別嗎?
他嘆了口氣,對後座的周唯安說:“小周,你和何先生走吧,反正我估計……這瘋狗今天晚上不會放過我了。”
周唯安一臉擔憂:“路先生……”
“沒事,我都習慣了,”路雲錫抬抬下巴,“走吧,你再不出去,何先生估計會掀了我的車門。”
周唯安只好說:“好、好吧……路先生,你、自己小心……”
路雲錫露出一個笑容,他揉了揉周唯安的腦袋,道:“小心你自己吧,小笨蛋。”
周唯安打開了車鎖,下了車,何淞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好大,掐得他手腕都紅了一圈,周唯安沒吭聲。
何淞揚對柴郡晟說:“這人我先帶走了,至於那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柴郡晟看都沒看他:“好走不送。”
何淞揚拽著周唯安上了自己的車,讓他坐在副駕駛,很快把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