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南某隱蔽處。
這里是大奉某位世代皇商的外宅。這位周姓皇商在廢帝朝奪嫡時,為了自保投向懷慶,成了懷慶的心腹家奴。
在懷慶女帝稱制後,皇商的地位水漲船高,隱隱成為大奉皇商之首。
作為皇帝的家奴,自然需要給皇帝辦一些相對陰私,不方便走朝廷流程的事情,朝廷辦事還是需要保持光明正大的。
如果熟悉大奉皇宮內院的有心人仔細觀察,會發現宅子內走動的侍從和侍女都不簡單,行為動作一板一眼,做事令行禁止,全是懷慶帝的風格。
平時很少出宮的懷慶帝此時就在這里的正堂。
“陛下,打更人衙門呈報了對三皇子的調查結果。”曾為難過許夢岫那內院副總管李碩,規矩俯跪在堂中,老公鴨嗓子向懷慶匯報。
“你念吧。”懷慶身穿男子員外服飾,坐上首閉目養神。
“經過對三皇子最近幾年的觀察,打更人衙門認為,三皇子的神魂有問題,其各種行為、表現心智與九歲孩童高度不符。”
李碩頓一頓,抬眼用余光掃一下他的主子,沒發現主子表情有變化,繼續說道,“初步推斷三皇子與許銀鑼相似,是異域來客。”
“具體點,有什麼證據?”懷慶開口道。
“其一,從六年前開始,言語中經常參雜許銀鑼才說的一些詞匯。其二,與他人交道過於知進退,行為不像孩童,反而與成人相同。其三,與他人閒談時,對事物看法,對朝廷的看法,與許銀鑼當年非常接近。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李碩高高崛起屁股,頭趴的更低,“其四不算太重要,說起來輕浮,恐汙了陛下耳朵。”
“既然打更人報過,你說便是,朕赦你無罪。”
“三皇子喜婦人多過小娘,據线人報,若有美貌婦人經過,他會多看幾眼,對清秀小娘則未必。三皇子回宮近兩旬,府上兩個房里伺候的小娘依然是完璧,而今日他卻和二殿下因一位年近三十的尚宮約斗起來。”
涉及到天家陰私,懷慶不想和奴婢們多談,“好了,朕明白了,將調查的宗卷留下,朕再看看。”
李碩將打更人衙門呈報的小冊子,恭敬的放在懷慶帝的桌上,躬身欲退出正堂。
“李總管,聽說你和小岫有些過節,他年紀還小,不要放心上。”懷慶拿起小冊子,繼續吩咐道,“太子過來。”
半個時辰後,天色已經帶著昏沉,太子身穿京城名士最流行的月白色錦衣,帶一身酒氣姍姍來遲。
他是五品德行修為的儒修,言出法隨的超凡能力發動後,體內吸收的酒液可以被瞬間清理干淨,但那酒不是凡品,沒經過胃液消化,五品的能力不好處理干淨。
太子見禮,迎面撲來淡淡酒香氣。懷慶眉頭微微一皺,又舒展開,問道,“皇兒去哪了?”
“兒臣與儒門新近崛起的幾位新秀小聚,做了幾句詩。”
面色不變,懷慶語氣稍帶責備道,“以後少去,儲君學的是帝王之術,那酸儒還不如夸夸其談的狂生有用,沉迷其中,將來難道要豐亨豫大?”
太子辯解,“兒臣明白,只是其中一位,是那日與老三閒談的庶吉士的同鄉,兒臣想問問那庶吉士平日里如何。”
“你是太子,類似事差你門下那些清客做便可以,若是想隱秘,給打更人衙門發個手諭即可。”懷慶諄諄教導。
“明白了,陛下。”
看太子那悻悻然的樣子,懷慶心里一陣氣急,許七安下的種,女兒各個天縱之才,男兒嘛……評價一句各有各的愛好。
自己的兒子是個愛好儒門那風花雪月的,又愛文名,結交的都是國子監和雲鹿書院內的酸儒。
李妙真的兒子純粹是他娘當年脾氣的翻版,但又沒養多少正義感,平日里好勇斗狠,就差欺男霸女。
洛玉衡的兒子修行資質平平,表現的得過且過,看樣子是被他那天驕姐姐壓制慘了。
那鍾璃的幼子好舞文弄墨,年紀不大整日跟著太子,志向寫出驚世的小說。
騷狐狸下的那個蛋整天陰森森的,不知太子如何想的,也愛領著他。
還有臨安的兒子,今年也十二了,就愛領那不著調監正的不著調女兒到處亂跑,要搞什麼工業革命。
剩下的幾個年歲都不大,還看不太出什麼形勢。
不管怎樣,只有,只有自己的兒子才能繼承這威震九州的大奉皇朝。
慢慢來吧……
“你可知在你父之後,又誕生了新的天命之子?”
打更人衙門只證明許夢岫是穿越者,為了嚇唬太子,讓他能在帝王術方面上進,懷慶故意編造所謂“天命之子”。
“母親的意思,那天命之子不是兒臣了?”太子聽後打起了絲絲精神。
懷慶繼續嚇唬,“朕也不與嚇唬你,幾個衙門匯總來的消息,你三弟確有天命之子的命格。”
以及逼他辦事,“事關朝廷機密,須你親自去試他一試。”
太子心里還是挺在意自己能否繼承皇位的,“求母親教兒臣!”
“你父曾給監正念過兩段咒語,第一段是,氫氦鋰鈹硼碳氮氧。第二段是,一三五七八十臘。你且在他醉酒時念給他聽,他若對出下一段,你將對出的內容說給朕聽。”
太子聽的一頭霧水,搞不清咒語是哪幾個字,“母親,能否給將這咒語給孩兒一份抄寫?”
“給!”
懷慶早就准備好了,當然,她寫的是諧音。
這個世界上能懂這兩句話意思的土著,只有當代監正一個人。
司天監叛徒楊千幻懂第一句,不懂第二句。
……
太子是儲君,儲君也是君。
君有命,面子上是得遵從的,否則就給了別人“共討之”的理由。
許夢岫是皇子,是太子的親兄弟,更要時刻表現出兄友弟恭、君慈臣愛的形象。
太子給三皇子下了帖子,不是東宮的正事旨意,效力也差不多。
“請吾賢弟許夢岫於申時到東宮用膳。”副總管李碩將封紅帖子雙手遞到許夢岫手里,“三皇子殿下,這是請帖。”
他代表太子來,代表大奉儲君的尊嚴,不需要向皇子行禮。
這讓許夢岫惡心的夠嗆。好在儲君還不是完全的君,不用跪著接旨。
……
在許夢岫的觀感里,太子一如既往表現的假惺惺,自己他媽(大不敬)回來快一個月了,這貨今天才說要接風洗塵,在太子府里大擺宴席。
太子用大筷,親自將一塊烤的里嫩外焦的羊肉送到許夢岫碗里,“三弟,這是為兄從西域弄回來的檀羊肉,舍不得吃,今日吾弟來東宮,蓬蓽生輝,為兄才有機會一飽口福。”
“謝大兄!”
許夢岫咬一口,肥而不膩的湯汁瞬間充滿了口腔,燒烤的香料灑的極有火候,肉質具有層次感,“是小弟蹭了大兄的口福,大兄有朝一日富有四海,那得是日日都蹭大兄的口福。”
懷慶已年近四十,她曾對太子表示,最多做三十年的皇帝,就要卸下重擔去和許七安逍遙天地去。
許夢岫這話整好騷到太子的癢處,儲君許青衣,從聽到他母親那句話開始,就數著天過日子。
興奮之下,他連連舉杯,半醉就酸氣大冒,“今日只你我兄弟同樂,當有吟詩做詞!”
陪同的幾個東宮清客皆稱“大善!”,如此良辰美景,有美酒佳肴享用,有美人絲竹相伴,怎能缺詩少曲?
清客們紛紛作詩,許夢岫也抄了一首驢頭不對馬嘴的。
太子自然是壓軸出場,吟詩如下,“人生短長似一天,日升月落轉一圈。日出還是少年朗,日落已埋黃土間。人生哪有億兆天,青春無知時光閒。日過晌午日艱難,兄友弟恭賽神仙!”
許青衣吟完,搖頭晃腦沉醉其中,好像這打油詩真有什麼意境能讓他品味。
眾清客不說話,也作品鑒狀,大概腹中在醞釀一會兒如何吹捧。
許夢岫是主客,當然得先由他來吹。
“大兄這詩平仄不拘常理,細品又暗合音律,內涵為人哲理,當流傳千古!大兄,小弟敬你一杯!小弟干了,大兄隨意!”
說完先將水晶杯里的西域葡萄酒全倒進喉嚨里。
“知吾者,許夢岫!”太子一飲而盡,仰頭時眼神微眯向右下首的三弟,見他面色已經通紅,明顯酒氣上頭,覺得再加點料就到了時機。
宴會所在廳堂,正中有西域來的胡旋舞姬隨著樂曲在輕擺軀體,柔弱無骨又健美豐腴。
在酒的襯托下,這些高目深鼻的胡女好像各個都是絕世美人一般,眼波蕩漾下,男子越看越把持不住。
太子向最靠近主桌的那位胡姬招手,“來,塞西莉。”然後指向許夢岫,“這是我的三弟,今日無論如何,你必須讓他盡興。”
那叫塞西莉的胡姬聽到主人吩咐,露出勾人的微笑,搖曳著輕紗飄到許夢岫身邊,緊貼他坐下,端起酒杯先自己抿一小口,“殿下,奴求您喝了剩下的。”
大奉話說的字正腔圓,又柔又媚。
忍著不樂意,許夢岫勉強喝下,轉頭向太子借口道,“大兄……呃……小弟新練了功法,不能……近女色……”
“塞西莉,那陪我三弟再喝一杯。”
胡姬聽罷,拿起酒壺,仰起修長的脖頸,將酒液存到自己口腔里,欺身上去就要吻許夢岫。
看這些胡姬跳舞唱歌還行,真要有身體接觸,許夢岫非常嫌棄。
京城人都知道,胡姬們是西域小國進貢的秀女,分到太子這里卻充當了家妓,有貴客來東宮,太子必叫胡姬來陪吃喝,酒足飯飽後陪就寢。
除了不太合禮制,畢竟她們名義上是秀女,大奉人覺得太子做的很正常,文人騷客們甚至引為雅事。
若哪位在京城的名士能進東宮睡一晚胡姬,那是逢人吹十年的好事。
許夢岫好色,但他第一個女人是天尊謝清薇,最想得到的女人是自己親娘洛玉衡,怎麼可能看上塞西莉這種,不知讓多少男人把玩過的女人。
他借著酒意搶過酒壺,一把推開懷里的女人,“大兄可是看不起小弟,竟給小弟這種庸脂俗粉收用。”
“為兄就等你這句話,來來來,再干一杯,做兄長的給你尋個好的!”
太子已悄悄用儒門言出法隨給自己消了醉,再來一場酒宴,考驗的只是膀胱而已。
許夢岫哪知平日里酸腐的太子有什麼打算,跟著喝完一整杯,徹底醉了。
他趴自己桌上,又一只手肘強撐頭,等他的大兄給他帶好女人。
“一三五七八十臘!”
“三十一……天永不差……呃……”許夢岫酒瞬間醒了多半,冷汗如滴水從頭上流下來。
“他媽的,大意了,芭比Q.”許夢岫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給了太子,也等於暴露給了懷慶。
不知道懷慶會不會報給許七安,若是便宜爹知道,死掉是不至於,但染指便宜親娘的圖謀多半完蛋!
都是穿越者,許七安能不懂他馬騰(現在是許夢岫)腦瓜子里有什麼黃色思想?
“三弟真大才!為兄為這下聯百思不得其解,當浮一大白!”太子猛然站起,激動道。
許夢岫摸不著頭腦,“莫非我搞錯了?不是試探?”
賓主盡興,太子堅決表示,要將塞西莉送到十王府三皇子的府上,許夢岫拗不過只能接受。
許青衣親密的勾著許夢岫的肩膀,屏退左右,“三弟,兄長送弟弟的東西哪能寒酸,那胡姬是西域赤蔑國相國的庶女,年近三十,還是完璧,為兄知道你好這口。”
徐夢岫,“?????”
……
到靈寶觀內修行,自然得有個刻苦勤奮的樣子,十王府內的侍女、小娘一個都不能帶,那胡姬更是不能去見。
作為現在便宜親娘眼中,改邪歸正努力上進的好孩子,不用和靈寶觀的人宗道童們一起起居,他被安排住在便宜親娘以前的臥房隔壁,也允許使用她以前的小書房。
就是吃的有點素。
人宗不忌諱葷食,但總歸是修道人,飲食講究個清淡。許夢岫才待了三日,就覺得嘴里寡味,快淡出個鳥兒。
他略期待衛尚宮能召喚他去內院里“習禮”,至少能混頓好吃的。
吃完後摸摸抓抓,甚至更進一步,就不足外人道了。
今日洛國師正好在靈寶觀處理宗門事物,中午叫許夢岫一起湊合著吃。
國師娘娘有皇後的儀仗用度,就是來靈寶觀做公事,廚子食材定是不可能不帶的。
當娘的怎麼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喜歡吃什麼?一頓飯吃的許夢岫暫時不想去宮正司了。
一方面幾碟小菜,加幾盤小炒,味道確實鮮美;另一方面,美人在對面,加秀色可餐。
飯後,洛玉衡叫兒子談話。
“天尊來信,信中談及了你,要你好好修行,若能突破到五品,她會收你做親傳弟子。”
“母親,做了天尊的弟子,那孩兒該稱呼妙真姨娘什麼?師姐?”
“啪!”洛玉衡氣打一處來,給了兒子個爆栗,“你姨娘早退出天宗了,輪不到你來論輩分,是不是也想叫我聲師姐?”
“怎敢!怎敢!”許夢岫連忙擺手,嬉皮笑臉道“孩兒當拜在母親座下,給母親當徒弟,稱呼您為師尊。”
冰夷元君成名時,洛國師還是個小菇涼。
那些叱咤風雲的事跡經常傳到小菇涼耳里,加上兩人同為道門一脈,又互相競爭,謝清薇必然成了洛玉衡的目標。
後來冰夷元君窺破七情六欲,成就太上忘情,便從九州修行界銷聲匿跡,洛玉衡想挑戰一番而不得,引為遺憾。
大劫後,天宗遵從前任天尊旨意,合宗放棄太上忘情一道,轉修普通道法。
然而,用許七安的評價,天宗修行已成為路徑依賴,哪是天尊一句話說轉就轉的。
宗門內經過數幾千年形成的評價體系,經過數百代弟子完善的修煉功法,經過數十名天才弟子迭代的口訣心得。
“你能拜在天宗門下,就專心修行天宗的功法,將來好與你姐姐互相印證,莫要朝三暮四,最後一事無成。”
姐姐許夢翡是許夢岫心里最大的疙瘩,那天驕姿態大概是他永遠不能擁有的。
便宜親娘教導的一句話,聽在他來異常刺耳,幾個詞從他腦海不斷閃過,“爐鼎”、“墊腳石”、“磨刀石”等等。
“等著,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母女都騎在胯下!讓你們都挺著肚子求我操!”
……
午後的陽光總是讓人愜意,許夢岫在半個時辰前許下宏願,要搞大自己親娘和親姐的肚子。
現在的他趴在幾本大部頭人宗典籍上,快睡著了。
洛玉衡吃罷飯便帶儀仗浩浩蕩蕩的回了內院,人宗的傳功長老也出門辦私事去了,待在洛道首以前小書房里的許夢岫當是無人能管到。
“咚咚!”傳來敲門聲,“殿下,內院宮正司的尚宮求見。”照顧許夢岫起居的老道姑說道。
“衛姐姐?”許夢岫奇怪,心道衛宏娘不該過來。
“請她過來吧!”三皇子隔門吩咐道。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一位身穿亮粉色女官服的卓越女子跨進書房內。
“殿下在靈寶觀過的可好?”她示意身後的兩位小宮娥放下手中的食屜。
許夢岫站起身,迎過來,“有衛姐姐來看我,過的便更好了。”
見兩小宮娥出門站遠,衛娘子輕聲回道,“油嘴滑舌。”
“姐姐香一個。”許夢岫張開雙臂熊抱住修長的女體,嘴要在他衛姐姐的臉上亂拱。
衛娘子躲不過,粉嫩的臉蛋上被糊上幾道口水印字,她推開小情郎,用袖口拭了拭那將要干掉的男子口水,說道,“不要亂來,這是國師娘娘的地方!”
她玉指虛指其中一盒食屜,“給小岫你帶的點心,是你最愛吃的。”她又指向另一盒,“這是給四公主殿下的。”
又聽到與便宜姐姐有關,許夢岫覺得念頭再次不通達了。
他抬頭仔細瞄向衛宏娘的嬌軀,隨便找借口騙她道,“衛姐姐,隔壁臥房里有件青銅禮器,姐姐能幫我瞧瞧,是具體做什麼的嗎?”
衛娘子做女官幾年,早練的心思玲瓏,感到許夢岫言不由衷。不過她心已屬了小情郎,不忍心拒絕,勉強跟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