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鄉村 嫐(溝頭堡的風花雪月)

第一卷 第5章 聚會(2)

  冬日里的下半晌統共就那麼倆仨小時的老爺兒,這還得說日頭打起來。

  一過了三點,天色便由亮變暗慢慢轉為灰色,五點多就已經大黑了。

  此時,東廂房里,黑色高腳八仙桌子上擺著一盆香氣四溢的魚肉,圍著魚盆四周擺的是:香干炒蠶豆、 粉皮豆腐素燴兒、 青椒炒雞蛋、 土豆絲、 粉腸拼盤、 五香果仁。

  色香味俱全,工工整整。

  四個男人、 兩個女人以及一個半大伙子圍在一起坐在桌子旁,男人們忙著推杯換盞,女人們則在一旁說話搭音,極為熱鬧。

  背靠東牆的土暖氣片散發著炙熱的溫度,眼見那四個男人都已經把褂子的扣子敞開,女人身上穿的外套也脫了下來,由那個半大伙子送到廂房套間里的硬板床上,他們之間說說笑笑顯得特別熱鬧。

  居北正座上坐著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大豐滿,烏黑順溜的荷葉頭攏成了倆半圓,把個芙蓉臉襯托出來,笑意盎然,越發顯得雙眼靈動秀氣。

  她上身穿著一件明黃色毛衣,上圍凸顯挺實,波瀾壯闊。

  趁著男人們喝酒的空兒,她朝著對面的女人說道:“艷艷呀,這魚肥肥嫩嫩的挺爽口,你可得足實地吃!”這說話的女人正是柴靈秀,她左手邊坐著的男人看起來較為斯文,一臉書卷氣,白白淨淨的身體略有些發福,正是她的爺們楊偉。

  而對面褚艷艷外手坐著的男人面如重棗,一臉憨直,半天也沒見他開口說上兩句話,即便說話也不過惜字如金,這自然便是賈景林,褚艷艷的爺們了。

  而居東坐著的兩個男人,其中那個靠北方位坐著的男人是個長方臉,唇上留著胡子年紀看起來較大一些,居南邊坐著的另一個留偏分頭,歲數明顯要小一些,他們二人正是柴靈秀嘴里提到的大哥們趙伯起和那老小兒小趙,趙世在。

  褚艷艷挺著大肚子,在脫掉外衫之後身體更顯臃腫不堪,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嬌小玲瓏,這柴靈秀剛說完話,還沒等褚艷艷接茬,旁邊的小伙子就迅速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了褚艷艷的碗里,把個褚艷艷美得眉開眼笑,一張瓜子臉上本就成熟風韻,懷孕之後自然顯露出來的母性味道更加濃郁,笑著說道:“還是兒子疼我!”

  “那是,可沒白疼香兒!”始終沉默寡言的賈景林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一臉溫笑。

  他家的老大是個閨女,名叫賈鳳鞠,比書香還大上一歲,正從大夢莊的中學念著高一。

  賈景林兩口子是看著楊書香長大的,觀念里不可改變的念頭總認為男孩將來要頂門立杠,是一家子挑梁的人,自然而然稀吝小子,尤其是賈景林。

  別看賈景林平時沉默寡言,可待楊書香的身上簡直就像待自個兒家的孩子,好吃的絕對會留給書香,反倒是對自個兒家的閨女冷落不怎麼上心,骨子里那重男輕女的觀念特別重。

  這些年過來,不管是從窯坑撞窯和坯還是出國務工,就算是現在褚艷艷懷了二胎,賈景林打心眼里還是倍兒疼楊書香,骨子里那耐兒子的觀念一成不變,或許這就是農村人的傳統,都把傳宗接代放在了頭一位,不生個小子的話,在村里頭都擡不起來。

  看著賈景林,楊書香一咧嘴,亮著滿口小白牙說道:“嘿嘿,賈大,那不應該的嗎!您是誰我是誰?還分彼此?”隨即用右手摸了摸身旁褚艷艷的肚子,繼續說道:“我艷娘這身子可得補補啊,來年好給我生個小弟。”楊書香跟褚艷艷鬧慣了,從小到大可以說沒大沒小簡直太不拘小節了,說是她半個兒子都不為過。

  平日里褚艷艷跟楊書香也是沒流慣了,挺大的人也不注意個檢點,楊書香小時候叫她褚娘,因褚與杵同音,難免令人想歪了,柴靈秀便不許楊書香那樣叫,後來就改口叫了艷娘,褚艷艷倒無所謂,書香是她給開口喂的第一口咂兒,又是看著長大的,總之按輩分說她是楊書香的老娘,但卻沒有一絲娘娘的覺悟,也難怪楊書香跟她待在一塊就沒有個正樣兒。

  換做往常,楊書香動手動腳前褚艷艷絕對會跟他鬧個沒完沒了,今兒個竟安分守己毫無動作,只笑呵呵地看著楊書香,任其把手搭在肚子上撫摸,連柴靈秀都笑她今個兒竟然變了個人兒,規矩起來。

  “沒大沒小,一點規矩沒有……”看到兒子跟褚艷艷沒個正行,楊偉瞪了楊書香一眼,嚇唬道。

  身為老師,孩子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自個兒的家,沒有個規矩哪成方圓啊!

  得回這是自個兒的家,要是到了外面還不叫人笑話,再說了,到了外面他也不會讓楊書香攀桌,跟著自己個兒平起平坐。

  用手捅了一下楊偉打斷了他,趙伯起笑著朝他說道:“楊老師呀,話可不能那麼說,不是咱爺們背後敗喪人,別看你哥那兩口子有能耐,可那書文和書勤這哥倆跟香兒一比啊,還真不咋地,就說書文吧,老大不小的還叫老太爺和老太跑過去給他照看孩子,差點事啊!”他的嗓門很大,整個屋子里似乎都有回音,邊說邊捛著胡子。

  楊偉就想了,或許是己個兒這倆侄子在城里年頭多了的緣故吧,一回到老家就顯得倍兒杵窩子,還真就不如自個兒的兒子衝逗。

  如今大侄子楊書文已經成家,老二楊書勤明年也要結婚,提起了爸媽那麼大的歲數還要跑到城里給書文照看孩子,楊偉的心里就頗有微詞:“都當了老太爺和老太了,也該想想清福啦,還總往城里巴碴?適應社會潮流還是追時髦?未免也太偏袒我哥了吧!”他不止一次想這個問題,可就是鬧不明白,又覺得爸媽進了城之後會跑去一中,暗地里不知勸了他們多少次,讓他們老兩口回老家清閒著。

  楊偉這個人吧,從小就比較規矩懂事,從來沒挨父母責罵過,跟他哥楊剛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甚至那性子都不如他姐衝逗。

  或許是經歷了大運動這個非常時期,在心底里落下了根兒,楊偉至今都厭惡那種刺了吧唧的人和事兒,從骨子里就膩歪,並隱然對自個兒的親哥帶有成見,覺得他即便是人到中年,身上的好些習性跟那流氓也沒啥區別,別看他還當過兵,可至今也沒把身上那流里流氣的臭毛病改了。

  搖了搖腦袋不再琢磨自個兒眼里看不慣的事兒,楊偉朝著趙伯起一笑,轉而吧唧著嘴說道:“這二年城里的發展還真快,消息也靈通,不都說人往高處走嘛,回頭再叫人家睡這土坯涼炕,嘿嘿,換我也不樂意啊!”說得文靜,話里話外透著玄機。

  趙伯起拍著楊偉的胳膊,說道:“嗨,二老活動活動手腳也好呀,四世同堂當然稀吝孩子了,又是重孫女,自然樂意跑過去伺候了。”話說回來,趙伯起出國務工還是通過楊剛托人給辦的呢,雖覺著書文和書勤太過於城市化和村里人有些隔路子,但也不便在背後當著老二總說老大家的不是,顯得不顧哥們情意。

  楊書香斜睨了一眼爸爸,聽他說得跟真事似的,忍不住在心里質疑了一聲兒:“我大大和娘娘是那樣的人嗎?年年大秋麥秋人家都跑回來下地幫忙,那前咋看不到你的影兒呢?”在他看來,大大可比爸爸局氣多了,連娘娘這樣的女人都不含糊,別看怹們人在城里,農忙前一點都不落場,可不像他爸爸這麼虛。

  東頭南首坐著的趙世在哈哈一笑,借著之前的話題說道:“大哥們你也不看看楊老師是什麼人,你再看看他們兩口子,你說咱家香兒能次得了嗎?不說將來一准兒比書文和書勤厲害,反正咱村找不出第二個能比香兒強的。”

  聞聽此說,柴靈秀敲了敲桌子,笑著說道:“你們幾個啊,就變著法兒夸吧!再夸我兒子的話,他連北都找不著了。”

  楊書香朝著媽媽吐了吐舌頭,因為沒看到小趙叔帶著兒子過來,就問他為什麼保國沒跟過來?

  趙世在哼了一聲,眉頭子皺了起來,擺著手衝著楊書香說道:“甭理他,他說下午找你來著,沒找著就生氣啦!來前我叫他過來一起吃飯,在他爺那抱著電視看那個叫什麼迦樓羅活一陣的不撒手。你看看呀,他現在就跟個神經病似的,天天在我耳邊翻翻,翻翻得我那耳朵都聽出糨子來了!”

  楊書香笑道:“小趙叔,不至於吧!保國看的那動畫是天空戰記,他說的那個是八部眾之一,迦樓羅王,我也耐看,那絕招叫做迦樓羅王火翼陣,絕招!”天空戰記里面,除了修羅王一平,楊書香還倍兒喜歡那個迦樓羅王,就因為他面對敵人前兒以一挑三面無懼色,那氣勢可謂是蕩氣回腸,令人心里豪氣萬丈。

  “不管是活一陣還是活兩陣,反正當不了飯吃,早前是那恐龍特級啥來著,後來又看那唐老鼠米老鴨,我說他成天看那玩意能看出什麼個牌兒名來?他要是有你一半機靈叔的心里就知足啦~”趙世在連連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楊書香抿嘴笑道:“是唐老鴨米老鼠啊~”話一出口,就看到爸爸正用眼角掃著自個兒,那犀利的眼神里帶著不滿,讓楊書香心里一陣陣的不痛快:“一提電視就給我擺臉子,我說你還有點別的事兒沒有?”

  不再糾結兒子的問題,趙世在端起了酒盅,掃了一眼賈景林,同時偷瞧了一眼老嫂子褚艷艷,用大拇哥先後衝著楊偉和趙伯起一挑,便對著賈景林詐道:“我說老哥們,你這國也出了,世面也見過了,今兒個楊老師回來大哥們也從這呢,這半天也不見你說個話,這可不行!話少說酒可不能少喝!”

  五十六度的二鍋頭可不是鬧著玩的,即便是用五錢的酒盅子喝,就算是開始用舌尖抿著,那也夠辣,更不要說四個人都已經喝了七八盅酒,說實在的,在座的幾個老爺們也根本沒數到底喝了多少盅,反正心里都是一個念頭:“我這嗓子眼到胃里火燒火燎啊!”

  賈景林呵呵憨笑,他本是個不善言談的人,出國三年依舊還是老樣子,沒變。

  雖說眼麼前這幾個男人都是他從小到大穿著一條褲子的異性哥們弟兄,那也基本是聽別人說話多自己個兒說的話少,人的性格天生的。

  柴靈秀見眾人喝得興起時又把矛頭指向賈景林,便幫著他說了句:“小趙你就拿你老哥們開涮吧,怎麼不和你大哥們來啊!”雖明知道哥幾個關系不錯,但還是覺著賈景林吃了悶虧,便出頭幫著說了句公道。

  見柴靈秀攔著駁回,趙世在搖了搖頭,說道:“莫說是大哥們,連楊老師我都比不了……呦呵,我還沒說嫂子你呢,你怎麼就拿兄弟我開刀啦!那話怎麼說來著?‘盼星星盼月亮,楊老師你這一回來呀,嫂子可就開圈了’……”未等他說完,柴靈秀揚身舉起了手里的筷子抽了一下趙世在的手,“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該撕你的嘴啦!”

  知道柴靈秀的嘴皮子厲害,為人又倍兒剛硬,趙世在連忙笑著躲閃,酒盅里的酒都晃悠出來了,嘴上求助似的喊:“我說楊老師,你別盡顧著笑啊~”那滑稽樣子逗得柴靈秀也笑了起來,直拿杏核大眼瞪他。

  眾人笑過之後,趙伯起用手按住了趙世在的手腕,說道:“小兒,你先把酒盅放下。今兒個我這當大哥們的得說句話,”咳嗽了一聲,趙伯起說道:“剛才香兒開了個頭,既然這樣,咱從楊老師家里這也算是借花獻佛了,老疙瘩吧過了年可就又當爹了,咱們提前預祝一下,祝老疙瘩來年得個大胖小子!楊老師,你再給總結總結!”說著話,趙伯起用胳膊肘碓了碓楊偉。

  其樂融融的氛圍里,楊偉的臉上早就樂開花了,他稍微沉思了一下,擡眼看到褚艷艷迎過來的眼神,心里一茫,借故低頭沉思,連忙躲閃著眼神回避,想了一下之後便端起酒盅衝著對面同坐的賈景林說道:“那我就來上兩句助助興,提前給你們道喜……”嗯了一聲過後,煞有介事地說:“清風明月兩情長,柳岸楊堤春滿江,蔥蔥園林一景木,賈家林里鳳隨凰!”

  柴靈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老爺們這話來得真快,知道他隨公爹愛搞這個調調,早已習慣,卻又掃到了對面褚艷艷投過來的眼神,見她直勾勾盯著自個兒的老爺們,隨即會心一笑。

  想當初怹們家大閨女念初三前可沒少得自個兒老爺們的輔導,難怪艷艷看向老爺們的眼神帶著一絲敬佩。

  楊書香瞅了媽媽一眼,見她眉開眼笑,又見爸爸擺出一副謙謙君子相,心里不免哼了一聲:“還真以為己個兒是那文人呢,窮顯擺。”以前小時候楊書香還挺佩服楊偉的,認為爸爸隨了爺爺奶奶都是教書先生,懂天文知地理,是受別人尊重的,可自打五年級摔傷手前楊偉說了那麼一句話,楊書香便開始膩味他了,反正現在就是看不慣楊偉的作風,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假。

  趙伯起輕輕用手拍了一下桌子,眾人便把目光齊齊看向了他,只見他挑起大拇哥嘿呦道:“還是楊老師有學問啊!跟我廷松老叔和老嬸兒一樣,這墨汁就沒白喝!”隨即端起酒杯,又道:“楊老師總結的好啊,咱們干了!”其實趙伯起也不知道楊偉說的到底是啥,總之人家是縣一中的數學老師,說話又是一套一套的倍兒有學問,平時又文縐縐的愛說些文詞,也就隨聲跟著附和起來,帶頭給哥們擡點叫好。

  楊偉的臉上紅光滿面,擺了下手說道:“都是即興發揮,即興發揮啊!”他見大哥們端起了酒杯,又見其余眾人把目光看向了自個兒,手一比劃,便開口說道:“老哥們,端起來干一個吧!”壓著陣勢,他一揚嘴,五錢酒盅里的二鍋頭就灌進了肚里。

  賈景林見楊偉開口說話,向來是佩服這個小自個兒兩歲的兄弟,嗯了一聲跟著仰脖喝了下去,隨後眾人比劃著,又把酒盅蓄滿了酒。

  大人們喝酒沒他楊書香啥事,原本他下午墊背了半只燒雞,按理說應該吃不下什麼東西,可這歲數貪長正是能吃的年紀,悄沒聲的就吃了杠尖兒兩大碗干飯,又給媽媽和艷娘把西紅柿雞蛋湯盛到碗里,隨著一起喝完,到套間里給媽媽和艷娘把衣服拿來,跟著一起從東廂房走了出來。

  看著外面黑燈瞎火的天兒,楊書香本打算陪著媽媽把艷娘送回去,可柴靈秀嫌他又把棉衣棉褲脫了,便叫他去把水燒開了。

  一想也是,下午逮魚滑冰弄了一身臭汗,楊書香也想洗個熱水澡舒坦舒坦,便目送著老姐倆離開,遂轉身回屋打水走進鍋爐房里。

  燒水時,楊書香就聽暖氣管子的縫隙處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明兒個他們娘倆回來,給你們分點大白菜吃。”緊接著,一個簡短的聲音響起:“家里有!”不用看楊書香也知道這吐字如金的說話人是誰。

  這時,楊書香又聽到爸爸的聲音,“大哥們,老爺子晚上吃的啥啊?”

  這邊的廂房里頭,趙伯起分頭對賈楊二人說道:“你有那還不是得賣錢啊,起早貪黑的將來老二生出來不得給他攢著……我給你老大爺熱的饅頭,鍋里咕嘟的豆腐。”

  楊偉笑道:“難得大嫂子回一趟娘家啊!”

  趙伯起說道:“還不是我爸想吃白菜了,你也知道,西場坡下今年又沒種白菜,就嘮叨著讓秀琴回一趟娘家,弄點嘗嘗。”說話的時候,他用眼睛盯著賈景林,見賈景林回避著眼神,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便笑了起來:“老疙瘩你可真行,想當初咱哥倆出國務工是何等的風光!也鍛煉過了,咋一回來就又變回這幅模樣?。”

  楊偉一聽大哥們說出此話,忙掏出香煙遞了過去,問道:“聽你說了好多次國外的生活,真有那麼好?”心里轉悠:“大哥們每次說起這事前,總半拉咯嘰的,今兒個說什麼我也得套套他的底兒!讓他說說那個所謂的搭伙過日子的情況。”知道大哥們為人敞亮,快人快語,如果換做老哥們的話,楊偉是無論如何也懶得費勁,一方面曾背著老哥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兒,覺得對不起哥們弟兄,另一方面這老哥們實在是貴人語話遲,這要是趕上心髒不好的話,等他下言非得急出個彈弦子不可。

  趙伯起點了一根煙,說道“咱窩在溝頭堡里,小門小戶的哪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啊!嘿~如果沒經歷過,真不知道女人居然如此大膽!桀桀~真是翻了天啦!比咱爺們還猛啊!”每每想起曾經的往事,對他來說,那真是開了眼界,如果不是因為出過國,腦子里哪敢往那方面想啊!

  這趙伯起也算是歷經了大風大浪的人,他家早先是地主,解放之後在土改運動中沒少吃苦受罪,隱忍了多年,大運動之後算是翻筲解放出來了,整個人也從此不再窩囊,敢於把心里話說出來,為之付諸行動,所以在前幾年東拼西湊弄了一筆款子,乘著東風出了趟國。

  屋子里的四個人當然不會想到隔牆有耳,還有個後生小子在北面鍋爐房里聽著牆根。

  這時候,楊書香正支著耳朵聽著動靜,尤其聽到趙大說的那句“真是翻了天啦!比爺們還猛!”本來趙大說話的聲音既大且粗,雖說隔著一道牆,可楊書香還是聽的真真的,就更不要說暖氣管子還有縫隙,基本上就跟在一個房間沒啥區別,但楊書香就是不知道趙大嘴里所說的這個“翻了天”到底是咋回事?

  左右是等著燒水,索性就繼續聽了下去。

  聽大哥們說完,趙世在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香煙,臉色有些凝重,他咂麼著嘴說了一句:“搭伙過日子!?大哥們,你說咱家這邊的人到了國外就真敢那樣兒做?就跟那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里的阿春似的?”其實趙世在的心里早知道有這麼回事,畢竟自家媳婦兒現在就從國外務工呢,已經去了五年,想到這里面的一些深層次內容,身為一個大男人,趙世在的心里無論如何也不願面對,不願承認,不能接受。

  此時屋子里沒有了女人,說話也就不用顧忌什麼了,趙伯起的聲音越發洪亮,張嘴就說:“誰說不是啊!”想了想,他看了一眼趙世在,忙補充了一句:“我說小兒,你可別多心。咱這邊的情況還差異了點,女人也不像想象中那麼浪。據說緊北邊那地界兒女人的膽子才叫大呢,也敢來,要不是咱去過國外,還真不知道除了搭伙過日子怹們那疙瘩還有個拉幫套一說。”

  窩在鍋爐房里,楊書香把廂房里大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本來就雲里霧里,前一個問題還沒有解釋清楚,後面又出來一個搭伙過日子,前言不搭後語的最後又出來一個拉幫套的詞,他越聽越是糊塗,就在這時,楊書香聽到爸爸咦了一聲,說了句:“那不真成了北京人在紐約了嗎!嘿嘿~”

  聲音入了楊書香的耳朵里,他覺著爸爸的聲音怪怪的,仿佛是在搶話。

  他也清楚這半年的時間爸爸經常兩個禮拜一回來,難免對一些事兒一知半解感到好奇,可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就是說不出個里格楞來。

  尋思了一下,楊書香也鬧不清頭緒,也懶得在爸爸身上浪費工夫,就尋了一根小樹枝在爐子上引著了火,點了根煙聽他們繼續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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