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岳小柔就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的爸爸在醫院冷冰冰的病床上躺著，身上從頭到腳蓋了一條白被單。
她哭著喊著奔過去，卻怎麼也無法靠近。
最後她被自己的哭聲驚醒，發現枕頭全都被淚水浸濕了。
夢中的驚恐和悲傷依然存在，她抱住被子又嗚嗚地哭了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摸出手機打蕭途的電話，依然提示關機。
她發了個信息給他，然後上了訂票的網站，尋找最近回老家a市的火車票。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請了年假，連著春節期間的正常假期差不多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回去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她不放心又留了張字條給蕭途。
然後在第三天的清晨拖著行李箱直奔客運站。
因為臨近年關，她沒買到最近幾天的火車票，不過a市和b市都是北方城市，就算坐長途汽車也就只需要十個小時而已。
坐上車之後她開始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和蕭途道歉。
做了那樣的夢之後，她恨不得立即回家確認父親的平安，實在等不及他回來。
她把自己家的地址和電話留給了蕭途，希望他回來之後可以來找自己，也希望他不要生氣。
同樣為人子女，同樣是父親生病，他應該可以理解她的焦急。
客車比起火車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例如現在，他們已經堵在高速上將近半小時了。
坐在岳小柔身邊的是一個抱著孫子的阿姨。
四五歲的孩子大概第一次坐長途汽車，興奮得又叫又鬧，纏著他奶奶非要坐到靠窗的位置不可。
岳小柔覺得有點吵，就戴上耳機隨便聽聽手機里的歌。
當隨機播放到到王菲的那首《紅豆》時，不知怎麼的鼻子就有些發酸。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
陪她看細水長流的人毫無疑問會是蕭途吧？
可是她的心里為什麼會這麼不安呢？
只是離開他幾天而已，她就丟了魂兒一樣，完全不像她所認識的自己了。
“小兔子……我想你了……”她很小聲說了一句。
閉上眼將頭抵著前方的椅背，抱緊自己蜷縮在座位上。
耳機里的歌還在繼續唱著，可她已經沒有心思聽了。
她的腦子里全是蕭途的臉和聲音，甚至有種睜開眼就能看到他在身邊的錯覺。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她含著眼淚抬頭，竟然真的看到了腦中正在發瘋般想念的那個人！
“姐，你怎麼了？暈車了嗎？”
岳小柔嚇了一跳。幻覺居然說話了！她是真的精神失常了嗎？
“小柔？”蕭途伸手在她眼前擺了擺。然後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一下她有沒有發燒。
岳小柔一把攥住他的手，一遍遍摸索，感受那修長的手指和剪得很工整的指甲，以及右手背上一顆很小很小的痣。
眼前出現的並不是幻覺！
真的是她的小兔子！
可是……
他怎麼會在車上？
“你是想問我怎麼會在這輛車上對不對？”蕭途問道。
岳小柔使勁點頭。相處久了，小兔子變得越來越善解人意了。
“我是今天早上從醫院回來的。因為祺哥有事要忙，我就只讓他載我到附近的車站。誰知到剛過一條馬路就看到你拖著行李箱進了客運站，我叫了好幾聲你都沒有反應。我以為你生氣了，就偷偷跟在你後面。看到你買了去a市的車票，就跟著也買了一張。這一路我一直坐在你後面，但是你都沒回頭……”蕭途說到這里委屈地扁嘴。
這個笨兔子啊……就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她嗎？“你手機呢？”
“呃……早上走得太急，落在醫院了……”
“這麼說我給你發的信息也沒有看到？”岳小柔扶額。
“進icu的時候他們說手機需要關機，我就一直都沒開……”蕭途恍然大悟道：“你是因為這個才離家出走的嗎？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發信息給我……”
“笨蛋。”岳小柔攬住蕭途的胳膊，半個身子都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覺這些天丟掉的心和魂兒終於又附體了。
“嗯，我是笨蛋。所以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蕭途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岳小柔嘆氣道：“你啊，總是愛瞎想。我沒有生氣，更沒有離家出走。是我爸爸生病了，我擔心他才打算先回去看看的。”
“原來是這樣啊，太好了。呃……不對，叔叔生病了，不應該說好的……”蕭途撓了撓頭，感覺怎麼說都詞不達意。
“行了，知道你嘴笨。”岳小柔回頭看了後排的座位，發現剛才坐在她身邊的那位阿姨已經抱著孫子坐到後面靠窗的位置去了。
“那你剛才是在為叔叔的事難過嗎？”蕭途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我剛才在想你。”
蕭途一聽眼眶馬上就紅了，死死抱住她低聲嚷道：“我也想你！這些天一直都在想！”
“笨蛋……這是在外面，你給我注意一下！”岳小柔發現周圍已經有人向他們這邊投來好奇的視线，不禁臉上發熱，想要推開蕭途。
“我不管！這一次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了。”
蕭途將她抱得更緊，“你沒聽說過‘兔子太寂寞會死掉的’這句話嗎？這些天見不到你我真的快死了！”
岳小柔還真沒聽說過這句話。
但是看蕭途這麼委屈，她也只好投降，裝作看不見那些刺人的視线，雙手回抱著他。
“笨兔子……”她輕輕責備道：“快過年了，說什麼死不死的。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蕭途在岳小柔肩膀上蹭了蹭，“哦，對了，我把戶口從蕭家遷出來了，暫時落在祺哥名下的一棟房子里。”
“你爸爸同意了？”
“他現在還沒法說話。但我說什麼他都聽得到，也會點頭。其實他在生病之前就已經找律師把一切都辦好了，甚至連遺囑也寫過。”
蕭途的表情沉靜下來，淡淡說道：“我應該感謝他，沒有留給我任何不需要的東西。這一次，我真的自由了。”
岳小柔一驚，忙問：“你的意思是你徹底脫離蕭家了嗎？”
“嗯。蕭家以後不會再有我的名字出現。但是我還是會偶爾回去看看父親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小兔子……”
“等過完年回到b市我們就結婚。然後你繼續留在祺哥那里工作也好，或者想要回老家照顧父母也好，我都會陪著你。反正漫畫在哪里都能畫，這輩子我都賴上你，甩都甩不掉了。”
蕭途嘻嘻笑了笑，依然抱著她不肯撒手。
“真是個笨蛋。”岳小柔又輕輕罵了一句，趁沒人看到的時候偷親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