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笑了笑,“姐穿什麼都好看。你很適合米色呢!”
田嬈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淌了下來,用力的抱住九音,“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為什麼你看不見我?九音,你看不見了,這兩個月你都看不見,你一個人怎麼過的?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看不見,你有多害怕?為什麼就沒人告訴!”
九音也用力的回抱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姐,就算我以後都看不見,有你這話,也知足了。”
“我要你看見,就算挖了別人的眼球,給你換上,也要讓你看見!”
她說的堅定,不容置疑,卻讓人害怕她的狠絕。
平靜的讓人心里忌憚,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平白的給日子增添了一些恐懼。
這種恐懼,自從田嬈離開以後,就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漸漸地已經從黑夜,蔓延到白晝,九音一個人的時候恐懼,有人陪著的時候也恐懼。
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了,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了一個人,九音嚇了一跳,手上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這些日子,她已經可以自己割苹果吃了,雖然還是會割傷自己。
“誰?!”九音驚恐的問道,這腳步聲聽著陌生的很。
“跟我去一個地方!”
“五哥?”
不是不驚訝的,她都忘了自己要做什麼,該說什麼,闊別已久的五哥,竟然出現了,在她的病房里,這麼多年沒見,他過得好嗎?
她猛然間想起,田陸曉說的話,五哥早就回來了,一直在爺爺那里。
腦袋里還亂糟糟的,手腕就被田午伊抓住,他幾乎是強行的將九音拉下床,九音重心不穩的摔在地上,腦袋磕在櫃子上。
她悶哼了一聲,疼的厲害,心里還是不明白,五哥這是怎麼了?
田午伊似乎很焦躁不安,伸手再次去拽她,“九音,你就當積德行善,跟我走!”
九音摸索著想要站起身,胳膊卻是一陣的疼痛,刺骨的鑽心的,大概是方才撞了之前骨折還沒完全長好的胳膊吧。
她揉了揉胳膊,雖然看不清楚田午伊的樣子,可也感覺到他十分陌生,心里隱約的還有些生氣,他說積德行善,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懂,自己做了什麼,需要積德行善?
“五哥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我根本就走不出這里的。”
九音淡淡的說道,的確如此,能出去,她早就逃了,別看這里是醫院,可是被田家的那幾個人牢牢地看守住了。
就上次擎威來看她,一直不出現的田嬈,怎麼就那麼巧的出現了?
還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大概那天,田思意和田陸曉都不在,只好找來了田嬈。
她的一舉一動,說不好被多少人盯著呢,想要走出這里,談何容易。
田午伊看了看時間,直接也不管九音了,拿出電話來,那邊接聽了之後,他暴躁的一頓亂吼,“田嬈你別做傻事!你是蠢貨嗎?你趕緊給我住手!不然田家就給你毀了!”
九音驚愕,竟然是打給田嬈的?
只聽電話那邊田嬈說道:“怎麼五哥還會在乎田家嗎?毀了就毀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家族,早就該毀了!”
田午伊暴怒一聲,“你是白痴嗎?!九音的病我們可以再想辦法!你這樣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嗎?田嬈,你要是一意狐行,我現在就幫你掐死九音!”
“你敢!”
“你敢做的事情,我一樣敢做!她就在我的身邊!”
田午伊說著蹲了下來,將電話放在九音的耳邊。
九音疑惑不已的開口,“姐,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了。把電話給五哥。乖乖的,等著我回去。”
田嬈溫柔如水一般,明明是讓人聽著舒服寬慰的聲音,九音卻渾身的不自在,只覺得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田午伊接過電話,田嬈平靜的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五哥,已經晚了。你就是殺了我的九音,也沒用了。手術馬上就能進行。”
田午伊呆愣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似是萬般無奈的妥協了,“嬈嬈,早點回來。”
九音掙扎著起身,摸索到田午伊的位置,抓住他的衣角,搖晃著,“五哥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她看不見,可聽得到,再加上最近那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心里早就亂作一團了,想讓田午伊給她解答,又怕聽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田午伊蹲下身來,抱起了九音,將她放在病床上,順手掖好她的被子,無聲的嘆息,“沒事,九音,你很快就能看見了。”
九音愣了一會兒,喃喃的問道:“五哥,你不想讓我看見嗎?”
田午伊淡淡的笑了,撥亂她的頭發,“哪有,亂說什麼。我當然想讓你看見了!”
九音無聲的微笑著,“五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田午伊回答的干脆,“今天剛回來。”
“哦,今天剛回來啊。”九音若有所思的樣子。
田午伊挑了挑眉,“怎麼?”
九音搖搖頭,“五哥,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要騙我了?到底怎麼了?我姐她怎麼了?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什麼意思?”
田午伊愣了下,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僵硬掉,然後冷卻了,消失了,不見了,換上從未有過的冰冷,盡管九音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也感覺的出,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記得,五哥是對她最好的哥哥了,是真心真意的當她是妹妹,只是現在,怎麼感覺,也當她是個仇人一樣呢?
不多時,田午伊嘆了口氣,溫熱的大掌撫摸著九音的長發,將她額前的碎發理順了,慢慢的滑下去,按在她的後頸,輕輕的揉捏,“九音,我的確騙了你,我早就回來了,在你出事沒多久就回來了。可是我一直都沒來看你,我知道你失明了,我不敢來看你。就像是現在,我不敢看著你的眼睛一樣。以前你最起碼還能讓我看到一點希望,所以我喜歡看著你,可是現在,你的眼睛里一潭死水,出了恐懼,我看不到別的東西,所以我不敢來。九音,你能明白嗎?”
九音點點頭,五哥還是五哥,是真心真意的五哥,之前怎麼會覺得他變了呢?
他的手掌還是溫熱的,也只有他知道,她的脖子總是酸疼,也就只有他,會幫著她按一按。
田午伊將她的長發扎起來,清清爽爽的樣子,抓過她的手,將袖子擼起來,仔細的瞧著,“還疼嗎?剛才我太著急了,所以弄疼你了吧?”
九音又搖頭,傻笑著,“沒有,五哥我不疼。”
田午伊咬了咬唇,不敢再去看她的眼晴,那雖然空洞,但是對著自己的時候,滿是真誠的眼睛。
好在是在醫院,傷了也有藥膏。
他捻了點藥膏,是消腫止痛的外用藥。
塗在了她的胳膊肘上,惋惜的說道:“你這傻瓜啊!怎麼會不疼呢?都淤青了。你總是這樣,說一些安慰別人的話,可是九音你不知道,你安慰人的技巧真的是爛的可以了,你自己都不相信,還要來騙別人。疼就是疼,忍著做什麼?”
九音還是傻笑,咯咯咯的銀鈴一樣, “沒有忍著,真的不疼呢!”
“你果然是個傻瓜!九音,你總是這樣會吃虧的!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別對別人好,就算那人對你很好,也不能交心給他,別再輕易地相信誰。有人對你好的話,你要想想,他為什麼會對你好,是出自於什麼目的。很可能,他對你好,就是要利用你,然後害你呢。”
九音摸索著去摸他的臉,想要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是什麼表情,“五哥,你怎麼了?怎麼說這個?”
田午伊搖搖頭,“沒什麼,我隨便說說而已,不過九音你要記住了。人都是自私的,你說對嗎?”
九音掘了嘴,“五哥,你今天好奇怪啊!剛開始說的那些話就奇怪,我問你,你又不說了。現在說的話,更奇怪,什麼自私,什麼欺騙的,你對我不就很好麼。五哥,我來這個家以後,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呢。上一次,你要帶我走,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舍不得我姐,所以沒跟你走。五哥你生我氣了吧?”
田午伊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上一次,是啊,上一次我是生氣了,所以做了件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會想要帶你走呢?幸好,你沒跟我走。”
九音低下了頭,果然五哥還是生氣呢。她咬著唇,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田午伊卻一直看著她,突然說了句,“九音我想抱抱你。”
九音張開雙臂去抱他,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午伊的手有些僵硬,可也慢慢的抱住她。
他輕聲的說道,“九音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有把你當成親妹妹的。”
“我相信。我也當你是我親哥哥。”
田午伊抱著她,長久都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收斂了方才所有的溫柔。
“你知道田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九音搖搖頭,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卻一直都沒有人告訴她。
田午伊頓了頓,將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九音聽的心驚膽戰,田家的人果然是瘋了嗎?
也開始懷疑,到底是誰,要害田家,怎麼會一夜之間,田家以前做過的所有違法亂紀的事情,都給抖了出去。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是誰這麼大的神通,能知道田家這麼多的事情,又是誰跟田家有這麼大的仇恨,要害了這一家子的人。
盡管,那些人,很可能都是話該有這下場的。
田家的幾位伯伯,在政局里的,都已經被去、揪出來查處,二伯和七伯是早就下獄的,然後陸續又是貪汙腐敗案,就連田嬈的父親,也沒能幸免。
如今真可謂是人心惶惶了。
許久之後,九音又問道:“七哥呢?他怎麼樣?”
“棲墨?在國外。出事沒多久,他就被送出國了。他是大腦受創,在國外療養總是比國內好一些的,現在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不過,九音你沒事就好了,很快你的眼睛也就能看見了。”
九音猛的想起,最開始田午伊的反常,再次追問,“五哥,你老實告訴我,我姐到底做了什麼?”
田午伊愣了一會兒,像是早就等著她來問了一樣的說道:“你的眼睛一直沒康復的原因,其實大家都瞞著你。就算田思意從國外給你請了專家,你也沒能復明,是因為你的眼角膜受損,你只需要換上一對健康的眼角膜,你就能復明。田嬈就是給你弄到了這眼角膜。”
九音渾身一驚,竟然是眼角膜嗎?
可是她還朦朧的能看到一點點的,並不是完全的黑暗啊!
不是說,只是時間的問題麼,怎麼會扯上眼角膜呢?
可那東西珍貴的很,全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眼角膜的,去哪里弄得?
不過才幾天的時間,田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就弄到啊!
即便是如此想法,九音還是怯怯的問:“有人捐獻是嗎?”
“你認為呢?”
“一定是這樣的,對吧,五哥你說對吧!有人捐獻給我的對吧?”
“我也希望是。可結果卻不是。我剛才來找你,就是想讓你阻止田嬈,可是已經晚了。你知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可以捐獻眼角膜這樣的器官?是臨死之人。田嬈話生生的把一個女孩給打死了,就是為了要她的一對眼角膜。我知道的時候,去阻止了,可是沒用。她告訴我,她給了錢的。可是,錢什麼都能買的嗎?”
田午伊始終沒敢看她,自顧自的說著,拳頭攥的死死地。
“好了,都過去了,九音,你就安安靜靜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既然有了眼角膜,你就等著做手術吧!很快就恢復了。”
九音徹底的呆愣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雙空洞的眼睛,更加的空洞,像是一個黑暗的深淵。
“你休息吧,我走了。”田午伊站起身,復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舍,腳上的步子沉重的讓他都快抬不起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她說:“五哥,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