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田思意就推開她自己上樓去,走到樓梯的中間,突然停住了腳步,頓了頓才說:“嬈嬈那丫頭,你順著她,多說幾句軟話,她對你還是很心疼的。”
“啊?”九音愣了一下,對他的話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來得及細問,田思意就轉身上樓了。她聳聳肩,也沒多想,躡手躡腳的上樓去。
路過田嬈的房間時,她停頓了一會兒,好幾次想推門看看,她怎麼樣了。是睡了,還是正難受呢?有沒有人幫她洗澡換衣服?
可想了又想,還是打消了進去看她的念頭,有大哥和二哥在,田嬈肯定被照顧的好好的,她這是瞎操心。
九音自嘲的笑了笑,抬腳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前。
因為是半夜,所以她開門的動作很輕,吱的一聲,門打開了,她慢慢的關上,門鎖咔噠一聲鎖上。
房間里並不黑暗,也是月朗星稀的日子,九音索性就沒去開燈,直接進了臥室,將身上的衣服脫掉,不用聞也知道是一身的煙味兒,她今天跟一群煙鬼在一起了,身上要是連一點煙味都沒有,還真對不起那些軍區特供的香煙了。
從衣櫥里拿了睡袍出來,轉身打算去浴室洗澡,剛走了兩步,胳膊就被什麼拉住了,九音一個不穩,被拽到了床上,緊接著有個人壓了過來。
長發散落下來,將室內的月光隔絕了,只看得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九音手里抓緊了睡袍,鎮定的看著她,叫了一聲:“姐。”
田嬈壓在她的身上,突然拿了個電筒出來,光束打在九音的臉上,那強烈的光线,照的九音睜不開眼睛。
“姐,你怎麼了?”九音的聲音毫無波瀾,帶了一點點的關懷。
田嬈的手慢慢的撫上了九音的臉頰,光滑的觸感,像是果凍一樣的臉頰,田嬈仔細的盯著她,像是將九音的那一張臉給瞧穿了一樣。
九音也默不作聲了,靜靜地看著她。
田嬈一邊撫摸著她的臉頰一邊幽幽的說道:“這張臉,觸感細膩,嫩的能掐出水來呢,真是好看。”
她突然抬起眼眸,盯著九音的眼睛,“九音,你真好看。”
九音抿著唇角,“姐,你更好看。”
田嬈淡淡的笑了,素雅純淨,“我的九音很討人喜歡呢!九音喜歡誰呢?九音想跟誰在一起呢?”
九音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堅定的看著她,“當然是跟姐在一起,沒有姐姐你,哪里有我呢?姐,我要跟你在一起。”
田嬈怔了怔,若有所思的,“一輩子都跟著我嗎?你不後悔?”
九音用力的點頭,“姐,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不後悔。”
田嬈幽幽的開口,像是從空谷里傳來的聲響,她看著你呢,又好似眼睛里什麼都沒有,“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
“姐,只要你不趕我走,我自然是不會走的。”
就是想走,她也走不了。
九音心里有幾分無奈,不過一直陪著田嬈也不錯,她太孤獨,需要有個人陪著。
田嬈呵呵的笑了,在她的臉上掐了一下,並不重,“九音的膽子很大呢!剛才進來,突然被我拉住,你都一點沒害怕,這張小臉上連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九音的膽子果然很大,什麼都不怕呢!”
“姐,你怎麼了?”九音不敢多言,她似乎話里有話,言多必失,不如就寡言。
田嬈挑了挑眉,“我很好啊!九音,我一直都很好!別緊張,我並沒有發病,我現在很正常呢!”
九音的身體下意識的縮了縮,更加小心翼翼了。
她有些驚奇,田嬈難道也知道自己有病嗎?
她也承認自己有病了嗎?
不是一直都瞞著,都順著她的麼?
她怎麼會突然說出來?
田嬈大概是看出了九音眼底的疑惑,輕聲的說道:“他們都告訴你,我是精神病對吧?可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我還認得你不是麼?九音,你相信我,只要你始終如一,不對我有二心,我就會一直都對你好!”
始終如一,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但是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她不是對田嬈沒有信心,也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對這周遭的一切,對田家這個牢籠,連一點相信的力氣,都不願意拿出來。
但是田嬈眼底的渴望是再多的深沉也掩飾不住的,她就是一個渴望關懷的人,是真心真意的關心愛護,不是嬌寵,不是縱容,她需要一個朋友,一個能夠一直陪著她的朋友。
而九音,在看到她眼睛里訴說的這些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九音握住她的手,手心里傳來溫熱。
“九音,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九音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你只能是我的!”
田嬈甜甜的笑起來,從枕頭下抽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又順手打開了床頭的台燈,房間霎時亮了起來。
“這是我從泰國買回來的,我專門請教了那個師傅,只是一點點的痛而已,九音你要忍著!”
田嬈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那盒子,里面長短不一的躺著八根銀色的針。
她挑了挑,拿出最左邊的一根,是最長的一根。
九音瞪大了雙眼,聲音都有些顫抖,“姐,你要干什麼?”
“給你留個記號!留下我的記號,這樣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記得你,你也會記得我的!九音乖,一點都不疼的。”
田嬈的那一雙鳳目柔情似水,彎彎的唇角,恬靜可人,像是一種蠱惑,美艷的讓人失神。
田嬈將九音的睡袍拿開,扔到了一邊,打量著她光潔的身體。
九音心里恐懼,看著那長長的針,身體直發抖,聲音也帶了哭腔,“姐,我不會背叛你的,姐,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你讓我做什麼都行的,姐……”
“你在害怕?我說過了不疼的!為了我,這一點疼痛都忍受不住嗎?”
田嬈突然瞪大了雙眼,目光寒冷徹骨。
毫不留情的抓住了九音的手臂,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著,最終落在了她的左胸上,指了指她的胸口,“這里是最貼近心髒的地方,我給你的記號,也要留在這里。”
九音皺緊了眉頭,一直搖著頭,“姐,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這樣。疼的,會疼的!”
田嬈將九音的發絲攏了攏,柔聲說道:“我輕輕地,九音,你忍一忍就過了。會很漂亮的!”
田嬈手里捏著刺青專用的針,緩緩地落下,刺入了九音的身體。
尖銳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鮮紅色的血瞬間涌出,映襯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的顯眼。
“啊!姐……”九音嗚嗚的哭著,不斷的搖頭,她害怕針頭,從小就在害怕,她剛剛去孤兒院的時候,院長怕她有病,強制打針,幾個人將她按在桌子上,強行的給她打針,她怎麼哭喊,怎麼掙扎,都只是徒勞,從那以後,她就對針頭有一種恐懼。
在田嬈拿出細細的針的時候,那些不好的回憶,就像是漲潮一樣的涌現在她的腦子里,她哭喊著,卻不敢掙扎,顧及著那針頭,刺傷自己,更怕傷了田嬈。
“九音不怕,很快就好的!你看,你的血是紅色的呢!田家的人,就只有你的血是紅色的!他們都是黑的,都是黑的啊!哈哈……”田嬈突然狂笑起來,卻並不像是發病。
針深入淺出的,漸漸地在九音白皙的胸口呈現出一個九字來,是中國古典的小篆字體,龍飛鳳舞的,那些針孔,滲透出鮮紅色的血液,染紅了那個九字,如同一只血淋淋的鳳凰,正在展翅飛翔。
“姐……我錯了,我什麼都聽你的,放過我吧,求求你了,別再扎了,我求你了啊……”九音拉住她的手臂,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了滿臉,她哭喊的聲嘶力竭,看都不敢看那針一眼,不住的搖頭,不住的哀求著。
田嬈搖了搖頭,有些委屈的開口,“我不是懲罰你!九音,我只是要給你留個記號,免得以後我們失散了,我找不到你了。九音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哭什麼?你為什麼發抖?你為什麼害怕?你不是說了,我說什麼你都聽,我讓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嗎?難道都是在騙我?你也要騙我嗎?”
“不是那樣的,姐,怎麼都好,不要拿針好不好?我怕,我真的怕。”
“那你就喊吧!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九音,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招惹別人,卻總是任由別人來招惹你!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是,我錯了,姐,我真的錯了,我錯了……”
“認錯就好,這個字真漂亮,我突然改了主意,你的背這麼好看,空白一片的可惜了。九音你喜歡浴火重生的鳳凰嗎?我給你刺一只吧!”
田嬈的眼眸里瞬間綻放了光芒,低頭去挑選盒子里的針和顏料。
瘋了,她絕對是瘋了!
九音看了一眼那些大小不一,但是一個比一個尖細的銀針,啊的一聲從床上跳下去,也顧不得穿衣服,連滾帶爬的逃出去。
“你去哪里?九音!你去哪里?!”
田嬈迅速的從床上跳下去,順手抓過台燈,朝著九音的腿扔過去。
九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片刻都不敢耽誤,爬起來就跑,還沒跑幾步,就被人揪住了頭發。
田嬈狠狠地揪著她的頭發,用力的向後拽,“你跑什麼?不是說對我忠心不二的嗎?只是這樣就受不了了?你嘴里還有沒有一句實話?!連你也要欺騙我?!你算個什麼東西,你都要來欺騙我?!”
九音只默默的流淚,聽著田嬈撕心裂肺的咆哮。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田藝馨和田爾嘉驚訝的看著這場面,九音的胸口衣襟被血染紅,田嬈的手里還握著一根明晃晃的銀針。
“嬈嬈!你在干什麼?!”
田藝馨怒叱一聲,他簡直難以相信,嬈嬈以前並沒有這些狀況,只是這幾年來,漸漸變得古怪,現在還越發的變本加厲。
“不用你們管!”田嬈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兩個突然闖入的人。
田藝馨皺緊了眉頭,“你還要鬧什麼?非要把這個家弄得雞犬不寧嗎?!你給我回房間去!”
“大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你連大哥的話也不聽了嗎?!”
“我說了不用你們管!你們滾,都滾出去!”
“爾嘉,你把嬈嬈給我送回去!大半夜的還要鬧什麼?非要讓爺爺和叔叔們都知道嗎?!愣著干什麼?!去啊!”
田爾嘉方才還有些呆愣,這樣猙獰的田嬈,他也差不多是第一次見到,著實是被那場面嚇著了,田藝馨這樣一吼,他才回過神來,衝過去,將田嬈拉開。
“嬈嬈,好了,二哥帶你回房間,睡覺吧,已經很晚了。”田爾嘉柔聲哄著,好不容易才將田嬈拉走。
九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長發垂下來,遮擋住她的表情,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田藝馨嘆了口氣,緩緩地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九音,沒事了。”
九音跪在那兒,身體蜷縮著,不住的發抖。
田藝馨順手扯過沙發上的毯子,蓋在九音的身上,撫摸著她的腦袋,“好了,過去了,嬈嬈已經回去了,有大哥在呢。”
九音突然抬起頭來,撲進他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田藝馨抱著她,還從未見九音哭成這個樣子,這個女孩,從來到他們家的那一刻開始,那張臉上似乎就沒有什麼波瀾,本以為她什麼都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害怕,哪里會想到,她也會哭成這個樣子。
胸前的那一片血肉模糊,看的田藝馨觸目驚心,感受到她不斷的瑟瑟發抖,心里竟然是一片的柔軟。
若不是爾嘉來找他,說九音房里有聲音,他也不會來,他若是不來,嬈嬈還會做些什麼?
幸好他來了,可也來晚了。
九音哭了好一會兒,腿腳都已經沒了知覺,嗓子沙啞的說不出話來,漸漸地累了,才止住了眼淚,胡亂的抹了一把,從田藝馨的懷里掙扎出來,瞥見了他衣服上的那一大片汙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弄髒你衣服了。大哥,我沒事了,謝謝。”
“疼嗎?”田藝馨指了指她的胸口,已經不再流血,但是那片痕跡還是在的。
九音搖了搖頭,“已經過去了。”
田藝馨頓了下,“去休息吧!”
九音輕輕點頭,裹緊了身上的毯子,想要站起來,那雙腿卻軟得很,根本支撐不了她的身體重量,再次跪在了地上。
這雙腿,也來欺負她了嗎?
九音咬住下唇,想要再試一次,卻突然身體一輕,被田藝馨抱起來。
“大哥,我自己可以的。”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這狼狽的一面,越少人看到越好。
田藝馨抱著她直直的走到床邊,輕柔的放下,“你不是還叫我一聲大哥麼,這點事情,我還是做得的。”
九音咬著唇,鑽進了被子里去,火燒過一樣的沙啞嗓音擠出一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