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一進屋就滿臉堆笑,摸著那扇沉香木雕四季屏風夸耀:
“還是姐姐伺候得好,討大爺喜歡,這麼好的屏風可沒有舍得賞別人,太太一露口風,大爺首先想的就是您,我聽婆子說,素衣氣得喝完避子湯後把碗都砸了……”
那晚的事再次被提及,其中的隱情沈妍玉又不好為外人道,接過甘棠遞來的茶,閒閒吹了口沫兒,方笑著說道:
“是嗎?誰讓大爺寵她呢?不過幾個碗罷了,更貴重的她也不是沒有摔過,大爺可也沒說什麼。”
柳枝平素沒少挨素衣欺負,年初好幾次顧青宴都坐到她屋里了,那賤蹄子裝病又把大爺劫走,心里一直憋著火,她坐到沈妍玉下首,輕哼了聲:
“她的好日子恐怕到頭了,姐姐,我就直說了,今兒我是來討您話的,您也知道,大爺一半多時間都在軍營,即使回來,我那屋子一月只進一次也是常事,聽說新來了位凌小姐,不知道姐姐可聽太太提過?”
和對著得寵的素衣不一樣,沈妍玉平素就有些看不起柳枝,心里暗忖一月一次也是給你面子呢,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大爺那性子,這麼多年還能留你就不錯了,往素收用了多少丫頭還不是遣得遣,賣得賣,送人得送人,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嘴里慢悠悠答道:
“這我可不清楚了,你也知道太太從不管大爺這些事的。”
心中猛得咯噔了下,她雖然嘴木訥人卻不笨,想著柳枝都會拐彎抹角來打探那個凌簌簌的消息,自己這邊……
前些時候給父親去信讓他早日把庶妹送來陪伴,算算時間這幾天也該到了。
正房她當然不會去,別說大爺吩咐過不准其他人前往,就算應允了,現在錦墨居里也數她名分最高,太太做主正兒八經聘進來的良妾,斷沒有主動跑去見那個凌簌簌的道理,而且,能伏住大爺讓他安置在正房,這後院的女人可不是吃素的,自己何必當這出頭榫子?
只要守住太太,大爺又事親至孝,錦墨居里怎麼也會有自己一席之地。
沈妍玉料得沒錯,確實有人按耐不住當起了出頭榫。
顧青宴已經去九如山四天了,簌簌午膳吃了幾筷蝦仁,又在芳竹的勸說下勉強喝了半碗雞絲粥,有些興意索然,說自己出去走走。
她不可能離開顧府,能活動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門前寬闊的院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人在暗暗打量自己,不是善意的那種。
站在假山前,看一縷清流從山頂曲折瀉於石隙之下,一只小貓倏得從牆上跳下,穿著鏤金百蝶穿花錦襖的女子扭著細腰款款走進來,嗓音若樹上黃鸝:
“凌小姐,你看見我的貓了嗎?”
“往那邊去了。”
素衣喚了幾聲遲玉,想來是貓的名字,又在院中來回找了會兒,拿手扇風,暗暗打量起讓她恨得牙癢的女子。
一襲淺色輕盈軟羅百合裙,發上插著枝雕凰銀釵,肌膚似雪,修美白皙的頸上掛著串晶瑩的明珠,沒有看自己,凝視著假山上的溪流。
“凌小姐。”她又走上前去主動搭訕,“這一路走實在渴得慌,可否討杯茶喝?”
芳竹見簌簌朝自己點點頭,進屋沏茶不提。
“你對我一點兒都沒有好奇嗎?”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幾日去哪兒芳竹都寸步不離守著自己,拿膳時也會安排個小丫頭貼身伺候,簌簌心里早起了懷疑。
“哎,以前我一說口渴,大爺立刻讓人燉了血燕來,他喜歡聽我唱歌。可這幾日我嗓子不適想潤潤喉,我身邊的茜如說,原本廚房屬於我的東西被新來的凌小姐拿走了,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