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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決機於地 欲所何為

  三天後的午時下了朝,即使刻意壓制,吳征的眉頭仍有若隱若現的陰霾一片。

  朝議上的大事便是定下了三國會盟的日期,依燕皇所求明年開春三月於燕國五原關向涼州一百五十里的饒丘會晤。燕國定的時間,秦國的地點,也算是符合了兩國目前在整個中土的地位。這三日來祝雅瞳不時被秦皇召進宮中議事,祝雅瞳思來想去,終究按照欒廣江的意思促成了此事。吳征與她商量了幾回,終覺真有什麼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不如在涼州擺開軍馬大大方方地打一架。畢竟到了涼州,吳征作為副使有充分的自主權,韓歸雁手中又有大軍,擺開車馬大戰一場更來得好些。

  祝雅瞳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她對韓歸雁一向不太滿意,對此前的名聲始終頗有微詞,不想到了此時居然要依托於她。刨去天陰門的師妹們,己方的高手不足,且到了涼州離燕國極近,欒廣江既然流露出了對付祝雅瞳的意思,柔惜雪大概率會出現在涼州。到時候師妹們至多是袖手旁觀,幫不上忙。昆侖派的高手們未必會聽吳征的話,對祝雅瞳傾力相助,如此一來,己方單就高手而言有些勢單力薄。

  但韓歸雁一定會聽!

  薛文傑遣了八百里加急,快馬加鞭將消息送回長安。而秦國的使節團在一個月的准備期過後也將啟程。隆冬時節里遠行路途艱難,一個月的時間有些緊巴巴的。

  朝政上別無要事,惹起大臣們各個心中存疑的還是秦皇明顯不正常的臉色。

  潮紅的臉色與雖刻意壓制仍十分興奮的態度,尤其龍目中放著亢奮的異光一片,大臣們俱都有些心慌。整個朝會不時聽見秦皇大聲說話,而大臣們則大都不敢多言,唯恐惹惱了喜怒無常的秦皇。

  一月後就要啟程,吳征要籌備的事情還很多,首要就是玉蘢煙。自從打開僖宗遺藏之後,玉蘢煙身懷的秘密之大比她胸前兩團妙物都要廣闊。吳征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掏心掏肺地把秘密給挖出來。可惜身份的特殊以及敏感的神經讓他不敢冒險,徒呼奈何。

  “趙兄,來討杯酒喝。”

  吳征笑吟吟地進門,惹得神情正不郁的趙立春騰地跳起來,打發一干正被訓得狗血淋頭的小太監出去,關上了門向吳征拱手道:“吳兄要來怎地不知會一聲,小弟好生失禮。”

  “剛下了朝來坐坐,冒昧了。”

  “哪里哪里。吳兄快坐,小弟還要恭喜吳兄又領重責。年前出使長安猶在眼前,這一回吳兄又要遠行,待再見面時不知又要多久。小弟先預祝吳兄馬到功成!”

  “謝兄弟吉言。都是些苦差事,大冷的天出遠門,嘖嘖。”吳征不住搖頭,這一回是打心眼里不願意去,卻又不得不去。

  “理會得理會得,那一位小弟已安排妥當,日常所需短不了。吳兄放心。”

  吳征歷來順順當當,出使回來眼見又是大功一件,趙立春更要把牢了,居然“心領神會”。

  “額……哈哈,有勞趙兄幫襯。”吳征一愣呵呵笑了起來,湊近壓低聲音道:“還有件事情,趙兄也要上心。”

  趙立春面容一整道:“吳兄請說。”

  “小弟方才說這一趟不願意去不是虛言,倒不是推脫懶惰不尊聖命,實是要事都湊在一起,難以取舍。”比起從前冒險去見玉蘢煙,吳征更加嚴肅甚至毫不掩飾緊張道:“那一位身上負著極大的干系,目前所知者加上趙兄也不過一掌之數。第一,無論任何人問起,趙兄只推說不知,即使陛下與屠公公也是一樣。第二,小弟總覺近日將有大變故,小弟遠行不在京城,若遇急事,不知趙兄可有什麼方法暫保那位的平安?”

  “噝~ ”趙立春倒抽了一口冷氣,躲躲閃閃著目光,不自然地伸出手去端茶杯,連手都在發抖,十分為難道:“吳兄這話從何說起啊……這……小弟心驚膽寒,吳兄是說陛下……”

  “我實話實說,陛下的身體著實不好,說不准哪日突然就薨了。這件事是小弟一手交辦的,屆時怕無人照料出了岔子。”吳征深吸一口氣道,雙眉皺的幾乎擰成了一團。

  “呼~ ”趙立春又吐了口長氣,抓耳撓腮在房內連連踱步,急得左右為難道:

  “兄弟啊,不是小弟不肯幫忙,這兩件事干系實在太大,倘若有人來問又下了手段,小弟未必能熬得住!著實不敢滿口應承下來!”

  “原來如此。”吳征心頭一陣暖意,趙立春雖是個閹人,於自己相交之時也以利益開始,倒是個言而有信之輩:“我的不是,和趙兄陪個罪。”

  “嘖,吳兄說這話就不好,小弟難以承受重托是一回事,和吳兄的關系又是一回事。吳兄將如此要事告知,小弟感激還來不及,哪里來的賠罪!小弟……小弟……有個想法,若是應急倒是還可。”趙立春見吳征露出疑惑之意,連連擺手極為不安道:“吳兄,只是個應急之法未必能成,或許讓人看了出來也未可知。

  小弟已是盡力而為……“

  “趙兄肯盡力定然是了不得的辦法,快請說說看。”吳征大喜。宮廷里步步驚心,人人未思進,先思退,趙立春這是要把壓箱底保命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吳兄啊……也罷,小弟就舍命陪君子,這一回把什麼都賭上了!”趙立春搖了搖牙道:“天澤宮附近原有一處排水道,年久失修已是堵上了。排水道里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清,嘿嘿,不怕吳兄笑話,原本小弟准備危急時刻自用,吳兄既然說了,小弟若遇緊急時將那位藏在此處!只是能否捱得到吳兄回來,小弟實在無法保證。”

  “妙極,妙極!”吳征欣慰地大贊一句。趙立春既然早就准備了後路,內里必然已做了安排。只要能先保住玉妃,一切就都有轉機:“里頭能過三個月麼?”

  “大半年的不成問題,只是日子就苦了些。”趙立春再次壓低聲音道:“小弟自任此職,又得吳兄吩咐照料那位開始就著手准備,當時借探查為名召集幾個匠人挖了個隱秘的洞窟,想找出來可不容易。內里食物清水俱備,若能隱忍,當能存下一條命來。”

  “現下方便去看看麼?”吳征心癢難搔,忍不住想要親眼去看一看。這一條後路不知道趙立春又害了多少條人命才做了出來,吳征卻生不起半點厭惡之心。

  “可以!小弟這條保命的後路本就是隨時可用,吳兄要帶那一位一同去麼?”

  趙立春打起精神,像去一場決死之行。

  “趙兄大能!”吳征略感意外,即使手頭有職責的便利,畢竟是在森嚴的皇宮里,要完成[隨時可用]四字可不容易。

  見吳征有疑惑,趙立春解釋道:“這條水道百年前宮中修繕時廢棄了不用,另挖了新的水道。小弟也是在此閒來無事偶然間看見記載才得知,也親自下去探查過。莫說這條水道,就是記載的冊子都不知道多久沒人翻過,若不是小弟偶然所得,宮中的人當是都遺忘了。至於如何使用,吳兄前去一看便知。”

  “走!”趙立春當機立斷,取出個包裹領頭帶著吳征便走。冷宮一帶白日里人跡罕至,午後休憩時間更適合不過。

  兩人到了天澤宮,趙立春指著相鄰的沐春宮,將包裹遞與吳征道:“這里無人居住,吳兄自去與那位換上衣物,帶那位翻牆過來,小心在意些,動作要快。

  水道里的味道可不怎麼好,吳兄早些提醒那位。““理會得。”

  吳征取了包裹奔入天澤宮,玉蘢煙也在牙床上午休,被吳征喚了起來,囑她換好衣物帶她去個地方。

  玉蘢煙迷迷糊糊,揉著睡眼暈頭轉向道:“要去哪兒?你與我一起不成的,被人看見了要糟。”

  “預防萬一,保命的地方。”吳征除了外袍,將一件衣物兜頭罩好,一副頭套暫時拿在手中。

  “唔……”玉蘢煙一臉疑惑,拗不過吳征,保命又有足夠的誘惑力,起身下床穿起衣服來。

  她慵懶地坐起身體,以臀兒為軸轉了小半圈雙足踏地,弓背挺胸站起,一襲純白里衣透著肌膚上玉質光澤與胸脯腿心的三點異色。玉蘢煙見吳征看得直勾勾的,面上一紅卻不躲避,低下頭垂落一頭青絲,又不是直直落下,而是卡在乳廓兩沿被別出兩抹彎弧……吳征直抽冷氣,捧住了發疼的額頭。

  韓歸雁,陸菲嫣,冷月玦與瞿羽湘各具特色,玉蘢煙也比眾不同。奉迎之念已深入她的骨髓神魂,即使身上走光讓她一時不適,自然而然的嬌羞卻不抗拒,散發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欲拒還迎魅力。何況這具嬌軀又是如此豐滿性感!

  “走吧。趙公公姐姐知道了,在這宮里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他!沐春宮里有一處地下水道已荒棄了的,趙公公打造了一處密室,若遇危險,姐姐可先藏在密室里保命。”吳征一手拉起玉蘢煙,一手拿起條繩索向天澤宮院子北面走去。趙立春不敢探查吳征與玉蘢煙的實際關系,兩人若是太過親密了反叫他生疑。

  尋了處林木茂密處,將繩索在玉蘢煙腰間系好,吳征爬上牆頭確認左近無人,又輕輕一掙繩索。內力到處,玉蘢煙腰肢一緊,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又將玉蘢煙輕輕放下,趙立春才從樹後轉出身來跪地請安道:“趙立春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玉蘢煙面上發窘,已不記得上一回被太監請安是什麼時候了,總算還記得從前的威儀,略一思量扶住趙立春手腕道:“趙公公快請起,向來得公公照料感恩在心,一直苦無機會向公公道謝,怎當得起如此大禮。”

  趙立春起身躬著腰不敢看玉蘢煙,對這位冷宮妃子還是有些懼怕與擔憂,轉身道:“兩位請雖我來。”

  “趙兄不必如此拘謹,娘娘確實一直承您的情,這一份情意小弟也要報答的。”

  吳征打破尷尬的氣氛,輕松向玉蘢煙笑道:“娘娘隨我們來。”

  沐春宮院子里有一口井,空蕩多年的宮廷讓井里也落滿了殘枝敗葉,不過取水的木桶與搖軸倒還結實。趙立春指著井中道:“小弟從這里下去接應,請吳兄一會兒照應娘娘下來。”

  趙立春攀著繩索緩緩下降,臨近水面時扶著牆面一推,登時推開一道石門,他抬頭打了個手勢,橫著身子從小門里鑽入。井中回蕩著他的低聲:“吳兄速讓娘娘下來。”

  吳征將玉蘢煙放在桶里,降下繩索,趙立春見了玉蘢煙先告了聲罪,才半拉半抱將她拽入小門。片刻後吳征順著繩索壁虎一般滑下,雙臂一振游魚般滑入小門。趙立春見他功夫如此高妙,身法賞心悅目,掩上石門由衷贊道:“吳兄這一身功夫當真讓人艷羨。”

  吳征微微一笑,見石門後別有洞天,趙立春點燃一盞燭火道:“這里原本就存留有通路向水道去。娘娘,吳兄,請隨我來。”

  洞穴不算小,弓著身子盡可行走,轉過兩個彎道,便有個一人高,兩人寬的通道,想來就是原來宮中的排水道了。雖已廢棄了多年不用,腐氣全去,仍讓人感到氣悶,燭火也暗淡了許多。

  “兩位請速行,此地不宜久留,身子易不適。”到了這里趙立春說話聲音才大了起來,舉著燭火當先引路。

  排水道四通八達分支極多,讓吳征暗喜不已。就算真有人記得這一處秘密所在,真要找起來花費的功夫可不簡單,的確是一處藏身的好所在。趙立春左彎右繞,在一處石壁前停下以手敲擊,尋著空洞處又摩挲著石壁扣著裂隙掰開一塊石板。三片大石板落下後露出一間密室來。

  三人一同進入密室,趙立春道:“便是這里了。”只見密室中存放著不少食水與風干的肉,還有些干糧,左右各有兩進。趙立春點起火把道:“小弟每兩月就找機會來換一回食水,干糧干肉倒是不怕壞。若是緊急時水不新鮮,也只得將就喝了。這里挖了氣孔連到地面,倒是比外頭的排水道要舒服些。”

  “趙兄准備得好細致。”吳征大贊了一聲,有了這麼一處地方就是最好的退路!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這排水道通向何處?”

  “直入浣花溪里。水道口設了九道精鐵大閘,盡數嵌在土里紋絲不動,要借此進出那是不必多想了……”趙立春有些遺憾,若能連通外部才是盡善盡美。

  吳征在心中默默記下,道:“既如此,我們速回。娘娘,若有疑難處,記得寫明之後在宮里牆磚處藏好,趙公公自會想方設法幫忙。”這一節大家早就心中有數,吳征當著玉蘢煙的面重復一遍,是表明兩人都是自己最親近之人,無有隱瞞,全權交托的意思。

  “謝過趙公公與吳大人。”玉蘢煙十分乖巧,進入水道後就不發一言,一切聽從安排。

  “娘娘言重了……唉,小的將身家性命全數交於兩位,還請萬萬莫要泄露出去。”

  “必然!是你的退路,也是我們的。”

  說話間返回石門爬上井口,趙立春識得眼色先行告退,囑咐吳征速去速回。

  吳征笑道:“咦,小弟早從趙兄那里離去,這不閒來無事在宮中逛逛開開眼界,既已見過敘了舊,還回去干什麼?”

  趙立春恍然大悟,點頭離去。

  吳征與玉蘢煙翻過院牆回到天澤宮,這一回沒人在旁,吳征大喇喇地摟住一抹細潤又不失豐腴的腰肢,又是一陣騰雲駕霧。比之此前用繩索綁定,堅強溫暖的身體在旁,玉蘢煙倒覺踏實得多。

  “為什麼帶我去密室?”玉蘢煙心中疑問重重憋了許久,終於得空說了出來。

  “一月之後,我要去一趟涼州,前後怕不得大半年之久。上回宮里來了惡人,我怕姐姐又遇險情,特地托了趙公公照料姐姐。”吳征輕描淡寫,實在不忍嚇她,至於一些猜測也說不出來。

  “是麼……奉了旨意?”玉蘢煙迅疾回過身倒水,唇瓣卻嘟了起來。比起上一回北戰燕國,這一回沒有戰事,玉蘢煙不至於提心吊膽。可兩人情義比前已有不同,乍聽又要分開許久,心中十分不舍。

  “無可奈何,我也不想去。”吳征眼尖看得真切,從後一把將玉蘢煙捉進懷里抱好輕聲道:“姐姐舍不得?”

  玉蘢煙滿面通紅,垂頭半晌才貓兒般輕哼一聲:“嗯。”

  吳征別無他法,正想著寬慰的辦法,玉蘢煙回身靠在他肩膀道:“這一回是什麼事情?可有危險麼?”柔膩綿軟的臀兒坐實了,在腿上一旋,觸感妙不可言,胯間的壞家伙登時挺了起來,將半片臀瓣抵出一個深渦。玉蘢煙微微一縮,又慢慢回復坐姿,任由熱力絲絲,直透心尖。

  “呼~ 秦,燕,盛三國會盟,共宣討伐前朝賊黨一事。危險倒是沒有,小心應付些不要出錯,不辱沒了國體就是。”吳征撇了撇嘴著實難熬,又不得不咬牙忍著。

  “你真的有本事,莫怪掛念我,辦完事早些回來便好。我在宮里幫你焚香禱告,祝你一路順心。”玉蘢煙主動轉移了話題,說著說著聲音卻越發哽咽,落下淚來。

  冷宮一向寂寞,吳征在成都雖到訪不多,時不時也是個驚喜,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念想。一旦遠行,大半年的日子可就沒了盼頭。玉蘢煙柔腸寸斷,又暗暗心驚,自家的心思似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從前的心如止水已被打破,開始變得渴求起來。

  “姐姐先莫難過,我有話對你說。”吳征扶起玉蘢煙的香肩與她四目相對,正色道:“我知道姐姐不願離開皇宮,現下想帶你走也是難上加難。你呆在宮里說安全也安全,比如上一回那個惡人就不敢對你動手。可近來形勢微妙,說不准會出什麼亂子。姐姐切莫和從前一樣聽天由命,凡事俱不關己!這一帶來往的人少,姐姐大可與趙公公多加聯絡,有些風吹草動也好早作准備!趙公公心思細,料想不久後會送只梯子來,姐姐好生藏好了,若遇危難也不必等他,自去密室里躲避就好。姐姐萬萬放在心上,今時不比往日,小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形勢微妙?”玉蘢煙見吳征目光灼灼嚴肅的很,有些驚慌道。

  “上一回來的那個惡人,我猜測是暗香零落首腦!這一回三國會盟要將賊黨斬草除根,那個惡人指不定要搞出什麼事情來。姐姐與他既有了照面,難保不受牽連,事涉前朝余黨,到時候百口莫辯,不存任何僥幸之理,總之姐姐萬萬小心在意。”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呵呵,誰會來刻意於我為難。”玉蘢煙苦笑一聲,被吳征的熱辣目光盯得久了,不由又低下頭去。

  那羞態讓吳征大為意動,又是好一番摟抱輕薄,實在不敢久呆,才依依不舍地放開美婦離去。玉蘢煙魔怔般跟著直送到宮門口,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淚灑衣衫。

  離了宮城,吳征打馬回府。近日來府上每日都關緊了大門,府內卻是一派繁忙,明里打點行裝的,收拾東西的忙得不可開交。暗地里祝雅瞳也是沒一刻閒暇。

  吳征火燒火燎地奔進府中,祝雅瞳聽聲識人,回頭揶揄一笑道:“忙完了?”

  “沒工夫與你說笑,快來!”

  招呼祝雅瞳去了書房,吳征將宮中廢棄的水道說了一遍,急急問道:“有沒有什麼辦法?這一條路徑倒是可以把玉妃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來。”

  “不知道。”祝雅瞳出神道:“不論怎麼說,總要試一試罷?”

  “務必小心在意,萬萬不可露出端倪啊。”事關重大。這和趙立春在水道中開鑿出一間密室不同,要挖掘通道還要掩人耳目,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我當然會了。”祝雅瞳極為不滿地白了吳征一眼,似在怪他厚此薄彼,又似怪他居然不信任自己,這點小事還需要交代。

  “額……那是那是。祝家主武功智計天下無雙,又算無遺策,嘿嘿,小子多慮了。”吳征尷尬一笑,忙把奉承之言送上。

  “哼,這還差不多。”祝雅瞳撇了撇嘴道:“玉妃是一定要帶出宮來的,原本我也有些想法,但是不如這一條好。我讓人去試試吧。”

  “好極,好極。”吳征撫掌大笑,又好奇道:“大張旗鼓為免太過張揚,不知道讓什麼人去合適?”

  “瞧你那模樣,哼。”祝雅瞳一撅唇,又得意道:“安排什麼人去我已想好了。大張旗鼓?這事情你還能神不知鬼不覺不成?當然要大張旗鼓了!”

  “有理!”吳征低頭一想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贊道:“原來要落在他們身上,了不起!了不起!”

  兩人一言一語地計議未完,陸菲嫣卻急急趕了過來道:“韓老侯爺與雁兒來訪,你快去。”

  吳征雙眉一顫,韓老侯爺來了?稀客!這位可半點怠慢不得,吳征慌忙趕去前廳,一路小跑又想:不知道韓侯這一回在成都呆多久?若是久居韓府,不知道夜半與雁兒的幽會她讓是不讓?再一想韓歸雁性喜刺激,多半還是要自己過去。

  這一下可真要提心吊膽,刺激得不成了……

  小半年不見,韓克軍又蒼老了些許,皺紋橫生滿鬢斑白,不過精神依然矍鑠,雙目炯炯放光,掃過時仍讓人心頭一驚。吳征慌忙上前拜見:“見過韓老侯爺。”

  “為什麼要加個老字?嫌棄老夫了麼?”韓克軍聲若洪鍾震得耳膜發麻,語氣倒不見威嚴,倒似與晚輩調笑。

  “沒有沒有,韓侯來小子府上,蓬蓽生輝,掃榻相迎還來不及,哪敢嫌棄。”

  “掉書袋子就以你有本事!嘿嘿,還不錯。”韓克軍瞟了吳征一眼,朝韓歸雁捋須微笑贊許道。

  “一肚子油腔滑調的本事,哼。”韓歸雁板著臉扭過頭去,進了吳府一想後院里藏著幾只鶯鶯燕燕,氣就不太順……

  韓侯面前不敢放肆,否則現下已把美人捉在腿間響亮地打上幾下屁股。吳征縮了縮脖子親手奉茶,寒暄了幾句,謙恭道:“不知韓侯大駕光臨,有什麼指教?”

  “指教就沒有,倒有事情要求你賞個臉。”韓克軍來前也不露聲色,此言讓韓歸雁露出疑惑。

  “韓侯請說,小子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那也沒那麼麻煩,聽聞你們要去涼州?老夫想隨行。”韓克軍眯著雙目,笑吟吟道。

  “啊?”吳征與韓歸雁一同詫異出聲,韓歸雁急道:“涼州路途遙遠,地處荒僻,爹爹去干什麼?”

  “求你又沒用,又沒求你。爹爹求吳大人,怎麼,這也不成了?吳大人還沒拒絕呢!”

  吳征耷拉著頭,迎面就是韓歸雁警告意味甚濃的眼色,斟酌著道:“韓侯啊,這個這個……雁兒說得沒錯,涼州地處荒僻,現下又是酷寒難耐,遠行不易啊…

  …韓侯現下當頤養天年,這個這個……這一趟出行就依小子看,也不是必要。

  “

  “你看,就知道要嫌棄老夫老了……”韓克軍嘆息一聲,捋須搖頭,意態蕭索。其實就是十分不爽!

  “不是。”吳征險些給自己一個嘴巴,沒事喊什麼老侯爺,給人抓了語病想起來就打兩拳,根本還不了手:“小子是真的為了韓侯著想。這……好吧,老爺子,路途顛簸,小子都不想去,聖命難違而已!老爺子為什麼想去?”

  “我老了呀。”韓克軍終免不了感慨起來:“老夫第一次去涼州,可比你的年紀都要小上幾歲。此後征戰頻繁,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戰!早想著趁這兩年還能動晃再去走走看看。偏巧甲兒也在涼州領兵,他們兄弟倆駐兵在外,今後想見一面是越發難了。你們既要出使,老夫就動了故地重游的念頭。老夫去求霍永寧萬一他不答應可有些丟份兒,這不倚老賣老,找你商量來了。你看看再斟酌斟酌,咱們再商量商量?”

  還商量個啥?老爺子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死皮賴臉要跟著了。你不答應他回頭就去找霍永寧,說不准還去求見陛下。真要不行,他就帶著人跟著使節團,還有人敢趕他走不成。

  “嘖。”吳征一個頭兩個大,瞅瞅韓歸雁撅唇,也是無奈道:“去見霍大人那是不成。小子還能帶些隨從,韓侯一定要去,就委屈委屈如何?韓侯見諒,小子就這麼一個要求,丑話說在前面,韓侯若不答應,小子保證韓侯去不成。”

  這位爺要同行,那肯定得在自己眼前供著,哪能怠慢了他?

  “嚯,長本事了?口氣倒不小!也成,隨從就隨從,反正跟著你吃喝不愁,老夫沒那麼多規矩。”韓克軍爽快地答應下來,還輕拍吳征的肩膀示意贊許。

  敲定了此事,又寒暄客套了幾句,吳征留兩人用飯,韓克軍卻不准:“府中還有些事要打點。雁兒也不許在此,隨老夫一同回去。”

  吳征無奈,只得送兩人出府,韓歸雁落後幾步與吳征一陣交頭接耳,又在吳征胸口擰了一把,才羞紅著臉踢踏著腳步跑了。

  送走兩人,吳征呆立在府門口一陣晃神。韓克軍非要去涼州,其意既堅又誠,當是和他說的一樣。這麼著急著要同去,除了見一見大兒子韓鐵甲,幫一幫韓歸雁之外,怕不是預感自己天年將近,才會不容二話……又一定要帶著韓歸雁回府,不知是什麼緣故?

  原本不錯的心情被攪得郁悶,吳征再回後院時眉頭一展,復又縮起。一月時光看似有些長,實則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比如正在含笑等候的冰娃娃!離開吳府是她最不願意的事情,這一回卻不得不走,而她將要面對的難題,也不比祝雅瞳潛藏的危機要小。

  “玦兒,正想著要去找你。”

  “嗯,所以我在等你。”冷月玦忽閃兩下眼眸,一指涼亭道:“今天不太冷,我們去那里坐?”

  “好,你想吹簫?”冰娃娃掌中握著玉簫,向來又愛在涼亭弄曲,吳征當然猜得到她的心思。

  “嗯,很想。”

  兩人在涼亭坐好,冷月玦擺好玉簫道:“我先吹一曲,咱們再說。”

  簫音的起始有些低沉,音調的轉折卻快,冰娃娃修長的手指一抬一按,吳征閉目任由繞梁之音入耳,心頭哼唱起《追夢人》……

  一曲終了余音裊裊,玉簫離唇,冷月玦道:“不知不覺來了成都近半年,我近來心情好,也愛笑了許多。你說,成都城里記住我的笑容了麼?”

  “不知。但是吳府里一定記住了。”吳征心頭憐惜,這一回去涼州吉凶未卜,吳征也不知道要怎麼去應對柔惜雪的師門諭令。至於太子殿下要領銜使節團,那麼燕太子也一定會來!屆時又如何把可人的冰娃娃留在自己身邊?

  “那就好。”冷月玦展顏一笑道:“這一回真要從成都城去涼州荒漠,你當時寫詞時莫不是未卜先知麼?”

  “不是,恰巧而已。”吳征搖搖頭嘆息道:“真是,想不到這麼快,我心里亂得很。”

  “我自己的事情不敢去煩義母大人,只好來找你。你有辦法了麼?”冷月玦復又恢復清淡面容,仿佛事不關己,只是隨口問起。

  吳征知道她不想給自己壓力,可這些事情是遲早要面對的,不得不相商。他誠懇道:“還沒有妥善的辦法。總之我不會讓你回燕國和天陰門,你給我些時間,總會有辦法的。”

  “嗯,我相信你。”冷月玦偏了偏頭,目中露出喜色道:“其實我可以回天陰門,哎,不回怕是不成咯。只要別讓我嫁入宮里就成。在你這里自在慣啦,去宮里非得發瘋不可。”

  “呵呵。”能讓冰娃娃說出這種話,吳征成就感滿滿,勾著她的發絲道:

  “欒楚廷不會放過你的。若是入了宮,莫說有沒有和我這一段情緣,你也會生不如死,至少好幾年!其實我一直在想的是,天陰門一貫獨立,以你師傅的能耐與志向,為何一定要逼你嫁入皇家?天陰門歷代未曾聽說過這種事情。”

  “我也很奇怪,義母大人也想不明白。”冷月玦沉吟著道:“天陰門中雖都是女子,歷代與皇家走得也近,倒從未聽說有皇家逼娶天陰門人之事。這件事…

  …其實欒楚廷也是不斷爭取,早先還未過分強求。直到我師尊表明將我嫁入皇家後,欒楚廷才咄咄逼人,迫得我無處可逃。“

  “這就是不合常理的地方了。就算你當了太子妃,今後又成了皇後,天陰門一個清心寡欲的佛宗,人丁稀薄,難道還能壓得過長枝派去?除非長枝派自行沒落了,否則天陰門勢力再怎麼漲也是不成的。再說了,長枝派沒落對燕國而言不是好事,欒楚廷肯定明白的。”吳征瞄了眼冷月玦,不客氣道:“都說女人多了是非多。你們天陰門啊,我越接觸越發覺得不簡單,女人耍起小心思來,可比男人可怕的多。”

  “去,胡言亂語!”冷月玦駁斥一聲,卻說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得閉上了嘴。

  吳征鄙薄地撇了撇嘴道:“索前輩死得蹊蹺,里頭有多少隱秘還不知道。你別怪我口無遮攔,我就覺得這事情和你師傅脫不了干系。天陰門上下,除了她就是祝家主,其余誰還能讓索前輩甘願一死?總之這里頭古古怪怪的,若能讓我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你師傅不說話了,你娘親就不敢多言,欒楚廷總不會強搶民女吧?於他的身份而言,實在劃不來。這事情,最終得落到你師傅頭上。”

  “打小師傅就對我甚好,只這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冷月玦嘆了口氣道:

  “你不知道她待我有多好,對我的期望有多高……她盡心盡力的,所以我不相信她會害我。你不要再說這個了,先說到了涼州,你要怎麼辦才能不讓欒楚廷召見我?我不想見到他。”

  “那個倒是簡單。”吳征將冰娃娃抱進懷里,鼻尖貼著鼻尖道:“本官到時就下一道禁令,聲言你們天陰門在秦國呆的久了,怕有些機密消息被你們得知。

  現下不准你們回國,不准你們見人,待一切塵埃落定,再放你們回去。本官這不是刻意為難,總之會善待天陰門人,只是一時半會兒不便放回而已。他就沒話說了吧?他若還敢婆婆媽媽地糾纏,嘿嘿,就莫怪本官不客氣,好好地讓他出一頓糗!“冰娃娃展顏一笑道:“那是個好辦法。你這個辦法和義母大人商議過了吧?

  否則柳師叔她們可不會乖乖聽你的話。“

  “祝家主要是不答應,我可一點辦法都沒。你看,祝家主待你,可不比你師傅差。”

  “嗯。但是她們不太一樣。”冷月玦出著神,悠然道:“師尊待我,如同對一個寄予厚望的晚輩,疼愛但不溺愛,甚至對我嚴格得很……義母大人認我做干女兒就有些奇怪了,我總覺得她……好像不僅僅在憐惜我,有時候她看著我,就像在看……在看……那種目光很奇怪。有溫柔,有愛惜,也有不忿與惋惜,我說不上來。但是她對我就寵得多,有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只問我想怎麼做……我真的分不清她們誰更好些。嗯,還有一件事,義母大人很久沒用那種目光看我了。”

  “那是你該得寵愛。”吳征也說不出所以然,隨口贊了一句。被冷月玦一說,頓時也覺得祝雅瞳對冷月玦的喜愛不太像母女之情,至少比較從小看慣了的陸菲嫣與顧盼就大有區別:“你看你自己都這麼說,你們天陰門是不是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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