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露聽了,只覺心頭一刺,幾乎要無地自容得奪路而逃。
二姐姐滿心滿眼里都在關心她,替她考慮,而她竟毫無廉恥地還在肖想二姐姐的丈夫!
她的唇不住顫動著,半晌後,方扯出一個笑來:“二姐姐,我不擔心的,你也……放心。”
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你。
一時席上散了,秦雪早已請了一班小戲,先請幾位位尊年高的女眷點戲。
秦露見眾人正熱鬧著,便借口頭暈辭了出來,綠柳留心,也忙跟了來,道:
“姑娘往哪里去?若是想歇歇,不如去大姑奶奶房里。”
秦露笑嘆道:“我不過隨便逛逛罷了,你當我要做傻事不成?我知道,今兒……他也來了,但我們一個在前頭,一個在後頭,只要我不往前湊,他也見不著我。”
原來今日秦雪除了請眾姊妹,秦沄傅寒江等人也來了,都在前院由霍陵款待,此時他二人之間,也不過幾道朱門之隔,但卻是咫尺天涯,難以逾越。
當下秦露又發了會子怔,因見幾個婆子在那里扎風箏,便道:“咱們也去放風箏。”
都說風箏能放走災病晦氣,或許,也能把自己的回憶一道放走罷。
綠柳聽了,忙答應一聲,去與那幾個婆子說話。眾人見是大奶奶的嫡親妹子,忙挑了一個極大極艷麗的大蝴蝶風箏,巴巴兒地送上來道:
“姑娘瞧著這個可好?一准兒放得高!”
秦露卻看了一看,笑道:“我不要這個,要那個。”
說著,指了指婆子還沒做完的那一個風箏,雖已扎好,但只一層素絹蒙著。
她走過去,要了筆墨來,提筆在風箏上一揮而就,方道:“就是它了。”
綠柳忙將風箏放了起來,又將籰子遞給秦露,其時已是秋末,雖然萬里無雲,但那天幕總教人覺得灰蒙蒙的,透著蕭瑟之感。
一時風緊,吹得風箏飄飄搖搖,驟然沒入雲間,秦露仰面看著,方嘆道:“放了罷……”
說著,手上一松,眨眼之間,風箏便消失無蹤,她站在原地,又看了許久,只覺心中仿佛有一塊空了,再也填補不起來。
及至晚間,筵席方散,眾人一一辭出,雖然秦雪極力挽留妹妹小住幾日,秦露還是跟著蕊娘一道回去了。
卻說這邊秦霜已登車出門,傅寒江因在席上並未多飲,便騎馬在前。
轉過幾條街,忽見一個素絹制成的大風箏掛在樹上,上頭仿佛還寫著幾行字。
傅寒江原並不在意,視线一瞥間,忽見到那熟悉的簪花小楷,頓時渾身一震,忙勒住馬韁,道:“快把那風箏取下來!”
眾小廝不知為何,但聽他聲音又急又厲,忙不迭上前,費了好大功夫方將風箏挑下,雙手奉至馬前。
不等小廝站定,傅寒江早已一把將風箏奪了過來,視线快速掃視間,只見那風箏上寫著的是一首李君虞的《寫情》——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他心中又驚又急,又悔又喜,四顧一望,周圍都是深宅大院,不知這風箏究竟是何人遺落在此?
或許其實是從極遠的地方飄來落下,但無論如何,風箏上的字跡決計是她的,與她的香袋兒上一模一樣,他不會認錯!
那個小狐狸一樣的少女,那個說著會等他的少女,那個仿佛夢境一般醒來後隨即消失的少女——
一切都是真的,無論她出於什麼原因不再露面,他都定然要找到她!
這日過後,傅寒江愈發加派人手,在當日拾到風箏的附近四處搜尋打探。
奈何那條街上住的多是京中權貴,其家中女眷就是丫頭外人都難以見得,更何況打探出身份名姓?
傅寒江無奈之下,只得求助於傅重洲,若說這京中有誰掌握的情報最多,自然便是錦衣衛了。
此事對他來說原難以出口,更何況還是說與弟弟,但為了她,就是龍潭虎穴也要下了,更何況傅寒江原疑心她是不是反悔了,方才消失無蹤,但見了風箏上的詩句,便知她對自己亦有情,如何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