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猶未完,樂婉的臉色早已紫漲起來,偏偏秦燁和秦煜兩個一唱一和,不僅說得頭頭是道,還滿臉天真。
他們倆不過是六歲稚童,樂婉難道還能與他們置氣?
且他二人說的也並無什麼不對,只不過隱去了蕊娘沒插戴過的頭面大小也有數十套,就在前幾日,秦沄還又教人給她打了一套南珠的。
雖則樂婉心知肚明,此時卻也不能再開口,否則真就坐實了自家精窮的事實,當下只得忍氣,又強笑著說了幾句話,離開時,瞧那步子都是踉蹌的。
她一走,屋內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然大笑,紗兒道:“好哥兒,可算給咱們出了口氣!”
蕊娘把兩個孩子摟過來,笑道:“偏你們兩個鬼靈精!”說著,在二人腮上一人擰了一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那到底是長輩。”
秦燁連連點頭:“娘親放心,我們省得。”
秦煜已經眨巴著烏墨丸子似的大眼睛開始獻寶了:“娘親,這主意是我想的,我聰明不聰明?”
蕊娘不免失笑:“聰明,就屬你鬼主意多。”
心中卻想到樂家到底是秦煜的親外祖家,雖說行事不妥,世人卻只道孝字大如天,秦煜與樂家不親近,實非好事。
她自己本性純善,並不欲將人往壞處想,只以為樂家小氣貪財了些,但也不算彌天大惡,卻哪里知道樂婉心中,其實另有一番心思?
原來樂婉忍氣離開蕊娘上房後,卻是越想越怒,越思越恨。
想到在蕊娘臥房內的所見所聞,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那桌上擺的花瓶,牆上掛的畫兒,哪一樣不是名家奇珍,價值連城?
蕊娘理妝時,鏡台前的妝奩匣子里也是流光溢彩,雖沒有看清,只粗略瞧一眼,便能看到一支手掌大似的赤金紅寶五鳳朝陽掛珠釵,其上的鳳頭栩栩如生,連鳳嘴里銜的須子都在顫動。
既是如此富貴,連幾件簪環都不肯借,虧得嘴上還假惺惺的!果然是奴才秧子出身,小氣又刻薄得緊,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姐夫?!
一念及此,便又憶起那晚在小徑邊窺到的俊美男子,不覺雙頰發熱。
想到後日家中擺酒,說是請眾親友聚一聚,其實就是要給她相看的,可樂婉自家知自家事,那些與她門當戶對的人家,哪一個是她瞧得上的?
從前沒見過這般富貴還好,如今見了,且還受了,她便再也不想回到往日的平淡之中。
既然一個奶娘都能鯉躍龍門做了國公夫人,她憑什麼不能?
她一面忖度著,回至房中,便將方才之事說與樂太太聽了,又道:
“媽想想,小孩子知道什麼?想必是那女人教他們說的,不說她自己生的那個野種,煜哥兒這般的好孩子,也被她給教壞了。如今還只是與我們不親,嘴上奚落幾句,到了日後,豈不是連外祖父親舅舅都不認了?!”
又道:“我瞧這里老太太其實也不大看得上她,對她不過面子情罷了。偏這狐媚子有一張巧嘴兒,慣會哄人,把姐夫哄得只聽她的話,日後還不知她要怎麼調唆姐夫和咱們家呢。”
樂太太早已是怒色滿面,因道:“我的兒,你說的我又何嘗沒想過?其實你姐姐一去,咱們家與他們家便疏遠了。原先還想著……誰知你姐夫又續了弦,如今也只能看人家臉色。”
樂婉因聽這話有因,忙道:“想著什麼?”
樂太太躊躇了一下,道:“我和你老爺起先想著,你姐姐去了,怕哥兒年紀小受委屈,若是將你嫁過來,倒是便宜的。”
其實這般風俗,時下也並不少見,一些元配年紀輕輕去了,留下稚子弱女,娘家因怕外孫受委屈,多有要求男方續娶元配姊妹做填房的。
但樂家這門姻親原本就是賴來的,別說秦沄,秦母也是深惡其行事,怎麼可能再娶一個樂家女兒進來?
更何況樂氏還紅杏出牆,樂家雖不知此事,但也看得出來秦沄的冷淡,自然不敢開這個口。
如今秦沄已經娶妻,樂家更沒了想頭,畢竟他們雖然涎皮賴臉,卻也沒有無恥到讓小女兒去做女婿妾室的地步。
誰知樂婉聽了,卻是恰說到心坎上,心道只要能嫁給姐夫,留在這豪門高戶里,就是做妾又有什麼?
她自以為年輕貌美,比起蕊娘來也不差什麼,只要能讓她進門,她不信自己不能把姐夫的寵愛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