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卻說秦母和蕊娘在房中說話時,原是將房中眾人都遣了出去的,只留幾個心腹之人在旁伺候,卻不想其實他二人的對話,早已被窗外兩個小小身影全都聽了去。
秦燁原本是和弟弟一道來給曾祖母請安的,誰又能想到竟會聽她說,要把秦煜送到金陵去呢?
一時蕊娘帶人從房中退了出來,秦燁忙拉了弟弟一把,二人一個閃身躲到了廊柱後,待蕊娘去後,秦燁方才松了口氣,卻聽秦煜笑道:
“咱們又沒做虧心事,躲起來做什麼。”
秦燁一怔,下意識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靜淡依舊,既無惱怒,又不見傷心,他有些遲疑道:“你方才,方才老祖宗……”
支吾了半天,又嗐了一聲:“你也不必想東想西的,老祖宗不也沒有執意為之?”
雖說在秦燁看來,打從秦母開口的那一刻起,無疑已昭示了她的心意。不過最終她的猶豫,好歹也說明她是真疼秦煜的不是?
秦煜見狀,卻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因道:“你啊——我還沒如何,你倒蠍蠍螫螫的起來,你放心,我如今早已想明白了。”
他是不是秦沄親子,秦家其他人又認不認他這個小少爺,於他來說,早已是無關緊要之事。
他只要知道,爹爹、娘親、哥哥、妹妹……他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至於秦母,其實秦煜也能理解她,倒並不怪她。
秦母之所以要將他送到金陵,也不是不想認他,否則直接將他趕出去不就一了百了了?
如今的問題,不在於他有沒有秦家骨血,而在於他是不是樂氏私通所生。
若他只是個單純的被收養的孩子,就是沒有秦家血脈,亦不是什麼大事。以秦母對他的疼愛,百年之後,恐怕有大半體己都還要留給他呢。
但偏偏他的身上,還有一個“野種”的名頭。
只要秦煜留在京城一天,秦家就會被非議一天,世人就會永遠記得秦家主母紅杏出牆,慶國公不僅被元配戴了綠帽,還替奸夫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
以秦母之性,又如何能忍受家族聲譽遭此毀傷?當初為了不讓秦家背上汙人清白還不負責的名頭,不也正是她逼著秦沄娶了樂氏?
所以,把秦煜遠遠送走,是最好的解決之策。不管他的生父究竟是誰,眼下他都不適宜再待在風波中心了。
想到此處,秦煜反倒笑了笑:“老祖宗的這個主意倒給我提了醒,我想著若去南邊待幾年,也不是壞事。”
秦燁忙道:“胡說什麼?!你想去,爹娘還不許呢,趁早把這心收了。方才還說想明白了,我看你從頭到尾都糊塗得很!”
難得他這樣疾言斥責,秦煜卻沒有反駁,只抿嘴一笑:“罷了,回罷。”
秦燁見狀,心里愈發不安起來,但也不好再追問的。
幾日後,京中的風波愈演愈烈。
甚至有人繪聲繪色地編起了話本,說著那樂氏如何空閨難耐,如何和奸夫干柴烈火,如何產下孽種,又如何奸情敗露被丈夫毒害。
雖說這些話本都假托旁人之名姓,但眾人一聽,如何不知說的就是秦家之事?
昔日人人稱羨的慶國公府,如今卻似淪為笑話一般,連家中下人出門都要被指指點點。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失蹤的鄧書生和樂大少始終沒有找到,包括秦家、攝政王府、刑部一干人等都在四處找尋,甚至連錦衣衛都發動了,那兩人卻仿佛蒸發一般,不見影蹤。
因此從前還只有小部分人相信他倆是被秦家滅口了,如今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懷疑起來,樂氏私通的香艷秘聞也就傳得更廣了。
秦沄為證清白,只能閉門不出,任人調查,他卸下的京兆尹之職由少尹暫代。
但朝上很快就有人上疏稱,首善之地不可一日無主官,求朝廷盡早委任一位新的京兆尹才是。
可想而知,此事一旦成了,不說太後那邊又掌握一個要職。等到秦沄終於證明清白回到朝廷時,又哪里來的一個同樣重要的職缺等著他呢?
就在一片紛亂間,終於,秦煜兄弟倆打發出去查探他身世的小廝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