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傅寒江聽了,面色卻驟然一沉,道:
“把你許給……二弟?”
秦露點了點頭,便喜滋滋地將自己的主意給說了,一面說,那小臉上還都是一副“求表揚求夸贊”的神情,卻不知傅寒江越聽,心中越是驚怒,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
原來如此……他就說為何這小東西一心只想著與他長相廝守,明知他是自己姐夫卻還如飛蛾撲火一般,仿佛從未考慮過她家人會反對。
起初傅寒江還以為秦露只是天真懵懂,尚未想到此節,所以一直憂慮她在遭親朋反對後會心生悔意。
此時方才知道,她不是不明白自己與姐夫私定終身乃是違禮的,只是她打從一開始就沒准備將此事告知秦家,而是又要用一個“瞞”字,演出這麼一樁“換妻”大戲!
想到此處,不免更有一種恨鐵不成鋼之感,待秦露說完,原本眼巴巴地等著他贊許自己,卻見他一語不發,半晌方道:
“這麼說,你打算日後就做傅二奶奶了?”
秦露心頭一動,還以為他是吃醋了,忙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嬌道:
“伯宣,你也知道這都是權宜之計,我雖然嫁給二爺,但其實還是和你在一起啊~”
屆時他們兩對夫妻住在一處,雖然她名義上是傅重洲的妻子,其實卻與姐夫兼大伯暗通款曲,日日顛鸞倒鳳……如此想來,倒,倒真是羞人的緊,也別有一種異樣的……隱秘刺激。
念頭閃過,秦露不免頰上一燙,忙掩住羞意,不想教傅寒江看出她小腦瓜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卻見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她不自覺便仰臉看著他:
“那——你若是有了身孕,孩子該管誰叫爹?”
秦露心頭一凜,驟然僵住,只見他聲音不疾不徐,但每一句話都仿佛問到了她心里,如當頭打下無數個焦雷,震得她口不能言,腦中一片混亂——
“他若管我叫父親,你便只是他的嬸嬸,若要認你做母,我就只能是他的伯父,而我們的孩子,從小就要生活在這般父母不詳伯嬸私通的家庭之中。”
“這般倫理混亂之事姑且不論,你有自信瞞得了一時,可有自信瞞得了父母至親一輩子?”
“縱使此事永遠不會外泄,但這一生,你我都不可名正言順。我若活著,你我不能並肩而立,我若死了,連碑上都不能有你的名字!”
說到此處,傅寒江握住少女的肩頭,原還想再將措辭放嚴厲些,可看著她那雙淚水盈盈欲墜的黑瞳,終究還是不忍心。
“露兒,我知道,你一心只是想著我……”
若不是害怕這樁姻緣遭家人阻攔,若不是擔心他被秦家人怨恨,秦露又何必主動提出嫁給一個她並不想嫁的男人?
若依了她的主意,他輕輕松松便可心想事成,既有美人在懷,又不必背上休妻再娶妻妹的荒唐名聲,不必被天下人恥笑——左右是她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他又礙著了什麼?
但正因為此,傅寒江才不會任她如此輕賤自己。
“我要光明正大地迎娶你,讓你做我明堂正道的妻!”
哪怕這過程中會有許多艱難,他會被指責,被鄙夷,甚至是身敗名裂——但欺瞞和逃避,永遠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伯宣……”不知不覺,淚水滑落下來,少女緊緊揪著男人的袖子,只覺那只大手在自己發頂輕輕揉著,動作越是溫柔,她的淚水便流得越急。
今日她才知道,曾經的她,究竟有多麼魯莽,多麼愚蠢。
她自以為完美無缺的法子,其實是她不想面對現實,正如她當初覺得靠騙可以把傅寒江騙得生米煮成熟飯一樣,如今她又想用同樣的法子,欺瞞父母一世。
可笑那日傅寒江問她時,她還始終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
可笑她還因為他的一再回絕覺得是他逼得自己只能給他下藥,覺得他不將她的焦慮不安放在眼里。
她有三大錯,一錯任性妄為,二錯衝動行事,三錯,便是她滿心滿眼里只有自己,未曾想過傅寒江,更未曾想過父母親朋。
可想而知,她的這個所謂解決之法,又何嘗考慮過另兩個當事人會不會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