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蔡英家的因膽小怕事,不敢沾惹麻煩,只是想到自己一家替鄧書生白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如今他既然活得好好的,便該把孩子領回去,省得留在自己家中費些米糧。
因此她多方打探,終於探得鄧樂二人所居的客店,還沒有想法子聯系上鄧書生,那兩人就失蹤了,她自己卻因為行蹤鬼鬼祟祟,被秦沄派出去尋找鄧樂二人的手下給拿了個正著。
蔡英家的見狀,當場嚇破了膽,還以為自己當年做的那樁惡事被秦家發現了,自己便竹筒倒豆子倒了個一干二淨。
秦沄昨晚其實徹夜未歸,就是因為聽下人急急趕來回報,知道了這件秘事,心中不禁又怒又恨,但卻又有幾分喜悅——
所恨者,自是那毫無廉恥的女人將秦家全家都玩弄於股掌之中,所喜者,卻是秦煜與那對奸夫淫婦毫無關系,雖說他早已不在乎秦煜的身世,但終究是件好事。
“……所以,煜兒,”秦沄輕聲但又堅定地道,“你不是什麼父不詳母通奸的野種,你也不會讓我們抬不起頭。”
秦煜此時猶還有幾分茫然,聽了這話,不禁眼圈兒一紅,淚水又滾了下來。
他忽然有一種身處夢中的感覺,只是覺得不真實。
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了那個放蕩卑鄙的母親,又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可能還有一個無恥糟爛的父親。
他終於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如今卻又有人告訴他,其實他根本與那兩人無關,他只是一個被人輾轉買來的孤兒。
那他的生父生母又究竟是誰?他是被人拐走了,還是打從一開始,還在襁褓之中時,就被他們遺棄了……
頂心忽的一熱,蕊娘的手掌落下來,輕輕摩挲著孩童,一如他生病時她總是這樣拍哄著他入睡。
“想哭就哭出來罷,煜兒。”
“嗯……”
從此之後,他是不是終於可以盡情地哭了,是不是終於可以不必再擔心又有一對糟爛的父母冒出來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蕊娘柔聲道:“傻孩子,你就是秦家的孩子啊。”
“是!你如果再說要去金陵,我可要揍你了!”
一時只見眾人紛紛點頭稱是,秦母更是拍板道:“上了咱們家的宗譜,就是咱們家的孩子,燁小子,還不快給你弟弟把眼淚擦擦。”
秦燁忙上前來,欲抽出帕子,又發現自己沒帶,干脆拿起袖子在秦煜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將他整張臉抹得如花貓一般,頓時逗得眾人都笑了。
秦母此時方才有功夫看那跪在地上的蔡英家的,見她抖得如篩糠一般,愈生嫌惡之心,因道:
“此人助紂為虐,也不能輕饒了,沄兒,人就交由你處置罷。”
秦沄答應了一個“是”字,秦母又道:“至於樂氏所生的那個孩子……”
光看這蔡英家的如今的穿著打扮,便知那孩子定然過得不好,雖說他也算是讓秦家蒙羞的存在,究竟稚子無辜,便是秦母也說不出來什麼重話,蕊娘想了想,便道:
“老祖宗,如今樂家已是風流雲散,鄧書生又不知所蹤,那孩子想必也不知自己身世,不如將他送給京中良善人家收養,也是積善之舉。”
秦母亦覺有理,點了點頭,蕊娘便問蔡英家的:“那孩子如今可是在你家中?”
蔡英家的原不敢抬頭,聽到蕊娘問話,方才戰戰兢兢地抬頭道:“是,是在……”
只是話未說完,她雙眼驟然瞪大,便如見了鬼一般,頓時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口中顛三倒四道: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是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孩子不是我要換的,是你男人……是你男人主動找上我的!我當初可是給足了銀子,且也不是我對外說那孩子一生下來就死了。”
“你要算賬,就你找你男人!就去找林方回!”
話音未落,眾人早已呆怔當場。
蕊娘起初還莫名其妙,不知這蔡英家的為何一見了自己就狂性大發,待聽到她一直說著什麼孩子,又滿嘴里“算賬”、“你男人的”,她心里忽然有一個無論如何也難以置信的念頭閃過,不禁又悲又喜,又怒又恨,顫聲道:
“你說什麼?!什麼換孩子,什麼銀子,你給我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