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後一次見到陳瑤時,她在羽絨夾克外套上了那件斑紋狀的羊絨大衣,恰如之前她所預言的那樣,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匹雪原上的斑馬。
這匹斑馬慢條斯理地走在鉛灰色的人流中,隔老遠就繃著小臉衝我揮了揮手。
羊絨大衣是今年六月份我送給陳瑤的生日禮物,在百貨大樓的反季店淘的,土耳其貨,沒吊牌,按理說四百多也不便宜,結果被她嫌棄了小半個月,說皺巴巴、髒分兮的,不知被多少人穿過了。
飯間她問我咋樣,我說挺漂亮啊,她的回應是一聲冷哼。
那天炒飯有點咸,我不得不在刷了一份水餃後又刷了兩碗蛋花湯,再回到桌邊時,她旁敲側擊地問起了母親的生日,我只能假裝聽不懂。
其實母親上次到平陽來的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我曾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到底還是放棄了。
對我的冷淡態度,陳瑤只是翻了個白眼,很快又吐槽起納什的罰球動作來,她話很多,興高采烈、嘰嘰喳喳的,談平安夜的演出,談室友的八卦,談某位男老師怎麼變態,臉蛋在氤氳的熱氣中似融化的胭脂般越發紅潤。
打食堂出來,太陽總算射穿了那抹濃痰,抬頭竟有些刺眼。
陳瑤說她去洗個澡,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說我眼光還行,夏天看著廉價,怎麼放放再穿就有氣質多了。
這麼說著,她甩甩衣袖,徑直跳下了台階。
我團團手里的餐巾紙,朝她投了一記,沒中。
不等彎腰去撿,紙團便在突然而至的風中翻滾起來,扭頭去看時,早已不知去向。
而食堂的排風扇制造出巨大的轟鳴,打雷般在耳畔經久不息。
雪還是在平安夜落了下來,即便沒有五十年一遇,也小不到哪兒去。
從洋鐵皮棚下的小飯店出來時,天地間已是蒼茫一片。
街上張燈結彩,卻沒幾個人,我漫無目的地溜達一陣,最後蹲酒吧門口抽了一根煙。
校園里更是冷清,直到經過西操場才陸續碰到幾對打情罵俏的情侶,遠處的大舞台在絮狀的遮天巨幕下燈火朦朧,似一陣風就能吹滅。
有人在唱伍佰的歌,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什麼的,聽起來很傻,但寒冷中的人群很興奮,於風雪的裹挾下尖叫頻頻。
不知道是哪幾個院系在搞晚會,也不記得大波說的是東操場還是西操場,在籃球架下呆立片刻後,我搖搖晃晃地拐進小樹林,沒再回頭。
貝斯還在深山老林里——也許是回來了我不知道,總之幾年來第一次樂隊在平安夜沒有演出,大波一早就邀請我和陳瑤給他的學生們助助興,在陳瑤敲定工作餐規格後,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應允。
只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不清楚他有沒有打電話來,至少我沒聽到,可能是小飯店太嘈雜,也可能是我耳朵出了什麼毛病吧。
不開玩笑,我能清晰地捕捉到落雪的沙沙聲,像成千上萬條毛毛蟲爬過你的耳廓,隱秘,又過於響亮,乃至讓人渾身發癢。
一路上彩燈閃爍,松柏和白樺在昏暗的路燈下四仰八叉,我跪下嘔了好幾次,什麼都沒吐出來。
舉報信不長,攏共四五百字,我卻看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等回過神來,人已在宿舍樓下。
胖輔導員的薄嘴唇還在眼前不停地蠕動,印象中她給我接了一杯水,拉了把椅子,甚至親自把我送出了辦公樓。
我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只記得門口有倆女生在打羽毛球,嘻嘻哈哈的,我們出來時,羽毛球直衝胖子而來,她撇開腦袋驚訝地“啊”了一聲,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帖子說從03年至今,以她母親的工作和父親的刑期相要挾,陳建國奸汙了陳瑤數十次,“手段粗暴殘忍、喪心病狂”,至於時間、地點之類的細節,完全沒有提及,除了04年5月6日的一次。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列舉,大意為:04年5月6日下午兩點,在陳建國指示下,我被他的秘書唐小軍強行送往他位於城北龍山別墅區的一棟住宅,在那里再次遭到強暴,整個過程持續了四五個小時,返回市區已是晚上九點多,唐小軍要請我吃麥當勞,我拒絕了。
似腦子里卡了帶,這一段我反復讀了也不知多少遍,任務欄的QQ警報般“嘀嘀”個不停,直到一個摩托羅拉廣告跳出來,我才吸吸鼻子,咬了咬上嘴唇,幻覺卻並未因疼痛而消失——可如果這不是幻覺,又是什麼呢?
舉報信寫於十九號還是二十號我記不清了,落款是“個可憐的受害者”,訴求很明確,“嚴懲罪犯,尋求公正”,申訴對象大概是公安部、最高檢以及掃黑除惡專案組的領導之類的。
不出所料,帖子很快就被刪掉,到二十六號凌晨任何關於此貼的信息已基本在網上銷聲匿跡。
它仿佛一塊沉入湖底的石頭,除了我這個在渾渾噩噩中上下起伏的漣漪,什麼也沒留下。
打了大半宿的冰封王座,連QQ都沒怎麼上,我驚訝地發現這個曾經火爆的游戲已經沒幾個人玩了。
在洋鐵皮棚下吃早餐時,鼻血毫無征兆地淌了一桌子,真的是“淌”,自來水一樣,周遭驚愕的眼神總算讓我咂摸到了那麼一絲快樂。
我不知道總共有多少人看過那個帖子,不知道所謂的舉報信是否真的出自陳瑤之手,更不知道有多少認識她的人知道了這件事。
有時候走在路上,甚至在宿舍里,我都越發覺得不時有迥異的目光飄來蕩去,雖然自始至終沒人說過什麼。
其實除了上課、打球、玩游戲,我跟系里的絕大部分人並不怎麼打交道,但對陳瑤他們還是很熟悉(特別是班里的女同學),平常也沒少調侃。
有幾個晚上,我頭昏腦脹地躺在床上,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或許是暖氣太足了吧,空氣干燥得能撕裂你的肺葉。
關於陳瑤的事,我又去找過胖輔導員,問他們院里准備怎麼處理。
她似是嚇了一跳,瞪著牛眼問什麼“怎麼處理”。
是的,她說這個事真假都不知道,處理個啥啊,就算是真的,沒發生在學校,也不歸學校管,最後她支支吾吾地說,具體怎麼處理還得看當事人。
我問這是她的意見還是院里的意見,她惱怒地把我趕了出去。
當晚胖子又打來電話,安慰我說不管怎麼處理有陳瑤她媽在,讓我放寬心,別瞎搞,除了操她母親我還能說點什麼呢。
然而,這已是我所能做的全部。
至於大波,我不曉得他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二十七號中午正臥床上發愣時,差點被他一拳捶得蹦起來。
他就這麼推門而入,氣喘吁吁地甩著狗毛,喊我吃飯去。
盡管一再表示吃過了,還是給硬生生地從上鋪拽了下來。
當即我就紅了臉,要不是宿舍還有人,妥妥一肘子就掄過去了。
以上反應當然是一種心虛的表現,直到樓道口的冷風撲面而來,我才意識到這一點。
兩秒鍾後,我指指鞋帶,衝大波笑了笑。
他這才松開我,說:“笑你媽呢。”
一路上這貨都板著臉,他問我咋關機了,我說手機沒電了吧,他說沒電就充電,我沒說話,因為實在無話可說。
一頓飯吃了三四個鍾頭,先是白的,再是啤的,後來又換成了白的,我覺得自己從沒喝過那麼多酒,連號稱千杯不醉的大波都一抽一抽地夸我真是太他媽能喝了。
除了扼緊喉嚨強壓下那股子噴薄欲出的衝動,我還能做點什麼呢?
起初大波沒什麼話,後來就逼逼叨叨起來,貝克漢姆、波諾、迪倫的新專輯、平安夜的演出、甚至蓮蓬鬼話的左央事件,這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縈繞周遭、四下穿梭,令人頭暈目眩。
就這間隙,他冷不丁地問我有沒有再見到陳瑤,別無選擇,我立馬起身,跌跌撞撞地衝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大波說我這個人心思重、城府深,啥都憋著。
說這話時,他癱在椅子上,慘白燈光下的煙圈像魚吐出的泡泡。
我努力撐著腦袋,攪和著碗里坨掉的面,沒吭聲。
“女人嘛,”他大著舌頭,咕咕噥噥的,“他媽的……還沒點傷心事兒?”
話音未落,這根僵硬的棍子便一個後仰翻了下去,桌面都險些被掀掉。
我想扶他起來,不想腿一軟撲到了地上。
地面油膩,但是涼爽,我把臉死死貼了上去。
這讓我的朋友大笑起來,邊咳嗽邊笑。
伙計跑來時,他翻個身,哼起歌來,我從未聽過的調子,哆哆嗦嗦的,卻婉轉悠揚。
扒了木推瓜的一首歌後,二十八號上午我買了張去哈爾濱的火車票,到漠河已是三十號傍晚。
出了站,冰天雪地,烏漆麻黑的,只能就近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直接搭車去了北紅村,倒不是對這里多了解,而是不管去哪兒對我來說沒啥區別。
村子很小,幾十戶人家,輾轉幾次後,我住到了村東頭的一個農戶家里,房後就是凍結的黑龍江。
他家有倆客房,四個大炕,按老頭的說法,是村里住宿條件最好的。
可惜我睡不慣火炕,前半夜熱得要命,後半夜凍得要死。
這一呆就是四天,第一天還能勉強看到星斗,第二天下午就飄起了雪,而溫度實在是低,我這從不怕冷的體質到戶外就跟沒穿衣服一樣。
大部分時間里,我都守在火爐旁發呆,連老板娘都看不下去,勸我既然來了就四下轉轉。
老頭更是離譜,說村里沒啥玩的,不如去哪哪哪,剛建了個什麼地質公園,話沒說完就被女的一眼瞪了回去。
這家是翁媳倆,帶兩個學齡孩童,兒子在哈爾濱打工,老太婆倒是沒見到。
在女主人找來一件軍大衣後,我只能到江上溜了兩圈兒,還跟老頭釣過一次魚,光鑿冰就花了一個鍾頭,結果屁都沒釣上來。
臨走那個上午,我沿著國境线走了很遠,在以為要迷路的情況下,又從林子里摸了回來,不知道這算不算幸運。
至於極光,同屋的一個南方瘦子說現在看不到,要到夏天才有。
“夏天?”正翻饃片的老板娘皺皺眉,笑了,“我嫁到這兒都快十年了,一次也沒見著!”說不好為什麼,聽她這麼說,我竟有些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漠河,就像不知道為什麼待了四天就走,其實兜里的錢還足夠維系一陣,這個到處凍得硬邦邦的地方即便不見得多討人喜歡,也不至於令人厭惡。
在哈爾濱火車站兜了倆鍾頭後,到底是買了一張途經平海的硬座票,風塵仆仆地坐上十八路公交車時已是2006年元月五號晚上七點多。
平海也飄著雪,唾沫星子般若有若無,黑夜在路燈下,在肮髒的雪地里,時走時停,時急時緩。
不等駛上花園路,我就覺得哪兒不對勁,直到過了南平河大橋才赫然發現往常燈紅酒綠的宏達大酒店竟一片黑燈瞎火。
是的,那個曾經能遠遠點亮大半個夜空的光汙染源如今只剩下幾扇微微泛黃的小窗,在宏達路口亮如白晝的路燈襯托下更是陰森森的,說不出的詭異。
形而上的酒店雕塑在氤氳的車窗外不斷後退,厚厚的積雪使它膨脹起來,卻又被強光擠壓成一道頎長而扁平的陰影。
像是吞了一口冷風,好半晌我喉嚨里都咕咕作響,大半碗羊湯下肚才算是緩和下來。
老南街人很多,就著幾角旮旯里的小桌,我吃了一碗面、兩張餅、一大份羊湯,還順帶著咪了二兩酒,整個人大汗涔涔。
結賬時摸到了包里的諾基亞,就開了機,果不其然,有好幾條母親的短信,從二十九號一直到元月三號,先是問我咋關機了,又問元旦回來不,最後問到底咋回事,讓我看到短信後迅速給她回電。
我倒是希望能看到陳瑤的短信,可惜並沒有。
老南街巷子多,七拐八繞地晃了一圈,不知不覺間河神像近在眼前,許是身上的雪不甚均勻,它在夜幕下像是即刻就要倒掉。
而廣場一如既往地燈火璀璨,只是空蕩蕩沒幾個人,刀割似的小風里,遠處的彩燈鬼火般忽明忽暗。
在路口杵了一會兒,我調調背包的肩帶,朝紅星劇場緩緩踱去。
不知里面正演著什麼,絲竹之聲和橙色光线呈放射狀,平滑地蔓延至四面八方。
我覺得聽到了鄭向東的聲音,卻也說不准。
不同於廣場,劇場門口清理得很干淨,積雪堆在牆根,有半人多高,幾乎要和牆檐垂下的冰棱抵到一起。
海報在公告欄里瑟瑟發抖——也不光海報,連那層洋鐵皮都不時“咚”地一聲響,如同被鬼魅敲擊。
上面說為慶祝元旦,連演三天《再說花為媒》,還邀請了京派相聲演員什麼的,右側那張則是新戲預告《海棠的婚事》,“新年大戲,敬請期待”,一種非常套路的口吻,但銅版印刷還不錯,起碼我認出了青霞和張鳳棠。
偶爾會有人推開鐵門,進進出出,我百般猶豫,終究沒有邁開腳步。
馬路牙子上蹲著幾個抽煙的人,大概是等車吧,我也情不自禁地點上了一根。
沒抽兩口,過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問住店不,正是這時,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不知她在說什麼,但口氣輕松,帶著笑意。
幾乎條件反射,我立馬背過身去。
同行的是老趙,連連嘆氣,笑聲卻帶著電流一抖一抖地攀至夜空。
等他們拐過街角,我才抬起頭來,母親一身長羽絨,兩手操兜,盡管老趙腰杆挺得筆直,還是比她矮了小半頭,倆人走得很近,在光暈中似是要融合起來。
綜合大樓三樓一整層都亮著燈,徘徊半晌,我還是沒有上去,哪怕最近的一次已行至樓道口。
風大了些,在耳畔呼呼作響,雪花卻沒了蹤影,漆黑的空中浮著一團駝色,像是被人刷了層凝固的油脂。
我拽拽帽檐,跺跺腳,最後跑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兩條保暖褲外加一條羊絨褲,在漠河算薄,但到平海可以說厚得過分,特別是喝了一碗羊湯後,只是現在,適才冒出的汗冷颼颼的,幾乎要將我凝固起來。
車上我給牛秀琴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到了濱湖花園南門,隱約覺得她家里亮著燈,但到底是哪一戶一時半會兒又確定不了,上次見她是在城西的一個賓館,這里得有近一年沒來了。
門房有人,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並沒有過去問。
連撥了倆電話,還是沒人接。
在風中哆嗦了半晌,我徑直返回寬得能當網球場的濱湖大道。
這里沒什麼新年氛圍——雖然只是陽歷年——甚至除了幾個便利店,連街邊的門面都沒幾家營業的。
酒吧算是個例外,而且人還不少,只是換了個英文名字,叫什麼beach,字體花里胡哨的,我也看不懂。
叫了杯白蘭地,不知是不是味蕾出了毛病,一股子騷味直衝鼻腔。
旁邊倆中年胖子在談金融理財,說起特鋼時,逮住陳建業就是一頓臭罵。
我無意細聽,杵門口又試著撥了一次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再回到綜合樓下已近十點,我不知道母親還在不在,整個三樓也就會議室還亮著燈。
這次沒猶豫,我搖搖晃晃地踱了進去。
門衛追出來喊了一嗓子,到底是沒說什麼。
不到二樓就聽到什麼叮叮當當響,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樓拐角,不想一眼就看到了母親。
她大概剛鎖上鐵閘門,正埋頭往包里放鑰匙。
老實說,我略感驚訝,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就那麼拽著扶手,再無動作。
很快母親抬起頭來,瞥見我時,她直愣愣地張張嘴,捋了捋頭發,白色挎包垂下來,在身側晃啊晃的。
隨後,樓道便陷入黑暗。
母親再次打開了鐵閘門,她質問我跑哪兒去了,大概是真的生氣,一句話說了好幾遍,聲音不高,卻近乎咆哮。
我背靠窗台,始終未置一詞。
直到進了團長辦公室,她情緒才稍顯平復,給我接了杯熱水,擱下杯子時長嘆了一口氣。
我並未落座,而是四下踱了幾步。
母親輕倚著辦公桌,沒說話,但我能感受到那對目光。
室內暖氣充足,一身油膩似在迅速消融,算起來有十幾天沒洗澡,光手臉也有兩三天沒挨著水了,這些天來第一次,我覺得自己臭烘烘的,像個屎殼郎搓出的糞球。
好半晌,母親問我吃過飯了吧,她起身脫去羽絨服,一抹大紅色在余光里一閃而過。
實在沒忍住,我偷瞥了一眼,確實是那件毛衣裙,密密麻麻的針腳堪堪蓋過屁股。
可能是酒精,又或者是室溫,凍傷的耳垂火辣辣的,一時間癢得厲害。
母親說怎麼也聯系不上我,托老賀找輔導員、找我那些同學都沒用,後來輾轉找到大波,才知道我是跑出去玩了。
“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她雙臂抱胸,語氣還算平和。
我輕吐口氣,卸下背包,本打算放到沙發上,想想還是擱到了地上。
“陳瑤換號了?”片刻,她又問,“咋打不通?”
終於,我抹抹汗,瞅了她一眼。
母親兩手撐在桌沿,上身前傾,打底褲包裹著的雙腿交叉在身前,可能是天冷吧,長發披散著,沒有扎起來,右下頜冒了顆火癤子,紅通通的。
或許我該說點什麼,卻只是咧了一下嘴,跟著脫去羽絨服,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我想喝口水,抬了抬手,沒能夠著杯子。
就差那麼一點。
“不跟你說話呢?!”母親聲音陡然提高幾分,“這麼大人了,老讓人操心!啊?你還小啊,啊?你知不知道……”話到這里戛然而止,化作嘆出的一口氣。
只剩喘息。
汽車鳴笛聲不絕於耳,盡管就在樓下,聽起來卻無比遙遠。
甚至偶爾會響起爆竹聲,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汗還在淌,特別是下半身,兩條腿幾乎都濕漉漉的,像置身於蒸籠一般。
不多時,母親又開腔了,無非是那些老掉牙的人生道理,路都是自己走的雲雲。
我盯著玻璃杯里冒著的熱氣,始終沒吭一聲。
大概是我的態度激怒了她,母親的嗓音越發高亢,鞋跟把地面都踩得噔噔響。
“別糟踐自己別糟踐自己,咋給你說的?啊?”她猛拍了兩下大腿,半晌似是撩了撩頭發,大紅色的胸部在喘息中上下起伏。
“你知道個屁!”一股莫名煩躁襲過心頭,我狠狠地在沙發靠背上掄了一肘。很軟。這讓我越發覺得窩囊,只能深吸了一口氣。
沒人說話。
難說過了多久,母親輕聲問我去哪兒玩了。我沒搭茬,她就又重復了一遍。我還是沒吱聲,連頭都沒抬。
“耳朵聾了,嚴林?!我問你去哪兒玩了!”她一拍桌子,索性站起身來,這次嗓音直衝雲霄。
我垂著頭,置若罔聞。汗大概在臉頰爬行,蚯蚓一樣。
很快,母親“噔噔噔”地走來,直到抵住茶幾才停下。她問我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放棄了。“是不是?”她居高臨下,聲音似在輕輕發抖。
我腦子里嗡嗡作響,實在不想聽她廢話,起身穿上羽絨服,拎起背包就往門外走。
沒兩步,被母親拽住,她問我去哪兒。
我沒搭茬,一把甩開。
不想剛摸到門把手,她又撈住了我臂彎。
“耳朵聾了你!”她一連說了好幾遍。
我甩了兩下,沒能掙脫,試著去掰,那雙小手牢固得跟把鉗子似的。
沒辦法,我只能拖著她開了門。
就這一溜煙兒功夫,鉗子松開,她轉而抱住我的腰。
死死抱住。
我扔掉背包,用上兩只手都沒能掰開。
我不知道母親哪來那麼大力氣。
讓她放手,她咬著牙說:“我看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走廊里有風,鐵閘門不時咣當作響,寒冬幾乎擦著鼻尖而過。
即便隔著羽絨服,我也能感受到身後的兩坨軟肉。
“有啥事兒考完研再說,咋給你說的,啊?”
她邊喘邊說邊把我往屋里拽。
這些話透過身體清晰地叩擊著鼓膜。
突然間我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涼絲絲的,薄荷般穿透鼻腔。
只覺腦子一麻,我猛地轉身將母親一把抱住。
她身子明顯一僵。
我蹭著秀發深吸一口氣,哆哆嗦嗦地把她抱得更緊了。
“咋給你說的,啊?”
腰間的手臂松開了,但母親還在說,喃喃自語般。
她口氣噴在我耳側,說不出的氣味,濕潤、濃郁而又溫暖。
我發覺自己冷得厲害,冷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只好在柔軟的胴體上摩挲起來,腰背,肩胛,又回到腰,頭發緞子般光滑,裙子應該是羊毛的吧,有些扎手,再往下是明顯的一對隆起,沒怎麼猶豫,我用力捏了下去。
指尖掠過打底褲細密的紋路,飽滿,肥厚,綿軟。
一股口水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越發讓人口干舌燥。
母親身子一抖,與此同時屏住了呼吸,足有一兩秒,她才叫了聲“林林”——輕輕的,有些沙啞,像怕嚇壞誰似的——跟著,胸前就傳來了阻力。
我不得不把她抱得更緊,一面在碩大的臀瓣上游走,一面去發絲間尋找耳垂。
我聽到自己“咕”地叫了一聲。
母親撇頭躲開了,她一連叫了兩聲“林林”,隨後是一聲急促而響亮的“嚴林”,唾沫都濺到了我臉上。
“喝酒了你?”
她喘著氣,連手帶肘的,在我胸前用力推搡。
我可勁地掰著兩瓣臀肉,把她往身上按,小腹不知何時已升騰起一團灼熱。
母親壓著嗓子叫了好幾聲“林林”,又急又快。
“我是你媽!”她邊推,邊退,邊躲,腳步紛亂得讓人心慌。
我叫了聲“媽”,雙手從後面攀住她的肩頭,試圖離那張熟悉的臉更近一點。
是的,我暈暈乎乎的,仿佛整個人都隨著胃里的酒精奔流進了沸騰的血液。
“嚴林!”她終於扯著嗓子大叫了一聲。
隨之我臉上一麻,耳畔奏起蜂鳴——燈罩白花花的,晃人眼——直到一個趔趄,靠到門上時,火辣的灼燒感才伴著豆大的汗滴凶猛地襲來。
喘息。
母親拽了兩下衣領,又快速捋了捋頭發,整個過程中她盯著我,目光跟錐子一樣。
那對豐潤的嘴唇許是動了動,結果什麼也沒說。
很快——不等胸膛的起伏平息下來,她便扭身朝衣架走去,大紅色的毛衣裙飄蕩著,如烈焰般灼人臉龐。
我也說不好那一刻腦子里憋著什麼,就是嗡嗡嗡的,汗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於是我抬手擦了擦,接著就衝過去一把攬住了母親的腰。
她一聲驚呼,開始掙扎,身子都差點彈起來。
我右手探進毛衣裙,用力揉搓了幾把,或許還摸到了股溝,我不知道,總之軟軟的,讓我腫脹的左臉跳得越發歡快。
母親在我背上搗了幾肘,完了死死攥住手腕,讓我冷靜點,那頭青絲披散在我臉上,又癢又麻。
而我,已撫摸到她腰間光滑的皮膚,內褲邊柔軟小巧,正當我打算繼續往下時,她突然叫一聲,向前一探抓住了沙發扶手。
我一個趔趄,搖搖晃晃地跪坐到了地上。
在此之前的一瞬間,隨著沙發“吱”地一聲長吟,小半個白屁股毫無征兆地暴露在燈光下。
是的,白花花,顫巍巍的,當母親在我臂彎里撲騰時它抖動得愈加劇烈。
足有兩三秒我才反應過來,就那麼姿勢怪異地抱緊細腰,在緊繃著的半截玫紅內褲上輕摸了一下,之後,隨著長喘出的一口氣,我把內褲連同打底褲——或許還有一條保暖褲一股腦扯到了大腿上。
母親這才意識到什麼,一面急衝衝地提褲子,一面側過身來朝我掄起了胳膊。
她叫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也許還說著其他的什麼,我聽不太清,這些話語如同燥熱中消散的熱量,越來越遠。
還有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腋下、肩膀,甚至臉上,卻肉騰騰的,沒有感覺。
她應該許久沒做指甲了,左手大拇指已經剝了殼,整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褲子卻沒能如願提上去,不知是姿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母親來回蜷著腿都無濟於事。
豐滿的大腿和渾圓的屁股在抖動一片瑩白,不同於記憶,臀側隱約有兩道橘皮斑紋,我也說不好它們是不是後來長上去的。
愣了片刻,我才試探著摸了一把,老實說,滑滑的,像隔著一層什麼東西,直到在肥白臀丘上捏下去時,真實感才像水果中的汁水一樣涌了出來。
條件反射般,母親幾乎跳將起來,伴著鞋跟刺耳的一聲尖叫,她左膝猛頂在我肚子上。
也正是此刻,我隱隱瞥到了股溝間的一撮黑毛,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母親卻不知道這些,她手腿並用,試圖把我抵開,可能咬著牙吧,連喘息都淒厲了許多。
我後背已頂在茶幾沿,只好調整姿勢,往下抱了一點,接著,在肥臀上用力搓了幾把。
不曉得這算不算“前戲”,但這個詞打腦子里冒出來時,我整張臉都火辣辣的,越發癢得厲害。
母親屁股確實肥大,我這二十公分的大手都把握不住,跟揉面團似的,按二老姨的說法,這副身材胚子像極了我素未謀面的某位曾老姑,白白淨淨,高高大大,當年可是嫁到了天津,名副其實的官太太。
說來奇怪,這就是被母親掰住手腕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想法。
其時我如一顆蒸熟的粽子般汗如雨下,她又開始喊我的名字,騰出手來拍我的腿。
作為回應,我攥住瘋狂扭動的半邊臀肉,一把掰了開來。
首先看到的是褐色的菊花紋路,肛毛稀疏細長,歪了歪頭,那條赭紅色的狹長肉縫才映入眼簾。
陰阜鼓脹飽滿,毛發烏黑油亮,卷曲的肉瓣咬合著,雞冠般肥嘟嘟的。
母親的顏色並不算深,但小陰唇又寬又厚,比我有限經驗里所接觸過的所有女性都要發達,明亮的燈光下,我幾乎能看清那里的每一道皺褶,甚至每一個動靜,比如伴著母親的一聲悶哼,左唇瓣在掙扎中微微綻開,一抹鮮紅嫩肉打細縫的尾端悄然溢出。
我承認褲襠里堅硬如鐵,可說不清為什麼,隨著腦子里轟地一聲響,一股甜蜜合著胃里的酒精和羊湯翻涌上來,我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不知道這算不算恐懼,我只是覺得頭皮發麻,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被扯得生疼,連手都哆嗦起來。
就這一刹那,母親一腳踹在我的小腹上,我下意識地擋了一下,於是第二腳就踹在手上。
她穿了雙黑色長筒靴,細高跟得有兩寸,手背破了點皮,肚子卻是真的疼,跟抽筋似的。
“你瘋了?!心瘋了?!是不是瘋了?!”
母親翻個身,離我有半米遠,手肘撐著地,邊喘邊提褲子,她壓著嗓子,聲音龜裂而沙啞,有些語無倫次。
可能是汗,也可能是姿勢問題,試了幾下,褲子沒能提上去,而母親滿臉暈紅,香汗淋漓,發絲都粘在臉頰上。
辦公室的門還開著,走廊里有風穿梭而過時,它就“咣當”一聲響。
盡管蜷縮著的腿有些發麻,我還是沒動,汗仍在淌,手背都濕漉漉的。
母親半坐起來,擰擰褲腰,一點點地往上提,不時吸吸鼻子,大紅色的胸脯上下起伏。
“我是你媽!”她抬手擦把汗,甩了我一眼,跟著嘴唇又動了動,卻只是吐出一口氣。
褲子還是沒能提上去,母親手忙腳亂的,也只是讓玫紅色三角褲勉強遮住股溝。
“知不知道自個兒在干啥?!知不知道?!”
她又擦擦汗,翻個身,試圖爬起來。
屁股恰好對著我,褲衩多半陷在股溝里,兩瓣臀肉在大紅色毛衣裙的襯托下白得耀眼。
襠部似能看到里面的輪廓,起碼有黑毛從兩側悄悄探出頭來。
說不上是不是錯覺,我猛然從熟悉的清香里嗅到一股甜膩的腥臊,暖烘烘的,一時臉龐更是燒得厲害。
沒等爬起來,我就手腳並用,猴子般撲了過去,先是抱住母親的腰,爾後把真絲內褲一把拽了下來。
她肯定一聲驚呼,我能看到扭動的後脖頸上沾著的濕發,看到因緊蹙而上挑的眉角,但耳畔只有自己的喘息,呼呼呼的,跟刮風一樣。
母親的胳膊肘很快招呼過來,倆腿也是亂蹬,挨了幾腳後,我索性放開細腰,用上雙手去拽褲子。
不想出溜一下,褲腰就滑過大腿彎,直接繃到了小腿肚上,猝不及防,我險些摔個屁股墩。
母親更是沒料到,愣了愣才蜷起腿,伸手去提褲子。
毛衣裙下,肥臀就那麼撅著,豐滿白皙的大腿夾著半拉陰影里的鼓脹陰戶,閃著明晃晃的肉光。
我抹把汗,又撲了上去,結果被母親一腳踹在小腿上,“咚”地一聲,我真以為腿折了。
她坐起身來,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我卻越發煩躁不安。
還有憤怒和委屈,說不好它們來自哪里,但恰如一支興奮劑游走肌體,令我腦門上的筋都騰騰作響。
這次直接拽住了長筒靴,一番扭動,總算是脫了下來,我一把給它扔了出去,可能是砸在窗戶上,“砰”地一聲響。
另一只就沒這麼幸運了,怎麼也弄不下來,只好作罷。
這期間母親把褲子提了上去,我左右開弓,頗費了番功夫才又拽了下來,當瑩白的左腿光溜溜地暴露在眼前時,汗水幾乎打濕了羽絨服袖子。
我想過把這件厚得像棉被似的衣服脫下來,卻沒能如願,濕透的內衣不光熱烘烘的,連讓你抬個胳膊都有些困難。
做這件事時,我騎在兩條豐腴的大白腿上,拳頭乏力了些,卻依舊像雨點一樣,我不知道母親哪來那麼大的韌勁。
褲子更難脫,又濕又厚,老二露出來時,實打實地冒著熱氣。
確實硬,我從未發現自己這麼硬過,龜頭都憋成了可笑的豬肝色,背後的筋一跳一跳的,焦躁得似我一片混沌中越發聒噪的心髒。
換了幾個姿勢,都沒能進去。
按住腿,胳膊亂撓,按住胳膊,腿亂蹬。
最接近的一次是按住大腿,跪在母親屁股後,我盡可能地降低高度,哆哆嗦嗦地把老二往股溝里頂,龜頭一遍遍地劃開肉瓣,卻還是不得而入。
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不敢碰觸那朵軟肉,只記得好幾次手背擦著它而過,毛茸茸中略微扎手,這里的毛發比記憶中要濃密許多,簡直有些亂蓬蓬的。
自始至終我沒看母親的臉,除了偶爾哼兩聲,她似乎不再說話,直到我被一腳踹得撞到茶幾上時,她才嘶啞地叫了聲“嚴林”。
作為回應,我發瘋似地撲過去,在綿軟的臀肉上接連扇了幾巴掌。
啪啪作響中,母親似是哼了一聲。
神使鬼差,我突然就想起那天大紅色毛衣裙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半個屁股,眼眶不由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內里又苦又熱,仿佛整副心肝都被放在熱油里煎炸。
我粗暴地分開母親的腿,將她死死抱住,一面聳動屁股,一面騰出右手去往胯間。
就這一瞬,龜頭抵住了某個孔隙,跟著就進去了一多半。
老實說,很干澀,包皮系帶都有些生疼,母親明顯抖了抖,片刻後瘋狂地扭動起來,我喘口氣,硬生生地捅了進去。
母親還是悶哼了一聲,很快又開始喚我的名字,雙手凶猛地在我背上拍打。
我抱緊她,忍受著下面又痛又癢的酸麻,半晌都沒動作。
慘白的地板上是一張黝黑而變形的臉,我能清晰地感到汗水爬過鼻尖滴在上面。
母親臉頰濕漉漉的,噴香的發間分泌著一股濃郁而陌生的味道,是不是汗味不清楚,卻奇怪地讓老二愈加堅硬。
很快,我開始小心挺動,每次懷里的身體都會一僵,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疼痛,也無力顧及。
好一會兒,阻力才漸漸消失,軟肉一圈圈地包裹著,似乎濕滑起來,我的動作總算順暢了一些。
母親也恢復了她擊打的力度,那熟悉的噪音穿透耳膜,被一層層放大,生出一種怪異的粗糙感,胳膊肘則落在背上、肩上、甚至腦門上,她在我胸口用力推搡,兩腿不間斷地四處亂蹬。
一切卻是徒勞。
我說不好那一刻的想法,腦海里白茫茫一片,但並不空洞,就像是穿過一片鹽鹼地,或者走在一望無際的黑龍江江面上,空中綴滿了小而密集的雪籽。
羽絨服鼓脹著,隨著屁股的聳動扇出一縷縷熱風,隱隱透著股餿味。
我是個多麼肮髒的人啊。
母親的抗拒慢慢平息下來,她體內越發溫熱濕滑,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輕輕蠕動。
我越挺越快,後來索性直起身來,乳房在毛衣里抖個不停,我就伸手搓了一把。
跟著,一耳光就扇了過來,不等回過神,又是一個。
暈忽忽的,我覺得腮幫子都被打歪了。
母親又開始掙扎,嘴里還說著什麼,到我耳朵里卻只是嗡嗡作響。
她雙臂舞動著,拳頭紛至沓來。
似有根彈簧在腦子里跳動,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柔軟,光滑,衣領里還露著一抹玫紅色肩帶。
母親咬牙蹙眉,掛著淚痕的臉上白里透紅,眸子水汪汪的,一眼望不到頭。
她拍打著我的手,又抓又撓的。
我想說點什麼,卻臉紅脖子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好半晌我聽到自己吼了一句“為啥”。
可能是的,一連三聲。
這一聲聲嘶吼像是用光了我所有力氣,雙手都變得僵硬起來,幾乎感覺不到脖頸的存在。
母親張著嘴,眼睛越睜越大,鼻翼也鼓脹起來,兩手更是拍打得愈加猛烈,最後連指甲都切進了我的手腕里。
在大紅毛衣的襯托下,那張熟悉的臉白得有些夸張,我覺得鼻涕要掉下來,就用力吸了吸,而辦公室的門“砰”地巨響,似乎總算關了上去。
大概有個兩秒鍾,白皙的小手突然松開,平攤到了地板上,與此同時母親閉上了眼,睫毛在翕動的眼皮下輕輕顫抖,嘴還張著,唇角像是努力揚了揚,可惜並不成功。
然後,眼淚就滾動下來,因為不可抗拒的地心引力,它們迅猛地滑過臉龐。
我這才如夢方醒地松開了手。
母親咳嗽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她閉著眼,通紅的臉頰上,眼淚卻越來越多。
我也是,淚水混雜著汗水,“嗒嗒嗒”地砸在雪白的大腿上,不多時,眼里只剩一片模糊的大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