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母親難得早回來一次,當她步入客廳,和奶奶說話時,我迅速扯下耳機,把移動硬盤一股腦兒塞進了書架底層。
回到電腦前,心跳還是有點快,我不得不打開窗戶,猛喘了幾口氣。
我也搞不情自己為什麼這麼夸張。
但母親並沒有進來,她只是敲敲門,叫了聲林林。
我沒應聲。
於是她說:“一天淨知道玩兒,玩兒吧你就!”
稍一頓,她又咂咂嘴:“煙味兒都竄出來了,抽吧抽吧!”
隨著拖鞋的趿拉聲漸行漸遠,我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失落,而雪還在下,劈天蓋地的,像肛瘺病人那飛流直下、無法遏制的人體組織碎片。
五點將近過半,天還是很亮。
一下午我都悶在書房里,除了消耗小半包煙,給奶奶倒了杯水,也沒干什麼事兒。
我並不是一個煙鬼,可以說是第一次發現自己能抽這麼多煙。
奇怪的是奶奶似乎什麼也聞不到,她忙著手里的活計,任由我撤收音機、開電視、殷勤地獻上茶水,未了才“哦”了一聲,仿佛這才發現了我的存在。
返回書房沒多久,我便又打開了第一個文件夾,很快,牛秀琴就在一片昏黃中扭動起來。
她邊走邊提褲子,腳底噔噔作響,顫巍巍的黑影有節奏地砸下來,像一堵瀕臨坍塌的牆。
母親半跪在床上,背後的壁燈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色光圈,黑發下的表情卻模糊而昏暗。
“得回去,你不知道,這冬冬一有病啊,就離不開我,你睡你的吧,明兒個正式演出。”
母親爬起來,半截大白腿一閃而過。旁邊的牆上趴著一只巨大的扇子,應該是紙糊的,右角貌似開了膠,整個傾斜下垂,像艘擱淺的船。
牛秀琴披著白色風衣,湊近母親,嘀咕一句後,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接著那只右手抬起,手腕處射出一道亮光。
“呸,還有心開玩笑啊你!”
牛秀琴穿上風衣,又壓了壓襯衣,扭身走到了鏡頭外——應該是襯衣,胸口開了朵花,不知是扣子,還是純屬裝飾,反正很丑。
敲門聲和嗓音一樣,突兀,洪亮,一共響了兩次,也就是六下,第六下後,男人說:“沒出啥事兒吧?”
能出啥事兒呢?沒有你個傻逼,當然就不會出事兒。我不由吸了吸鼻子。
“哎呀,沒事兒!”牛秀琴後退兩步,在鏡頭前晃了晃。
母親稍一愣便下了床,一溜兒小碎步後,在鏡頭邊緣穿上了褲子。
昏暗中,長發滑過白體恤,在手肘處輕輕晃悠。
半截大腿隱見一抹清光。
“別急啊。”她口吻有點急,身體幾欲失去平衡。
牛秀琴急不急我不清楚,但陳建軍肯定很急,又是“咚咚咚”。
前者就笑了,她扭扭身子,惡狠狠地說:“敲敲敲,急啥!是不是想看我們女同志的光屁股?”
這麼說著,她似乎伸了伸胳膊。
無聲地,光芒降臨人間,刺目得像小禮莊魚塘外的照明燈。
我納悶哪兒的賓館會用這麼亮的燈。
黑线也變得清晰、銳利,從畫面的十一點鍾扯下來,呈八字形。
母親嘖了一聲,也沒說什麼,長發遮著她的臉。
“咋回事兒到底?”陳建軍的聲音在嗒嗒的的雨聲中更顯急迫。可能是雨聲吧,跟放鞭炮似的。
“家里出了點事兒,得回去一趟。”
牛秀琴嘆口氣。
她好像回頭看了看母親。
後者快速提上褲子,不經意間,屁股扭了扭,黑色西服褲下曲线圓潤。
“啥事兒嘛?”分貝驟然提高,顯然牛秀琴已經開了門。不過陳建軍並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門口:“啊?”
“冬冬高燒,三十九度多,剛打醫院回來,真是急死個人!我得回去一趟。”
母親轉過身來,向門口走了兩步,正好站在鏡頭前。
她似乎抬手攏了攏頭發。
毫無意外,陳建軍說了跟母親差不多的話,無非深更半夜、瓢潑大雨、路途太遠之類的。
但牛秀琴似乎有點急了,只聽噔噔作響,衣角不時在鏡頭左側閃現:“各家有各家的情況,我家這個黏得很,不行不行,我肯定得回去,明兒個一早就趕過來。”
“那……”陳建軍沒了音。
母親朝門口走了幾步,幾乎消失在鏡頭外。
“那讓小李跟你回一趟?這深更半夜的。”陳建軍走動起來,很快外面晌起了手機撥號聲。
“也行……嗐,他住哪個屋,我直接喊他得了!”牛秀琴走了出去,又是噔噔響,仿佛擂起了鼓。應該是木地板。
“跟亞光他們住一間,205吧好像?”母親也走了出去。
“哎哎哎,我這電話都通了!你……你們呀……”陳建軍也穿著拖鞋,腳步聲和嗓音交替著,漸行漸遠。
靜謐得只剩下雨聲。
眼前是個大床,被子下的白床單隱約露出幾個紅字,什麼大酒店之類的,床角躺著一個女士手提包。
哦,一個尊貴的女士手提包。
床頭右側擺著台燈和煙灰缸,左側是一盞昏黃的壁燈,有點奄奄一息的意思。
正中的牆上確實糊著一個巨型紙扇,上面七拐八繞地寫著很多字,鬼知道是些什麼狗屁玩意兒。
牆體很白,像是剛粉刷過,這就使得右上角的那抹水漬愈加顯眼。
約莫有個兩三分鍾,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響起,還有牛秀琴的說話聲,圓滑而又尖利。
最先進來的還是“噔噔噔”,她抓起那個尊貴的女士手提包,就轉身往外走,邊走還邊啊了一聲。
可能是在嘆氣吧,雖然有些與眾不同。
母親應該就站在門口,她說:“那你慢點兒,注意安全。”
“沒事兒,走了啊。”
“路上慢點兒,啊?”陳建軍的腳步聲,有條不紊,似乎穿著拖鞋也不會妨礙他的干練。
“行了,行了,快休息吧你倆,不早了。”“砰”地關上了門,“噔噔噔”變得模糊,很快消失。
“這老牛!”陳建軍笑笑。
“她也是心急,”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那我先睡了,陳書記。”門呻吟起來。
“噢,哎——鳳蘭?”
“咋?”門還在呻吟,只是變了節奏。
“明兒個天要是放晴,我們就先回去了。”這貨未開口先笑。
母親嗯了聲,也許沒有,反正門是關上了,空余一聲被夾扁的“哎——”。
“睡吧。”
金屬的“咔噠”聲,應該是反鎖上了門,接著畫面昏暗下來,壁燈又恢復了幾分生機。
母親徑直上了床,盤腿坐了十幾秒後,扭身熄滅了最後一絲光源。
一片黑暗中,她似乎脫掉褲子,鑽入了被窩。
不,還有一絲光线,應該是沿門縫直切而下,堪堪烙在大床上,像某種伺機待發的神秘武器。
我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狹小空間可能是某個套間的組成部分。
“晚安。”好半會兒,陳建軍突然說道,簡直嚇我一跳。
母親紋絲未動。
“鳳蘭?”有黑影打門縫閃過。
母親當然不搭理他。
於是幾聲腳步響後,外面也熄了燈。
這下就真的是黑暗了,只有一襲朦朧的天光薄霧般在眼前飄蕩。
陳建軍應該上了床,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像個垂死之人。
母親終於翻了個身。
“鳳蘭?”沒兩分鍾,那貨又打破了雨聲。
母親一動不動。
“鳳蘭?”
“你咋不理我?”一陣窸窸窣窣。
“陪我聊兩句啊鳳蘭。”
“睡吧,半夜三更不睡覺,聊啥聊。”母親終究還是開了口。
“還以為你睡著了。”陳建軍呵呵呵的,聲音仿佛蒙在被子里。
“哎,鳳蘭——”
母親翻個身,不再言語。
“你說說這古鎮政府,啊,拉那麼多投資也不知搞哪兒去了?”
“以前破破爛爛的倒還好,起碼還有點文化底蘊,現在這民俗一條街搞得,真他媽跟紙糊的一樣。”
“哎,那個關公像你見沒,就這點雨,一摸一手漆!”
“鳳蘭?”
“睡吧。”母親輕嘆口氣。
“這文化節還真是選錯了地兒!”
“那也是您把關啊。”
“我把關是不假,我……”一陣窸窸窣窣,語調一揚,“哎,鳳蘭,給你說個事兒。”
“啥?”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
這個古鎮我倒知道,其實是張嶺的一個自然鄉,據說有些明代建築,也不知真假,所謂的文化節就是當地的清明老廟會,只是托建旅游城市的福升級換代,從三天變成了七天。
風舞劇團一連參加了幾屆,02年應該就是第一屆,記得那次母親給我捎回來幾個巴掌大的泥塑,跟小時候死人會客時捏的差不離,曾經我無可救藥地痴迷於這些破爛玩意兒,多麼可怕。
然而,容不得我感慨,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你開開門,再給你說。”這貨壓低聲音,笑得像只黃鼠狼。
母親沒應聲,但被子下的身體挪了挪。
“鳳蘭!”聲音更低,敲門聲卻在變大,說不出的詭異。
“你有完沒完!”母親猛然坐起身來。
陳建軍似乎喘了口氣。
只剩下雨聲。
母親坐著沒動.仿佛連時間都被黑暗吞了下去。
結果還是病豬打破了沉默,好半晌,他說:“我就看看你。”
母親一動不動。黑暗中似乎懸浮著一層飄渺的樹影,我也說不好。
“我……我就看看你,鳳蘭!”敲門聲愈加響亮,嗓門也恢復了往常的洪亮。
“啥事兒明兒個再說吧。”
“鳳蘭!”陳建軍置若罔聞,神經病一樣。他幾乎在捶打著可憐的木門,我覺得那震耳欲聾的噪音甚至要蓋過窗外的雨聲。
“你小點聲,還要臉不?”母親聲音低沉,卻銳利,她一股腦從床上爬起,衝向門口,真真是一陣風。
“我想你。”
“陳建軍!”
“真的。”
“有啥事兒明兒個再說。”
T恤是白的,大腿是白的,一個清亮的人影扭身回到床頭。
母親開了壁燈,穿上了褲子。
紅色內褲在衣擺下一閃而過。
“鳳蘭?”沒冷卻一會兒,病豬又開始發瘋,而且是越發狂暴。我真想操死這個傻逼。
母親終究是開了門,她後退幾步,出現在鏡頭里,雙臂抱胸。
可以想象,陳建軍是擠了進來,像東德難民越過了柏林牆。
難民笑逐顏開,叫了聲鳳蘭,然後——開了燈。
瞬間的光亮讓人幾乎失明,母親拿手遮眼,嘖了一聲。
於是陳建軍又關了燈,接著,他一把抱住了母親。
後者只來得及縮了縮身子,也許她根本沒打算往後躲,因為無處可躲。
陳建軍把母親按在床上,一番強吻。
白背心和花褲衩使他看起來像只剝了殼的烏龜。
它在游泳。
母親右腿蜷縮,左腿搭在床沿,光潔的腳丫於掙扎中不時衝向鏡頭。
她抵著胳膊,擺動著腦袋,扁平的陰影如削去的紙屑般脫落在地上。
我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實上只是站起來,又坐了下去,我能做點什麼呢?
陳建軍梗著脖子,聳著屁股,右手隔著T恤攀住母親的胸膛。
他哼哼唧唧,念念有詞,具體說了些什麼,恐怕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直至被一肘擊中面部,和尚才停止了念經,他嗷地一聲爬起,捂住了臉。
遺憾的的是眼鏡竟沒被打飛。
雨似乎小了點,兩人的喘息劇烈而清晰。母親露著一截肚皮,躺著沒動。半晌,陳建軍仰仰臉,一聲苦笑:“我就這麼招你嫌?”
母親這才爬起,向後一直退到床頭。
她整了整T恤,卻不知西服褲門洞大開,雖然埋在陰影里的也只是陰影。
“上次你咋說的?這叫最後一次?”母親雙臂抱胸,嗓音干澀。
“我想你,想得……”陳建軍傾著身子,又是一聲苦笑,與此同時扶了扶眼鏡。
“你說話就是放屁,陳建軍?”母親胸膛起伏,聲音卻很輕。
“你就當是放屁吧,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咋了,我……”病豬變得結結巴巴,他幾乎半跪著靠近母親,然後一把攥住了後者的手,“再成全我一次,最後一次。”
母親瞥了陳建軍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於是陰影也搖了搖頭,它貼著牆斜切而下,一直蔓延到畫面之外。
我搞不懂這樣的笑,或許永遠也搞不懂。
我以為陳建軍會說點什麼,事實上什麼也沒有。
就那麼跪坐半晌,他把母親的右手放到了自己臉上,又順著那條胳膊一路向下,最後攥住了乳房。
非常猥瑣。
母親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紋絲不動。
於是猥瑣的爪子便肆意游走在胸膛間,樂此不彼地塑造著它們的形狀。
昏黃的燈光掀起巨大而鬼魅的黑影,在畫面里跳躍著,像一條舞動的皮鞭。
病豬開始喘,爪子滑過腰間、胯部,然後放在了小腹上。
我說不好它在干什麼,直至母親扭扭身子,哼了一聲。
她靠著牆,仰了仰臉。
陳建軍終於撲上去,把母親抱了個滿懷。
這個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始終伴隨著病豬莫名的吸氣聲。
發完神經,他才一個翻轉,讓母親躺倒在床。
整個過程中,母親像一片凋零的落葉,輕盈得沒有一絲重量。
她就那麼斜躺著,左腿伸直,右腿蜷縮,小腹在燈光下暴露出一片飽滿的玫紅色。
我突然就想,母親的頭發會不會順著床沿一直滑落到地上。
病豬很快又拱了上去,哼哼唧唧,上下其手。
除了蹬蹬腿,母親再無動作,她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朵癱軟的棉花。
期間壁燈閃了閃,沒能滅掉,我也不如道這是好是壞。
陳建軍呢?
只記得他後來撅起屁股,拱在白體恤里,滑稽得像個默片時代的喜劇演員。
爪子卻毫不消停,毒蛇般鑽在那片玫紅色下,陰影叢中甚至有幾根毛發悄悄探出頭來,黑亮得閃人眼睛。
然而,這些細節又難免過於清晰,以至於讓我懷疑是不是白己的錯覺。
母親的衣服是陳建軍脫去的,他像剝粽子般把身下的獵物收拾得白白淨淨。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那白淨的胴體一點點地暴露在燈光下,卻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脫褲子時,陳建軍險此摔個屁股墩,這讓他討好地大笑起來,回應他的只有窗外的雨聲。
我說不好眼前的胴體和記憶中有何不同,肌膚瑩白,肉體綿軟,陳建軍扒下紅內褲,在那叢陰影里拱了好半晌。
邊哼,他邊把手伸向了自己胯間,揉搓幾下後索性一把拽下了花褲衩。
陳建軍的屁股枯瘦白嫩,於是他撅著白屁股把母親挪到了床頭,真的像在擺弄一具屍體。
他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獵物,摸摸乳房,拍拍屁股,又撫過小腹,然後順勢蹬掉了掛在腳踝的褲衩。
就在病豬要俯下身去時,母親的雙腿突然絞到了一起,她說:“干啥?”
很輕。
老實說,我真忘了她還會說話。
陳建軍愣愣,隨後就是大笑。
也不能說“大笑”,幅度並不大,分貝也不高,只是持續時間有點長,伴隨著他下床、開門、拿套以及返回並戴套的整個過程。
嚴格上來說,這是一種吃吃的笑,很女性化的一種笑,卻令人作嘔,特別是當他直撅撅的老二在行進中跳躍起來的時候。
陳建軍整個人俯在母親身上,右手穿過腋下攀在她的肩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習慣性動作,抑或代表著什麼。
總之,伴著白屁股聳動的節奏,彈簧很快叫了起來,一襲陰影不斷拉長,戳往畫面的右下角,讓我忍不住想要躲閃。
母親始終沒有出聲,直至陳建軍停下來,問咋了。
他喘著粗氣,似是有些不滿,然後猛然聳了-下屁股。
相應地,母親一聲輕呼。
於是陳建軍又是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母親的呻吟卻在幾聲輕呼後只剩下一種模糊的悶哼。
病豬倒也不在意,他笑笑,叫了聲鳳蘭,然後便直起身來。
母親的右手垂在床沿。
陳建軍摸摸大白腿,似乎想扛起來,不過最後還是卡住了細腰。
又是一陣挺動,節奏並不快,床卻咯吱咯吱響,簡直像嚙齒動物的磨牙聲。
終於,母親喘口氣,說:“不早了。”
還是很輕,幾不可聞,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陳建軍又叫了聲鳳蘭,在大白腿上來了一巴掌,隨後便脫掉了白背心。
陰影中的桃花蛇難免讓我多瞅了幾眼。
“來。”他拍拍大白腿,把母親往床尾攬了攬。
後者不滿地嘖了一聲。
“不你說要快點?”
陳建軍笑笑,爬到母親身側,右手滑過細腰後把玩著白臀,“一會兒有你爽的。”
這麼說著,他把母親側過身來,緊貼後背躺了下去。
我知道有什麼要來了。
果然,陳建軍右手在自己胯間捋了捋,左手滑過肥臀,探入母親股間。
一番扣扣摸摸後,母親總算扭了扭身子。
於是陳建軍就猥瑣地笑了笑,他長喘口氣,說:“裝吧就,都是水。”
接著,病豬便掰起母親右腿,捅了進去,雖然過程並不順利,乃至他唱戲般“哎”了好兒聲。
這是一種夸張的藝術,仿佛在驚嘆於自己嫻熟技巧的失利。
遺憾的是,在幾次磨合後,嫻熟的技巧又回來了,陳建軍左手探在母親胸前,右手鬼知道放在哪兒,左腿蜷曲,右腿伸直,就這麼梗著脖子,不斷地挺動著屁股。
兩人交合處是一抹朦朧的黑色,我也說不好那是陰影,還是什麼噪點抑或色塊。
聲響是巨大的,床都在發抖,母親的呻吟也愈發清晰。
陳建軍顯然憋著一股氣。
好半晌他才停下來,喘著粗氣說:“爽不爽,嗯?厲害不厲害?”
這麼說著,他抹抹汗,在大白屁股上來了一巴掌。
母親的回應只有輕輕的喘息。
於是陳建軍長吁口氣,再次挺動起來,他的右腳已經戳出床尾。
有節奏的噪音中,母親的悶哼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那被迫翹起的腳撥著夜的紋理,分泌出朦朧的白光。
影影綽綽,劈頭蓋臉。
牆上的扇子也跟著抖動起來,它釋放出碩大的陰影,像一只巨型蝴蝶在撲扇翅膀。
而雨似乎也大了,沉悶的“嗒嗒”聲聽起來真的像是在放鞭炮,其間還伴著一種尖銳的呼嘯,我也說不好來自何方。
陳建軍就這樣斷斷續續搞了兩個回合,每回合大概三四分鍾,每次停下來時他都要問母親爽不爽。
母親呢?
似乎讓他小點聲。
煙霧繚繞的,我也記不清了。
後來,理所當然,戰斗結束了,兩人偎著趴了好一陣。
再後來,母親坐起,退到了床頭。
昏黃的光輕撫著她香汗淋漓的臉頰,乳頭似一對眸子直視著我的眼睛。
她說:“陳建軍,我是不是你的情婦?”
晚飯吃餃子,應母親要求,我只好進廚房擀皮。
包餃子不行,擀皮我還算在行,起碼比父親強。
理所當然,母親數落我又抽煙,說:“是不是長大了,你媽管不住你了?”
我不知說什麼好,就沒吭聲。
半晌,她搖頭笑了笑。
我問咋,她說不咋,反問我這兩天沒到處野吧。
指了指水光淋漓的窗戶,我說:“我倒是想。”
母親哼一聲,說:“你動作麻利點。”
事實上,不是我不夠麻利,而是她動作太快。
母親包起餃子來比飯店里的壓餃子機都要快,對此她一直頗為自得。
於是我說:“再麻利也不夠壓餃子機使啊。”
母親就笑了,她擠擠我,說能認清形勢就好。
母親穿一件米色高領毛衣,曲线玲瓏,通體幽香,這是一種陌生的香味,一種微苦的青草氣息。
我吸吸鼻子,感到身體愈加僵硬。
嫌我動作慢,母親就在一旁用手拍。
邊拍,她邊夸我午飯做得不錯。
我一直沒搭茬,好半會兒才說:“要是連燉菜都搞不定,我也不用活了。”
母親喲了一聲,瞥我一眼,也沒說什麼。
沉默許久,等母親拿箔子回來,我突然就提到了那個基金會。
我說:“平海是不是有個體育文化發展基金會?”
母親顯然愣了一下,問咋了。
我問這個基金會規模有多大,母親說不知道。
我又問審核嚴不嚴,她沒接茬。
我只好補充說前段時間它好像要贊助我們系里的一項研究。
“那誰知道,”母親往箔子上擺著餃子,“都是私人公司在背後運營,誰說的算你想想。”
“前兩年,給劇團捐贈的就是它吧?”我甚至不敢抬頭。
母親嗯了一聲,半晌又說:“也是有熟人在里面。”
等箔子擺滿了,她拍拍手上的面,朝我撇過臉來:“這基金會啊……哎,夠一鍋了,先下吧。”
她語調一轉,指了指蒸汽騰騰的灶台。
餃子撲騰騰的,在我的攪動下陷入漩渦,雲霧繚繞中,我突然問:“是不是文體局那個?”
父親到家時將近七點,收拾妥當後非要拉我喝兩杯。
於是我就去拿杯子。
母親站在廚房門口,遠遠衝我哎了一聲,終究也沒說什麼。
只是她手里的勺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亮。
有奶奶在,也喝不了多少,一人不到三兩吧。
父親吃餃子時,我就著花生米,迅速解決戰斗。
這讓父親對我刮目相看,他說:“喲,可以啊!”
我這才發現不知啥時候他缺了顆門牙。
電視里毫無例外是新聞聯播,母親和奶奶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
父親邊吃邊抱怨豬崽難伺候,說煤爐子三天滅了兩次,可要把人折騰壞了。
奶奶便開始口傳家訓,說煤爐子應該怎麼怎麼生,怎麼怎麼管。
就是這時,寄印傳奇響了起來。
母親三步並作兩步,接起手機,起初站在電視機旁,後來就踱到了廚房門口。
她沒進廚房,也沒上陽台,就那麼背著我們,閒庭信步。
我突然就覺得周遭過於吵鬧了。
母親返回時,我情不自禁地看了她一眼。
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不清楚那是什麼眼神。
母親垂著眼,徑直坐回沙發上,一句話沒有。
我覺得實在坐不下去,就起身回了臥室。
這一走動,方才體會到那微妙的眩暈。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竟是李俊奇的,太過夸張。
事實上,他在我通訊錄上的名字是“馮小剛”。
百無聊賴地彈了會兒琴,頻頻出錯,我發覺手指頭都是硬的,只好跑書房開了局冰封王座。
游戲正酣,母親敲門,問我喝奶不。
我說不喝,但沒幾分鍾,她還是給我端了過來。
雖然早己把對方老窩滅得差不多了,我還是表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操作起來虎虎生風。
母親在我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最後說:“整天打游戲,還小呢。”
我沒吭聲,她就走了。
等我癱到椅子上,門又被敲響:“趁熱快喝!還有,少抽煙!”
一直到十點多,全家人都歇息了,我才反鎖上門,拿出了移動硬盤。
打開第三個視頻,拖了兩次,最後還是關掉。
我還是等不了那句話一一“陳建軍,我是不是你的情婦?”
第五個視頻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20525010。
一個通透的房間,邊角隱隱沾著絲陽光,有風,撫起窗簾和畫面正中男人的白襯衣。
他坐在躺椅上,只留一個背影,但毫無疑問是陳建軍。
熟悉的背景音樂,四三拍,和弦和豎笛加了進來,燦爛,悠揚。
大概有個一兩分鍾,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她問誰誰打過招呼了沒,陳建軍只是嗯了一聲。
當曲調越發激昂,即將走向終點時,他揮舞手臂,打起拍子來。
周遭終於安靜下來。
陳建軍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了畫面。
他穿著條黑色的緊身褲衩。
再回到躺椅上時,他打了個電話,好像一直沒人接,畫面外的女人就笑了一聲。
陳建軍毫不氣餒,又撥。
嘟嘟數聲後,總算被接起。
開門見山,他一連說了三聲“正事兒”。
“你別急,”他說,“基金會的捐贈下來了,就是可能需要一個捐贈儀式。”
“別啊。”
“嘖,這儀式嘛,也是走個程序,不當緊,不當緊,不方便也沒問題。”
“好好,啥時候方便就啥時候唄,周末了,節假日了,嗯,六一兒童節我看也行,哈哈哈。”
“別急,還有-事兒,今年這個,文化貢獻獎啊,今年還有,干脆連獎金一塊撥下來得嘞!”
“嗐,我也是為你考慮嘛,只是一個建議,你說的算。”
“那個,老鄭的事兒我也聽說了,你別急,聽我說完,真對不住,給你,給你們惹這麼大麻煩。”
“這老鄭我不方便去看,但心里面還是牽掛的,哎,別急,你聽我說完啊……”
“鳳蘭!”
陳建軍捏著手機,癱回了躺椅上。
他一聲不響。
畫面外的女人卻吃吃地笑了起來。
好半晌,她切了一聲:“好處淨讓她占了,我看你還真是下血本,哎,是不是你們男的都這德性啊?”
陳建軍不理她,又撥了過去。
輕微的腳步聲。“哎,剛捏人疼死了,看你把媽媽頭給我咬的。”女人就站在鏡頭邊,聲音無比清晰。
“你消停會兒。”
“咋,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你雞巴消停會兒行不行?”
陳建軍扭過臉來。
他掛掉,又撥了過去。
女人哼一聲,沒了音,應該是走遠了。
很快,陳建軍“日”了一聲,把手機扔到了畫面外。
他就這麼悶聲不響地躺了好一會兒。
在我猶豫著是否該拖拽一下時,陳建軍終於起身,走到了鏡頭邊緣的陽光下。
白襯衣和深紅窗簾一起飛舞。
“這周我去趟平陽。”冷不丁,女人又出現在鏡頭邊上。
沒有回應。
“切,我是不是紙巾,用完就扔啊?”
陳建軍轉過身,又回到了躺椅上,衣角翻飛。好一會兒,他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似是剛從夢中驚醒:“啊?你說啥?”
“說啊,”女人語調一轉,“說母驢呢。”
“你呀。”
“我這外甥媳婦脾氣是真倔,不是母驢是啥?我看你呀,還是由她去吧!”
陳建軍又沒了音。
“她是不是長了個金屄?”
這下病豬笑了,呵呵呵的。
於是,一個身著丁字褲的肥臀扭上來,遞上一杯酒。她在陳建軍腦袋上戳了一指頭:“我外甥沒開你這瓢呀,算你走運!”
正是這時,手機響了。可惜不是陳建軍的。我拿過來瞄了一眼,屏幕上赫然寫著:馮小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