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亂倫 我和我的母親(寄印傳奇)

第37章

  搞不好為什麼,整整一周我都有點亢奮莫名。

  飯量大,嗓門高,睡眠好,乃至動作浮夸,思想積極。

  總之一切都欣欣向榮,充實得我幾乎忘記了做夢的滋味。

  在陳瑤看來,這是一種甲亢的征兆——“我看你是想競選學生會主席了。”

  她說。

  但楊剛並不這麼看,他認為我是屁眼給人充了氣,“一巴掌拍下去能蹦個丈八高”就是明證。

  說這話時,他試著拍了拍我,然後笑眯眯地宣布:“百事三人籃球賽是面向廣大青年籃球愛好者的盛大賽事,特別適合你這種有理想、有擔當、性飢渴、干勁足的青年才俊!”

  如你所料,為了幾瓶什麼佳得樂,這幫狗娘養的硬昧著良心把我給扯了進去。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不由一聲怒吼。

  而呆逼早已飛竄出門,蛙鳴般的嗓音肆無忌憚地在走廊里跳躍:“冠軍獎金一萬塊,斯伯丁一個,Answer七代一雙,紀念球衣一套……”真日他媽的。

  不光我,活塞五虎也比較亢奮,總決賽跟湖人戰了個二比一。

  比分倒沒什麼,關鍵是場上的碾壓態勢多少讓人猝不及防,呆逼們不由都傻了眼。

  老邁的馬龍完全跟不上拉希德的節奏,佩頓被親愛的昌西耍得團團轉,焦頭爛額的科比面對普林斯的長臂方才體會到了什麼叫窩火。

  偉大的拉里布朗使禪師的豪華F4變成了一個笑話,也就奧尼爾這條肥老鼠尚能在低位上沾點光。

  殺出重圍的西部大亨面對凶狠的東部草莽,這還沒扛兩下呢,一身肥油便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當然,既便如此,大家還是抹平陰影,咬牙堅稱奧布萊恩杯必然屬於科比,哪怕他是個強奸犯。

  遺憾的是,前陣子甚囂塵上的那些諸如飯缸盛屎、十頓拉面、五十塊充值卡之類的賭注突然就銷聲匿跡,再也沒人提及。

  可以理解嘛,形勢不明朗的時候,我們總要稍息片刻,靜待烏雲過去。

  三人籃球賽的正式報名點設在體育館一樓。

  周五下午刑訴課後,我等懷揣學生證和復印件,欣然前往。

  瞄了瞄報名表,簡直嚇人一跳。

  大伙兒對金錢實在太過熱忱,按一隊四個人算,參賽隊伍保守估計也有四五十支了。

  這將是怎樣的一場鏖戰啊。

  我不由整個人都打了雞血,當下就要蹦個八丈高。

  接著自然是去打球。

  就在通往東操場的甬道上,一不小心我們就碰到了藝術學院的幾個老熟人。

  當然,也沒多熟,是不是老鄉都不好說。

  他們在左,我們在右,前後隔了大概七八米遠。

  十五號一身白色耐克,走起路來也是慢條斯理,像朵邁著太空步的白蓮花。

  這自我陶醉得怕是有礙觀瞻了,我認為他的跟腱多半有毛病。

  李俊奇要順眼得多,他老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大喉結在逼逼屌屌中,在半死不活的陽光下異常奪目。

  甚至有點攝人心魄的意思。

  只是深陷大高個中,對這位多才多藝的老兄來說多少有點殘酷。

  法學院的李闕如不在,難得不在,不然巴普洛夫的口哨早該應聲響起了。

  然而毫無辦法,在籃球場入口的拐彎處,他們還是發現了我們,繼而理所當然地打起了招呼。

  十五號的招呼是皺著眉的冷眼一瞥,六號斯伯丁在他指尖轉得飛快。

  李俊奇的招呼是一聲“靠”,他熱情洋溢地叫道:“好久不見啊,最近都沒打球啊,靠啊。”

  作為回應,我也只能“靠”了幾聲。

  老實說,我打球不挑人,只要水平還過得去就成。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藝術學院這幾位了,特別是大前,老是隔三差五地帶點小情緒,跟他媽娘們來事兒一樣。

  我只能將其理解為官宦子弟的憂傷,簡單說就是類似於三千佳麗深宮幽怨的一種高級病。

  只可惜場地有限,又恰逢某學院大一女生在上籃球課,輾轉騰挪幾次後,也只好屈尊跟他們拼了個半場。

  打一開始十五號的挑釁意味就很明顯,慢悠悠地低手上籃,旁若無人地超遠三分,幾回合後這貨索性來了個空中接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他再次突進來時,我只好友情贈送了一記火鍋。

  說驚天大帽也行,可能他沒有料到,也可能我手勁略大,皮球咚地呼到十五號肩膀上,飛出了界。

  如你所料,接下來就好戲連連了,哪怕真是一潭死水,這會兒也給攪活了。

  十五號像只好斗的公雞,死死盯防,步步緊逼,別提有多來勁。

  原本我也無意跟他單干,無奈手感太好,只能刷了幾個球聊表心意。

  十五號馬上在相同的位置還以顏色,可惜他老水平有限,一個球都沒進。

  於是那張慘白的臉就漲得通紅,球風也愈發粗獷凜冽。

  為了避免可憐的老鄉昏厥過去,我不再投籃,轉而給呆逼們喂球。

  相應地,對方開始人盯人,這下場面著實精彩了許多。

  接連兩輪,我隊都以大比分輕松取勝。

  論平均身高,我們要差點兒,論技術協調性,大家旗鼓相當。

  不過勝敗嘛,乃兵家常事,李俊奇尚且嘻嘻哈哈,十五號卻有些惱火,指責隊友漏人。

  “特別是你,滿場瞎晃個啥勁兒啊,盯緊你的人不就得了。”

  他坐在籃球架底座上,面向站在一旁的李俊奇,“腦子進屎了吧你!”

  老天在上,這是我第一次聽這位陳兄講出如此長的一句話,通俗刻薄,諷刺幽默。

  要不是顧及老鄉情面,我興許早就拍著大腿哈哈哈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是普通話。

  而李俊奇的回答自然也是普通話,他抬起叉著腰的右手抹了抹汗,說:“靠。”

  又過了兩三秒,他才甩甩手,笑了笑:“知道了,我是踢球踢慣了,管不住自己的腿。”

  說這話時,他晃著腦袋,甚至衝我擠了擠眼。

  十五號還想說點什麼,遠方卻傳來了李闕如的呼喚。

  真的是遠方,得隔了四五個籃球場,但我一眼就瞧出這逼抱在胸口的是一箱脈動。

  對方群眾頓時歡欣鼓舞,說興高采烈也不為過,他們大呼:“你可雞巴來了!”

  十五號很鎮定,平陽的風也很配合地把他的頭發搞得很飄逸,這樣看起來多少有點小帥。

  直到李闕如哼哧哼哧地遞上一瓶水,他才說:“你雞巴是不是現做的?”

  我連放了倆三分才掐斷了自己幾欲奔騰而出的笑意。

  李俊奇給我遞來一瓶水,當然,我謝絕了——一瓶怎麼夠五個人喝呢?

  對手有水喝,我等只能舔著嘴唇干瞪眼,這球是沒法玩了。

  當晚就下起了雨,還恬不知恥地連累了周六。

  原本我打算上網抄篇樂評,把藝術賞析課的期末考核搞定。

  如你所料,白毛衣還留了一手,在幾乎所有人都篤定已牢牢攥緊學分時,她笑吟吟地給我們布置了作業:隨您高興,隨便任何藝術方面的感想都可以,總之,這是本選修課成績考核的唯一依據。

  老實說,有點不厚道,然而——毫無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

  更沒辦法的是,不等我洗漱完畢,大波就來電話,質問我“是不是忘了”。

  我說:“啥?”

  “找錄音棚啊!”

  他說,“下雨就不用錄音了?”

  這一跑就是一上午,好話說盡也是扯淡,盡管還都是Livehouse老板介紹的熟人。

  我不由想起當年U235和盤古往《自由音樂》寄小小樣的故事,乃至情不自禁地向大波提議:“要不咱也搞點小小樣?完了給他媽楊波顏峻張曉舟這些狗逼寄過去。”

  後者不置可否,到大學城下了公交車才說:“你這是異想天開!時代變了!”

  至於時代怎麼就變了,他緊咬牙關,誓死不說。

  中午叫來樂隊哥幾個,拉上陳瑤,吃了頓熱氣騰騰的驢肉火鍋。

  一點小酒自然免不了。

  大波鼓勵大家不要放棄,說不少學校都有錄音棚,咱們盡可試試,“只要你們別太懶”。

  非常遺憾,親愛的大波,咱們偏偏就是一群懶逼。

  借著酒勁,我們在排練房搗鼓了一個多鍾頭。

  門外的雨凶狠異常,卻又斷斷續續,驟然響起的劈啪聲在大波恣意堆砌的噪音牆中飄忽不定,悅耳得令人贊嘆。

  不得不說,吉他還是大波來搞更好,起碼這塊digitech RP55對他來說更合適點。

  此效果器是陳瑤送我的生日禮物。

  所以她老的手風琴也不錯,盡管在一片電音濁流中有點過於清新脫俗了。

  我曾建議陳瑤搞搞電琴,後者立馬小臉緊繃:“你懂個屁,電子手風琴還能叫手風琴嗎,我看叫噪音傳感器還差不多。”

  就是這樣,在某些方面她老倔強得離譜。

  正玩得興起,大波接到一個電話,說是電音論壇有套鼓擱在零號樓地下室,現在騰地方,得挪走。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於是我們就去挪鼓。

  這還是上次搞活動存在那兒的,取了幾次愣是不開門,眼下大雨傾盆你卻無可奈何。

  大鼓、定音鼓、小軍鼓、枝枝杈杈,非全員出動不足以搞定,如此一來,大家倒也心平氣和了。

  步入雨簾時,大波將我們的嬉皮笑臉斥之為奴性。

  他說的太對,我們也只好笑得更加歡暢,恰如此刻飛墜而下的肥大雨點。

  地下室嘛,除了放放東西,也就是練練拳跳跳舞了。

  大一時我就在這兒學過跆拳道,當然,被坑了二百多塊錢。

  無數次,我夢到自己打爆體育系那幫丫挺的,可惜他們早早畢了業。

  走廊七拐八繞,空間挺寬敞卻莫名壓抑,還有氣味,實在不敢恭維。

  路過舞蹈大廳時,里面人頭攢動,只掃了一眼,我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bachata”。

  扛著鼓出來,神使鬼差地,我又湊到門口瞄了一眼。

  等陳瑤過來催我快走時,鄙人卻再也挪不動腳步。

  一身身健美打扮的舞蹈愛好者們席地而坐,璀璨燈光的最中央如你所料是一男一女。

  女的理所當然——是沈老師,白背心黑長褲,體態輕盈,而又柔軟得如一抹陽光。

  男的嘛,個子瘦高,黑T黑褲白襪子,高鼻薄唇,臉色慘白。

  那張中分頭下無論何時都緊繃著的一張臉,除了藝術學院十五號和大太監魏忠賢外,誰也不配擁有。

  而誠如絕大多數歷史書所告訴我們的,魏忠賢早死他娘了。

  他們在做動作分解,簡單說,男士是個稻草人,被女士撥撥轉轉,每撥一次,後者還要環視四周對莘莘學子們強調幾句。

  不可避免地,那柔軟的胴體要在十五號身上磨蹭,包括汗津津的乳溝和圓滾滾的屁股。

  “好哇,”陳瑤抬腿就是一腳,“我說你看啥呢。”

  “看啥呢,看啥呢。”大波也湊了過來。

  “她,”我揚揚下巴,頓了頓——嗓子眼有種說不出的干澀——只好又頓了頓,“就是那個選修課的老娘們兒。”

  “哪個?”

  “藝術賞析課啊,地下絲絨粉那個,就你們學院的。”

  “噢,”大波甩甩濕漉漉的狗毛,“快走走走,看個屁啊。”

  “誰啊?”強忍陳瑤的暴虐,我近乎掙扎著問。

  “副院長吧好像。”大波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周日天晴得可怕,一早起來瞥到那抹藍時,我就開始頭暈目眩。

  但陳若男心情很好,於是依她老之見,我們仨還是興致盎然地游了趟東郊的沉香湖。

  還他媽是騎行,光這一去一回就得倆鍾頭,小姑娘實在是浪漫得過了頭。

  沉香湖呢,托校團委的福,之前我也有幸去過一次。

  西北風冷颼颼的,湖面都結了冰,而我們裝模作樣地在大堤上撿垃圾,完了還傻逼兮兮地跟旅游局的什麼科長合了個影。

  這種遭遇可以說永生難忘了。

  同所有的名勝古跡一樣,沉香湖也有個女眷投湖的廉價傳說,靈感多半來自於九十年代的《故事會》。

  在此之前它一直叫東湖。

  眾所周知東湖是歷史上平河泛濫的產物,雖然後者眼下還沒我的雙人床寬。

  八十年代修了堤,築了壩,通過蓄水放水,這個五平方公里的水窪才得以免於干涸。

  據說此湖盛產蓮藕和大鯉魚,所以值此時節湖面上難免花團錦簇,鯉魚嘛,應該也有,只是暫時肉眼還無從覺察。

  這一上午滿頭大汗的,也就坐了趟游艇,東奔奔西竄竄,想下艇摘蓮蓬還得另外加錢。

  午飯依陳瑤建議,我們在大堤往東兩公里找了家小店。

  幾盤餃子,一條魚,還算物美價廉,起碼比大堤上要實惠得多。

  飯間陳若男問我是不是見過她媽了。

  太過突然,搞得我差點被魚刺卡住。

  “你咋知道?”我笑著瞥了眼陳瑤。“那就是咯?”她也看看姐姐,又轉向我,“那我媽咋說的?”

  我哪知道令堂咋說的?

  得知面前的女人是陳瑤她媽,我登時就傻了眼。

  掃了掃微波蕩漾的水面,又瞧了瞧四下亂竄的瘋狂英語愛好者,再收回目光時,我只是咧嘴笑了笑。

  我是想說點什麼來著,但彼時彼刻無論說什麼都難免讓人一身雞皮疙瘩。

  陳瑤攥住我的手說:“這就是嚴林。”

  女人抬頭看看我,好半晌亮晶晶的嘴唇才勾出一抹笑,她說:“哦。”

  可能是鞋跟優勢,她媽比陳瑤高了小半頭,一身幽香清冽低沉。

  又可能是夕陽的緣故,那光滑如玉的臉上依舊紅彤彤的,我也搞不懂適才的面紅耳赤是否尚未褪去。

  還有那頭蓬松的酒紅色發髻,實在是紅得厲害,以至於偏分紋路下的頭皮都白得耀眼——老實說,讓人忍不住想去撓一撓。

  問了問我的籍貫和專業後,她就邀請我共進晚餐。

  可能是的,因為她問我:“晚飯還沒吃吧?”

  但陳瑤拒絕了,她說馬上協會有個聚餐,推不掉。

  說這話時,她小手汗津津的,鉗子般把我死死攥住。

  於是我只能點了點頭。

  她媽笑著說:“那就下次吧,我手頭也有事兒,都得趕啊。”

  通往校門口的路上,除了問問錄音棚,陳瑤再沒一句話。

  她媽問啥錄音棚,我就把錄音的事兒說了說。

  哦了一聲後,她媽表示年輕人有愛好挺不錯的,接著再次問了問我的籍貫。

  我只好又回答了一遍,完了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平海話,雖然不太正宗。

  “咱也在平海呆過十來年。”

  她顴骨略高,眉毛細長,鼻子小巧挺立如姐妹倆,銀色耳墜在殘陽和淺笑中閃閃發光。

  值得一提的是,陳瑤她媽開一輛奧迪A6,臨走的最後一句話是:走了。

  沉香湖最有名的還是湖畔的幾個廟,據說可追溯到隋唐時期。

  當然,追溯什麼的都是扯淡,搪塞的無非是個重建的尷尬。

  轉了一圈兒,這個樓那個閣的,目測建築年齡頂多二十來年。

  打河神廟出來,我們仨便踏上了歸途。

  沒辦法,楊剛來電話說四點半還有個三人籃球賽誓師大會,“想拿獎金就別錯過”。

  就這麼個玩意兒搞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原本我們打算繞過湖東,沿大堤從北面出去,不想生生被一堆建築材料擋住了去路。

  透過綠蔭,屎黃色的塔吊和灰蒙蒙的防護網像是倒插在藍天上,清晰得令人目顫。

  “忒沒素質。”

  陳若男說。

  我和陳瑤表示贊同,但要想打此過,光有素質可不成,你得下車步行。

  於是在鋼管水泥和白灰砂石中,我們跋涉了百十來米。

  陳若男問這建的是啥,我說女廁所,她不信:“哪有這麼大的女廁所?”

  陳瑤白我一眼:“肯定是什麼酒店了。”

  非常遺憾,還真讓她給蒙對了。

  歷經重重艱難險阻,在藍色圍欄旁,我們看到了巨大的鋼架標識:假得離譜的電腦概念圖和土得掉渣的側翻3D字體。

  即便被雨水衝得發白,那幾個字還是針一樣刺目——宏達大酒店。

  “這也有宏達啊。”我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正拔地而起的建築。天真的很藍,沒有一縷雲。

  “宏達咋了,子午路不就有一個?我可沒少去。”陳若男皺著小鼻子,頗為不屑。

  “哥還沒去過呢。”我笑了笑,看看妹妹,又瞧瞧姐姐。

  “走吧,”陳瑤蹬上車,“一個破酒店有啥好說的。”

  她說的對。

  到學校已四點出頭,陳氏姐妹回家,我直奔宿舍換衣服。

  呆逼們早等得不耐煩,見我回來,自然免不了一通肮髒下流的調侃。

  等趕到東操場,烏泱泱的青年才俊們已把護欄外的樹蔭掠得一絲不剩,真讓人不知說點什麼好。

  令人驚訝而又理所當然地,藝術學院的幾位仁兄也在。

  十五號難得地衝我點了點頭,我也只好衝他點了點頭。

  李俊奇樂呵呵的,似是說了句什麼,但周圍嘰嘰喳喳,我也沒聽清。

  操著港台腔的賽事負責人近五點才到,在此之前我們已在倆體育老師要求下列隊站了十來分鍾。

  在大家的抗議下,胖子下令先開箱,每人發了一瓶佳得樂。

  之後就是漫長的講話,什麼百事體育精神,唧唧歪歪的,我也聽不大懂。

  一瓶水下肚,負責人才談到了正事,他宣布這次比賽共有六十四支參賽隊伍,每隊四或五人,將劃分為八個小組進行積分賽,每組前四名晉級。

  復賽自然是淘汰賽,三十二強,十六強,八強,四強……

  我仿佛看到一條通天的階梯,每層都由人民幣鋪成,而我噔噔噔便麻利地爬到了雲端,令人贊嘆。

  等點完名、抽完簽已近五點半,李俊奇喊打球,我也不好推辭。

  呆逼們興奮得像每人褲襠下都爬了個光屁股女人,自然也涌到了球場上。

  十五號依舊刁鑽,但不好意思,今天大家都很刁鑽。

  十一個球,你來我往,戰了好幾輪,那是分外歡暢。

  後來場邊有個女聲說:“林林好樣的!”

  我一扭頭,竟看到了牛秀琴。

  是的,確實是牛秀琴。

  她上身穿了件大紅色的無袖針織衫,下身是條中長牛仔裙,秀發干練地盤在腦後,以至於顯得臉有點大。

  沒准兒是我的錯覺,又或許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她身旁站著個大胸女,雖然帶點嬰兒肥,臉還是小巧玲瓏,據我估計應該是李俊奇的女朋友。

  極有可能,她無辜地挺著大奶的樣子在西湖老鄉會上我便領教過了。

  當然,這種事無關緊要,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牛秀琴說她到平陽來辦點事兒,順道幫個忙,完了又問:“你們都認識啊?”

  盡管不清楚這個“你們”具體指誰,我還是笑了笑。

  “咱們啊,”牛秀琴拍拍李俊奇,又搭上十五號的肩膀,“可都是老鄉,俊奇是422的,陳晨(音),嗯,是我上司的孩兒。”

  十五號依舊走得不緊不慢,唯一的反應是聳了聳肩。

  於是牛秀琴的手就滑了下來。

  她咂咂嘴,反而笑得愈發燦爛,甚至挽住了我的胳膊:“這林林啊,得管我叫老姨,血濃於水的親老姨。”

  我不知道怎麼個親法,只能繼續傻笑。

  “靠,”李俊奇搗搗我,“那你不得管我叫叔?”

  這下大伙兒都笑了起來,呵呵呵的,令人驚訝。

  連十五號都扭過臉來,說:“那就快點兒,直接走吧。”

  “不用洗洗?”

  “到哪兒不能洗啊。”十五號有些不耐煩,但他的平海話確實很溜。

  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在尋思啥時候抽身離去,卻似乎一直沒有機會。

  更糟糕的是,“親老姨”像是記性不太好,挽上我胳膊後便再也不松開。

  我汗津津地夾在這幫親愛的老鄉里,走過東操場長長的甬道,邁過三角區繽紛的石子路,又穿過教學樓下潮涌的人流,最後莫名其妙地抵達了校門口。

  牛秀琴這才賜予了我自由,她表示要不是有急事兒,晚上怎麼也得一起吃個飯。

  完了她管我要手機號,我說:“上次留過了呀。”

  “瞧我這記性,”她拍拍腦袋,一陣哈哈哈後,突然又問,“咦,咋不見你女朋友呢?”

  就是這樣,我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歷盡艱辛,我們總算把牛秀琴送了到停車場,她戴上墨鏡說:“都回去吧。”

  傍晚明亮的暖風中並沒有人掉頭回去,所以我也不能。

  她把車鑰匙遞給上司的孩兒,然後坐到了副駕駛位。

  接下來,汽車發動、轉彎、調頭。

  就在它駛出停車場的一刹那,我猛然發現這輛七代雅閣有點眼熟。

  是的,光芒萬丈的夕陽余暉中,車屁股後的一溜兒赫然是XX6k975。

  我撓撓脊梁,覺得是時候回去洗個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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