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鼠激射中,潛真心念電閃。
身上的土金二氣符靈氣還很充盈,腿上的輕身符由於趕路消耗,此時已然將盡。
身上儲備已空。
大鼠在側,現場繪符明顯行不通。
沒有輕身符,就更難以和這大鼠抗衡了。
勁風激射,鼠軀撲下,扇起的氣壓便足以讓人喘不過氣來。
潛真不躲不閃,徑直順著下砸的壓力滑入大鼠小腹。
雙手的金氣符還足夠大開。
只要能控制住大鼠不化成小鼠四散,就有機會一擊必殺。
無猜,靠你了!
潛真身子完全滑入鼠腹之下,以掌刀猛切入軟鼓無毛的肚皮。
觸感軟黏,如同剖進了腐屍的腹腔。
他眼前一黑。
大鼠此時前肢剛好插入地面,肚子迎合潛真,竟將他完全包裹了起來。
緊裹著他的肚皮如同一張無牙的嘴,開始咀嚼蠕動,將他牢牢吸住。
身下土地破裂,一道粗大鞭影破風而斬。
潛真心頭警兆大起,雙掌一合,猛向上刺,粘稠濕熱的腥血順著雙臂淌了出來,落滿前胸。
而後大開雙臂,剖開了鼠腹。
腥血混雜著只只小型黑鼠掉落。
不顧噴涌淋漓的汙穢鮮血,他順勢揪著大鼠的內髒,鑽了進去。
不過眨眼,潛真身周的內髒鼠肉便開始自發蠕動,化為了一只只紅眼黑鼠。
無數利齒紛紛啃嚙起他。
那條如巨鞭鼠尾也狠狠鞭入了大鼠肚子,雖然有層層黑鼠阻滯,但仍鞭得他噴出一口鮮血。
那尾巴而後亦潰爛破碎成了一股鼠流,攀嚙在潛真後背。
所幸有金土二氣符在體表形成了一道硬殼,密密麻麻的鼠嚙對他造不成傷害。
雙手掌刀不斷斬殺小鼠以及內髒血肉。
粘膩的血肉絲絲縷縷掛纏遍體。
心中大概數了二十個數,除了感覺到越來越多的小鼠啃咬外,並沒覺得這腹腔內部壓力減小。
知道是無猜在外面鎖住了大鼠的身軀,致使它無法化整為零散去。
潛真掙扎著再次合攏雙臂,估摸了一下心髒方位。
伸手刺了過去。
指尖微弱的金芒一亮,這次卻沒有消失。
一道發絲粗細的金线竄了出去,血肉遇之而分。
“唧唧——”
沉悶的鼠嘯隔著皮、肉、鼠群傳來,仍震得潛真一陣惡心。
原本啃嚙他身軀的鼠群忽然狂亂躥流起來。
那道極細的金线從一側刺穿而過,來回亂流中,潛真身周的一切都靜止了。
身子一沉,重重摔在了地面。
手中符塵簌簌,金氣符全部耗盡。
頭上爛肉鼠軀如泥涌下。
潛真耗盡輕身符最後一點靈氣,堪堪躲開了被爛肉大潮吞沒的噩運。
“沒想到,兩張金氣大開,竟然還有這種神效!”
望著如屋一般的肉山,潛真喃喃自語。
無猜一屁股坐到滿是瘡痍的地上,呼呼喘氣。
“怎麼樣?”
潛真連忙將她抱到自己大腿上,關切地檢查她體內的氣息。
有些虛弱。
“沒事的,我打坐一會就好了。你身上都是血,可怎麼辦啊?”
“一會和這大姐借套衣服吧。”
“也只能這樣了。”
無猜摸摸潛真臉頰,起身走到一處平坦的地面盤膝而坐。
潛真歇了 一會,復盤適才的戰斗。
其實用咫尺符和金火二氣符釋放爍砂,眨眼就可以滅了這大鼠。
只是他並不想用。
一來,咫尺符對身體消耗很大,不能太過依賴。
二來,金火符動靜不小。
出了前水鎮的事,若在這里留下焦土灼痕,難免不會被按圖索驥地追蹤。
金土二氣符合用,能夠形成一層極薄的防御。
由於太薄,他一直不敢試用,不想情急之下,這層防御竟甚為好用。
可以說,這下又多一層保命手段。
而金氣符大開,竟然可以生出一道鋒銳至極的金线。
仔細一想,其實也不是金线,而很有可能是發絲粗細的一個金點。
速度極快,光暈極穩,才會呈一條細线。
這下,又多出一樣必殺手段。
想到這里,潛真望著前方打坐的無猜,心中酸意也消散了。
還是自己厲害啊!
夜深露重,涼風吹拂。
為腥血浸透的衣服緊緊貼於肌膚,更添冰涼。
潛真起身,蹲到暈厥不醒的婦人身旁。
伸手將她扶到臂彎,朝人中輸入一道氣息。
感覺到婦人身上氣息極其微弱,陰氣鋪張,陽氣緊鎖於胸口。
他明白這確實是驚嚇過度所致。
拿出一張陽氣符,小開之後抵在婦人胸口。
片刻之後,婦人眼皮一動,張開眼來。
“救命!救命!”
猛地在潛真懷里掙扎。
“大姐莫慌!是我們啊!”
無猜此時已經湊到潛真身邊,偏著腦袋衝著婦人甜甜一笑。
婦人愣了愣神,目光清明起來。
身子仍然有些顫抖,怯怯地四下張望。
“鼠……鼠……”
喘息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潛真繼續在她胸口釋放陽氣,向那座腥臭肉丘偏偏頭。
“都已經死了。”
婦人木然望去,喃喃道:“死……死了?”
片刻之後,她身子漸漸回暖,終於不再顫抖。
“你們……你們是真神仙啊!”
她掙扎著跪坐而起,哽咽著向兩人磕頭。
潛真忙將她臂肘扶住,拉了起來。
“大姐不可如此大禮!我們只不過是兩個下山化緣的道士,適才也是為了保命!”
仔細打量著婦人,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慢慢摩挲。
其實剛才最妥善的法子是將這婦人弄死,然後將那堆肉山焚燒。
只是此舉實在太過傷天害理,難以下手。
此時婦人醒轉,更是不可能行滅口之事了。
婦人抽抽噎噎,哭得顫抖起來。
“天可憐見!天可憐見!你們……你們就是我的救星啊!”
“大姐言重了!”
無猜有些費力地摟過她的肩膀,輕拍安撫。
纖細的身板和壯婦比起來實在有些滑稽。
“不是的!不是的!”
婦人一邊哭,一邊搖頭。
數次嘴唇蠕動,但都因為哭泣將要出口的話噎了回去。
潛真索性不再扶她,站直了身子,一改適才謙虛姿態。
“也罷!我們本是脫離紅塵的修道之人,今日救下你已然沾染因果。本不欲再與你瓜葛,但看你似有難言之隱,盡管說來。”
無猜愣了一下,見潛真向她使個眼色,瞬間會意。
明白了他是想要鎮住婦人,讓她不泄露今晚的事。
咳嗽一聲,故作老氣橫秋。
“是啊!盡管道來。”
婦人抽抽噎噎哭了一會,才漸漸平復下心情。
抹抹眼淚,在臉上塗了幾團泥暈。
“兩位真神仙,你們說我為啥會晚上跑去山上?”
兩人對視一眼,覺得確實有些蹊蹺。
“我……我……”婦人嘴唇顫顫,眼淚又涌了出來,“我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孩子!”
“孩子?”
無猜輕輕拍著她肩膀。
“我孩子一年前中了邪風,至今不能下床。娃才四歲啊!他……他手腳都瘦成柴火棍了!”
婦人抹抹眼淚,向遠處的山脊張了張。
“老人說,那牛背山上有神獸,黑夜里能發光。只要揪住它一根毛,燒成灰化水喝,就能治邪風。”
“所以你今晚去找神獸?”
潛真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若是今晚,那什麼神獸發光,必是婦人看見爆開的亮光符隨口編造的!
婦人搖了搖頭:“我每天黑夜都會去牛背山上哭。那神獸可有靈性,咋可能平白無故就現身?總得受到感化才行。那棵大樹,就是我挖開的洞,能直接通到牛背上哩!”
“為什麼要挖洞?”
無猜撓撓腦袋,十分好奇。
婦人重重一嘆,看著已陷入黑暗的村落。
“村里人說我晚上出去會給村里招災。”
說完這句話,她又哆嗦起來。
“我怕他們攆我出去,就在白天琢磨了一下地勢。花了一個月,鑿通了樹根到牛背山。誰知道,村里人說的是真的!要不是你們,整個村子都指定沒了!”
“那這鼠妖是怎麼回事?”
潛真暫且相信了她的說法。
“今天,我和往常一樣,悄悄去了牛背山。跪在地上祈求老天爺讓我見到神獸,然後,就看見有個地方冒出白光。我以為是神獸,就趕緊去追。”
無猜向潛真吐了吐舌頭,他們當然知道是亮光符。
“黑燈瞎火,跑得又急,就一腳踩塌了一處地面。後來,就有一群黑亮的老鼠把我圍了起來。那塌出的坑里,爬出了一只狗那麼大的老鼠。我怕得緊,一邊跑一邊叫。回來就看到了你們。”
說完這些,婦人再次跪地磕頭。
“兩位真神仙,求求你們,幫我找找神獸吧!”
潛真將她再次扶起:“神獸不一定能找得到,但我先看看你的孩子。”
冰涼的血衣緊貼皮膚,不舒服得很,他聳聳脖子。
“呃,最好能先幫我找件衣服。”
婦人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適才潛真將她喚醒。
連連點頭。
“好!好!衣服有的!有的!兩位隨我來!快隨我來!”
牽起兩人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村落走去。
透過她的背影,潛真和無猜都能感受到其欣喜與激動的心情。
路見不平,救死扶傷,著實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
更何況,還能換來一些必須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