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潛真抹掉嘴角的鮮血,笑得有些癲狂。
聲音嘶啞如風吹紙屑。
還沒走出山門,就遇到這種程度的敵人。
未來的路,到底還能走多遠。
想起記憶中高高在上的母親,此刻的自己,連仰視都資格欠奉。
呼出一口濁氣,收拾心神。
既然還活著,那就得走下去,無猜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他撕下木劍上的符籙殘屑,重新纏上金氣和陽氣符,小開符籙。
適才情況危急,大開符籙嘗試,沒想到威力這麼大。
只是都是些靈智未開的屍鬼,若是對上有靈智的妖魔,人家可不會站著不動挨打。
細細審查一番周圍環境,林中已恢復正常模樣。
此時他才發現密密麻麻的動物屍體並非隨機倒斃,竟整整齊齊地按逆反九宮八卦排列。
其下的血則仿若人為塗抹,形似符文。
看來自己方才陷入了一座屍鬼之陣。
一路朝著黃玉方向急速奔行,在身上貼了輕身符後,僅僅小開,也覺得身體輕盈,抬步邁腿有如風舉。
不知是否是無猜有意,潛真感應到黃玉就在他們所住的小小山谷之中。
奔到谷口,他腳步慢了下來。
此時天色向晚,高林密葉遮盡夕陽,山谷似已入夜。
四下闃靜,唯有谷中風聲微微呼嘯。
潛真橫木劍於胸,細細打量山谷。
不遠處的深草叢中,紅著眼睛的鼠兔一閃不見。
“潛真!”
無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伸出手要摟他持劍的手臂。
潛真側身避過,木劍一轉,直直從她咽喉刺出後頸。
無猜嘴巴一張一合,口角噴出血沫,滿臉驚愕,眼神傷心絕望。
潛真猛抽出劍,後退數步,帶出一叢鮮血。
眼神卻越發陰冷。
無猜的眼睛變得血紅,門牙漸漸伸長,本來瑩白粉嫩的臉旁橫著扎出幾縷長須。
癱倒在地時,已成一只肥鼠。
“潛真!”
不遠處又一無猜亭亭而立,嬌羞而歡喜。
潛真一劍斬掉她的頭顱,落地時化成一顆兔頭。
“嘻嘻嘻。潛真,我在這呢!”
八個一模一樣的無猜分立周圍,一樣的表情,眼神中卻滿是戲謔。
潛真嘆口氣,索性不在理會,盤膝坐地,橫劍身前,引動天地靈氣磨練胸口那一絲陰煞之氣。
適才大開陽氣符,身上創口的陰煞之氣被消解干淨,只有從腳傷中傳至胸口的陰氣頑固難除。
此刻他也只是進行聊勝於無的嘗試罷了。
黃玉牌就在谷中,只是不知具體位置。
這些假無猜身上並無熟悉氣息,所以他才能放心斬殺。
只是不知道那暗處的敵人到底是戲弄自己,還是又要施展什麼鬼陣。
“郎君,你好狠心啊!奴家的人頭,你眼睛都不眨地就剁了下來。”
其中一個無猜幽怨地說著,手中指甲伸長,如匕首一般直接將自己的腦袋割了下來,鮮血自斷口汩汩。
一揚手扔到潛真身前。
潛真凝神防備,看到和無猜一模一樣的頭顱,眼角猛跳。
“既然不是不喜歡人家,那就不應當只喜歡奴家的腦袋,奴家的手也給你!”
其他無猜或以利齒咬斷手腕,過以利抓削去肩膀大腿。
不一會,潛真身前便堆了一堆血淋淋的殘肢。
足能拼湊起一個完整的無猜。
潛真額頭青筋暴起,緊緊攥著木劍柄。
“啊!這些不過是皮囊,你要的是奴家的真心吧?”
僅剩的一個無猜扯開皮袍,露出一對盈盈一握的小乳,尖利的指甲毫無滯澀地剖開了胸膛,如刀切豆腐。
“喏。”
她嘴角溢血,伸手取出一顆血淋淋的心髒,倒下之前拋到了那堆殘肢之上。
看著心愛的妹妹被這樣糟踐,潛真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
得虧他自小被“姨”毒打虐待,否則早就心神失守。
他之所以不動,是估計敵人就是要自己心神失守好布出幻境。
那血淋淋的心髒竟仍在跳動,心血流經殘肢,漸漸將之融合於一起。
只是並非人形。
頭顱接在小腹,雙腿融於頭頂,雙手接在斷腿處,雙臂則嫁接在乳房。
“潛真哥哥,這樣的奴家,你還喜歡嗎?”
說話的並非嘴唇,而是小腹下衝著潛真的粉嫩屄唇。
潛真心神一震,就要出劍。
卻見眼前一切都隱於血紅的霧中。
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幻境。
寒光閃動,紅霧輕翻。
一根長長的鋒刃從天斜斬,潛真輕盈一縱,飄飛而躲。
一擊不中,天上“錚錚錚”九根鋒刃直插而下,如同天神射下的巨箭。
潛真狼狽躲避,仍被其激蕩的風沙吹倒在地。
他這時才注意到那十根灰蒙蒙的巨箭竟是十根指甲。
紅霧漸散,順著十根指甲往上,是兩只巨大纖長的手,曲著手指,青筋暴露。
兩手中間,縱著一條巨大的粉屄,上面是胡須般的陰毛。
似乎注意到潛真的觀察,那粉屄示威般朝他一張,發出淒厲尖嘯。
兩張水亮的巨大陰唇如狂風中翻舞的布片,屄水如瀑般灑下。
腥臭無比。
潛真翻身而起,拄劍借力,在空中側翻過一個大圈,飄落遠處。
那屄水落地便將地表溶蝕。
“啊哈哈哈!”
巨屄發出怪笑,回音四起。
勁風吹鼓,十根指甲倏忽不見。
不等潛真反應,頭頂紅霧盡散,一如山巨影砸來。
光是壓下的勁風便吹彎了潛真的腰。
潛真一邊運用輕身符飛躲,一邊自袖中拿出一張亮光符朝頭頂擲去。
半空爆出一輪白色的小型太陽。
“潛真哥哥失心瘋了,這玩意對奴家不起作用!”
巨響如鼓。
巨影下砸,激蕩得潛真氣血翻涌。
巨指亂舞,十根利爪如巨劍翻飛,勢要將潛真攪碎。
潛真知道避無可避,況且一味躲避也不是辦法。
戟指猛拍懷中輕身符符門,將之大開。
一陣強風纏上雙腿,他瞬間感覺自己好似已無身軀。
當下調整姿勢,順著橫掃縱劈的利爪飄來蕩去。
如隨風之羽,游水之魚。
利爪停了一瞬,似乎愣住了。
潛真靈光一閃,輕點地面,踏上了一根利爪。
另一只手的利爪尾隨而至,“咔嚓”巨響中,兩只利爪互擊之下斷裂崩碎。
巨屄憤怒嘶吼,巨手十指亂扭亂抓。
潛真瞅准時機,提身以巨手斷甲為借力點向上縱躍。
一下便是十丈。
心中興奮之意甫生,頭頂兩根手指便抓砸而來。
他連忙凝神順風飄閃,只見身前巨屄大張腥臭難忍,抬手便猛劈一劍。
順勢又向上縱飄十丈。
巨屄上暗紅鮮血如瀑布般流涌,痛得它淒聲而嘯,兩只巨手收攏,緊緊捂住了屄。
潛真此時飄縱到了那顆巨大的頭顱之前。
雖和無猜一樣,但卻讓他感覺惡心恐怖。
那腦袋巨目一翻,聚焦在了潛真身上,閃過一絲驚恐。
巨口一張,巨蟒一般的紅舌炮彈般射了出來。
潛真早有准備,那巨口一張,他便將袖中的亮光符大開拋出。
一輪小型白日爆出,那巨型長舌便失了准頭。
潛真疾刺一劍,借勢飄到巨顱之後。
那顆巨大的心髒跳動如擂鼓。
潛真不再耽擱,提縱到半空,猛劈而下。
“我家無猜的小粉穴可比你這臭屄香得多了!”
心髒被剖開,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猩紅霧氣。
是生是死,就賭你是不是命門了!
猩紅霧氣散盡,潛真拄劍半跪於地。
懷中一燙,輕身符消耗殆盡,化成灰屑。
他趕忙加拍一張,小開符籙。
大開雖然效果驚人,但他此刻雙腿已經開始微微刺痛。
定睛掃視周圍,已經回到山谷。
身前那堆殘肢已經化成兔腿鼠肢。
幽藍月光自樹葉縫隙灑下,山谷中不知什麼時候回蕩起了歌聲。
嗓音柔美,卻淒婉哀切,聽得人心頭很堵。
潛真站起身,握緊木劍。
再不行,就只能再用一次劍了。
方才用的不是劍,是木棍。
谷中心的土地潮水般翻涌,一架寬大紅床升騰而起。
猩紅的錦緞中隱約露出的床架,是磷磷白骨。
“少年郎,我來問你,你掙扎到現在,是為情嗎?”
歌聲止息,柔美的聲音問了這麼一句話。
一頭烏發自大床上升起,紅被滑落,露出雪白纖細的裸背。
她側過右臉,嫵媚柔弱,嘴角含笑。
“無猜呢?”
潛真感覺到黃玉牌就在床上。
“呵呵,”她輕笑一聲,“果然是為情而來。那也不枉費我為你們准備這洞房花燭。”
柔美的左手一揮,地面便升出了幾柱粗大的紅燭。
燭火幽綠,血氣逼人。
她猛地翻轉左臉,面色靛青,獠牙翻出,分明是只猛鬼。
凶厲粗獷的聲音傳來。
“去黃泉洞房花燭吧!”
右臂一展,青黑嶙峋,鬼爪朝著潛真猛揮。
陰煞之氣如刀刃,連帶他胸口的那絲陰氣也躥動起來。
潛真飛身而退,擲出亮光符來。
白光甫一爆開,便被那鬼爪隔空抓滅。
“這種垃圾,你也敢用!”
鬼爪連連,陰氣道道凝聚,轉瞬間便布滿了鋒網。
潛真身上被劃出無數細密的傷口,陰氣如針不停攢刺。
“就憑你?是怎麼破了我的血煞九宮大陣的?難道她還沒死!”
鬼面一變,四下瞭望。
潛真趁她分神,又祭出一張亮光符。
不顧鋒網,急速奔向大床。
這鬼婦貌似不能移動,只要近身就有機會斬了她!
鬼爪隔空推出,陰風撲打而來。
潛真揮劍連斬,仍被一小道陰風鑽入體內後飛砸於地。
鬼婦似乎不願再浪費時間,秀美左手一張,那張寬大紅被便自動翻了開去。
顯露出了床上的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鬼婦胯下的白淨少年,他眼神驚恐已極,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唯有雞巴挺得筆直。
鬼婦左手輕拍一下雞巴:“來吧孩子,咱們繼續療傷。”
渾圓美臀一抬一落,只聽“唧”的水聲傳來,她的屄便套上了雞巴。
開始起起落落,越動越是瘋狂。
口中時而魅惑淫叫,時而鬼吼如狂。
潛真此時已經明白這鬼婦確實不能離床,現在正是宰殺她的時候。
只是空中陰刃越發密集,不好靠近。
“你是不是以為,現在是殺我的好時機?休想!”
她鬼爪一握,半空陰刃驟然消失。
“大戲,要開始了。”
左手輕抬,五指張開向下,如提木偶。
而躺在一側的人影似被無形細线提了起來。
雙臂張開,小臂耷拉著,雙腿無力地絞在一起,如同被架上無形的傀儡架。
“無猜!”
潛真嗔怒吼著,無猜卻眼神呆滯,恍若未聞。
“她在我手上,你來拿啊!”她左手五指勾動,無猜如木偶般機械擺著四肢,“你不來,我送你!”
無猜本來僵直的身體陡然靈活起來,轉眼便飛到了潛真身前。
雙手五指如鈎曲起,指甲生生拔出一截,鮮血汩汩。
她面目無神仿佛不知疼痛,動作如影如電抓向潛真咽喉。
潛真狼狽閃躲,前胸頓時多出幾道深深血口。
“無猜,是我!你醒醒!”
無猜動作越來越快,且招式詭異,根本不是正常身體可以做出。
這分明是鬼婦不知憐惜地驅使,潛真既心疼又憤怒。
嘗試感應驅使無猜懷中的黃玉牌,卻發現無法斷開她的控制。
無猜五指刺入潛真肩膀後迅疾抽出,帶出一股鮮血,接著便橫掃向他的咽喉。
潛真心一橫,歪脖躲過,卻一把將她抱在懷里。
無猜十指猛地插進他的後背。
潛真嘴角鮮血淋漓,卻滿眼心疼。
伸手撫摸她的小腹,輕柔地說:“無猜,是我啊。”
懷中無猜猛地飛回了大床,僵直站立。
“哼!我看你能搞什麼鬼!”
鬼婦身下操弄的少年此刻已成皮包骨頭,眼看便要咽氣。
潛真凝神感應,一把桃木劍自土中鑽出,飛到他手中。
一瞬間,他的氣勢節節攀升。
鬼婦都不由心生忌憚,完全轉過半身來盯著他。
潛真腳踏地面,借助輕身符飛身射向鬼婦。
她鬼爪疾張,數道陰煞之氣如刀狂斬。
鮮血淋漓四射,一只斷手落在了紅床之上。
紅緞瞬間便成黑紅。
刺目的白光忽然爆開,映得整個山谷一片雪白。
鬼婦瘋狂大吼:“小賤人!狗東西嚇瘋了!亂用垃圾就想出奇制勝……”
嘶吼被痛苦的尖嘯戛然斬斷。
白色光球上閃竄著絲絲縷縷的金芒,轟然爆開。
衝擊氣壓迅猛擴散,摧折得枝葉蕭蕭飛散。
塵埃落盡。
白骨大床塌裂一地,少年已化干屍躺在碎骨中。
一旁是持劍而立的無猜,劍身上粘稠的血被風拉得絲絲縷縷。
劍下是一只纖長的斷手。
潛真坐倒在床邊的地上,一手緊握桃木劍,一手張出一張集陰符。
兩人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鬼婦。
鬼婦倒地的身體蠕動幾下,低低笑了起來。
“乳臭未干的狗東西們!你們不會以為這樣就殺得了我吧?”
她猛地坐起,只見其下身竟是兩條如幼童般的腿。
她看向潛真,被符爆轟爛的皮膚惡心又猙獰。
“在亮光符中合用陽氣符,聰明!之前兩次使用亮光符是在示弱詐我?”
潛真微微一笑,點頭承認。
“那這小賤人又是耍了什麼把戲?你抱她的時候將手中木劍給了她,不對,你之前定是設法喚起了她的神智。還是不對,即使她有了神智也是徒添痛苦,絕無可能掙脫我的控制。”
潛真才不會告訴她黃玉牌的事。
一旦無猜清醒,她就可以隨時用黃玉牌護住心神爭取幾分身體的主動權。
“罷了,死吧!”
鬼婦將斷腕插入土中,谷中陰煞之氣迅速凝聚。
無猜焦急地看向潛真,潛真卻並沒有什麼動作。
直到陰風旋起,潛真才大開手中的集陰符,貼在身上。
陰煞之氣如決堤一般涌入了他的身體。
“狗東西自找死路!”
鬼婦雖然驚疑卻並不擔心,他一介連門徑都未窺得的低微修士,小小身軀能吸納多少陰煞之氣。
吸得不堪承受,難逃屍鬼下場。
而自己的血煉一成,方圓百里皆為鬼域,誰都別想逃脫。
谷中地面開始蠕蠕而動,無猜急得亂跺腳,卻感覺如踩蛆蟲般惡心。
潛真掙扎著又大開一張集陰符拍在身上。
陰氣匯流更速,地面又漸漸平實靜下。
鬼婦此刻才發覺不對,潛真一介凡人怎可能承受如此巨量的陰煞之氣而不屍化?
眼睛一瞟,看到了他握劍的手中也壓著兩張符籙。
鬼爪猛向他劈去,無猜擋在身前,驅動黃玉牌消去了陰刃。
潛真哈哈一笑。
“現在才明白,晚了!”
地面上漸漸亮起了點點金光,堂皇正氣升騰而起。
鬼婦想收回斷腕卻發現被緊緊吸住。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介凡人,怎麼會這等轉陰為陽的大神通!你又怎麼會這鎮鬼之陣!”
潛真猛催胸中氣機流動,面色頓時慘白。
而地面方圓十丈已亮起金色的符串。
每處符紙都是金氣符和陽氣符合貼,共同組成了一張鎮邪大符。
潛真所在,正是大符符門。
干剛之氣如刀似磨,一寸寸消磨著鬼婦的軀體。
“啊——”
鬼婦淒厲大喊,身體瘋狂扭動。
“我問你,冤有頭債有主,她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殺我們?還有沒有其他同伙?後山的封印是怎麼回事?”
鬼婦不答,只是慘叫。
潛真再行加速氣機流轉,口鼻中涌出鮮血。
早跑過來為他治傷的無猜以袖擦掉血,淚眼望著他。
鬼婦一半軀體瞬間消散成黑灰。
她猙獰開口:“你以為這只是場恩怨?我們的目的,從來都是你!李潛真,你生來便為人之血食。你等著吧!你一天不入那人口中,便一天不得安寧!”
最後一句似詛咒的話出口,她剩余的半個身子也消散殆盡。
留下潛真和無猜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