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真噴出一口鮮血,無力躺倒。
思索卻一刻不停。
照鬼婦所言,這一切變故竟是由於他!
難怪後山中的怪影一破出便直奔自己而來。
“姨”讓自己發誓埋其於後山,莫非是為了那怪影?
那與她衝突的這個邪鬼,又是怎麼回事?
莫非以自己為目的的人並非只有一伙?
“啊!”
無猜一聲輕叫,撩起下擺將小腹的符屑搓了下來,紅著臉呵呵笑著。
“原來你不是要摸我,是給我貼了一張清神符啊。”手上傷處被觸碰,疼得她小嘴一撇,淚珠簌簌。
潛真有氣無力地翻個白眼,感覺無猜今日的遭際也很怪異。
那鬼婦所謂療傷,應當是榨取童男元陽為用。
而無猜身為女子,她卻將之特別收容到身邊。
起初鬼婦應當是料定那屍鬼陣法便能殺了自己的。
因而以無猜威脅這一說並不成立。
“你師父有沒有說過你有什麼特殊之處?”
無猜搖搖頭,一臉茫然。
潛真長嘆一聲。
“原本想通過符陣震懾來敵,只要滅掉來犯者,若有其他敵人也會以為你師父沒死而投鼠忌器。可沒成想雖畫出符陣,以我的能力根本無法驅使。幸好這鬼婦最終凝聚大量陰氣供我所用,這才催動這鎮邪大符。”他環顧山谷,不由自得。
“這山谷藏風聚水,陰冷得很,我猜是陰鬼一流最愛之地,”他費力地拿起手中兩張靈氣耗盡的符籙,“我根據書中數張進階符籙的共通之處創出這道換流符,終究還是有了大用。”
但終究是自己計劃不周而險些害了兩人,心中不由後怕。
伸手輕握無猜傷痕累累的小手:“是我連累了你。”無猜連忙搖頭,雖然十指揪心般疼卻強裝出笑容。
“今天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被控制,你也不會傷得這麼重。”潛真靜靜看著好像突然就懂事了的無猜,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她對自己用情甚深,他是知道的。
因而,讓她離開自己,她絕不會答應。
更何況,他又怎麼舍得她呢?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再在荒山野林中逗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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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黑的山路蜿蜒兜轉,或隱於山石,或出於林岩。
嘹亮的山歌飄來蕩去,引得山崖絕壁遠遠回應。
一輛牛車在青峰絕壁之下沿著土路慢慢搖晃。
四下皆是高林大木,滿目皆碧。
清風撫動林中髯髯長草,如天地呼吸。
潛真和無猜躺在牛車滿載的青草上,望著兩側林木勾勒出的一條狹長藍天,疲憊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愜意。
兩人稍微修養之後便打包了東西與不少毛皮胡亂走著。
雖然有輕身符可供助力,仍足足走了五天才出了那片原始古林。
其中斬熊屠虎是常事。
更有甚者,於一處高岩上目睹大蛇吸食日精,金光燦燦,蛇鱗碧綠剔透。
幸而大蛇並未搭理大包小裹的二人。
但總不免驚恐一場。
適才攔住牛車時,趕車的大哥險些嚇尿褲子,直以為身披狼皮的二人是古林中食人的山鬼。
費了一番口舌外加兩張狼皮,大哥總算相信了他們是人類,答應拉他們一程。
大哥止住了歌唱,回頭道:“訥說小哥小姐,你們到底是干甚的?咋個就從那老林仡佬里鑽了出來?”
“不瞞大哥,我們是附近道觀的道士,只是不小心走失了道路,這才入了深山老林。”
潛真從包袱中取出二人的普牒,遞給大哥。
那大哥甩了一下韁繩,約束下黃牛,空出手來摸了摸腦袋,咧出一口黃牙。
“你收起來吧,訥不識字。看這兩個本本纏的老貴的布,就知道是好東西。訥說訥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甭說那些小年輕,就是老獵人那也不敢往那老林仡佬里鑽哪,你倆還背了比你倆都大的一給蛋毛皮。”他哼唱幾聲,忽然得意地笑著。
“咱老黑蛋這下可算見了神仙啦!”
“大哥說笑了,我們不過是讀些經書的普通人,哪敢叫仙人。”無猜緊了緊摟著潛真的雙臂,翹起腦袋來枕在了他的胸口。
似乎有些不滿他和大哥聊天。
小丫頭自從那夜之後就有些古怪。
有時一個人能呆坐好幾個時辰,有時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小眼里都是哀愁。
有一次潛真抓到她偷偷抹眼淚,問她什麼,也不說。
大哥回頭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羞赧一笑。
“你倆個真的是般配,趕緊生個白淨淨胖乎乎的娃。”潛真感覺無猜抱得又緊了幾分,烏發垂落,露出紅通通的脖頸。
他趕忙解釋:“大哥你誤會了,我們是師兄妹!”偷瞥一眼,無猜並沒有動靜。
“你說你個小年輕,咋這會又害羞了?”
潛真還想解釋,卻見大哥猛地扯住韁繩,將牛車停在小溪邊。
“停一哈,飲飲牛。”
不知是由於慣性還是什麼,無猜滑了下去,索性翻個身背對潛真。
胸口一熱,潛真貼在胸口用以轉化陰煞之氣的換流符耗盡。
至此總算是將那些入體的陰煞氣息打散化掉了。
隱隱約約感覺到胸腔中多了絲絲縷縷的溫流,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作用。
“哦,對了。大哥,你村里有朱砂和黃紙嗎?”大哥從溪邊喝了幾口水,也不急著去車轅處架車,而是饒到了車後蹲了下來。
“朱砂這個東西,家里養豬的應該是有,但是肯定也不多。那個清寧觀每年都派鎮上的人來收,要是收不齊,這村里一年的社火農祭就不管了。大家伙誰也不敢多留。”
他眼睛不時瞟著那一大捆毛皮。
“你要是要寫字的白紙,這村里都是睜眼瞎,肯定沒有。要說這黃紙,你要多少有多少。”
潛真不好意思躺著,坐起身奇怪道:“為什麼黃紙這麼多?”
大哥嘆口氣,瞥一眼毛皮:“窮鄉僻壤的,沒什麼醫生,大家伙有個病啊災啊,都是去鎮上找王瞎子寫張符化水喝。他那連紙帶符太貴,大家伙就自己准備好紙。也有的偷留下點朱砂送去。”
“管用嗎?”
“管不管用也是個這。麼有辦法。”
“這個王瞎子是修道的嗎?”
“他修個屁的道,老婆娶了八九個,還天惦記別人的女人!就是年輕那會在清寧觀給那的一個道士倒過幾年糞桶,積攢了一點人情。”畫符原來這麼賺錢?
管用不管用都能娶八九個老婆?
身上的符紙朱砂必定不是凡物,畫符變賣的話,尋常人家定然買不起,而自己當然也不舍得賣。
正好他心疼寶符耗費太多,想靠打來的毛皮換取一些尋常朱砂和黃紙試試。
看這大哥的樣子,朱砂必定也有,只是村民們待價而沽罷了。
此時大哥沒有再說話,也不起來趕車,不斷搓著粗大的手掌,表情有些忸怩。
“你賊眉鼠眼地瞅什麼?已經送你兩張皮了!你還想要多少?”無猜突然坐起來,指著蹲在地上的大哥叫罵,很是潑辣。
潛真被她嚇一跳,不知道小妮子又怎麼了。
大哥倒不生氣,不好意思地笑著。
“大哥,你有什麼需要就直說,我們商量著來。”潛真心中暗嘆,誰說農民就淳朴了?這大哥收了兩張皮,拉到半路不走,指定要加價。
大哥抹了抹嘴,腦袋快低到褲襠里。
“訥瞅見你們那堆皮里有幾張虎皮。”
“你想要虎皮?”
大哥搖了搖頭:“訥那雞巴有一兩年不咋硬了,訥媳婦嘴上不說,每次肏屄的時候,出的水兒不多。訥尋思,你倆有虎皮,是不是有虎鞭,聽說這玩意補雞巴。”
無猜小臉羞得通紅,啐了一口。
“流氓!”
潛真笑了笑:“有的,這就給大哥。只是希望大哥能幫我多弄點朱砂,我不白要,我換。”
他從那捆皮毛里掏了掏,拿出一根軟軟的生肉交給大哥。
“惡心!”
無猜輕踹潛真一腳,側躺回草堆。
大哥卻如獲至寶:“好說,好說!今夜來就試試!”這之後大哥不再耽擱,興衝衝埋頭驅車。
一個時辰之後,濃蔭密柳處陡然一轉,一片小塘現了出來。
幾只白鴨嘎嘎敷水,岸邊垂柳下蹲著幾個捉魚摸蝦的孩童。
“訥早就跟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說過了,不要往那水深的地方給擠,非得給擠,信不信訥捶死你們?”
大哥嘹亮的嗓子一放,幾個小童慌忙忙溜向深深草叢,還不忘向他轉過身吐舌頭。
“去!小兔崽子!”
大哥笑罵一聲,輕哼起歌。
晃悠的牛車顛得他的歌聲零零碎碎,一股慵懶安詳。
潛真坐起身來,四下張望,這小池塘岸邊圍了一圈長草,有兩條細細草徑兜轉,想來是進出村子的小路。
深草後偶爾漏出一角厚厚的干茅草,是茅屋頂。
牛車轉過彎來,印上小徑年深日久車轍痕跡。
耳聽得前方亂糟糟的,幾個穿著干淨的人騎驢相向而來,口中叫罵著:“瞎了狗眼了?給老子讓路!”
揚長而去。
大哥兜轉避開的牛車回到路上,快趕幾分。
“看把你們牛的。”
“大哥這些人是?”
“這些是那王瞎子手下的潑皮,專給他干些欺男霸女的營生。不知道咋地來了訥們村。”
再轉個彎,見村口處圍了一群人。
眼尖的村民看見牛車,忙迎了過來。
“哎呀,黑蛋娃你可回來了!你看看今這事咋辦?”“富添叔這是咋地了?”
大哥黑蛋拽住牛車,跳下地奔了過去。
潛真和剛坐起來的無猜也跟著下了車。
幾人分開圍觀的村民,只見地上流了不少血跡。
旁邊放了一扇門板,上面躺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面色蒼白,閉著眼,半邊身子都是血。
破舊的粗麻經血一浸都快融化散爛了。
他右手搭在門板邊沿,手腕處幾乎盡根斷開。
“慫娃!”
黑蛋忙撲了過去,猛從自己袖子上扯下一條布。
小心翼翼地繞過年輕人小臂緊緊綁住。
這時年輕人的右腕才漸漸止血。
斷口皮肉粘連,絲絲縷縷,顯然是鈍器所傷。
“這誰干的?這手都斷了!你們他娘都是死人?不管管?”黑蛋蹲著,眼睛通紅,聲音有顫抖。
村民們都低下了頭,沒人再出聲。
潛真分開身前的幾個人,從背上包袱里取出一瓶傷藥,蹲在黑蛋旁邊。
“誒誒!你這娃干啥,這可不能亂弄,可不是玩滴!”一個村民抓住了他的肩膀,口氣很衝,不敢回應黑蛋,卻將火氣撒在了潛真身上。
其他村民也開始附和,看潛真年紀小,紛紛出口教訓。
無猜一把將潛真拉起來,瞪著村民們。
“沒良心的狗東西!我們好心給他看看傷,你們不讓看就讓他死好了!這麼好的傷藥給你們這些白眼狼用是浪費!”
村民們都詫異地打量著兩人。
見他們身上披著狼皮袍子,不倫不類的。
開始攻擊他們的來歷和打扮。
無猜小嘴伶俐,也反以唇舌,一個接一個地數落起來。
潛真看著她小嘴如崩豆一般,明白她在維護自己,又是憐愛又是好笑。
“好了,不要吵了!慫娃真要死了!”
黑蛋暴喝一聲。
村民們立即閉嘴。
黑蛋看向潛真,詢問道:“小哥你真能救他?”“我只是試試,救不救得了兩說。”
黑蛋一咬牙:“反正橫豎也是個這,那訥就拜托你了!”
無猜閃身擋在潛真身前,揚起小下巴:“我們還不治了!省得死了怪罪我們!”
潛真也沒有動,看著黑蛋。
黑蛋點點頭,環顧四周:“咱不能做那沒良心的事,治好治不好那是慫娃的命,小哥只有恩情是沒有過錯!大伙,給句話呀!”村民們跟著說了一句。
“小哥,拜托了,只有你能救他的命了,趕緊救救他!”潛真暼了眼黑蛋,覺得這老小子看著朴實,心眼實際挺多。
自己都說了只是試試,他卻說拜托自己救救年輕人。
話里話外是自己能救他。
這是為了讓自己出全力。
不過,這種事也沒法計較。
蹲下身輕輕拿起年輕人的手臂,年輕人呻吟著,抽搐了下。
“這手是接不上了,骨頭都變形了!”潛真心中驚寒,這下手可真夠毒的。
他衝黑蛋招招手:“找幾個人按住他,給我把刀,要小的鋒利的!准備好熱水,最好是有干淨的布。”
一番忙活之後,總算將爛肉削盡,包扎好了。
潛真將割下來的斷手和那瓶傷藥一並交給黑蛋。
黑蛋看他的眼神已經透出一股欣賞。
“兄弟你年輕輕的,就敢眼都不眨生割活人的手,這一看就是上戰場的好料子!”
“大哥說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蛋看了看方才迎他的富添叔。
富添叔皺著眉頭,從腰帶上抽出一杆,伸進腰邊的一個布袋中轉了轉,叼在嘴里。
在袖子里摸索出火石,慢吞吞的打著。
黑蛋伸手搶過了火石,急道:“富添叔,你就別磨蹭了!”然後將火石磕了幾下給他點著。
富添叔眯眼深吸一口,將煙霧嘆了出來。
潛真和無猜眉頭一皺,覺得這玩意嗆得很,怎麼老頭還挺享受。
“這事啊,說起來怪慫娃,咱理虧。”
富添叔皺著眉頭,順著煙霧吐出這麼一句話。
“你說甚?把人手都搗下來了,還怪慫娃?”
富添叔看看潛真和無猜,向黑蛋打個手勢,先走了開來。
無猜秀眉一擰,就要發作。
潛真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黑蛋撓撓頭,歉然道:“你二位不要見怪,富添叔人老了慫了。訥不聽他的,你們是大恩人,應該知道這事的經過。”
“哼!我們還不稀罕呢!”
無猜瞪了他眼,高聲衝富添背影叫著。
“兄弟,你看這……”
黑蛋也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跟著富添走。
潛真笑了笑:“救人救到底,看看還有什麼能幫忙的。”無猜小嘴一撅,甩脫了他的手。
“好好,兩位請。”
潛真再次握住她的小手,無猜胳膊用力,卻沒有甩脫,更加生氣和委屈。
好心替他出頭,他卻不領情。
耳朵一熱,聽潛真湊到耳邊小聲道:“這地方的村民排外,不露幾下,估計很難和他們做買賣。我們需要朱砂和符紙,也需要盤纏。”無猜沒看他,輕哼一聲,還是被他牽著手拉走。
富添見黑蛋帶著兩人跟過來,嘆了口氣,也就不再走了。
吧嗒著煙杆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原來是慫娃的父親病重,他家窮既沒有黃紙也沒有朱砂,又不好意思開口向別人討。
心一橫准備空手套白狼,假裝有錢,去找王瞎子買符紙。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被當場毒打一頓。
如果這樣也就算沒事了。
可慫娃救父心切,硬是在鎮上貓到天黑,偷了幾張符紙,還放了一把火。
據那幾個來斷他手的潑皮說,恰好清寧觀的道爺來找王爺敘舊。
輕輕松松便知道了何人所為。
富添吧嗒口煙,愁眉苦臉地長嘆口氣。
“這事麼辦法,明個還得殺頭豬找幾個小伙子給王瞎子送去。服個軟,好好央企央企,這村里還要用他。這個衰慫娃!平時三腳踢不出個屁,壞事害人可是一把好手!”
無猜冷哼一聲,剛想張口罵老頭沒同情心就被潛真抓了抓手。
黑蛋臉色已經鐵青,抓起一塊土塊重重摔在了地上,碎屑四濺,塵土飛揚。
“送個屁!王瞎子干過甚好事?慫娃做的對!娘的,他搗爛咱們的手,咱們還給他送禮賠罪?”
“那你說咋辦?”富添被他嚇了一跳,也有了幾分火氣,站直身梗著脖子吼,“你孫天高是能人!你去把王瞎子捶服了!你來治這十里八鄉的病!”黑蛋張了張嘴,面上涌出一抹無奈,但還是憤憤哼了一聲。
“兩位,慫娃的父親還病著嗎?”
“那可不?估計也就這兩天活頭了。”
富添瞥了潛真一樣,語氣冷冷。
潛真假裝沒看到,對黑蛋道:“大哥,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我試試看。”他其實不會醫術,方才治傷什麼的也不過靠著多看了幾本書。
只是自那天悟出畫符運符的方法後,對天地人身的靈氣感知和領悟都上了一層樓。
於是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靈氣來治病或殺人。
慫娃的爹,是個完美的實驗品。
他生命垂危,死了也怪不到自己,活了那就是顯露本事的好機會。
黑蛋眼睛一亮,對富添道:“訥這兄弟可是修道的!本事大的很!”富添哼了一聲:“王瞎子也說自己是修道的,符紙時靈時不靈,起碼看著像個道士。”
他上下打量潛真無猜幾眼。
不言而喻,二人身上只裹了一件狼皮外袍,別說道士,就是一般人也沒見過這樣的。
“王瞎子那符紙是大病不靈沒病靈!看看又沒壞處,我這兄弟和他媳婦可是真神仙,富添叔你是人老眼濁,不識真人!”
無猜紅著臉低了頭,嘴角翹起。
潛真卻心中一驚,這黑蛋確實是個能人。
現在時已仲夏,雖說山野之間氣候溫涼,可也是盛夏啊。
而兩人裹著皮袍卻不見一點汗跡,自是身上小開了符籙。
一張水氣符,一張陰氣符,合用,可生寒涼之氣。
與鬼婦大戰之後,潛真對符籙開門之法更加得心應手,現在小開也可控制符氣大小。
因而水陰二符只供降溫卻不傷體。
村民們都因自己和無猜打扮而輕視,只有黑蛋以此推斷出兩人非常人。
看來日後行走,千萬不能小覷他人。
“就是這里!”
黑蛋當先進了屋。
果然是村子里最破的屋子。
甫一進屋,潛真便鼻子一皺,一股屎尿夾雜著濕潮腐爛的味道頂進腦門。
他忙回頭對無猜道:“你要不在院子里等我?”無猜瞪他一眼,越過他進了屋子。
潛真聳聳肩,走到躺著的那人旁邊。
屋里沒有床榻,只是兩堆稻草。
慫娃已被送了進來,門板就放在稻草上。
慫娃的父親皮包骨頭,也已經神志不清。
人間之苦,怎能不讓人觸目驚心。
潛真引動周圍靈氣,在胸前循環,伸指裝模作樣地搭在老人手腕。
將一絲氣息輸了進去,一股陰煞之氣便自動頂了上來。
潛真一驚,身子一振。
莫非是那鬼婦所為?
“大哥,村子里可走失過一個少年?”
黑蛋張大著嘴:“哎呀,神了!兄弟,你摸了摸他就知道他小兒子走丟了!”
潛真攥了攥拳頭,心中大恨。
那鬼婦殘害人命,竟就這樣毀了一個家。
圍堵在屋里屋外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但仍有不少人斜眼撇嘴,覺得是騙人把戲。
“大哥,我應該可以治好這位老伯,只是需要黃紙和朱砂!”有的圍觀村民眼神中鄙夷帶著幾分自得,分明在說,看看,他露陷了吧?
黑蛋環顧四周,見無人應承,罵道:“看看你們一個個那個雞巴樣!要你們幾張黃紙跟肏了你老婆閨女一樣!留著真能治病?外頭那些個道士能給幾個錢?能發財!”
富添叔暼了一眼潛真,皺皺眉,對身旁一年輕人耳語幾句。
那人奔了出去,不一會抱了一張大的黃紙,裹了一個皮包袱跑了進來。
潛真接過,從背上包袱取出筆來。
裁了一份符紙大小的黃紙,蘸了朱砂,懸筆而停。
“閒雜人等給我出去!”
凜然生威。
村民們都齊齊退了出去,之後才竊竊私語撇嘴斜眼。
潛真凝神化氣,凝於筆尖,如水瀉地般繪完了一張陽氣符。
尋常黃紙朱砂可要比包袱里的好畫多了,只是靈氣沒有那麼多。
不過也夠用。
在富添和黑蛋的注視下,潛真雙指拎起符籙,小開符門,貼在了慫娃父親的額頭。
老人全身抖了一下。
一瞬間,整個屋子的臭氣可感得淡了下來。
潛真試探著再開一分符門,老人呻吟著,身上發紫的皮膚開始淡化。
“誒呀!”黑蛋重重拍了下富添叔肩膀,差點把他拍到地上,“你敢說這不是神仙!”
富添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曲著膝蓋,眼看都要跪下膜拜。
無猜得意地翹著小腦袋,哼了一聲。
“好了!”
潛真撫開已化作飛灰的符籙,松了口氣。
老人漸漸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哭喊:“我的兒子!”潛真重重一嘆,轉過身來,卻驚得一哆嗦。
適才還冷嘲熱諷的村民們全都跪了下來,爭先恐後地叫喊著,要求一張神符。
潛真嘆口氣,笑道:“好!但得拿朱砂黃紙或銀兩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