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人民醫院冷冷清清,看病的沒幾個,走廊里稀稀落落坐著幾個吊水的病人,僅剩一個急診科的醫生還在接診。
我和學姐走進去,等了兩分鍾,醫生診完老太,就輪到學姐。
檢查傷痕時,醫生問,“怎麼搞的?”
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話來,還是學姐先開口,“做家務的時候,擦傷的。”
醫生抬頭看我一眼,口罩遮了半邊臉,這愈發顯得他的眼神古怪而有深意起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下次注意啊,手腕上都是動脈,擦傷不要緊,如果弄破了血管,那就不是小事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連忙稱“是”。
最後是開了點藥,醫生又囑咐了幾句,接下來幾天就少用點手腕,等恢復再說,並且又重復了一次,以後這種家務少做,說這話時,他眼神似有若無地飄向我,我只能撓撓頭,訕笑。
離開醫院時,前台那有個病人和接待護士在交談。
“護士小姐,您再查查?”語氣有些急切。
“我說了,值班的名單都在我這,我知道誰是誰,所以沒有你要找的那個人!”
護士明顯有些不耐。
“怎麼可能啊,”病人說,“她身材那麼好,又那麼高,雖然戴了口罩,但我也知道脫下口罩肯定是個美人,這麼顯眼的一個人,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我已經和你掰扯很久了,再這樣下去,我沒法工作了,你要真堅持己見,就到別處去找,反正我這名單上真沒你要找的人。”
在我和學姐踏出大門時,前台那響起一聲病人的嘆息。
等的士時,我看了下手機,沒有母親的短信。
半小時後回到學姐的出租房,她進房休息,我在客廳看著電視。
習慣性地,我打開了街拍時尚。
經過了很多天的沉寂,論壇已經很少出現熱帖。
點開時我自然也沒抱希望,但沒想到卻真的有一個熱帖。
“驚!我女神又出街了!”
看這語氣,就知道肯定是“腿祖宗”那貨了。
下拉,簡介寫:一直夢想能拍到女神的私服,真沒想到會在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天實現,真的太夢幻了。
女神穿私服,是另一種情趣,到底有多誘人,不用我多說,果斷上圖!
這次的量有點驚人,一共十幾P.地點應該是在市中心,那里建築的特點就凸顯兩個詞,璀璨,華麗。
時間則是半小時前,腿祖宗自己說的。同時也可見,一個帖子在國內最大街拍論壇登頂只花了半小時,絕對非同凡響。
照片里是市中心的街道,右側是一排門店,熙熙攘攘的人在道上行走。然而那一道倩影依然像明星一樣奪目璀璨,讓人一眼就能瞧見。
棕色的長款風衣,黑色鉛筆褲,秀發垂落如瀑,腳踩七厘米黑色高幫皮靴,干淨利落,優雅大方。
照片是靜止的,她邁起的步子卻給人一種動感,好像走路帶風,於是整個照片都栩栩如生起來。
繼續往下拉,基本都是女人的側面照,都在同一條街道,只不過街側的門店有所變換。
這回女人的臉是出鏡了的,只可惜“腿祖宗”打了馬賽克。
如我所料,底下評論全是哀嚎要他放出無碼版本的,他自然是堅守自己以往的立場,不暴露女神身份。
我看底下“腿祖宗”自己的評論,他說這次女神依然是結伴出街,但男伴不是當初的那個年輕男子,不過同樣很年輕。
看到他這話,我才發現女人身邊確實一直有個男人出鏡。
相較過往的那個,這個要老一些,但同樣老不到哪去。
一身白色西裝,氣質上,很沉穩,臉上同樣打著馬賽克。
看得出兩人有說有笑,氣氛很融洽。
回到家已經八點半,二樓傳來嘩啦的水聲,換鞋走上去瞧,浴室亮著燈,一道婆娑的人影被映在玻璃門上,婀娜妖嬈。
看了下主臥,一片漆黑,我叫了聲“媽”,母親在里面“哼”了聲,說,“回來啦?”
我說“嗯”。母親又說,“吃過飯了嗎?”
我說“吃過了”。她說“馬上就洗好了。”
我說“我不急”。
十幾分鍾後母親下樓,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正看著電視,一身白色吊帶睡裙的她走到我跟前,帶來一股清香,“去洗吧。”
我說“看會電視”。
她沒說話,在一旁放松手臂。
看了會,我說,“今晚去干啥了?”
“沒干啥。”
“沒干啥也這麼晚回來?”我看向她。
她揉捏著手臂,嬌嫩的胳肢窩若隱若現,“跟朋友在外面逛了下。”
“男的女的?”
“嘖,問得多!”她瞪我一眼。
於是我只好閉嘴。
第二天醒來已經將近九點,母親不在床邊,穿好衣服出去,書房,樓下,都不見人。
電話給母親,響了一分多鍾,沒接。
於是我發了條短信,讓母親看到後回話。
上午沒課,我去了趟學姐住處,鑰匙開鎖進屋,客廳沒人,我喊了兩聲學姐,沒人應,我想她可能拍戲去了,接著旁邊房間傳來輕微的嗚咽,我一個激靈,忙跑去看。
學姐正躺在床上,額頭冒汗,面色發白,貝齒緊咬。
我叫了聲“學姐”,忙走上前,她眼睛半睜半閉,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沒有。
我發現她兩手緊緊攥在懷里,好不容易撥出來看,昨天留下的傷痕紅得嚇人。
“我送你去醫院!”
二十分鍾後,打的來到人民醫院,這個點人很多,排了十分鍾的隊才掛上號,又等了二十分鍾才輪到我們就診。
期間學姐一直縮在我懷里,瑟瑟發抖,就像受了驚嚇的小兔,我心里愈發悔恨昨天就不該為了追求刺激搞SM. 我簡單跟醫生復述了下昨晚就診的細節,當然對受傷的真實原因做了隱瞞。
一番檢查,確認是發炎,吊兩瓶水,吃點消炎藥,就差不多了。
“對了,她沒吃早餐的話,趕緊買點東西墊肚子,空腹吊水不好。”
我連忙點頭。
我扶學姐到輸液室,里面錯錯落落坐著男女老少各種病人,沒多久來了個女護士,給學姐插針,我四處看著,某一刻一道高挑的身影像穿花蝴蝶一樣出現在人堆中,一身白色的護士服,露出的細長小腿上裹著白色的絲襪,她的身材很好,好到保守正經的護士服曲线被她的肉體給撐得仿佛要爆炸一般,我的呼吸不禁火熱起來,同時感到周圍也有很多目光似有若無地向她靠去。
她拔掉吊杆上的針頭,給身前的年輕女士換瓶,女士笑著動了動嘴,可能是說了謝謝什麼的。周圍太嘈雜,我沒能聽清。
她只是微微一頷首,口罩遮蓋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珠,但我能感受到那眉眼間所展露的友善與笑意。
目送她緩緩離去,我只覺十分熟悉。不僅是那如母親一般內勾外翹分外嫵媚的丹鳳眼,還有她給我的感覺。
直到她來去如風般消失了很久,我的目光才緩緩收回。
然而我發現學姐竟也在看著我,兩人的目光對上,我有些尷尬,收回了眼神。
等了幾秒,她的眼神似乎沒從我臉上離開過,我說,“好點了沒?”
“好點了,”她的聲音幽幽地飄來。
就這麼坐了幾分鍾,母親一通電話打來,我跟學姐說了聲,然後出去接。
“喂,”我說。
“喂,”她說。
“你大清早的又跑去哪了?”
“有事。”
“啥事啊,兩天了都,還得早起,比我還早呢。”
“朋友遇著點事,幫襯幫襯人家。”
“啥事啊?啥朋友啊?我認得不?”
“就一個朋友,你不認得。”
“那到底啥事啊?”
“管得多,反正有事就對了。”
“那這得弄多久啊?你中午還回來吃飯不?”
“不知道,半個月,一個月,或者更久。”頓了頓,“中午給你帶飯,你不用自己做。”
“哦。”
“你那邊怎麼這麼吵,你沒在家?”
“對啊,在醫院呢。”
“怎麼去醫院了?生病了?”
“沒,朋友病了,陪她看病。”
母親沉默了會,“是……在人民醫院?”
“嗯。”
沉默了一段時間,母親說,“那行吧,你好好陪人家,對了,你朋友男的女的?”
我想了想,實話實說,“女的。”
頓了會,“女朋友?”
我想了想,說,“不是。”
“那關系肯定不錯咯,不然能陪人家來醫院?”
“媽,你好八卦。”
“嘖,兒子談戀愛,當媽的還不能了解了解了?”
我在電話這頭翻個白眼。
“不是就不是吧,不過以後要真談了,記得向媽匯報啊,媽給你把關把關。”
“哎呀,行了,我知道。”
那邊響起母親銀鈴般的笑聲。我這才意識到,她那邊也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