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安排妥當,大家依次就座,吃到一半,院子里傳來悠長的汽車鳴笛。
接著,一個小保姆小快步跑進宴會廳,對母親恭恭敬敬地說:“大奶奶,老爺回來了。”
母親聞言,立即放下筷子,起身迎了出去。
其余眾人,皆隨母親起身離席,迎向大門。
妻子扯了扯我衣角,示意我起來,同她出去迎接郝叔。
我不得不隨潮流,很不情願站起來,被妻子拖著悶悶不樂走向大門。
回頭一看,郝小天兀自在那里啃雞腿,對著我呲牙咧嘴地笑。
“哥哥嫂嫂,甭管他們,我們照吃…”郝小天嬉皮笑臉地揮揮手。
這一刻,我竟然感覺向來厭惡的郝小天無比親近。
“他是主,我們是客,哪有我們迎他的道理,”我小聲嘀咕一句。
“理是這個理,沒錯。但大家都起身去了,我們不去,媽媽看到了,不把你我羞死才怪,”白穎銳利的目光,掃我一眼。
“小天不懂事,你也要跟著不懂事麼。”
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被妻子拉到隊伍前頭,露出一臉虛偽的笑。
只見郝江化從黑色大奔走下來,手提鱷魚皮公事包,一身合體筆挺的中山裝,把他整個人襯托愈發精神抖擻。
隨後,一個妙齡女子跟著從賓士車里出來,穿一襲名貴白裙,宛如亭亭玉立的蘭花,奪人眼球。
我認識該女子,叫岑筱薇,是岑青菁的女兒。
岑筱薇比我小,是我少年時期的暗戀對象。
初中畢業,岑筱薇被她父母送到美國讀高中,上大學,之後我們見面次數就越來越少。
要不是大學里遇上白穎,說不定,我會和岑筱薇喜結連理。
不久前,我聽說岑筱薇回國料理岑阿姨的後事,至於她什麼時候跟郝江化在一起,卻不得而知了。
“京哥,好久沒見,你還好嗎?”一照面,岑筱薇在人群里認出我,主動過來招呼。
“好。你呢,近來可好?”我激動地說。
我們來了個熱情擁抱,岑筱薇很開心,竟然無所顧忌地大笑起來,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母親接過郝叔手上的公事包,交給吳彤,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過很快,她臉上重新寫滿笑意,挽著郝叔胳膊,帶領大家向餐廳而去。
放下岑筱薇,我才注意到母親和妻子等人早已離開。
意識到自己一時老友相見高興,得意忘形,我趕緊和岑筱薇走向餐廳。
“筱薇,你坐這來…”母親指指東邊空出的第三個席位,向岑筱薇招了招手。
“伯母,我隨意坐好了,”岑筱薇露齒一笑,在東邊末尾的空席坐下來。
“那個位置,還是留給徐伯母坐吧。”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母親有點生氣。
“你徐伯母要明天才來,你今天坐這里。”
郝叔已在北頭主餐席坐下,自顧吃著牛排,神色肅穆,不發一言。
“那我坐第四個席位吧,麻煩詩芸姐姐,再挪一挪,”岑筱薇強顏歡笑。
王詩芸微微一笑,看向母親,見她點頭同意,正要起身挪位。
郝叔冷冷一瞥,開口講道:“挪什麼挪,不懂規矩。她喜歡坐那里,就讓她坐那里是了。以後,你就一直坐東邊末尾的空席,讓詩芸坐第四個席位。”
場面頓時很僵硬…岑筱薇低著頭,咬緊嘴唇,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母親這時走到岑筱薇身邊,笑著扶起她,挨白穎坐了下來。
“好了,沒事了,筱薇。大家不要拘束,接著吃,開心點,”母親出言相勸。
剛才郝叔一聲“詩芸”叫得那麼熱乎,讓我聽了都起雞皮疙瘩,不禁犯起渾來。
區區一個家宴,母親為何那麼較真,非得安排岑筱薇坐在固定位置上,這里面到底有何用意?
還有,為什麼郝叔一開口,原本興高采烈的岑筱薇,就像一只斗敗的母雞,沒了生氣?
我百思不得其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一個晚上,都沒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