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們父女上車離去後,我原本傷感之心,愈發淒惶起來。
不為其它,只為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庭,妻子背叛了痴心守望的丈夫,母親傷害了天真可愛的女兒。
“唉,王詩芸呀王詩芸,你愧對自己的老公和女兒。你女兒當我是你的朋友,可是作為你的朋友,我為你深深感到羞愧,”我暗嘆一聲,心中惆悵。
“這般寬裕富實的家境,這般優秀帥氣的老公,這般美麗可愛的女兒——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你要紅杏出牆?我真替你老公和女兒鳴屈!”
當然,黃俊儒一家的不幸,還有我觸景生情,潸然淚下。
然而,比起黃俊儒來,我其實更應該為自己掉淚。
若干年後,當翻開母親的私密日記,我才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自己今天的眼淚,不僅僅是為黃俊儒而流,更多為自己而落。
如果起先還是懷疑和猜忌,正是母親這本私密日記,讓我心存的最後一絲美好幻想,徹底破滅。
眼看丑事敗露,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前,母親心知紙包不住火,倍感內疚,索性對我避而不見。
岳父大人怒火攻心,一氣之下,跟妻子斷絕了父女關系,病倒在床。
最後含恨而去。
料理完老丈人的喪事,妻子整個人瘦了一圈,某一天突然留書遠走他方,杳無音信。
留下的書信中,妻子寫到:老公,我走了,代我照顧好媽媽,不要找我。
對不起,我不配這樣稱呼你,可臨別我還是想叫你一聲老公…
其實,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知道自己釀下了惡果。
只怪我不夠堅定,一時心軟,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後來那一次,看在萱詩媽媽的面子上,我又選擇了妥協和原諒,自此走上不歸路,一步一步深陷泥潭…
不知為什麼,某些時候,我都無法認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知道終有一天,真相一定會浮出水面,自己沒有什麼好下場。
可是我萬萬沒料到,收局竟然如此慘痛!
在你和媽媽面前,我已經沒臉沒皮,如果可能,我寧願代替爸爸去死…
現在不用偽裝,不用狡辯,不用顛倒是非,我心底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為兩個媽媽著想,更為你自己著想,我懇求你不要一時意氣,報復郝江化,這樣做實在不值得。
忘了我吧,如果有來生,希望佛祖保佑我們在石橋相遇。
看完妻子的書信,我連夜趕到郝家溝,找到正在縣城開會的郝江化。
趁其不備,我從郝江化身後連捅三刀,當即被保安現場抓獲。
第二天,聞訊趕來的岳母,見到母親上去就是一巴掌,並惡狠狠罵了一句:你這個無恥的女人,我沒有你這個親家母!
岳母甩母親巴掌的情景,全看在我眼里。
那一刻,當悔痛的淚水,從母親眼眶里冒出來時,一個聲音在我心底呐喊:媽,請收起你的眼淚,不要哭——因為兒子從來就沒有怪你!
是的,我把全部怨恨,只加諸郝江化一人身上,哪怕用自己年輕的生命,換他半截身子已入土的殘軀。
所有事情後果,都必須由郝老頭子一人承擔。
沒有郝老頭子,母親不會一步步陷入欲望的漩渦,淪為他的專臠,供他驅使,任他差遣,直至向妻子伸出魔手。
關於母親是一個什麼樣女人的命題,我的概念越來越模糊,最後還原為啟蒙的餛飩狀態。
這一刻,記憶變得很清晰,那是最溫暖的港灣。
當最強壯的那顆精子,遇到含羞欲放的卵子,它們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舞蹈,緊緊糾纏在一起,翻滾撕咬,撕咬翻滾…於是,懵懂中,我的雛形誕生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從子宮出發,彷徨過陰道,我呼吸到了人世間第一口新鮮空氣。
我的小耳朵一緊,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叫,然後被一雙柔軟的手高高托舉。
我想看清誰那麼討厭,於是努力掙開雙眸,映入眼簾是一張比天使還動人的面容。
她靜靜地躺著,表情恬淡而安寧,幾絲凌亂的鬢發,搭在汗涔涔的額頭上。
透過略顯疲倦的面容,我能深深感覺到分娩給她帶來的疼痛。
可是,無一例外,在她臉上,我看到了永遠春天般的微笑。
她就是母親,永遠的故鄉,美麗的疼痛,燦爛的憂傷。
正如一首詩中所寫:她行過雲水湖畔,給世人留下一個嬌小的背影。
她芳華絕代的容顏,是隔絕紅塵的一個清夢。
緣來了,就來了;緣去了,就去了。
如同她純淨而溫婉的笑容,只輕輕一個回眸,便教人間白了頭她像母親,更像妻子,像所有被你一生鍾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