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三個禮拜,雖然我眼巴巴盼著,希望奇跡出現,我的手機卻再也沒響過。
當然,夫人不再給我打電話,不再見我,這才最合乎情理。
夫人不願見我,我也不敢主動去見她,只要她沒拋棄我兒子,我就心滿自足了。
早上祭拜完恩人,回到自己簡陋的家中,我習慣性地翻了翻日歷。
往常到了這一天,我都會去夫人家,給她送去一袋大米,換上一桶新煤氣,可是今天…
“唉…”我長嘆一口氣,失魂落魄地來到市場上,在那家熟悉的米鋪前走來走去。
終於一咬牙,我下定決心,買了一袋同樣牌子的香米,扛起來就朝夫人居住的社區走去。
眼看要到社區門口,我的腿卻抖動起來,渾身哆嗦。
保安朝我這邊看了一眼,點點頭,似乎習慣了我此時扛著一袋大米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我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倍感意外了。
走到社區門口,我停了一下,卻沒有進去,而是轉身離開了。
我把大米扛回自己家里,往床上一躺,閉緊了眼睛。
“郝江化,你這個糟老頭,究竟在干什麼!做了這樣的錯事,還敢奢望夫人原諒你嗎?你以為送一袋大米過去,夫人就會原諒你嗎?你不去,說不定時間一久,夫人就忘記你這個人了,忘記你所做的錯事了。你這樣冒冒失失送米過去,勾起夫人心頭的傷痛,還以為你別有用心呢。”這樣想著,我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最好今後在夫人的生活里消失。
“…可是,我不要兒子了,不再跟兒子見面了嗎?雖然夫人把兒子帶在身邊,我一萬個放心,可兒子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哪能一輩子不相見呢?再說,夫人一個女人帶著兒子生活,換煤氣、 換水、 買米、 移動重物等等,多麼不方便,我豈能因為要面子而袖手不管?”
想來想去,我睡不著了,決定去恩人墳前做一件事,由恩人決定我今天去不去給夫人家送大米。
說起來好笑,我之前在墳頭那般侮辱恩人,今兒碰到疑難問題了,卻第一個想起找恩人幫忙。
由此可見,我的臉皮有多厚,根本就是欺負恩人嘛。
我拿出一枚鋼劓,對著恩人的遺照說:“主任,你來見證。如果正面朝上,我就把米送去,如果反面朝上,我就不送。咱們一錘定音,絕不反悔。”
說完,我把鋼劓朝天上一拋,看著它在空中瀟灑地劃個拋物线,然後穩穩地落在泥土里。
走向前,我俯下身一瞧,果然正面朝上。
於是,我拾起鋼,捏在手心里,快步下了山。
推開家門,我毫不猶豫地扛起大米,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我意志堅定,步履沉穩,任誰都不能阻止。
後來我想,在送不送大米這件事上,恩人又幫了我一個大大的忙。
正因為恩人明智的決定,我才在那個關鍵時刻,出現在夫人面前。
不但拯救了夫人,護住了她那張過分精致的臉蛋,也修補了我和夫人之間瀕臨崩潰的關系,更打開了通向我和夫人幸福生活的天窗。
當我一天之內,第二次扛著一袋大米出現在保安面前,他的表情因扭曲而顯得過分夸張。
自從夫人那次教訓他們後,我進出社區變得自由自在,沒有保安敢再來盤查。
這次也不例外,盡管他們驚愕,還是任我自行進了社區的大門。
坐電梯來到六樓,我深吸一口氣,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我內心坦蕩,絕不退縮,就算下地獄,也要把大米送到夫人家里。
可是,剛走幾步,我就怔住了,停下了步子。
“搞什麼名堂,門怎麼開著…”我喃喃自語。
“難道夫人算准我會來,所以提前把門打開了…那也賊料事如神了吧。”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從房里傳來夫人惱羞成怒的聲音:“我要給你們解釋多少遍,你們才肯相信我的話!你們誰的男人給我送花送鳥,都跟我無關,我甚至都沒見過他們!求你們離開吧,我還要去學校上班…”
夫人話還沒說完,馬上響起了另一個爆炸似的女聲。
“你還上個鳥班!我家里那個天殺的漢子,現在天天想著你,還說要跟我離婚,你還敢說沒勾引他!”
我一聽這話,趕緊幾步走到門前。
只見客廳中央,三個氣勢洶洶的婦女,把柔弱無助的夫人,團團圍住。
說實在話,我腦海里設想了千萬種和夫人相見的情景,但就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