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越來越暗,夜幕即將降臨,周圍十分寧靜。
只剩下孫氏輕輕的喘息聲,她依偎在薛崇訓的懷里身子軟綿綿的,額上一層細細的汗珠一臉的倦意和滿足。
“能這樣睡一會就好了。”
孫氏喃喃地說道。
她的腰帶被丟在地板上,外衣敞著。
上身雖然還穿著里襯,但緞子抹胸起先就被扯掉了,只剩一件淺紅的綾羅里襯裹在胸上,那豐腴的乳房形狀清晰可見,甚至乳尖的輪廓也印在柔軟的織物上,分外誘人。
薛崇訓雖已完事了,卻仍然念念不舍的撫摸著那軟東西,就像美味吃了個半飽。
他低聲說道:“可不能在這里睡,先回房吧。”
孫氏帶著一絲撒嬌的口氣道:“連一下都不想動彈。”
薛崇訓聽到這副口吻,聯想起她平時的樣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別樣,女人真是很奇怪呢。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門里一陣腳步聲,孫氏急忙從薛崇訓的懷里坐了起來。
兩人還沒來得及准備,木頭後門竟然“嘩”地一聲被拉開了,薛崇訓心下頓時有些怒氣,但轉頭一看門口站的人竟是李妍兒!
不只她一個,身邊還有薛崇訓房里的丫頭裴娘。
“連門也不敲,怎地一點規矩都沒有?”
孫氏幾乎要哭出來,她還衣衫不整地坐在薛崇訓的腿上,這時才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這也罷了,只見她的潔白小衣(內褲)還扔在地板上的,她急忙抓了起來塞進袖子里。
李妍兒瞪圓了一雙大眼睛,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薛崇訓把目光從李妍兒臉上移到裴娘臉上,裴娘紅著臉急忙低下頭。
這時李妍兒一把拉住裴娘的手道:“不關她的事,是我開的門。剛才問小翠,說娘和郎君在里頭作詩……進屋來沒見著人,我便開後門瞧瞧……”
“妍兒,我……”孫氏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哭喪著一張臉,恐怕連死的心都有了。
她在李妍兒面前已沒有平日的嚴厲,母女倆的角色仿佛顛倒了一般,換成孫氏好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女孩。
薛崇訓本來以為李妍兒會掉頭就一邊哭一邊跑,或是憤怒發作,不料她居然先替裴娘開脫,短暫的驚訝之後看起來並不算衝動,他見狀也就鎮定了一些。
裴娘說道:“前府遞信進來,說是朝里張相公的人送來的,有急事。郎君不在屋里,我怕誤了正事,就到這邊來了,正好碰到王妃。”
薛崇訓趁機岔開話題,說道:“信呢?”
裴娘急忙把一封信扎遞了過來,薛崇訓伸手去接時不動聲色說道:“咱們內宅的事不能亂說,明白?”
裴娘忙使勁點頭,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道:“奴兒當然知道的!”
“那就好。”
李妍兒怔了一會,問道:“娘,是郎君欺負你麼?”孫氏答不上來,臉色難看極了。
相比之下薛崇訓倒是鎮定多了,李妍兒雖然是正妻,可實在沒她娘強勢,這事兒看來並不算嚴重。
他也沒說什麼,先扯開信扎來看,只見上面是張說的筆跡,說的是西域急報的事兒。
薛崇訓大致瀏覽了一遍,大概吐蕃人在西域又不老實了。
薛崇訓問道:“送信的人走了麼?”
裴娘怯生生地說道:“沒走,是個公門的人呢,要等了郎君的回話才回去,怎麼對他說?”
李妍兒見孫氏那副樣子總算是搞清楚了是怎麼回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晶瑩的淚光,翹起嘴嬌嗔道:“你們欺負人!”說罷轉身便走。
“妍兒,你聽我說……”孫氏急忙追了上去。
裴娘忙讓到門邊,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薛崇訓把信放進袖袋,看了她一眼:“不用回復,我去見送信的人。”
他也不管裴娘,小姑娘從小就在薛家,而且又被收到了房里,這輩子都要跟著自己過日子,薛崇訓還是很信任她的。
倒是李妍兒那邊有些麻煩,人家雖然年紀小,可怎麼也是明媒正娶過來的正妻,總是有些不好交代。
薛崇訓感到有點尷尬,想著正有人送信來,便打算去見見,也好出去呆一會。
見不太重要的外客一般在大門門廳對面的倒罩房客廳里,薛六上來也確認了客人在那地方,薛崇訓便徑直去了客廳。
只見是個穿圓領綠衣的書吏,看起來有些眼熟,便脫口道:“好像在哪里看到過你。”
書吏忙躬身道:“卑職是張相公的書吏,張相公在兵部和政事堂兩邊的案牘瑣事都是卑職具體操辦,跟著上下走動,有時能見到晉王。”
他頓了頓又口齒利索地說道:“快下值的時候張相公才見到安西急報,已經上書陛下了,明兒等政事堂諸相公上值了才議此事。張相公說要先知會晉王,讓您心里有數,所以才派卑職趕著送信過來。”
薛崇訓坐了下來,點點頭道:“你回去回復張相公我已經知道了。”
書吏很有自知之明,心知薛崇訓親自見了一面已是很給面子,身份差得太大也沒什麼多說的,便很自覺地抱拳告辭。
薛崇訓沒有馬上出客廳,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又掏出信扎細看了兩遍。
張說在信上大致寫了安西鎮的狀況。
主要事件就是吐蕃軍進攻小勃律(今吉爾吉特,蔥嶺以南的汗國,地處吐蕃北上安西鎮的交通要道),小勃律完全不是吐蕃人的對手,遣使往安西鎮求救;安西都護杜暹認為小勃律是安西軍的前哨,必救之地,一面下令集結安西騎兵四千,一面傳報長安,只需朝廷下詔即可對吐蕃開戰。
除了這件事,形勢方面也是十分不妙,北庭節度使張孝嵩上書吐蕃人和突厥施人的聯系日漸緊密,突厥施有反叛唐朝的跡象。
薛崇訓心緒有些凌亂,坐在那里胡思亂想了一陣,心道:上回太子李承宏政變,當時麟德殿吐蕃使節也在場,吐蕃人恐怕摸清了唐廷內部有問題,認為是有機可乘。
吐蕃國(和今天的藏族是兩碼事)內部也是種族雜居矛盾重重,擴張是維持他們內部勢力平衡的動力之一,不發動戰爭只有內耗崩潰。
也難怪打不怕,見著縫就想叮,東线打完西线又開始了。
西域那邊爭奪的主要是霸權,並非關系存亡的地方,要說其他朝代,安西那地兒根本就不是中國的地盤。
況且朝里還有兵部專管防務,兵部官僚們知道拿出有價值的建議出來,薛崇訓想到這里便叫來薛六,把信給他送到親王國去,與幕僚保持信息互通。
兵部倒是沒多少問題,不過政事堂就有點麻煩了,現在那地兒就是個扯皮的地方,完全說不到一塊,導致中樞軍政兩誤,理政效率極低。
也難怪吐蕃人認為有機可乘,他們的看法倒並沒有什麼錯。
薛崇訓坐了一會,見門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才慢吞吞地走出去准備回房休息。
今日當值的是裴娘,往常她都會在薛崇訓面前嘰嘰喳喳地說不少廢話,今晚卻是例外顯得特別沉默,大概是撞見了薛崇訓的丑事的緣故。
他也是有點郁悶,沒出事之前就會意識到亂來會有點麻煩,現在驗證了,顯然對他在家人面前的形象影響很大。
不過孫氏也是比較成熟穩重的女人,她都沒把持住,薛崇訓又有多少定力……
……
第二天政事堂的宰相們果然沒說到一塊兒,皇帝也不管事,想管都不敢管。
左相陸象先更別提了,老頭子本來就鎮不住,現在又要辭職,只想著什麼時候批准他告老還鄉。
辭呈弄上去幾天不見回音,陸象先為人和氣還履行著職責到政事堂坐著上值,李守一沒等到消息一怒之下把官服印信扔衙門里,自己跑了。
本來事情明擺著,為了唐朝在西北的霸權必須對吐蕃宣戰;可下午時又收到吐蕃使者的上書,想和唐朝議和。
於是就產生分歧了,有的人認為要在邊關實行強硬政策,有的人覺得時機不對不宜冒險,既然可以議和不如坐下來談。
其中竇懷貞是什麼也不主張,是戰是和並不重要,他趁機提出再次請皇太後聽政,以解決朝廷爭議。
薛崇訓到戶部走了一趟,也耳聞了中書省那邊扯皮的事,暫時沒管先回親王國了。
王昌齡來見了他,把薛崇訓讓他寫的建議送了過來,關於太後聽政的事兒。
薛崇訓本來沒什麼期待的內容,但是翻開一看頓時有些意外,不由得看了一眼王昌齡。
王昌齡從容道:“今早獲悉吐蕃犯小勃律的事,我們都覺得這是高太後聽政的時機。”
“轉移視线?”薛崇訓脫口問道,他還沒把手里這篇建議書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看完。
“大概就是薛郎說的意思,換種說法而已。高太後此時問政,便可以太後旨意及政事堂的名義下令安西鎮出兵;對吐蕃用兵又不僅關系安西鎮,西线補給而東线防務都要協調,對外戰事事關大唐國威,幾道旨意下去,誰敢不從?如此一來,不知不覺中高太後的旨意就名正言順地出長安了。”
薛崇訓想了想,不覺露出了笑容:“有意思,這叫……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