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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第613章 畫堂春(33)

  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

  從春到秋,從秋到冬。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暢想,腦海里不斷勾勒著那個倩影,那一角煙柳色卉紋留仙裙,那一把輕輕淺淺的溫柔聲音。

  再重逢時,蘇准沒有想到,竟然是此情此景,此時此地。

  她就站在那里,沒有穿那條煙柳色的裙子,而是一襲鵝黃裙衫,仿佛春日俏生生的黃素馨,嬝娜娉婷。

  風拂動起她頭上的冪籬,讓蘇准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

  似乎與他想的一樣,瓊鼻櫻唇、明眸皓齒。又仿佛不同,更加的美麗,也更加的教人驚愕。

  因為蘇准看到了她的發髻,高高盤起的桃心髻上只是插了一支鎏金嵌珠蝴蝶簪,就像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嬌妍美麗,偏偏又清雅動人。

  不應該是這樣……蘇准下意識地想,那是已婚婦人的發髻。

  他知道因為父親的去世,自己和李家的婚事已是不可能了,他要守孝,而女子花信易逝,李家千金不會等他三年。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至於如此迅速就嫁了人。

  電光石火間,蘇准已然明白了其中關竅,那個他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人,並不是李家千金。

  “啊!”

  孩童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下意識伸出手,接住了落下來的幕籬。

  “爺,”小廝海生見他紋絲不動,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這是那家小娘子的。”

  “啊,哦……”蘇准渾渾噩噩的,撥動馬頭朝曹家的馬車走去,少女就站在路邊,他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把冪籬遞給迎上來的婆子,“貴府之物。”

  “多謝蘇將軍。”

  婆子忙接過冪籬給小主人戴上,他看到少女微微別過臉,朝侍立在一旁的丫鬟輕聲道:“香卉,替我向蘇將軍道謝。”

  “是,太太。”

  太太……早已有了預料,可這兩個字依舊在蘇准心頭落下重重一錘,忽然之間,他心里泛起難以名狀的苦澀來。

  分明她就在眼前,分明他們的距離這樣近,而他們連幾句道謝的對話,都要通過他人之口來進行。

  是他遲了,到底還是遲了。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然錯過了她。

  “舉手之勞,不必多禮。”仿佛宿命一般,他如同他們初逢時那般回答,只是彼時的心境已與眼下完全不同,蘇准竭力想表現得若無其事,握著韁繩的手卻越攥越緊。

  他只能把視线移開,再不能看她一眼,不經意間,目光滑過穿著綾紅衫子的小姑娘身上,蘇准忽的一頓。

  大概是方才追趕冪籬的時候動作有些大,小姑娘藏在衣襟里的玉佩滑了出來,陽光之下,渾然一塊的青玉竟泛出藍幽幽的光芒,佛陀慈悲的笑容仿佛透出幾分詭異。

  “這是……”蘇准大吃一驚,“這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曹家在京城外有三處莊子,一處就在雲煙湖畔,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因是別莊,府里的下人不多,園子雖然每日都有人精心打理,卻還是無可避免地顯出冷清來。

  往往黃昏時,滿園的花木便陷入昏沉的暮靄中,只有東邊的院子里亮著燈燭,在那漸漸沉寂的黑暗中閃爍著幽微光芒。

  小院之中也總是極安靜的,只有正房里不斷傳出平緩的木魚聲,篤、篤、篤、篤……一聲,兩聲,三聲……從天明敲到日落,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歇。

  “又來了,”站在院門口和幾個婆子閒磕牙的如意小聲道,“我看姨娘這樣兒,肯定已經瘋了。”

  以前在京里芸姨娘雖然也會念佛,可自從被送到莊子上後,她就閉門不出,每天都跪坐在佛像前敲木魚誦經。

  如意每每進去給她送飯,昏暗的內室里,只看得到香燭裊裊,芸姨娘一身石青色裙衫,面無表情地對著佛像念念有詞,不管如意是與她說話還是弄出響動,她都充耳不聞。

  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模樣,如意被嚇了一跳。

  在京里的時候,芸姨娘固然寡言,卻也不是這副樣子,一時之間,她渾身發冷,也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把飯菜放在案幾上,幾乎是奪門而逃。

  “姨娘是不是瘋了?”

  從那天起,如意就忍不住在想。被送到別莊後,老爺一次也沒來看過,姨娘想來是徹底失寵了,受不了打擊就此瘋癲也不是奇事。

  如意不由深恨自己倒霉,怎麼就跟了這麼一個瘋癲的主人。

  偏她又回不了京城,只能戰戰兢兢地在芸姨娘身邊伺候著,看著她一天天一月月地跪坐在那尊佛像前,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就在那一天,如意照舊給芸姨娘送飯進去。她偷偷觀察著女人瘦削的身影,想看看她的表情和前一晚有沒有不同。忽然,芸姨娘笑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長時間沒有說話,讓她的聲音透出粗嘎的沙啞來,背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如意驚慌得不敢說話,隨即聽到她幽幽地說:“我沒瘋,我就快要離開這里了。”

  那一天,是京里的曹府傳出太太有孕在身的時候。

  如意不敢再去給芸姨娘送飯,便把這活推給了幾個小丫鬟。

  小丫鬟們敢怒不敢言,每一個進去給芸姨娘送過飯後都會臉色煞白地出來。

  自從,姨娘瘋了的傳言在莊子里越傳越廣,到底因為曹家御下嚴格,沒能傳到外頭去。

  “瘋了又怎樣,”一個婆子道,“除非京里老爺太太發話,咱們還不是得伺候她。”

  如意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總有一種預感,這一天恐怕快到了。

  這天晚上到了後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

  如意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院子外一陣擾攘。

  接著就是雜沓的腳步聲,她的房門被人推開,值夜的婆子匆匆跑進來:“如意,京里來人了,快起來,老爺說不定要尋你問話。”

  她心里一涼,來了。

  快速穿戴好,如意連忙跟著婆子出了門。

  雨下得越來越大,瓢潑的大雨仿佛當空傾倒而下,在天地間濺射出教人難以視物的水幕。

  她看到老爺披著油衣進了正房,一閃而過的視线里,那張是從未有過的陰沉冷冰。

  如意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一旁有個小丫鬟小聲問她:“如意姐姐,姨娘她……”

  “閉嘴!”她壓低聲音喝道,“別多話!”

  正房里總是篤篤篤篤響個不停的木魚聲乍然止歇,片刻後,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喊叫。

  男人大步走出來,芸姨娘跌跌撞撞地追在他身後想去抓他的衣角。

  “老爺!老爺!”

  如意伺候了芸姨娘五年,從沒有聽過她這般的語調,撕心裂肺、尖利刺耳,如同最丑陋的夜梟,在苦苦哀求中把自己最後一分為人的尊嚴碾得粉碎。

  但是,如意想,這個女人從很久之前,可能就不算個人了罷。

  “求求你,不要讓我走!不要讓我走!”

  她追到大雨里,雨水混合著涕淚流淌下來,那張其貌不揚的臉看上去愈發猙獰。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十年,我陪了你十年!”

  這句話終於讓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轉過頭,聲音平淡低沉,卻透著說不出的寒意。

  “我給過你很多次選擇的機會,不管你是嫁人也好,回鄉也好,甚至你想要更高的出身,更好的歸宿,我說過無數次,會不遺余力地幫你辦到,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十年,”他冷笑了一聲,“這十年,是你自己選的。”

  那是如意最後一次見到芸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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