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愛嗎?不談感情那種
第二天下午,李辰把陶柔送到機場,看她細細的胳膊拉著個大箱子走向自助機,轉彎時幾乎要撞到附近的椅子上。
他上去奪過了箱子,三下兩下稱好重打好了標簽遞給工作人員。
陶柔衝著他笑了笑說:“走啦,壽星。”她往安檢走去,背影在擁擠的隊伍中顯得特別瘦小。
“柔柔!”他忍不住出聲叫了她,“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消息。”
陶柔轉身點了點頭,以瀟灑的樣子向他做了個“回去吧你”的手勢,消失在了安檢口。
陶柔坐到候機廳角落的一個空座,准備小憩一下。可能昨天晚上心神消耗過大,這會兒她覺得自己站著都吃力。這時手機響了。
“柔柔,要出發了嗎?”手機里傳來崔秋早的聲音。
“嗯,在候機廳。”
“給你發的照片看了沒?”
“看了,恭喜露露姐啊,母子平安。”
“看了就沒什麼想法?露露就比你大一歲。”
“我這不還在忙裝修房子嘛。”
“又找借口,我說我們當爸媽的幫你們裝你們還不願意……”
陶柔覺得頭疼起來,她覺得以崔秋早和陶國強的裝修風格,李辰可能會當場賣房,所以早早地拒絕了兩位長輩的好意。
“我們自己能行。現在快期末考試了,接下來還有暑假招生,你們那家教中心也挺忙的啊。”
“好,好,反正你就是不聽話是吧。你真是不知道,我現在看到人家抱著小娃娃就忍不住要上去摸一摸逗幾下。孩子一逗就笑,哎呀真是太好玩了……”
“媽我要准備登機了。”
“哦,那注意點,去吧去吧。今天說的這個事兒,你別不放在心上啊……”
陶柔掛了通話,閉眼又咪一了會兒,直到登機口的隊伍都快進完的時候她才懶散地起了身。
東市她是第一次來,這邊比江市更悶熱,但綠化很好,空氣有清新的味道。
制造商是老合作關系了,事先也跟陶柔郵件來往很多次,周一見面後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物料昨天就拉到倉庫了,這會兒正在往生產线上配送,保證明天准時開工。”
對接的負責人遞給她一個安全帽,帶她看了明天開動的兩條线,又一起清點了所有零部件。
幸好,沒什麼大問題,陶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站了一上午,腰都有點撐不住了。
下午負責人又熱情地帶她參觀了一圈工場,跟明天生產线上的兩個小組長開了一個短會,她感覺體力已經快到極限,就客氣推辭了制造商方晚上的飯局,早早回酒店休息了。
陶柔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緩了過來,她本想點個外賣,可又覺得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吃點什麼本地特色的未免有點可惜。
於是她掙扎著起身穿好鞋子,走到酒店樓下一家小店隨便點了兩個家常小菜。
這邊興吃鵝,江市比較少見,陶柔點了一小碟,坐在臨街面的窗口位置,慢慢嚼著。
窗外的風景一點也不好,甚至有些倒胃口。
街對面是個施工現場,藍色的塑料圍欄里能隱約看見一台黃色的大挖掘機停在中間。
吃了一會兒,陶柔看見有幾個穿工作服的人從里面陸陸續續地走出來,其中一個大高個兒把安全帽取下來甩了甩頭,好像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陶柔是個執拗的近視眼,明明出十步就認不出人但堅決拒絕在工作和開車以外的場合帶眼鏡。
她饒有興趣地看向對面那群互相大聲說笑的快樂下班人,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給小馬達放個假,挺好的。輕松,快樂)
(李辰這會兒應該在家,就著聲音外放的小視頻快樂地擼管吧……)
“fai lo……” 陶柔夢囈一般用當地方言喃喃念道。
第二天她就快樂不起來了。
上午一切順利,下午裝好的產品到檢查工程時全部出現了傳感器誤報警的問題,整個檢測間一片警報聲,黃燈閃爍此起彼伏。
她趕快暫停跟傳感器相關的組裝工程,然後緊急跟江市同個項目的同事連了在线會議,但一直討論到廠子里都下班了也沒有什麼進展。
制造商那邊的負責人也勸她明天再想辦法,今天先一起出去吃個飯。
陶柔正坐在負責人的車里,聽著對方公司幾個人輪流安慰她時,周部長的電話進來了。陶柔定了定心神,接了起來。
“小陶,怎麼回事啊,我聽說出問題了。”
陶柔硬著頭皮說:“嗯,傳感器有點問題。現在正在查原因。”
“這個交貨期是已經定死了的,必須盡快解決問題你知道的吧?”
“知道。”
“現在有什麼頭緒沒有?”
“應該不是電路的問題,正在查零件的規格。”
“搞到現在連零件合不合格都不清楚嗎?昨天一天你不是都清點檢查過了嗎?”周部長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安靜的車廂里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他沒有給陶柔回答的時間,繼續高聲說道:“這個傳感器是上個產品就用過的,我聽說也出過問題。有跟相關設計溝通過嗎?……你再看下那個……什麼?你已經不在廠子了?!出了這種問題你要去吃……唉,好,好……”
電話大概持續了二十分鍾,陶柔一直在點頭:“嗯……是的……好的……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車里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陶柔。
陶柔從剛才就已經聽不進去電話那頭的聲音了,她強行勾了勾嘴角說:“其實周部長平時也不這樣,這回是太著急了才……那個,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有點不舒服,你們幾位吃好喝好,改天咱們再組局。” 她現在急於逃離這輛車,從沉滯厚重的空氣中爬出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負責人把她送到酒店門口,囑咐了幾句離開了。
陶柔看著車消失在轉彎處,突然被一陣鋪天蓋地的疲倦感襲倒。
她軟軟地坐到昨天那個小店門口的花壇台子上,把頭低到膝蓋,小聲抽泣了起來。
(我好沒用,我還是……哭了)
王拓今天下班比較晚,從工地出來時就剩他一個了。
他取下安全帽甩了甩頭,跟其他工具一起放到背上的包里,掏出煙剛抽了一根出來,就看見昨天一個人吃飯的那個女人正坐在花壇邊埋頭哭。
他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在女人幾米開外的地方來回踱了幾趟,終於走近她開口問道:“這……怎麼了呀?跟男朋友吵架了?有什麼事兒咱好好說,總有辦法不是……”
女人停下了抽泣,抬頭看他。滿臉淚痕的臉,方向是朝著自己,可眼睛里看不到焦點。
他有點結巴:“妹兒啊,你……你看你這麼一個大美女,這大馬路上的哭成這樣多讓人擔心你啊。”
突然他聽到女人問他。
“做愛嗎?不談感情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