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宓妃一路講說,冉絕總算拖著整根玉竹,到了玄陰殿的門前我,但見和師父所居的宮殿並不相同,大師伯住的地方說是宮殿,還不如說是一座五層的塔樓更合適,而且接近之後,冉絕就感覺渾身上下都直發涼,大熱的天居然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冷戰。
剛進了門口,就見到儀真師姐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冉絕二人,稍一拱手,開門見山地說道:“宓妃師妹,元定師弟,師父囑咐我說,你二人就不用見她回稟了,至於元定師弟所伐玉竹,有暇的時候可裁成逐漸,書一篇《靜心經》以自省。”
說罷,放下公事公辦的表情,臉上露出幾分柔和來,對著汗水透了滿身的冉絕說道:“師弟,請回吧。”
“啊?”冉絕心里一陣氣苦,心說這大師伯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他好不容易把竹子砍回來了,還要他做什麼竹簡寫什麼經文,真是……
想起大師伯那令人驚懼的眼神,冉絕不由得收起心里的想法,點點頭,對著儀真師姐說道:“那好吧,我回去了,師姐。”
儀真“嗯”了一聲,看著冉絕垂頭喪氣的拖著一根玉竹回去,搖搖頭,見一邊的宓妃沒跟著走,好奇地問道:“師妹不跟著回去?”
“我跟著回去干嘛?”宓妃故作淡然解釋“先前不過是大師伯命我監督他伐竹而已,眼下事情已畢,我自然回歸自由嘍。”
從大師伯的玄陰殿下來,正好途經那位神龍叔祖爺爺的玉台,冉絕想起它那副巨大的身軀和滿嘴鋒利的獠牙,不禁心里有些打鼓,只是最終對於傳說中神物的好奇還是占了上風,狀著膽子站在玉台上往下看去,卻不想一眼下去,就看到一雙斗大的眼珠子。
“啊!”
少年嚇了一跳,倒是眼前老龍不以為意,鼻孔噴出一陣熱風把冉絕吹個滿臉,接著張開嘴巴,用震耳欲聾的聲音問道:“看什麼?”
“沒……沒……”
慌忙回答了一句,忽然想起師父說過這位還是自己的長輩呢,立刻彎腰行禮道:“叔祖爺爺。”
“嗯。”老龍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看向冉絕手里拖著的一根玉竹,問道:“砍完了?”
看來這事連在玉台中叔祖爺爺都知道了,這下臉丟大了。
“是。”
“怎麼還拎回來?”
“這樣的,叔祖爺爺。”冉絕恭恭敬敬的回答“大師伯命我回去把這些竹子都做成竹簡,然後抄一篇《靜心經》。”
“哦?”老龍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兩眼盯著冉絕,片刻之後笑道:“這是讓人捉了奸東窗事發了?”
果然如此……
“啊。”冉絕垂頭喪氣,說道:“叔祖爺爺,你也……”
“嘿嘿。”老龍呲牙道:“你和那兩個小妖的好事,吵得你叔祖爺爺差點連午覺都沒睡好,你說我知不知道?罰你抄經也好,雖說本宗不禁女色,對於雙修一道也有法門,但你小子,剛上山就勾搭山中的女妖,還是教訓一番的好。”
只見冉絕的臉色又紅又白,瞬間連連變換了幾次,玉竹“啪”的一聲落地,已然一副傻了的表情。
見他這幅沒出息的樣子,老龍不禁搖頭喝道:“起來,不過我媾了一兩小妖爾,能有什麼大不了。除了宵泠那邊,誰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不過怕你年少貪歡悟了修行而已,真是不成器……你若耽誤不了修行,後上有修的小妖成百上千,便是同輩之間結了同修又能如何,年輕少艾,怎地一點朝氣都沒?”
聽到老龍如此說,冉絕總算緩過來一點,然而還不容他有什麼反應,玉台上邊不見了巨大了龍頭,只留下聲音道:“滾吧!”
“是。”
從玉台回到師父的鳳霞殿,冉絕放下玉竹,好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汗水,走到師父的門前,小聲敲門道:“師父,我回來了。”
“元定麼?”里面傳來師父溫柔的回答“進來吧。”
推開房門,只見一個白衣女仙盤膝坐於青蓮之上,仙姿斐然,叫人心生仰望。
冉絕也是一樣的心情,見到師父,走了兩步一下子跪在地上,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師父我……”
冉絕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宵漣心中了然,不過卻並沒有提,而是柔聲問道:“元定,可累了?”
他被罰這幾天除了偶爾愧疚於自己不珍惜機遇之外,腦子里全是那日泉池中和二女的旖旎,對於什麼宵泠叫自己悔過之類沒有一點想法。
然而此刻面對溫柔淡然、絲毫沒有怪罪自己的師尊,卻登時又悔又恨。
自己怎麼就一時沒忍住,被那兩個妖精勾引了。
“師父,我以後肯定不會做那等事了,我發……”
“且住。”宵漣手中不知何時拿著一柄玉尺,頂在冉絕的嘴上,滿頭銀發的女仙微微搖頭,說道:“你畢竟年少血涌,被美色所惑,並不意外,你大師伯也給了教訓,就不必做這樣的誓言了。再說本宗不禁此道,異日你出山後,為師還指望結了合適的同修、道侶給為師帶回來瞧瞧,將來好光大的神宵宗的門楣。”
說道這里,冉絕不僅臉上一陣發燒,忽然一抬頭看向絕美的師尊,心中忽然想到,師父是不是將來也要找給自己找個男師母來,然後兩個人做那種事。
也不知為何,冉絕心里一陣抽搐般的生疼,一時五味陳雜,說不出的難受來。
宵漣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愣愣的不出聲,只以為少年的害羞,也沒理會,繼續說道:“這事就到此為止吧,至於那兩個女妖,你自己決定就好。今日天色已晚,你洗漱一番就睡吧,明日隨為師正式開始修煉,至於其它,就莫要想了。”
說罷,蓮台青光化霧,轉眼間就沒了師父的影子。
從師父的屋子里出來,冉絕先是去後山洗了個澡,觸景生情,又忍不住想到了幽憐、虞嬌二女,只是畢竟剛做了悔過,這會哪還有心思膽子去召喚,洗干淨了之後迅速的就回房間了。
剛進屋子,便見一只小狐狸正團在客廳的桌子上酣睡正香,冉絕神色一喜,走到近前把毛茸茸的小狐狸抱在手里,親近的用連摩擦了幾下它柔軟的皮毛,嘴里輕聲叫道:“緋櫻。”
冷不防的忽然看到小狐狸嘴里好像有一只草棍,冉絕拿出來一看,卻並不是,而是像什麼果子的柄。
忽然想起,二師姐送自己一個好大的靈果梨子,不會是被這個小狐狸吃了吧?
回頭一望,果然窗沿邊上的大青梨已經不見了蹤影,只余下緋櫻嘴里的一根梨柄而已,不禁又氣又笑,拎著緋櫻的脖頸,見這小狐狸被拎起來還睡著,只好在它身上輕輕拍打了兩下,隨手找了個蒲團放下。
吃了就吃了吧,總歸是師父的寵物,且又毛茸茸的引人喜愛,還能拿它怎樣?
翌日一早,冉絕早早的就起了,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小狐狸,不由得暗笑這小家伙比自己還貪睡。
洗漱完畢,去師父房里請安之後,宵漣也放下蓮台,把他帶到一方桌椅前,說道:“元定,你雖天資出眾,但我道所學,不光道法神通,尚有術法百般、陰陽五行、九宮八卦,乃至於人間兵書治策,諸子百家,都要有所涉獵。所以必須要識字通書才行。”
這修道成仙,學習法術神通之類的冉絕還想得通,學什麼兵書治策,這冉絕就想不明白了,撓撓頭疑惑地問道:“師父,咱們修仙不是為了逍遙自在麼?學那些干嘛?”
“誰說光是如此。”
宵漣搖搖頭道:“修士一心只想著成仙的好處可不行,需知神仙亦有職責,成了仙定要授職管事的,哪個仙人能逍遙自在。只是眼下已是諸天崩碎,三界……昔日上古之時,漫天神佛誰無職事?術法神通自是本事,但這兵書治策也需學習,異日但有機會,遑論是出山輔佐君王,亦或除魔衛道、梳理陰陽,胸中更要有所學才行,否則光憑法寶道術,除魔雖無問題,但於朝堂之上,又怎能輔佐天子、安定黎民?”
“啊?”冉絕頭一回聽說修仙還要這麼麻煩,一臉苦色地說道:“師父,我能不能不學啊。”
“不成。”宵漣搖頭笑道:“凡我神宵弟子,就算不涉及諸子,也要通順幾樣,否則想要出山,你大師伯那一關是過不去的。而且我宗門往上,亦有輔佐上古君王治世的前輩在……你出山若行此計,到時有了功德,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師姐她們也要學麼?”
“自然。”宵漣點點頭,說道:“不過我等身為女兒,治策兵書就不必了,但技、藝、才、識,雙……”
宵漣臉色微變,猛然停下。
冉絕見師父停下不說,不由得回望,然後就聽師父說道:“今日兵書治策之類暫且不說,為師先教你識字,咱們神宵《黃庭》《靈寶》二經是宗門密要,為我宗不傳之秘,非島上拜師,經你師伯與我二人同意者不可擅傳。往後還有丹藥、煉器、陣法三樣,俱為島上看家本領,至於往後的道、法、術這類,若是在書閣之中記載,可擇機傳給你的道侶同修。若是我親授,便只能你一人習練,就連同宗也不能透露。而要學習這些,若有玉簡的還好,無有玉簡的全記在書上,不識字肯定是不行的。”
原本按她的打算,是讓宓妃來教冉絕識字的,只是冉絕被罰這幾天,宵漣想來想去還是改了心思,總歸是自己的首個弟子,縱然男女有別,還是自己親自教授的好。
好在他沒一回來就嚷嚷著要學小周天,不然又是一番難事。
……
按下墨錠,用清水化開,素手研磨,直到硯台里面已經滿是漆黑濃郁的墨汁,宵漣取下一只毛筆,蘸了墨汁,在硯台上去掉筆上多余的墨汁,而後落筆在紙上寫了一橫。
“元定,這是一。”
“一。”冉絕跟著念了一聲。
“是。一者道之根本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師父。”冉絕的一張臉垮了,搖頭道:“聽不懂。”
要一個剛剛學字的是少年能理解道德本意,無異於難於登天,宵漣笑笑卻並不意外,只是在剛才的一下再填一橫,說道:“這是二。”
……
一連整月,師徒兩人的都在識字過程中度過,期間宓妃也來給他做了兩回飯吃,至於其它時候,都是吃一粒小小的丹藥。
說來也怪,一粒小小的丹藥下腹,冉絕這肚子三五天也不會響,更不會有餓肚子感覺。
而這半個月來,冉絕也是進步神速,不僅常用的字大多認全,宵漣房里的藏書通讀都沒有問題了。
這要是普通人家,非得是百年難遇的神童也難有的本事,放在冉絕這里已經是稀松平常,那老道的幾顆仙果早已把他的肉體資質淬煉成先天,耳聰目明已是尋常,他剛吃完仙果的“肉質”,往前數個萬年,說不定也能和某個姓唐的長老比一比。
只是他也就一時而已,比不得人家那恒久遠的保質期。
月余後,宵漣就開始教她一些經文道法了,只是冉絕不知道怎麼回事,道功法術之類觸類旁通、一學就會,但涉及百兵外功這類的功法,卻是怎麼也學不成,任宵漣想破了腦子,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至於修為進境,更是一日千里,不過三月而已,已經度過生光、聚氣境兩層,一躍成就金丹。
除了感嘆根骨之外,宵漣不由得感嘆前面那些仙果給他打下的底子實在太厚,以至於她當時都要整整一年才能到達的境界,冉絕還帶著識字通經,僅僅三個月就已經衝破。
對於冉絕來說,和師父相處在一起的時候無疑是他最快樂的時候,宵漣溫柔和善,對他關愛有加,平日若有疑問更是耐心解答,無有不知。
一時間即是傳授她仙法道術的恩師,又宛如舔犢情深的長輩,把冉絕缺失十幾年的關愛的一下子補全了。
當然,要是犯了錯,也少不了被師父教訓幾句的。
這下,恩師、嚴父、慈母三個角色融於一身,冉絕對於宵漣更是依賴,日常除了睡覺之外幾乎寸步不離,每日一醒,就要侍奉左右。
……
“從此內全性命,外固形軀,隱顯人間,長生久視,乃真仙也。”
頌完這句,宵漣對著下方傾聽的冉絕說道:“此句完了,一部黃庭也算講完。元定,你要記著,修道不止要研習修為法術,更要跟得上心境修為,否則修為提升太快,心境不足,心魔一旦入侵,輕者毀傷修為,重則墜入魔道,再難仙途,你要切記。”
“是,徒兒記下了,多謝師尊教導。”
時過三月,冉絕已經沉穩了許多,相較三月之前,此刻盤膝坐在蒲團上,少了許多稚氣,多了不少沉穩氣質。
“好了,今日的課業就到這,往後三日你也不必上課了,道途要勞逸結合,你可去島上隨意游玩一番。三日過後,為師再教你煉器的本事。”
說完這句,宵漣也不由得暗里松了一口,成仙之後她過得一向是淡然平靜的日子,往往閉關清修一次,就要幾個月甚至積年的光景。
而教導冉絕這三個月,幾乎日日連軸轉,白日從早教到晚,入夜還要思量明日教導什麼,雖說仙體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但是精神上還是覺得疲勞。
所以,給冉絕放假的同時,也是給她自己放個假。
見冉絕再次沉悶的點頭答應,宵漣心里忽然有些擔憂給他悶壞了。
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就算修仙也不是把自己修成悶葫蘆啊,心里斟酌的幾番,最終還是說道:“你也可去後山……”
冉絕仍是面色不變,答應道:“是。”接著忽然醒悟過來似得,一張秀氣的臉蛋變得通紅,不可思議地看著宵漣說道:“師、師父……”
這幾乎就是暗示他可以去後山找虞嬌姐妹,而這話從師父的嘴里說出來,冉絕如何不驚訝。
宵漣倒是一臉平靜,並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來,只是聲音小了許多“我只說你可以去後山沐浴,可沒說其它。”
“……”